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宏图(校对)第4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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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究是刘知远的异父同母兄弟,很多话,别人不敢说,慕容彦超却没太多顾忌。看到自家哥哥口不对心,他闭上眼睛喘息了片刻,继续低声劝道:“那件事,常克功做得虽然稍显狠辣,却是最大程度避免了后续麻烦。若是换了别人与他易地而处,真的为了大哥你着想的话,应该也会如此。”
  “此话怎讲?”刘知远的眉毛微微一跳,随即迅速将头扭过去,看向郭威和史弘肇,“你们两个,是不是也如此想?”
  郭威和史弘肇立刻将脑袋低下去,看着各自的脚尖不做任何回应。内心深处,他们两个当然希望常克功能回来,大伙一起保着刘知远削平群雄,重整九州。然而古语云,主疑臣死。既然此刻刘知远已经开始怀疑常思的忠诚,最好的选择是让两人隔得远远的,短时间内别再见面。否则,勉强逼着刘知远将常思调入朝廷,最后肯定会导致一个大伙谁也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皇兄问错人了。他们两个都是正人君子,当然弄不清这里边的道道。有些阴邪之事,你还得问我这种真小人!”见郭威和史弘肇两人满脸尴尬,慕容彦超咬了咬牙,喘息着再度接过话头。
  “你?昆仑奴,你到底什么意思?”就冲对方刚才舍命相救之举,此刻刘知远即便怀疑任何人,也不会怀疑自己的同母异父兄弟慕容彦超。再度扭过头,叫着对方的小字询问。
  “常克功在您身边担任六军都虞侯那么多年,李业和承佑那几下子,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且不说被他抓了俘虏的蠢货们,一定会供出背后主谋是谁。即便俘虏们个个都铁口钢牙,常克功想把官司打到御前,能缺得了人证物证么?”实在是担心自家哥哥的安全,慕容彦超闭上眼睛喘息了片刻,缓缓给出答案。
  “他之所以不愿意打官司,而是将承佑派去的废物直接杀光,就是为了让那件事彻底了结,不让皇兄您为难,也不让外面的人看到咱们河东的笑话,进而生出更多歪斜心思!如果他真的对您失去了忠心的话,既然占了理,就尽可能往大里头闹便是!要么最后逼着您杀了幕后主使者,要么最后他扯旗造反。难道他在军中经营那么多年,就没一人会替他抱打不平么?”
  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慕容彦超说话的速度很慢,声音也非常低,并且带着极其频繁的喘息和颤抖。然而这番话听在刘知远耳朵里,却响亮如雷。是啊,常思不把抓到的人杀了,难道还留着当证据指控承佑么?对这件事,自己怎么可能秉公处置?万一被符彦卿等人利用起来,借题发挥,对河东军影响,怎么可能用几百个爪牙的生死来衡量?
  “那他为何给朕送了颗假人头来。难道欺朕这边,没有别人见过石延宝么?”沉默了许久之后,刘知远终究无法咽下心中一口气。摇了摇头,咬着牙说道。
  “皇兄,你非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么?”慕容彦超睁开眼睛,苦笑着摇头。“李从益也是皇子呢,契丹人把他扶上了皇帝宝座,他起到号令群雄的作用没有?既然那人就是个废物,活着和死了有多大分别?况且假使常克功真的把他活着送到汴梁来,皇兄你是立刻赐他一杯毒酒呢,还是养在身边,将来好给承训添乱?!”
第一章
问道(七)
  这个问题问得好生直接,令刘知远在短时间内,居然无言以对。
  汉军攻陷汴梁的事实已经证明,当初“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谋划愚蠢致极。而现在动手杀了石延宝,无论是用刀子还是用毒药,都必然会令刘知远的光辉形象蒙上一层阴影。倘若不杀石延宝,将他像当年石敬瑭养李从益那样圈养起来,万一大汉国以后出现什么内乱,势必有人会效仿今天契丹人立李从益为帝之举,把石延宝从幽禁之地捞出来,作为一面争夺天下的招牌……
  所以仔细想来,以党项山贼跨界围攻道观为借口,让那个真假莫辩的二皇子稀里糊涂地消失,反倒对大汉最有利的选择。反正迄今为止,没有任何得力证据,能证明宁彦章就是石延宝。其他诸侯想要指责他刘知远弑君,首先,得确定死去的那个石延宝为真。其次,得让党项李家配合,主动站出来否认盗匪并非他们所派。第三,还得……
  只是常思这种问都不问一声就擅自做决定的作为,着实令刘知远不痛快。并且在内心深处,他极其怀疑老兄弟常思用一颗假人头来糊弄自己,目的是为了将真的石延宝掌握在手中,以便令自己心生忌惮,不敢轻易对他痛下杀手。可自己什么时候想过对他痛下杀手来?他家的女儿女婿们几乎将天捅出了个窟窿,自己也不过是将其外放去路泽做节度使。事实上还算升了他的官,并且让他从此也成为了一方诸侯!
