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清(精校)第29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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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隶本伏莽处处,京城百万国族子弟,更是不容有失之国朝根本。臣闻若干失意之徒,蛊惑王公,欲行叩阙之事。王公大臣,本亦忧心国事,岂能能料此辈奸险之微?若然一旦风潮涌起,人心浮动,京师重地,一旦乱起,岂能震慑四方?犹恐此辈裹挟,有对太后圣君不忍言之事!
  臣唯有制此隐患于机先,调兵入卫。安定人心。一旦京师人心平复,臣当遣师回营。自缚叩阙于阶下。泥首以请太后圣君斩臣之首以谢天下。万般有罪,唯在臣一人。屏息以待雷霆,臣临表不胜惶恐已极……”
  光绪抖着手看完,先是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然后反应过来,想起刚才自己惊惶丢人的模样,顿时就愤愤的将这折子扔下:“第二活曹操!你既然有胆子做得出无旨调兵进京之事,干脆就弑了朕!上了折子做什么模样?”
  他回首四顾,太监宫女们都次第安静了下来,垂首低头在那儿等着他吩咐。光绪想找人骂,想打杀几个奴才,却又觉得自己软弱得什么也做不了,只有跺脚:“呆在这里干什么?找衣服给朕换,朕去见太后老佛爷!老佛爷还不知道惊吓成什么模样儿!”
  ※※※
  王公大臣们的这次集会,选的地方就是现在总理大臣衙门协办大臣,辅国公载澜的宅子。原因无他,载澜现在是台上的人物,知道谭嗣同一党在总理大臣衙门的根根底底儿。有这么个人让大家伙儿通通气,抓总联络一下,是再好不过。
  本来文廷式也没想买动这位载五爷,但是这位今年不足四十的载五爷却是再热心不过。他是正宗嫡脉,道光皇帝的嫡亲孙子。当初同治早逝,慈禧挑宗室子弟作为同治继皇帝,承这血脉的时候。他和自己哥子载漪就跳得最是厉害,暗地拼命推其他人——不少人都说,其实载五爷是最想管慈禧叫亲爸爸,当这个皇上的。
  慈禧最后挑的是光绪,载澜的小动作慈禧岂能不看在眼里。所以他熬到现在,身上的爵也不过才是一个入了八分的辅国公。
  载澜从此就和光绪不对付,仗着年轻能活动,还有点傻大胆。在宗室里头也落下一个敢做事敢说话的名声。这几年慈禧和光绪的争斗近乎白热化。谭嗣同当初又是作为帝党赏拔的人才给推出来的,老成一辈宗室纷纷凋零,慈禧就想起了这位载五爷,推出来一步登天的进了军机,接着就是新制总理衙门的协办大臣。用来平衡和谭嗣同的势力。
  载五爷既然是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物,谭嗣同这二皇上的包揽把持,所有大权滴水不漏的掌握在手中,他又岂能服气得了!现在总理衙门大臣里头的其他协办大臣还讲究个老成,知道谭嗣同现在风头劲,也就装聋作哑,先不发声儿。载五爷却是从不安分,就想找机会起这个二皇上的毛!
  京城里头突然暗流涌动,谣言分起,王爷、旗人、失意大臣暗中串联。他听到这个消息,岂有不凑过来的道理!他现在在中枢,消息灵通。岁数不大,也不抽大烟,能早起,精力充沛,一参进来,就是上窜下跳得最为有力的人物,这次串联,更隐隐为众人之首!
  今天一大早,他就在自己宅子里头守着,茶水瓜果,烟榻印度大土准备得妥妥当当儿的。就等着这些王爷大臣们过来。他不抽大烟,人家可是有瘾,晚上不睡,早上不起。说的是洋人钟点十点大家聚齐,进园子闹完了,正好摆宴大家热闹一下,回头就分头撺掇各自能影响的人——特别是京城百万旗人,加倍大闹起来。闹得谭嗣同不得不下台!
