乱世宏图(校对)第12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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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途经李家寨,会逢李氏强抢民女,乃纠集六十余义民攻之,一鼓破其寨,夺其兵,释其女婢,取其多年盘剥劫掠所得抚慰乡里……”在史弘肇给杨重贵的密令中,对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描述得非常简单。然而,杨重贵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短短几十个字后面所隐藏的刀光剑影。
  一个人的养父是当今大汉国的军方柱石,跺一跺脚天下震动。另外一个人的父亲是新晋的护圣军都指挥使,在皇帝面前红得发紫。郭荣和赵匡胤这两兄弟,眼下无论走到那个州县,按理说都是地方官员争相巴结的对象。然而,他们两个却隐姓埋名,跑到了太行山脚下,李家寨这种无法无天的地方!并且还带领几十名匆匆召集起来的乡民,与结寨自保的恶霸以性命相搏!这事儿如果谁还敢说正常,天下就不存在“诡异”二字!
  更有趣的是,这两个人拿下了李家寨之后,居然立刻取李有德而代之,将若干乡勇变成了自己的私兵!从此龟缩于寨子里,再也不肯向南移动半步!他们没事儿干招揽那么多私兵干什么?他们为什么不敢继续向南走了?他们到底在提防着谁?谁又敢对枢密副使的养子和护圣军都指挥使的长子痛下杀手?他们痛下杀手的缘由又是什么?谁能从其中获取利益?谁又在梦中都……
  无数个疑问,每一个疑问如果深究其答案,恐怕都会人头滚滚。杨重贵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然而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此番去接郭荣和赵匡胤的任务,未必如表面上一样轻松。他更清楚的知道,如果大半个多月前,郭荣和赵匡胤二人不是果断收编的联庄会的私兵,形成了自己的一方势力的话,恐怕他们二人的脑袋,此刻早就摆在了拒马河北岸的某个供桌上!
  毕竟,杀两个人和杀一千人,需要的力量和所造成的动静完全不一样。前者,即便郭荣和赵匡胤两人武艺再精熟,派遣四五十名死士也足够将其拿下了。而攻破总兵力近千,且有高墙保护的联庄会,恐怕就非出动正规军不可。
  放眼大汉国内,敢偷偷派遣死士袭击郭、赵二人的,恐怕不下百家。至于敢调动正规军去进攻郭荣和赵匡胤所藏身的山寨者,估计一个巴掌都能数得出来。而这一巴掌数的地方诸侯,轻易还不会跟郭威结仇。如果结,就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不死不休,连带着将辽国和汉国,也一道拖进战场!
  “你真的认为,那小胖子此刻在李家寨?”见自家丈夫一路上都忧心忡忡,折赛花想替他分担一些,策马凑上前,故意压低了声音询问。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会懂得刮骨疗毒。当初他如何给韩重赟治伤,可是你我亲眼所见!”杨重贵回头冲着妻子微微一笑,低声说道。
  他知道对方的想法,正如折赛花能看出此时他内心深处的忧虑一样,夫妻二人,从初次见面那一刻起,就早已心有灵犀。
  一个枢密副使和养子,一个护圣军都指挥使的长子,已经够份量了。再加上一个前朝帝王血脉,这三个人走在一起,想不引人注目忒不容易!夫妻俩如果不想卷进朝堂内外那些看不见的漩涡,最好的选择,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像史弘肇那样,直接忽略某个人的存在。而不是将原本早就该死掉的呼延琮送过去,帮着某个人自证身份!
  那对郭荣、对赵匡胤、对某个人自己,对夫妻俩,都没啥好处。唯一得到实惠的是呼延大当家,而后者,还是朝廷的通缉要犯!