  越想,刘知远觉得自己越委屈。这么多年的生死之交,自己怎么可能就会弃之不顾?把石延宝偷偷藏起来,就能威胁到自己么?老子如果真的下了狠心,派一员猛将去较真儿,就凭你常思手中那六七百兵马,即便重新竖起大晋的旗号又能如何?李从益还是后唐明宗的亲生儿子呢,老子并发汴梁时,天下豪杰哪个曾经派兵来助他?
  “泽、潞二州,盗匪云集。八百里太行,又是远近闻名的匪窝。即便前朝全盛时期,官府政令也难抵达城门三十里外。此刻常克功手中部曲尚未满千,万一与地方上的豪强起了冲突……!”迟迟得不到刘知远的回应,慕容彦超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继续进谏。
  “你好好养伤吧,常克功在朕鞍前马后那么多年,朕不能有功不酬。而泽潞两州正挡在西京和太原之间,如果连常克功都无法替朕治理好此地,还有何人可担此重任?”刘知远猛地弯下腰,盯着慕容彦超的眼睛打断。
  他是百战之将,此刻虽然年纪以有些大了,但多年积累下来的杀气,却一点都没消散。如鹰般俯视之下,慕容彦超心里头立刻打了个哆嗦,很多想说的话都无法再说出口。
  “至于御林军都指挥使……”刘知远只是觉得心烦,却没想把自家同母异父兄弟怎么样。忽然收起怒气,拍了拍慕容彦超肩膀以示安抚。随后,又缓缓直起腰,扭头四顾,“李宏图,慕容将军的话,可刚才可听清楚了?”
  “末将听清楚了。慕容将军弹劾的是,末将才能有限,的确不该继续窃据此职!”国舅李业心里头将慕容彦超的祖宗八代骂了个遍,嘴巴上,却非常光棍儿地主公请辞,“末将愿意闭门读书,请圣上另选贤明担此重任!”
  “闭门读书就算了!你只是欠缺一些历练而已。”刘知远喜欢的就是李业这份“担当”,摆摆手,笑着说道,“两过并罚,朕暂且把都指挥使前头都字给你去了,许你继续在御林军中戴罪立功。药元福,你可愿带甲持盾,随侍朕的左右?”
  “谢主公宽宏!末将必知耻而后勇!”
  “末将求之不得!”
  李业、药元福两个先后下拜,大声感谢刘知远的器重。
  “好了,都起来吧!”刘知远大度地伸手虚搀,圣明天子之气四下弥漫,“万事开头难!朕这个皇帝是第一次当,你们无论当枢密使,当平章的,当御林军都指挥使的,也都是头一遭。所以,谁都难免有个疏忽。大伙彼此照应,一起摸索做就是。互相之间,没必要过分苛求!”
  “主公圣明,臣等必竭尽所能!”杨邠、王章等若干文臣感激得心里发烫,齐齐躬身行礼。
  “主公圣明,吾等愿为主公赴汤蹈火!”以史弘肇,郭威两个为首的武将,心里虽然替常思觉得惋惜。可听刘知远已经把话说到了这种份上,也只能躬下身来表态。
  “朕知道你跟常思两个交情甚笃!”刘知远笑着冲大伙点点头,然后再度将目光落到了自家同母异父的弟弟慕容彦超脸上。“朕也相信他做的那些事情,完全是出于一番好心。朕毕竟跟他相交多年,还能不懂他么?这样吧,你先放心去养伤。等伤好了,朕许你一支精兵,让你带着去剿灭太行山里的惯匪。等你把太行山给朕清理干净了,常思那边,整顿起泽潞二州来,自然就更为轻松!”