  结果十点早过,一个人影还都没瞧着。载澜急得在院子里头是转来转去,一个个家人派出去,到各人府上去打催牌。大冷的天气,他在院子里头转得又快,额头上面一层白毛汗,走几步就是自言自语:“暮气,暮气!当初祖宗入关的时候儿,我们八旗子弟那才叫活龙!总得振作起来,咱们才有办法!这些爷啊,祖宗都忘了个干净!”
  他在那儿摇头晃脑,家人仆妇都不大敢接近。正转悠的时候,就听见外面院子起了浪头,一声声喊声响了起来:“二皇上反了,二皇上反了!”
  载澜站住了脚步,正在那儿纳闷儿。就看见几个派出去的家人连滚带爬的从月洞门口跑进来,满脸鼻涕眼泪:“老爷,二皇上反啦!湖南兵都带进城了!咱们出门没多久,街口就过不去,还有兵队扛着洋枪过来,满街的喊封路了!大几百人,瞧着的就是冲咱们这里过来!有人说园子也给封了,皇上被谭嗣同给弑了,老佛爷坐小轿子跑了……二皇上还要拿老爷开刀!”
  载澜一怔,当下就哼了一声:“荒唐,谭嗣同有这么大胆子?北京城还是咱们大清的天下!我瞧瞧去!”他当下就朝外走,几个家人想拉住他,却给他厌恶的踢开。他打心眼儿里不相信谭嗣同敢这么做。这种呆书生,真要造反不如在徐一凡手底下干了,巴巴的到北京城来干这个?百万旗人,一人一口唾沫可就淹死他了!
  载五爷在谭嗣同面前,他这么大威风权势,载五爷软了一软腰板儿没有?百万旗人,就算十个里头有一个学到五爷一半的有种,这北京城就是固若金汤,永远是爱新觉罗家的天下!
  载澜很有信心的拔步就朝外面冲,走一路就看见自己宅子里头下人哭一路。他家底儿薄,早就分家单过。有差使也是这几年的事情,家人都是别的大宅子里头荐过来的。不像几代立府的那样有规矩,稍微有点惊动,就看出没半点恋主之心了。男人们到处乱窜,收拾包袱准备从后门儿溜,女的坐在地上拍腿哭:“……花了一个金镏子才荐过来,指望官儿大,好处多点儿……什么好处没瞧见,现在就要被二皇上的湖南兵一锅煮了,杀千刀的,好好的去得罪二皇上干嘛……”
  载澜一开头还骂两句,后来也懒得骂了。只是在心里头转着念头,等瞧明白了这些家伙为什么发谣风,回头再一个个料理这些王八蛋!退一万步说,就算谭嗣同过来了,载五爷绝对挺着腰板儿死在门口,让你们瞧瞧什么是真正的八旗子弟!
  他大步走到门口,门口早就是当净卖绝,往日威风赫赫的门政太爷们一个都看不见。回头看看,也只有打小跟着自己的一两个老家人。载澜从鼻子里头朝外哼了一声,自己下门杠子,两个家人上来费力的将大门打开。门将开未开之际,载澜就潇洒的朝脑后一撩辫子,举步就要朝外。
  入眼之处,就看见黑压压的只怕有两百多兵正朝这里走,几个骑马的小军官赶在前面,人马都呵出了长长的白气。脚步声沉重散乱。在前面的士兵已经将洋枪摘下来了,每杆洋枪都上了枪头刀,冬日阳光之下,闪闪发亮。这几百把枪头刀的寒光,一直渗进载澜的心里!
  什么振作的壮志,什么八旗子弟的风骨,这一刻都给载澜抛到了九霄云外。第一反应居然是自己是不是要尿出来了!
  马上军官看见载澜府上大门打开,冲着这里就喊:“门政给载澜载大人带话。京城有小人结党做耗,谭大人奉旨戒严!咱们这队,就在左近封路保护载大人,断绝行人往来!有人擅自出府,就怕弟兄们洋枪走火!这些话,明白带给载大人了!”
  跟在载澜后面的家人,就瞧见载澜腰板要挺不挺的似乎硬了一下,接着飞快的呵下来,又响亮又明白的回了句:“喳!咱们这就关门,这话准给军爷您带到咯!”