  “当初韩重赟受伤,是立刻得到了救治。而呼延大当家的伤,却已经拖了四、五天!”仅凭借目光的交流,无法让丈夫做出正确选择。稍做沉默之后,折赛花又低声说道。
  她不想提那个“神医”的名字,也不认为此人真的是个“神医”,能“生死人而肉白骨”。有些事情,明知道做了对大家伙都没好处,就不该固执地去做。无论是出于骄傲,还是出于骨子里的善良。
  对于世家子弟,最不该具备的品质,也许就是善良。更不该为了心中的一丝闪念,就失去了权衡轻重的能力。为了救呼延琮便将这么大因果惹上身,在折赛花看来非常不值。哪怕呼延琮被救活之后,真的能被杨家所用,杨重贵也一样做的是赔钱买卖,所承担的风险和所收获的回报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对于呼延兄来说,这是唯一的希望!”杨重贵又对妻子笑了笑,也默契地没提“神医”的名字,却将“唯一”两个字,咬得极重。
  对于夫妻两个,只是值得不值得给自己和身后的家族招惹因果的问题。而对于呼延琮,却是生和死的区别。虽然以他目前的情况,未必能活着坚持到李家寨。即便能坚持到,也未必就能真的被石小胖子从鬼门关前拉回来。
  “大哥……”折赛花咬了咬牙,丹凤眼里闪烁着几丝恼怒。自家丈夫哪里都好,就是脾气太执拗了,认定的事情就会一条道坚持到黑,哪怕碰得鼻青脸肿也不知道后悔。
  “据我所知,呼延兄做绿林大当家,只是子承父业。”杨重贵第三次笑着摇头,快速打断,“并且正因为有了统一约束,太行群贼的行径,才变得不像其他山贼草寇那样疯狂。”
  他尊重呼延琮,并不仅仅是因为此人的武艺,而是尊重此人过往的某些行为。在契丹人攻入汴梁,中原大地彻底失去秩序那段时间里,四下哀鸿遍野。太行山群贼的控制地区,反而相对显得安宁。群贼们并不比那时的地方官府更无法无天,比起某些士绅乡贤的行径,他们甚至算得上正直善良。
  “如果是比武之时我射死了他,我绝不会后悔!”抢在妻子组织起新的语言告诫自己之前,杨重贵又低声补充,“可他既然没有当场死掉,我就不能见死不救!至于别人的想法,如果他们敢明着来,我也许还会退避一二。可他们既然不敢把龌龊心思摆在明面儿上,我又何必为了迁就他们的想法,让自己心里头不痛快!相信我,你们折家和我们杨家,能有今天,都不是躲出来的。有时候,咱们越是堂堂正正,别人就越不敢将歪斜心思,打到咱们头上!”
第二章
风云(二)
  夫妻之间的争执,向来不需要争出谁是百分之百正确。
  见丈夫已经铁了心要不惜代价救呼延琮一命,折赛花便笑了笑,不再劝他改弦易辙。而杨重贵,听了妻子的担忧之后,也开始在心里默默盘算,该如何做,才能把整件事情处理得更加圆润。如果才能在不违背自己本心的前提下,尽量少为杨、折两家招惹因果。
  夫妻两个达成了默契,继续带领着麾下兵马匆匆赶路。这一日,忽然间负责开路的斥候来报,有定州县令孙山,带着县里的官员和捕快,在前方不远处摆了时鲜瓜果和酒水,欲为宣威将军及麾下弟兄们接风洗尘。
  “县令孙山?”杨重贵眉头轻皱,低声说道:“这厮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跟他文武殊途,又非亲非故,他为我洗哪门子尘?”
  “恐怕是有事求你帮忙吧!”折赛花见了杨重贵的表情,就知道自家丈夫看不起孙山这种由土匪转行来的地方官员,笑了笑,低声在旁边提醒。“俗话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么热的天气,他顶着酷暑在路边上迎你,恐怕需要帮的忙不会太小。”
  “他那个县令是顶着义武军节度使孙方谏的名头赏下来的,要求人帮忙,照理也不应该绕过孙氏两兄弟。”杨重贵又皱了皱眉头,低声回应。
  话音刚落,却又迅速朝斥候挥手,“去告诉孙县令,就说杨某有劳了。马上就带领弟兄们过去,当面感谢他和定州父老的盛情!”
  “是!”斥候在马背上叉手施礼,掉头匆匆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杨重贵耸耸肩,摇头冷笑:“我明白了,姓孙的哥俩心里有鬼,派这个孙山过来探路了。这俩孬种,早知道现在,当初又何必贪图幽州那边的人情!”