  “谢皇兄!”慕容彦超咧了嘴巴,无可奈何地点头答应。
  自家哥哥已经彻底不相信常思了,自己再替他求情也没用。如今之际,只能期盼常思千万要沉得住气,在自己养好伤带领兵马去剿匪之前,先别跟地方上的豪强起了冲突。否则,就看自家哥哥今天这态度,常思即便死在任上,朝廷恐怕也不会向泽潞那边增援一兵一卒!
  “元福,送吾弟去侧殿等候太医!”大喜的日子,刘知远不愿意为了一件小事反复纠缠个没完,冲着刚刚提拔的御林军都指挥使药元福吩咐。随即,目光缓缓扫过一众文武,说不出的志得意满,“众卿,且随朕入内。朕倒是要看看,就这么几步了,谁还能挡在朕的面前?!”
  说罢,一甩身后猩红色的披风,龙行虎步,朝着大殿深处的金黄色御案缓缓而去。众文武答应着纷纷跟上,行进间,就无师自通地站成了左右两排。随着台阶的增高,每个人身影也越走越高,隐隐约约,宛若天空中的诸神!
  “铛,铛,铛,铛……”有原本就属于汉王府的太监,用力敲响了大宁宫前的金钟。清亮的钟声,迅速响彻整个汴梁。
  皇帝坐在椅上了,新的朝廷开始执政了。不算李从益的大梁,这依旧是四十年来的第四个朝代,谁也看不出来,其与前朝有什么不同。
第二章
蓬篙(一)
  后晋天福十三年六月,汉帝刘知远入汴梁,建都开封。改元乾祐,蠲免赋税,大赦天下。凡去岁投降契丹者,无论文武官民,只要迷途知返,断绝与辽国往来,皆在可赦之列。
  归德军节度使高行周原本受李从益所诏,入卫汴梁。行至半途,闻汴梁已被汉军所夺,扼腕长叹良久,遂偃旗息鼓,遣使乘快马为大汉天子贺。
  刘知远闻之,甚悦,封高行周为枢密副使、临清王,仍领本部兵马驻守睢阳,治下文武许其自行选派。
  行周得圣旨,焚香再拜,遣其字怀德献骏马五百匹。帝见怀德文武双全,甚爱之,乃封其为壮武将军,赐衣带、彩缯、鞍勒马,命其仍回归德军效力。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归德府距离汴梁不过二百五十里,先前刘知远从太原起兵,而高行周奉命自归德入卫,却没来得及抢在汉军攻陷汴梁之前赶到,原本就让其他诸侯看得目瞪口呆。而随后高行周与刘知远两个一唱一和,又是加官晋爵,又是遣子入质,又是衣锦赐还之类,则更是让全天下人都明白了,新朝廷对各方诸侯的具体态度。
  于是乎,没等高行周回到家,天平军节度使李守贞、河中节度使赵匡赞、凤翔节度使侯益等,皆驱逐契丹所派官吏,易旗降汉,遣使汴梁。只剩下成德军节度使杜重威、武宁军节度使符彦卿,因为路途遥远故,迟迟没有表明态度。
  对于一代名将符彦卿,刘知远心里多少还念着几分旧日的袍泽之情,所以暂时还能耐下性子来,再度派遣麾下最擅长舌辩的心腹,兵马都监王峻持兼中书令袍服,魏国公印信,及丹书铁券前往武宁军,以示怀柔之意。对于当年奉命领倾国之兵抵御契丹,却在滹沱河畔领军投敌的杜重威,则没有半点耐心。待汴梁周边各地安定之后,他立刻遥封杜重威为太尉,宋州节度使,命其领兵移镇归德。原归德节度使高行周,则封天雄军节度使,与其子高怀德一道出镇相州。
  杜重威此刻,还顶着契丹人加封的太傅,邺都留守等若干官职,当然不肯就范。在接到刘知远的任命诏书当日,立刻斩了使者,扯旗造反。并派了自家儿子史宏遂为人质,向临近的镇州契丹守将满达勒求援。结果满达勒刚刚把援兵派出来,镇州城内的汉家儿郎便纷纷竖起了义旗,没几天,把满达勒揍得抱头鼠窜逃回了草原,那支走在半路上的援兵,也被主将杨兖给拐得不知去向。
  如此一来,大汉朝廷方面,胜算更大。没等杜重威想出新的招数,高行周和慕容彦超两个,已经领着大军,兵临相州城下。相州军民原本就不愿意如杜重威一样认贼作父,先前已经驱逐过一次契丹官吏,却被杜重威以十倍兵力硬生生给镇压了下去。此刻见汉军前锋抵达城外,立刻又在里边举火响应。结果高行周之子高怀德,仅凭着两百余骑兵,就直接破门而入。前后总计没用了一个时辰,相州城就重归中原版图。