  说着就飞快的缩回来,几个家人也忙不迭的下门杠子,回头一看载澜,已经是脸如死灰,只是嘟嘟囔囔:“不光是二皇上,还是二曹操……湖南蛮子,湖南蛮子……没兵,怎们和他硬碰哇!”
  在这一天里头,载澜府上这一幕在北京城的各处大宅子里头到处在上演着。当事人的反应也多和载澜一样。也有反应激烈,秉着一腔正气硬冲的。可是就给干脆利落的拿下。更多的人却是在堂屋里头冲着祖宗牌位大哭。
  “列祖列宗在上,瞧瞧你们留下的大清江山。给徐一凡和谭嗣同这两个曹操弄成什么模样儿?天怎么不收了他们?”
  谭嗣同这书生,自从坐上此位之后,行事之法,竟截然不同,让天下震惊!
第六十一章
风起(四)
  京城这突如其来的动荡一天,还远远未曾结束。
  谭嗣同急调四营兵进城,配合京城步军衙门的数千绿营兵,还有顺天府衙门的三班,大半天时间就控制了京城各处交通,街面儿上就瞧见背着洋枪的新军,穿着号坎的京城步军衙门营兵,还有穿着便衣的顺天府衙役走来走去。
  大家表情都是带着点迷惑,带着点兴奋,还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三种不同服色的人在维持秩序的同时,也顺便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这些私下讨论的话题归根到底就是一句。
  “二皇上是不是真的要造反?”
  新军不用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着谭嗣同,他越有大权,大家伙儿就越有机会吃香的喝辣的。再说大家对到时候免不了要北上的徐一凡心里头都有点二乎。和这家伙开兵打仗,那不是嫌自己命长啦?
  步军衙门的那些绿营兵也不在意太多,他们都快穷散了板了。绿营本来待遇就低,捞外饷又不如直接管民事的顺天府衙役强。大家伙儿虽说是兵,和京城叫花子也差不太多。现在一天就有二百当十大钱现的。二皇上封城一个月最好。就算现在钱贱一点儿,一个月也是十两银子!(当十大钱一枚,差不多折合两文制钱——奥斯卡按)
  顺天府的衙役们就勉强一些了,穿着号服来维持秩序的在少数,多数就是一身家常打扮。小道消息传得最多的也是他们,一会儿一个就不见了人影。他们都是京城土著,有家有口的。万一二皇上真的造反,京城大乱,照顾家里要紧,谁管到时候园子里头的皇上到底姓什么!
  京城百姓们也不太怕这封城,大家都站在门口,看着这些当兵的当差的走来走去。当初李鸿章带兵进京是夜里,大家没怎么瞧见。这次可是大白天!这热闹,可别错过了。各个商家照样儿开门,不过也没什么心思做生意。从老板到伙计,都袖着手在门口瞧。拉着一个人就嘀咕,就打听,就议论。
  到了后来,当兵的和这些京城百姓们差不多都能搅成一团了。话里话外就在问:“二皇上现在干嘛呢?没给你们下造反的令吧?园子封了没有?……还有各位,万一上面来命令了,大家凑在一块儿有缘,千万手下留情点儿!这世道咱们都明白,到时候自然也有人心送上,这小铺子,可千万拜求各位,不要烧了抢了!”
  原来充斥街头巷尾,茶馆酒肆里头的旗人太爷们。这一天再没了指点江山的豪兴。往常二皇上,二曹操的骂个不住口,恨不得与汝偕亡。现在一个个老实着呢,全都缩在家里发抖。门闸上了,水缸顶在门口了。家家烧香。
  列祖列宗保佑,保佑咱们旗人子弟平安过这一关,要是能安生过去,谁还呆在四九城,谁是丫头养的!