  打心眼儿里,他看不起孙方谏兄弟这种同时脚踏好几只船的家伙。然而,从杨、折两家的利益上考虑,他也没必要跟对方把关系弄得太僵。反正光天化日之下,孙氏兄弟如果不想立刻就叛去辽国,就不敢拿自己和身边这几百弟兄怎么样。而对方所求之事,他如果不想帮忙,也完全可以装作听不懂。
  心中想好了章程之后,接下来的会面就轻松了许多。孙山带着一干地方幕僚,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杨重贵和折赛花两个,则拿出世家儿女的祖传基本功,与对方礼尚往来,谈笑甚欢,令每一个地方官吏都如沐春风。然而对方想试探着将彼此间的关系再拉近几分,却立刻碰到了一堵看不见形状、颜色,却坚韧温暖的高墙。所有努力都被挡在了“墙”外头,并且一点儿脾气都发不出来!
  眼看着如山瓜果,就要被骑兵们分吃殆尽。精心准备的菜肴、酒水、点心,也被杨重贵麾下的军官一扫而空。县令孙山情急之下,再也顾不得做官的斯文。抬起头朝周围瞅了瞅,忽然“噗通”一声,冲着杨重贵双膝跪倒,口中大叫:“杨将军开恩,请务必救下官一救。下官与我定州士绅,愿意从此为将军牵马坠镫!”
  “这是什么话?”饶是杨重贵预先心里已经做了充足准确,依旧被孙山这没脸没皮的举动给吓了一大跳,皱起眉头,沉声问道;“你是大汉国的县令,平素自然有国法护着。若是犯了错,也得由你的上司先向吏部递了折子,然后才能按律处置。杨某不过是个过路的将军,怎么能插手地方上的行政和司法?孙县令,你恐怕求错人了吧?!”
  话音刚落,孙县令的师爷带着各科属吏,也纷纷跪倒于地,对着杨重贵叩首乞怜:“没求错,没求错,将军开恩,且听我等把事情经过说完!”
  “我等自打效忠朝廷以来,感念皇恩浩荡,每时每刻,都兢兢业业,从无半点儿懈怠。然而偏偏造化弄人……”唯恐杨重贵拒绝,他们根本不待对方同意,立刻你一句,我一句地哭诉了起来,一句接着一句,按照事先多次的排练顺序,配合得娴熟无比。
  俗语云,蛇有蛇道,鼠有鼠窟窿。县令孙山眼界和头脑都非常一般,处理政务也不十分在行。却于颠倒黑白,胡搅蛮缠方面,极为精通。抢在杨重贵不耐烦之前,就通过麾下的爪牙之口,将一件“误会”的来龙去脉,倒了个清清楚楚。
  按照他们事先排练过多次的说辞,自然是郭荣、赵匡胤和郑子明三兄弟疑心病重,不肯主动跟官府亮明身份。而定县的县尉刘省,则把三兄弟当成普通江湖豪客。在幽州细作的重金贿赂之下,瞒着全县同僚,暗中配合细作对三兄弟展开了追杀。虽然县令孙山很快就查明了真相,抢在刘省酿成大祸之前,果断动手将其斩杀。但误会已生,郭荣三兄弟从此将定县全部官吏,乃至义武军全体将士,都当成了敌人。如今三兄弟在李家寨厉兵秣马,随时都准备杀入县城报仇。而身为大汉国的官员,县令孙山领兵抵抗则势必得罪枢密副使郭公,束手就擒则丢失了朝廷的颜面,生死两难!
  “照这么说,你对他们三个受到追杀之事,半点儿都不知情喽?”杨重贵听得心中发笑,嘴唇微微上翘,低声询问。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都是刘省那厮弄的,都是刘省那厮搞的鬼!下官如果知道半点儿消息,天打雷劈!”县令孙山只求能脱灾,才不管杨重贵说话时的语气如何。举起一只右手,做赌咒发誓状。
  “他们三个,至今还用太行山好汉的名号掩饰身份。县令大人几度派差役登门澄清,都被乡勇们给打了回来!”唯恐孙山的话不够份量,师爷在旁边快速补充。
  白龙鱼服,被人捞了去下汤锅,就不能完全怪捕捞者不敬。你郭荣三兄弟事先没向地方官府亮出身份,被地方上的县尉当作普通百姓卖给了契丹细作,就不能怪地方官吏们存心挑衅枢密副使的威严。(注1)
  “那你们就整军备战便是,反正错不在你们!据杨某所知,郭枢密向来宽厚大度,既然郭公子毫发无伤,你们又专门派人澄清过了。日后,他想必也会一笑了之。绝对不可能,也没时间,故意跟你们为难!”听师爷说得实在过于理直气壮了些,杨重贵又笑了笑,淡然回应。
  手握重兵的枢密副使,想收拾一个县令,绝对轻而易举。但在他看来,郭威根本没那闲功夫,也懒得做这种无聊之事,掉价,丢人,犯不着!定县官吏今天的举动,则完全是心里有鬼,自己吓唬自己。
  “杨将军开恩!”闻听此言,县令孙山立刻扑倒在他战靴前,大声哭号。“卑职也知道,郭公他老人家大度,不会跟卑职计较。但,但自古以来,小鬼儿难缠啊。此事如果不解释清楚,郭公根本不用出手。自然有人,上赶着去替郭公子出气。卑职,卑职身败名裂不打紧,可郭公的清誉,也会别小人毁于一旦哪!”