  杜重威大怒,领兵来争相州。半路上与高行周所领大军遇了个正着。双方血战两个多时辰,难分胜负。慕容彦超带伤领骑兵冲阵,连破杜重威左翼三垒。并派出两百余个大嗓门儿壮汉,当众反复历数杜重威倒戈投敌,引狼入室的罪行。杜重威拼命拼不过慕容彦超,对骂又实在理亏,担心自家士气崩溃,勉强坚持到了日落,立刻领兵逃回了邺都。从此龟缩不出,任慕容彦超和高行周等人在城外如何挑拨辱骂,也绝不肯与对方在平原上决一死战。
  邺都乃军事重镇,城墙高大,防御设施齐全,又被杜重威当作老巢经营了多年。所以杜某人一旦做起了缩头乌龟,高行周和慕容彦超两个,就有些束手无策。前后一个多月内,损失兵马过万,却始终无法将大汉旗帜插上城头。
  刚刚登基没多久的大汉天子刘知远闻讯,勃然大怒。乃留史弘肇坐镇汴梁,自己御驾亲征。而契丹方面得知刘知远亲征,也不顾大可汗耶律重贵刚刚病故,内部尚未安稳的窘迫情况。特地派遣枢密使兼幽州节度使赵延寿,幽州军指挥使张琏、安国军指挥使刘鐸等,带兵三万来给杜重威撑腰。
  一时间,全天下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邺都附近。就连东面拥兵数万,至今没有向朝廷献上户籍和文武官吏名册的老狼符彦卿,都没有人再关注。
  全天下凡是心思灵活者,此刻谁都看得出来。刘知远的大汉国能不能立得住,关键就看邺都一战了。如果能在数月之内,顺利拿下邺都。非但符彦卿将被形势所迫,不得不向汴梁低头。就连滹沱河沿岸,靠近燕云的定、祁、深、景各州,都可能重新回到汉家治下。
  可若是刘知远这一仗打败了,恐怕失去的就不止是区区半个河北了。非但老狼符彦卿会趁机举兵向西,直扑他的身后。李守贞、赵匡赞、侯益等辈,也会再度从四下蜂涌而起,与杜重威、符彦卿和契丹走狗赵延寿等人一道,将刚刚建立起来的大汉,分而食之。
  “我这个老哥哥啊,什么都好,就是疑心病太重了些。明明让高行周一个人就能打赢的仗,他非要多派一个慕容彦超。明明派史弘肇和郭威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出马,就能彻底解决问题。他偏偏又要亲力亲为。这些好了,把燕云两地的一群野狗全都招来了,这仗,想打利索了都不行!”站在不同角度,看到的“风景”也不尽相同。就在全天下无数人都将邺都之战,当作大汉的立国之战,并为之忧心忡忡的时候。刘知远的老兄弟,泽潞节度使常思,却蹲在潞州府衙的后院里,悠哉悠哉地数落起刘知远的为人长短来。
  四下里,韩重赟、常婉淑,还有常思一手提拔起来的其他几个年青将领,纷纷跟着点头,“的确如此,汉王,圣上,圣上这些年来,亲眼目睹的背叛太多了。”
  “也是没办法的事,自魏州之变以来,凡是当皇帝的,有几个还敢跟手下将领推心置腹?!”(注1)
  “可不是么?唉——!”
  “……”
  一片感慨声中,唯独骑兵都将宁子明,瞪圆了眼睛,做痴呆状。“这跟魏州之变有什么关系?别人是别人,汉,圣上是圣上。自己的事情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又何必管前人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
  注1:魏州之变。后唐武将赵在礼在魏州造反,庄宗李存勖派自己的哥哥,心腹大将李嗣源率兵马前去征讨。结果李嗣源到了之后,受赵在礼的蛊惑,自立为帝,掉头反攻。李存勖匆忙间来不及从各地调兵,只得在洛阳募集义勇抵抗,不久兵败身死。皇位由李嗣源继承。
第二章
蓬篙(二)
  “笨,当然是前车之鉴,后车之辙!”常思卷起胖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在宁子明的圆圆的额头上狠狠来了一下。“你以为你是谁啊,什么东西都可以无师自通?大伙领兵打仗也好,治国安邦也罢,哪一样不是跟着前人的经验学来的?即便是书,也是前人所写,前人所著,又怎么可能是凭空而生?”