  紫禁城各门往常那些散漫到了极点的护军,这个时候干脆卷堂大散。紫禁城门口破衣服丢了一大堆,倒是宫里的太监上了城门,拿着木头棍子守在紫禁城门里头。
  谭嗣同调的三路兵马,倒没有人刻意去找他们麻烦的。唯一得意起来的是原来在京城里头被压着的香教子弟,这个时候都在辫子上结了红头绳,系上八卦图案红腰带。家里小香炉捧出来就算起了坛了,出门冲着花子窝一声喊:“各位,还要百家饭哪?走,发现财去!咱们香教新军进了城,这天下换人坐了!抄二毛子的家去!”
  这些香教子弟的命运很悲剧,谭嗣同进城时候最严厉的命令。就是不许让北京城中趁乱起坛!这点乱象,旋起旋灭,一整天都有这些京城混混儿加上叫花子给递解到南苑军营去。
  看到谭嗣同没有骚扰的意思,有的旗人也壮着胆子出门看看风色。他们一出来,这小道消息就传得越发的多了,什么样的都有。
  这一天的北京城就有点像一个大马蜂窝,只有脸色和手下人一样紧张的军官们骑马奔走,传递着一个个命令,尽力约束着队伍。到了最后,不论是官是兵,是满是汉。大家都在等着最后的结果。
  园子里头,现在该有消息了吧?要是斥责谭嗣同是造反,要大家勤王。没说的,天下大乱。也不是说谭嗣同就一定能造反成功,可这局势失控是板上钉钉!大家就逃难去吧。
  要是园子里头来了消息,认了谭嗣同真是奉诏行事——没人以为谭嗣同是真奉诏进了城的。那么大家恭喜,又得了命了。大清还有多少天数不知道,反正大家伙儿这一天又平安过去啦!
  看着北京城这一天说不出古怪的劲道,稍微有点见识的读书人都在家里废然长叹:“没用啦!现在天子帝都成了茅坑,谁都能过来拉屎……还不如徐一凡早点北上!瞧着吧,后面还不知道闹出什么花样出来!”
  ※※※
  北京城里头,不是没有忠肝义胆的大清志士。
  文廷式就是其中一位,谭嗣同大兵进城的消息传来,让翘着脚在等着自己导演剧本上演的他惊得在书房椅子当中足足有小半个钟点缓不过神来。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谭嗣同这书生,什么时候有此凌厉手段了?
  什么权谋,什么阴微心机,在这一刻都是烟消云散。在谭嗣同这断然的行动面前,丝毫作用都派不上!
  僵坐良久,两行急泪,就在文廷式脸上潸然而落:“皇上,文某无能,竟然置你于如此险境!谭嗣同,你这忘恩负义的奸臣,逆贼的同路!你怎么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他喃喃的自语还没说完,就跟发疯一样突然跳了起来,脖子上青筋毕露:“给我拿朝服!君子死而不免冠……我要去告诉姓谭的,所有一切,都是我文廷式操弄!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我要去园子里头护着圣驾,想凌替皇上,先踏过文老子的尸体!”
  家人已经被他的狂态吓到了门口,看着文廷式嚷了一阵,就要朝外冲,一个个拼死的拉住他:“大人,大人……这是鸡蛋往石头上碰哇!咱们还是软壳的,那头是铁石头!”
  文廷式眼睛都直了,再不顾什么翰林气度。抬脚就朝死命拉着他的家人身上乱踹:“混帐狗奴才!你们知道什么叫时穷节乃现?什么叫忠义两个字?我不要你们和我一起死,我就是要和谭嗣同碰碰!”