  “杨将军开恩,救我等一救!”众属吏也见样学样,伏地大哭。“我等断然不敢,跟郭公子兵戎相见。”
  他们心里头当然也明白,枢密使郭威的报复,绝对不会落在自己头上。郭荣在李家寨厉兵秣马,也只是为了自保,绝不会主动进攻县城。但眼下他们心里的苦处是,义武军节度使孙方谏,已经亲自派人传下了话来,要他们自己捅的窟窿自己去堵。万一他们不能让郭荣满意,恐怕根本不用别人去讨好郭威,孙方谏兄弟俩,就会亲自动手,拿他们当中某些人的脑袋来去郭威一个交代。
  “诸位真的求错了人,杨某只是个四品将军,并且隶属于太原刘公麾下。平素根本见不到郭枢密。跟那郭公子,也只是区区数面之交,说出来的话,很难让他相信!”杨重贵被他们哭得心烦,向后接连退数步,转身从侍卫手里接过战马的缰绳。
  “杨将军救命。我等,不求,我等不求您替我等说情,只求,只求您给我们一个当面向郭公子澄清的机会!”县令孙山哪里肯放他离开?哭嚎着爬了几步,双手死死抱住他的大腿。“杨将军,开恩哪!我等虽然卑贱,可也是好几条人命呐!您只要把下官带进李家寨,剩下的事情自然由下官自己去做。即便郭公子不肯原谅孙某,孙某至少也死得瞑目了!”
  一边哭,他一边继续用力磕头。鼻涕、眼泪和额角上的血混在一起,蹭得到处都是。其余定县官员,则在大道上跪成了一整排,直接耍起了癞皮狗。如果杨重贵不肯帮忙,则宁愿被战马现在就踩死,也不想再整天担惊受怕。
  “你,你们这,这是什么样子?朝廷的颜面何在?”杨重贵平素结交的全是英雄豪杰,达官显贵,哪曾跟如此无赖之辈打过交道?被恶心得嗓子眼直发痒,皱着眉头,大声数落。
  “官呐!官样子呗!自古以来都是这般德行,有什么好奇怪的?”第一声回答,突然来自他的身后。有气无力,却令他的脸上,瞬间写满了狂喜。
  注1:白龙鱼服,原文为:昔白龙下清泠之渊。化为鱼,渔者豫且射中其目。特指皇帝或者高官穿了普通人衣服,就会被当作普通人伤害。
第二章
风云(三)
  “大,大哥,你活过来了?”几名来自太行山的亲卫比杨重贵的反应还快,一个箭步窜到高车前,掀起车帘,冲着里边又哭又笑。
  “好像是,也许是回光返照吧!”呼延琮故作轻松地回应了一句,想用手臂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却发现四肢都软绵绵地,根本提不起丝毫的力气。
  “大,大哥,您,您别动。伤,伤还没好利索!”亲卫们赶紧用手扶住他,顺势在他脑袋底下塞了一个稍微高一些的枕头。
  “呼——!”呼延琮长出了一口气,同时又被疼得呲牙咧嘴,“行了,别忙乎了,江湖人没那么娇贵。是杨将军救了我?咱们这是去哪?怎么我刚才听见外边有人说什么太行山?还死乞白赖非要去李家寨?”
