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宏图(校对)第3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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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领兵南下以来,一路上简直势如破竹。非但契丹人册封的那些地方节度使望风而逃,就连耶律德光麾下的护帐军,都被史弘肇、郭威二人接连击溃了好几支。如今,大汉兵马已经渡过了黄河,进入汴梁指日可待。
  而据地方豪强和几名“身在契丹身在汉”的武将们暗中送来的消息,曾经立志要做全天下所有人可汗的契丹酋长耶律德光,为了避免被堵在汴梁,早已经提前一步去了河北。如今奉命留守在汴梁城内的,只有宣武军节度使敌烈,以及原漳国军节度使张彦泽麾下的汉将若干。
  那张彦泽当年阵前投降契丹,掉头反噬。率部第一个攻入汴梁,并且在里边纵兵烧杀劫掠数日,将石家的铁杆嫡系屠戮殆尽。本以为凭借此番带路之功,可以世代永享荣华富贵。谁料想契丹天子耶律德光最瞧不起的,便是这种出卖自己母族之辈。得了汴梁之后,为了安抚人心,立刻找了个由头将其满门抄斩。麾下兵马尽数给了宣武军节度使敌烈,为官多年所敛财货,也尽数充公。
  而宣武军节度使敌烈,也不是个心胸开阔之辈。虽然很快就改了名字为萧翰,并且宣布从此自己的族人世代以萧为姓。却从未将麾下的契丹兵和被收编的漳国军一视同仁。因此,原本隶属于张彦泽麾下的一干将佐,个个离心,没等大汉派人来招揽,就主动派遣了信使,过河接洽,如果届时他们献出汴梁的话,各自的待遇问题。
  有人肯在汉军攻打汴梁时阵前起义,刘知远当然求之不得。当即,就答应了对方的信使,凡起义者,过往罪行一律赦免,并且在现今的官职上连升三级,一次性补发十年官俸。如此,接下来的战事更加顺利。哪怕有一些不肯顺应时势愚顽之辈,跳出来螳臂当车。他们的粮草、军械和各类物资,也迟迟得不到汴梁那边的及时补充。反倒是他们的作战安排,麾下士卒数量,将领能力、籍贯、个人喜好等诸多情报,源源不断地被送至了刘知远案头。
  处处都能“料敌机先”,刘知远想打一场硬仗都不容易,更何况打输。只是如此一来,他未免有些全身力气没地方使的感觉。即便每场战斗的最后关头,亲信们都会故意漏一两个敌军将士到他的面前,供他重温年少时斩将杀敌的瘾,他心里头依旧觉得空荡荡的,看向周围的眼神当中,也充满了失落。
  今天,情况也是一样。刘知远只轮刀砍翻了两、三名不肯下马投降的敌将,就彻底对“猎物”失去了兴趣。将血淋淋的九耳八环大砍刀横在马鞍前,打着哈欠对自己的小舅子,新上任没几天的六军都虞侯李业吩咐:“宏图,你去招呼一声史元化,叫他别一心追着那些溃兵砍杀了。这种货色,即便漏网一些,也翻不起多大风浪来!干脆就留给跟在后边的李士元他们几个去收拾。让他早点整顿兵马,继续向汴梁进军。免得夜长梦多,符彦卿那头老狼,又闹出什么妖来!”(注1、注2)
  “诺!末将得令嘞!”存心哄刘知远高兴,六军都虞侯李业学着戏台上的猛将模样,在马背上抱歉行礼。然后一拉缰绳,亲自去替刘知远向史弘肇传令。
  才奔出了十几步,忽然间,马蹄下的尸体堆中,亮起数道寒光。紧跟着,数名浑身是血的契丹死士推开一跃而出,先是一刀砍断了李业胯下战马的后腿,紧跟着,刀盾齐举,如群狼般朝着刘知远扑了过去。
  刘知远的亲兵们正忙着向远处眺望战况,哪里曾经想到,在自己身边近在咫尺处还藏着一伙敌军?刹那间,被杀了个手忙脚乱。很快,就将他们所要拼死保护的对象,刚刚自立为大汉天子的刘知远给暴露在了刺客的刀光之下。
  “刘鹞子,纳命来!”两名满脸横肉的契丹刺客高高跳起,刀锋左右夹击,直奔刘知远的脖颈与小腹。这一招,他们两个不知道曾经配合使用了多少次,不知道曾经令多少中原豪杰死不瞑目。这一回,应该也绝无例外。
  怎奈汉王刘知远,身手却是少有的强悍。发现刺客已经扑向了自己,非但未如刺客们以前杀死的那些目标一样,惊慌失措地躲避。反而兴奋得两眼放光,抡起九耳八环大砍刀,全力反扫。
  “呜,当啷啷啷啷啷啷……”风声里夹杂着令人烦躁的金属撞击声和一道耀眼的寒光,由左上至右下,势若闪电。已经跳在半空中的一名刺客根本来不及变招,直接被刀刃劈成了两下两段。另外一名刺客心神被同伴的血光和金属撞击声所乱,本能地将砍向刘知远小腹的弯刀竖起来自救。然而,他却过低地估测了刘知远的力气。耳畔只能“当”地一声巨响,整个人像马球一样被砸飞出去,落在一丈三尺远之外,鲜血狂喷。
  “救主公!”