  “那,那您老刚才为啥还感慨刘,感慨皇上疑心病重?他都疑心的有道理了,除了御驾亲征还能怎么办?怎不能既不放心高行周,偏偏又连一个监督的人都不往高行周身边放吧?”宁子明的额头上,立刻红了老大一块。抬起手揉了几下,小声嘀咕。
  “我说过他不该放人在高行周身边么?你哪一只耳朵听我说过?”见他居然还敢顶嘴,常思原本就不太痛快的心情,瞬间变得更糟。皱着眉头,两个眼睛里小刀子乱往外射,“我是说,他不该放慕容彦超去,那人就是个直肠子,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除了让高行周心生疑虑之外,啥作用都起不到。高行周若是真的想跟杜重威勾结,反过手来就能做了他。更何况此刻他身上还有旧伤未愈!”
  “那,那……”宁子明依旧不开窍,揉着脑袋,满脸茫然。
  常思看到他朽木难雕,愈发觉得心累。狠狠瞪了他一眼,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书房走去。
  这下,一众门生亲信可全炸了锅,纷纷对着宁小肥这个罪魁祸首怒目而视。特别是骑兵指挥杨光义,简直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不开窍的家伙直接踢出门外。猛地向前走了几步,低声咆哮:“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师父他老人家在拿实际例子点拨我们呢,你不认真听,老是跟他抬杠做什么?显你本事啊!显本事轮得到你么?汉王,陛下不放心高行周,当然该派郭枢密或者史枢密做主帅,以高行周副之。而不是现在用高行周为帅,却搭上一个起不到任何作用的慕容将军?”
  “哦!多谢杨将军指点!”宁子明终于摸到了一点边际,拱手行礼,做朝闻夕死状。“这我就懂了,常公刚才的意思是,当皇帝多疑点儿没什么错,但一定要用对人。让主帅和将领彼此能互相牵制,同时还能把精力放在敌方身上。这,这好像很难啊?明知道你对我不放心,派个人在我身边时刻盯着我,我为哈还要卖力气?甩手不干不得了么?让当皇帝的彻底放了心,自己也乐得逍遥!”
  “啊,我呸!”杨光义先是目瞪口呆,随即,低下头,冲着地上猛啐。“高行周是天雄军节度使,临清王,偌大荣华富贵,怎么舍得说放弃就放弃。这天底下……”
  他原本想说,天底下根本不会有这等傻子。然而转念想到,眼前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连皇子身份都说放就放了,高行周那个临清王,恐怕也真的算不上什么难舍的富贵。登时,就给憋得脸色发青,手指关节握得咯咯作响。
  “又怎么了,荣华富贵也得有命享受才成。”宁小肥却丝毫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只顾瞪着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继续“胡搅蛮缠”,“那个,那个大汉皇上,既然已经不相信他了。早晚会跟他势同水火。他若是不趁早舍了荣华富贵,难道等着刽子手登门么?”
  “你,你这……”杨光义今年才二十出头,正是雄心勃勃时候。哪里接受得了如此颓废的话语。想要大声批驳几句,偏偏又找不到合适的词汇。直气得将拳头高高地举起来,就想先眼前这个死胖子打上一顿再说。
  韩重赟见状,赶紧侧了一下身,挡在了二人之间。然后托着杨光义高举在半空中的胳膊,低声劝阻,“你想干什么,还嫌师父他老人家不够烦么?肚子里有气,就骑着马去外边跑几圈。别往自家兄弟身上发,那算什么本事?!”
  “哪个倒了八辈子霉,才跟他做兄弟!”杨光义没有韩重赟力气大,高举的胳膊砸不下去。狠狠瞪了宁子明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若不是他,师父怎么会被贬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要不是他,你我兄弟怎么可能蹲在这里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建功立业?”
  这是他心里一直想说的话,先前原本已经憋得非常勉强,此刻被宁子明气得晕了头,干脆就不管不顾地喷了出来。
  步军指挥使刘庆义,侍卫亲军指挥使王政忠,还有周围的其他一众兄弟闻听,顿时皆脸色大变,齐齐将目光转向脚下地面,个个三缄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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