  “是,是杨将军救了您!”四名亲卫虽然恼恨杨重贵冷箭伤人,却也感激他事后仗义援手。想了想,用最简练的语言回应,“当日您昏倒后,杨将军就替您安排了郎中。但是郎中只拔出了那根破甲锥,却没把握救您的命。随后杨将军就派人四下寻找真正的国手。找来找去,听闻定州李家寨这边,有个国手懂得刮骨疗毒。恰好他此行的目的也是那边,干脆就买了一辆高车,把您直接送了过来!”
  “奶奶的,这个人情,老子可是欠大了!”呼延琮听闻之后,又是连连咧嘴,一瞬间脸上写满了懊恼。
  就在几个呼吸时间之前,他还在出言讥讽大汉国的官员都没人样。却万万没想到,救了自己性命的,也是一个大汉国的高官。而救命之恩,对于江湖人来说最为沉重。除了也寻找机会救对方一命,或者直接将命还给对方之外,没有三种办法可供回报。
  正尴尬间,眼前却又出现了杨重贵那张白净英俊的面孔,带着几分冷傲,但更多的却是发自内心的关切:“你醒了?老天爷保佑,我还以为你要死在路上呢!醒了就好,杨某这就派人去定州找间房子将你安顿下来,免得你再拖着病体忍受那山路颠簸之苦。”
  “杨将军,大恩,大恩不言谢。若是日后,若是日后有用得到某家的地方……”在救命恩人面前,呼延琮不敢露出丝毫懊恼。收起纷乱的思绪,艰难地将双手抱在一起向对方施礼。
  “呼延兄何必如此客气!”杨重贵立刻俯身下去,按住了他的肩膀,“你重伤未愈,切莫多谢想多动。日后的事情,咱们日后再说。我这就安排人送你去定县城,来人……”
  “且慢!”一句话没等说完,呼延琮已经焦急地打断。“杨将军,某还有个不情之请。”
  “呼延兄请讲!”杨重贵眉头轻皱,微笑着点头。
  以大汉国四品将军的身份,救下一个绿林大当家。这件事令他已经背负了太多的麻烦。能到此为止,双方恩怨两清,永不相见,其实对彼此的未来都有好处。而继续交往下去,则意味着麻烦会成倍的增加,早晚会成为有心人攻击杨家和折家的借口。
  “带我去李家寨,顺便也带上刚才求你的那个家伙!”明显感觉到了杨重贵的不快,呼延琮却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请求。
  自己是什么身份,他心里清清楚楚。放走并救下自己之后,杨重贵将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作为一名统御七十几个山寨,十数万喽啰及其家属的绿林大豪,他甚至能猜测出,杨重贵为何要半途将自己丢在定州。然而,正是因为能猜得清楚这些,他才必须跟杨重贵去李家寨走一趟。那件事与他有关,杨重贵的一身麻烦,也是因他而起,他有责任亲手了结这些因果。而不是把麻烦都丢给救命恩人,自己躲在一边看热闹。
  “呼延兄,其实,其实你真的不必如此!”杨重贵的反应速度向来不比别人慢,瞬间就理解了呼延琮的意思。愣了愣,劝告的话脱口而出。
  “实话实说,我这次出来,一半儿原因就是这个李家寨!”呼延琮冲着他笑了笑,继续低声补充,“遇到杨将军,反而是个意外。所以你不带我去,我早晚也得找上门去,还不如少绕几个弯子,现在就跟你一起走!”
  “对,对,这位,这位壮士,受伤这么重,原本就应该去李家寨求医。”没等杨重贵再度表示拒绝,县令孙山已经扑将过来,连声附和,“从县城到李家寨,有一大半儿是山路。无论骑马还是坐车,都非常费力气。下官专门预备了滑竿儿,正好能派上用场。杨将军,您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下官保管让他一路上走得舒舒服服!”
  “嗯——也罢!”既然孙山和呼延琮二人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杨重贵想拒绝也不成了,干脆顺水推舟。
  “多谢杨将军,多谢这位,这位大人。下官这就去叫人抬滑竿儿,这就叫人去抬滑竿儿!”唯恐杨重贵反悔,县令孙山迫不及待地敲砖钉角。
  “哼!”杨重贵看到对方那奴颜婢膝模样,就替他感到丢人。摆摆手,示意此人快滚。
  “这厮,倒是个会来事儿的。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呼延琮对县令孙山,则完全是另外一种观感。望着此人连滚带爬的背影笑了笑,低声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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