  “救主公!”
  最危急的关头已经过去了,后军左厢马兵都指挥使药元福和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阎晋卿两人才狂奔而至,双双持刀护卫在了刘知远身侧。
  刘知远冷笑着撇了撇嘴,策马向前直冲。转眼间,越过自己的侍卫,冲入战团,再度与契丹刺客短兵相接。只见他,一把九耳八环大砍刀使得出神入化,三招两招,就又砍翻了第三名刺客,随即,又从背后追上去,将第四名正准备转身逃走的刺客斩于刀下。
  剩下的几名刺客被杀得胆寒,惨叫着夺路狂奔。刘知远的亲兵们,哪肯让他们再给自己上眼药?从四面八方包抄过去,生擒下两个,将其余者用乱刀剁成了肉泥。
  “别都弄死了!给老子留一个,老子今天要是审问不出背后主谋,李字从此就倒着写!”六军都虞侯李业顶着一脑袋马血,踉跄着推开亲兵们,扑向一名俘虏。
  “将军,将军大人,汉王,皇上他……”还没等他来得及拿俘虏泄愤,耳畔猛然又传来一声惊呼。有名亲兵一手推着他的肩膀,一手指着他身后,瑟瑟发抖。
  “啊!”刹那间,六军都虞侯李业被自己所看到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先前还如关公转世一般神勇的大汉天子刘知远,此刻却脸色发紫,口唇漆黑,坐在马背上摇摇欲坠。
  “快,块给主公吃陈抟道长的仙丹!”正呆呆不知所措间,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阎晋卿策马冲到他身边,大声提醒。
  “啊,哎,哎!”六军都虞侯李业瞬间回过心神,跌跌撞撞跑到自家已经死去多时的坐骑旁,从马鞍后一个皮袋子里掏出药葫芦。跌跌撞撞,惨白着脸继续向刘知远靠近。
  “给我!”危急关头,药元福顾不上什么礼仪,飞身上前,一把从李业手里抢过药葫芦。又一个平步青云纵到刘知远身边。与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阎晋卿两个,一左一右扶住刘知远,同时用牙齿咬开葫芦封口,将里边的仙丹单手倒进了刘知远的嘴巴。
  “仙丹”的颗粒不大,味道却十分呛人。说来也怪,已经差不多快失去知觉的刘知远,在闻见“仙丹”味道的一刹那,就恢复了清醒。随即,快速从葫芦口吸进一颗丹药在嘴,用力咀嚼了几下,狼吞虎咽。
  “主公,水,水!”六军都虞侯李业终于赶到了自己应该在的位置,从腰间解下水袋,双手举过头顶。刘知远将水袋接过去,缓缓喝了几口,脸上的青紫色渐渐退去。然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摇头苦笑,“呼——!果然是人老不能逞筋骨之能。这一回,多亏了扶摇子道长的药丹,也多亏了你们几个!”
  “不敢,末将援救来迟,请主公恕罪!”李业、药元福、阎晋卿等人立刻肃立拱手,红着脸谢罪。
  “不能怪你们,是老夫,是老夫自己疏忽了!”刘知远却不是喜欢迁怒于属下之人,笑了笑,疲惫的挥手。“行了,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宏图,你派别人去传令。你现在是六军都虞侯,无需事必躬亲!”
  “是!”药元福、阎晋卿两个大声领命,跳上各自地战马离开。六军都虞侯李业却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往里头钻。
  刘知远的救命药物,还有令旗、令箭,全由他这个六军都虞侯来掌管。而刚才他要是跑得再远些,也许刘知远的心疼病发作后,就会不治而死。那样的话,非但大汉入主中原的霸业,彻底成了一场空。他李业这个罪魁祸首,恐怕也得被愤怒的将士们千刀万剐。
  “你也不必过多自责,毕竟你才上任不到半个月,很多事情并不熟悉!”见自家小舅子羞愤欲死,刘知远又笑了笑,非常大度地补充。“况且刚才那种情况,即便常克功依旧在朕身边,他也……”
  说这些话,原本只是为了让李业心安,也好知耻而后勇。谁料说着说着,他便又想起了老兄弟常思。于是忽,又轻轻叹了口气,冲着李业轻轻挥手,“罢了,你先派人去给史元化传令去吧。咱们早点启程,早点抵达汴梁!”
  注1:李业,字宏图。刘知远的小舅子。素受其信任,能力和见识却非常一般。刘知远死后,他辅佐后汉隐帝在没有任何后续准备的情况下,断然发难,辣手杀死刘知远亲封的辅政大将史弘肇等人,又派兵去征剿郭威。导致郭威造反回师,后汉灭亡。
  注2:李士元,名彦从,其父是麟州司马李德。李彦从少年时就受刘知远赏识提拔,视作为心腹。后汉立国初,立下许多战功,并且有治理地方之能。但很快就积劳成疾,英年早逝。
第九章
萍末(二)
  “遵命!”李业的眼睛对着地面打了几个转,先确定了刚才的表现并没让自己失去刘知远的信任,然后才小跑着去调遣人手,传递军令。
  看着他没头苍蝇一般的模样,刘知远心中愈发觉得空落落地难受。翻身跳下马背,捧着药葫芦,走到一块满是血迹的石块旁,缓缓坐了下去。对着战场上的血色残阳,静静地开始发呆。
  差不多有十年了,今天是自己第一次距离死亡这么近。以往只要常思在,从没有任何敌军能将兵器递到自己身边三尺范围之内。而自己以前几次心痛并发作,也是常思以最快速度调集亲兵将自己挡住,然后趁着任何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将药物送入自己的口中。
  十余年来,除了被迫留在汴梁那段日子,常思就像自己的一个影子。自己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也习惯性将他忽略。直到这次彻底将他从身边赶走,才忽然发现,原来这个死胖子对自己来说是如此之重要,如此之不可或缺。
  然而,他……唉!想到兄弟之间越来越深的隔阂,刘知远再度对着斜阳叹气。回不去了,日落之后,虽然还有日出。可太阳未必就是原来那个太阳。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是一样,只要出现了裂痕,就只会越来越大,想要弥合,除非……
  周围的亲兵只当自家主公需要休息,谁也不敢上前打扰。李业忙完了份内之事,也只敢手握刀柄站在十步之外,做忠犬状,不敢上前询问,自家姐夫到底又想起了什么事情,脸色居然如此沧桑?
  这一坐,就是小半个时辰。直到有太监大着胆子上前汇报,枢密使、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杨邠闻讯求见,才终于将刘知远从老僧入定状态彻底唤醒。
  “此地距离西京洛阳不远,郭将军已经派人清理过了城内的行宫。主公不妨将兵马停留在那里,歇息三日,然后再继续向东而行。”见刘知远形神俱疲,杨邠于心非常不忍,走到近前,低声劝说。(注1)
  “不必!”刘知远将药葫芦顺手丢给李业,轻轻摇头。“朕还能撑得住。汴梁空虚,符彦卿和高行周等辈,想必很快也能听到风声。所以咱们必须抓紧时间,赶在那群鼠辈有所动作之前,抢先一步占据汴梁,号令天下!”
  “主公圣明,臣先前想得浅了!”杨邠闻听,恍然大悟,倒退两步,躬身谢罪。
  “你马上就要做宰相的人了,目光不能只围着朕一个人转。要放眼天下才行!”刘知远对他友善地笑了笑,低声鼓励。随即,又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朕刚才不是累,而是想起,想起了常克功。朕与他同生共死多年,此番入汴,却把他打发到了一旁。唉,朕每每想起来,心里头都堵得厉害!”
  “末将行事疏忽,让主公失望了!”李业在旁边闻听,立刻红着脸俯身于地。心里头,却偷偷嘀咕道:“既然又想起了常思,你刚才何必装作一脸大度模样。觉得我不如他,你把他调回身边跟我换一换位置好了。我还愿意去地方上做节度使呢,山高皇帝远,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何必天天跟在你身边,担惊受怕?!”
  “朕说过,不关你的事情!”刘知远狠狠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咆哮,“滚一边去,朕跟杨大人说国事,你不必在旁边偷听!”
  “遵命!”李业闹了个大没脸,抱头鼠窜而去。
  刘知远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走远,回过头,叹息着对杨邠问道:“你说,朕对克功,是不是太凉薄了些?!”
  “如果为国家而计,常将军出镇地方,是长远考虑,绝非陛下对其处置过分!”杨邠稍微犹豫了一下,非常认真地回应,“六军都虞侯这个位置,将来便是殿前禁军都指挥使。常将军又素有大功,将来少不得还要在枢密院和兵部里头再各兼一职。如此,他的权力就太大了,所掌握的兵马也实在太多。无论换成哪个人,无论其跟陛下关系有多亲厚。为国而计,臣都会劝谏劝陛下把他外放地方,而不是把持禁军从始至终!”
  这是一句实在话。禁军都指挥使手里握着帝王一家的安危,非绝对心腹不能授予此职,并且要经常派人轮换担任,才能确保禁军永远掌握在皇帝手里。而常思,从刘知远刚刚作为一军都指挥使独立领兵那天起,就替他掌管亲卫,一任,就是十四、五年。受信任的时间实在太长了,并且在军队中的影响力也实在太大。
  此外,常思跟史弘肇、郭威等人之间的关系,也过于亲近。万一他们三个联手发难,瞬间就可以接管汉王府,同时还能接管河东最精锐的三支兵马。届时甭说废立皇帝,就是取而代之都易如反掌。
  当然,后面那些担忧,只能心照,却是谁都不能宣之于口。所以对于刘知远在临出征前,忽然采取明升暗降的手段,将常思从六军都虞侯的位置拿下,改任路泽节度使之举,杨邠非但没有任何抵触,反而乐见其成。只是刘知远自己,刚刚从生死之间走了一遭,忽然就又想起了常思的好处来,一时间,心里头竟然充满了愧疚。
  “朕从没怀疑过他的忠心,说实话,朕手下如果有人造反,常克功肯定战死在朕身前的最后那个人!朕知道,朕对此深信不疑!”见杨邠没有丝毫替常思开脱的意思,刘知远又是欣慰,又是愤懑,苦笑了几声,慢慢摇头。“可是朕,却不得不把他外放出去。朕要做皇帝了,不能再像节度使时那样,在用人方面,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全天下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他家最小的两个女儿,一个马上要嫁给刚刚跟朕做过对的韩重赟,一个从郭允明手里抢走了二皇子。朕要是不处置了他,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只要跟朕有旧,便可以为所欲为?”
  “这……”终于明白了自家主公的心病所在,枢密使、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杨邠眼前豁然开朗。“其实,主公大可不必如此。路泽那地方虽然百姓稀少,盗匪成堆,在前代却并非贫瘠之地。只是因为战乱频繁,才变成了今天这般模样。常克功做了路泽节度使,并不算委屈。而以他常克功的本事,将路泽两地治理得五谷丰登,也未必需要太长时间!”
  “此外!”偷偷看了看刘知远的脸色,他又笑着开解,“老臣记得,当年常克功是奉了您的命令,才留在汴梁与高祖、出帝父子两个周旋,同时交好朝中一众文武,为我河东谋取切实好处。他的小女儿与二皇子年龄不相上下,出帝在即位之前,又刻意拉拢河东。如此,两个小孩子天天在一起玩闹,恐怕双方的家长都喜闻乐见。若是没有去年的亡国之祸,估计出帝那边早就派人向常克功核对一双小儿女的生辰八字了。届时为了我河东考量,汉王您又怎么可能命令常克功拒绝?”
  “啊!”一番话,说得刘知远呆呆发愣。刹那间,心中对常思的所有不满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却是深深地负疚。“如此,如此,却是朕误会克功了?你,你当初,为何不向朕进谏?你,你为何到了此刻才说出来?”
  “陛下,您刚才还说过,要老臣站在丞相高度为国而谋么!”杨邠看了看刘知远,直言不讳。“而常克功受陛下信任太久,朝野朋友太多,又怎么适合继续掌控禁军?”
  “呼——!”刘知远对空喷出一口白雾,再度陷入沉默,久久无法出声。
  自己已经做皇帝了,跟原来不一样了!生死兄弟也好,救命恩人也罢,在皇位之前,统统不值得一提。自古以来这个皇位,纵使父子兄弟,还免不了刀剑相向。更何况常思跟自己,只是异姓兄弟,而不是一母同胞!
  又过了小半刻钟之后,他总算收起了心中的难过。勉强笑了笑,继续问道:“你前来找朕,就是为了劝朕进入西京歇息么?还是有别的事情?如果有,就赶紧说吧!趁着史弘肇还没将兵马收拢好,咱们君臣还有点儿空闲时间。”
  “遵命!”杨邠收起笑容,郑重拱手,“陛下究竟打算如何处置前朝二皇子?当初的安排可曾有变?”
  “朕不是吩咐太子去做此事了么?先将他养起来,然后慢慢再做打算。反正他们石家早就人心尽丧,高祖当年的亲信,也都被李彦责那条疯狗给杀干净了,不可能再翻起任何风浪!”刘知远愣了愣,皱着眉头反问。
  在决定将常思外放的同时,他已经安排了自己的长子,大汉帝国的太子刘承训去出面去善后。以一个新朝太子,去迎接旧朝的太子,礼仪上肯定说得过去。而以太子承训的能力和性格,肯定也会让老道扶摇子心甘情愿地把丹方献出来,把整个事情办得漂漂亮亮,让里里外外的人,都说不出太多废话来。
  谁料杨邠听完了他的回答,脸上的表情却愈发凝重。又向前走了半步,压低了声音汇报,“老臣听闻,听闻太子最近偶感风寒,并未顾得上及时去处理此事。而二皇子,老臣说的是左卫大将军,最近悄悄调集了一支兵马,本离石那边去了。是以,老臣才有先前之问!”
  “孽障!”刘知远大怒,脸色瞬间又是一片铁青。有道是,知子莫如父。左卫大将军是他刚刚赐给自家二儿子刘承佑的官职。而自家的二太岁是什么德行,没有任何人比他这个做父亲的更为清楚。
  贪财,好色,喜欢结党营私且志大才疏。如果他私下调遣兵马,肯定是准备以武力逼迫扶摇子陈抟交出丹方,同时辣手将石延宝杀死,永绝后患。至于素闻继承了她娘亲相貌的常婉莹,万一落在自家二儿子手里……
  想到这儿,刘知远禁不住心急如焚。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直接从腰间解下天子剑,交给杨邠,“赶紧,你把它交给药元福,命令他立刻飞马赶赴离石。无论如何,都要,都必须保住常思之女的周全。若是有人敢动此女半个指头,甭管是谁,都让他拿着朕的佩剑先斩后奏!”
  注1:当时以汴梁为北方行政中心,号称东京。洛阳便由东都变成了西京。古都长安彻底荒废!
第九章
萍末(三)
  “先斩后奏?”没想到刘知远的反应会如此强烈,杨邠捧着天子剑,微微发愣。转瞬,他就明白了对方到底在焦虑什么,三步两步冲到一匹空着鞍子的战马旁,飞身跳上,用剑鞘朝马屁股上狠狠抽了数下,夺路狂奔。
  “孽障!”因为站起的动作太猛,刘知远眼前一阵阵发黑。
  带兵去逼迫扶摇子交出救命丹方不是大问题。那老道虽然人望很高,手里却没有一兵一卒,即便过后恼羞成怒,也奈何不了大汉江山分毫;将那个弄不清身份真假的二皇子给宰了,闯下的祸也不算大。反正自己最初就准备弄个假的来糊弄,顶多再找另外一个跟二皇子长得差不多养起来,只要不让他见人,轻易也就不会穿帮。而自家二儿子年纪还小,做这些事情,也是想向自己这个当父亲的尽孝,同时证明他自己价值。于情于理,都有可以原谅之处。
  可是假如这个孽障顺手把常思家的二姑娘给祸害了,事情可就彻底无法挽回了。且不说自己将再也无法面对曾经同生共死多年的老兄弟,以常克功的本事和人脉,真的因为女儿被辱而起兵反叛,自己麾下的这些领兵大将,哪个有脸前去征讨?即便自己御驾亲征,勉强把他给镇压了,从郭威、史弘肇到寻常小卒,哪个不会兔死狐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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