  狂乱之中,文廷式也不知道气力怎么这么大,将家人踢得满地乱滚。也顾不上换什么朝服,直挺挺的就朝外头冲。
  宅子外面街上,每个街口,都有人在把守。不过都是在防人闹事的。如果有穿着官服的人出行,也客气的劝他们回家。谭嗣同根据从杨锐那里得到的情报,也只是重点关照串联的王公大臣们,将他们封在家里。文廷式行事还算慎密,藏在幕后。谭嗣同也没必要得罪他这么个帝党老前辈,没有专门封他宅子的路。
  这么一个直着眼睛出门的半老书生,把路门兵不过看了一眼也没搭理。文廷式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谭嗣同拼了这条命。他也不知道谭嗣同现在在哪儿,就直奔隆宗门而去。开头还好,越接近那里,街口的兵就越来越多,任何人不得通行。等赶到离隆宗门不过还有一条街的时候,就看见路口的人已经堵成了疙瘩。街口架上了木栅,士兵们也成了队列,洋枪都拿在手中。不时有骑马军官从隆宗门方向出来,匆匆奔向各处。百姓们离了几十步,都张大嘴摩肩擦踵的在那里看热闹,文廷式被这些百姓挡住,一时过不去,听到里头喧闹吵嚷,忙不迭的就垫脚朝里头望去。
  街口也有和他抱着一样心思的京城官员,职位高的不甚多,多半也都是帝党。没一个人穿着朝服,估计都是和他一样走过来的。这些人熙熙攘攘,直朝隆宗门方向涌,不少人振臂高呼:“谭嗣同,你个活曹操!你是不是要造反?有种的就先在这里拿我开刀!”
  “你收拢兵权在前,压制直隶义民在后。当初挑兵,直隶义民给你摧残得奄奄一息,我就知道你和徐一凡是一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你世受国恩的,还有脸活在这世上否?让你手下开枪啊,开枪啊!”
  “大清深仁厚泽二百余年,岂是你们兄弟二人摇动得了的?我辈士子,这一腔血就是为了此时泼洒!”
  人人都在乱骂,大清末世。旗人自己不出头,王公大臣们不出头。倒是这些位卑职小的书生在这里硬碰……
  如果徐一凡在场,他说不定就会苦笑感慨。说是满清的正统思想真的这么深入这些人骨髓,倒也不见得。更不如说是这些人都即将来临的新时代的恐惧,对他们所学一切,所习惯的一切,都已经被时代潮流所抛弃的恐惧。
  历史的脚步,从来都是沉重而缓慢。徐一凡的实力——尤其是军事实力已经足足压倒北方而有余。可他还是要殚精竭虑,营造出又一波大潮出来。这波大潮,就是表明,面临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过去所熟悉的一切,运用得得心应手的一切,都不再合于时宜。在新生势力面前,所有的一切,只会被越弄越坏。必须得让他们自己将这最后一步走绝,任何试图挽救的努力,让人看来,都只是一场笑话!
  为了让这变革过程不再像他历史上那样,要经历几十年的混乱,几十年的分裂崩溃,几十年的民族元气衰微至于谷底。为了让天下人能认清局势,放弃对满清的最后一点希望。让他变得无可争议的众望所归,而不是通过血战,经过几十年的战斗来统一全国——战端一旦轻起,不知道将有多少有心势力插手其中,说不定被他打残废了的日本也还有翻身的机会!……他只能如此暗中操弄北方的一切……别无选择。
  可现在在场的只是文廷式,他身处其中,只是感到热血沸腾!在他就想加入其中的时候儿,一个军官已经在栅栏口大声下令。青布包头,穿着对襟号坎的士兵们顿时动手,左一个右一个的将那些试图硬闯的官儿们拿下。虽然下手很有分寸,可也免不得有人扭了胳膊,有人散了辫子。
  那军官还在那儿高喊:“各位大人,何苦让标下等为难?谭大人维持住京城秩序,大家伙儿安静的等着朝廷下诏就是。我们都是朝廷的兵,难道还会造反不成?服侍好各位大人了,问清宅第,一个个好好送回家,看好了,免得有想趁乱打劫的混混儿伤了各位大人!”
  这些多是清流的官儿一个个高声叫骂,也奋力挣扎。可读书人那里弄得过这些大兵,识趣儿一点的就让他们制住,准备回家。不识趣的就满地挣扎,搞得狼狈不堪。有的死硬派还在语不成声的给大家伙儿打气:“读圣贤书,所为何事?尽忠尽孝,只在今日!和那二曹操拼了!”
  百姓们嗡嗡的只是看着热闹,看到有些官儿狼狈处,还拍掌大笑。文廷式只觉得血都要冲到脑门儿了,张嘴就想喊:“我文廷式在此,要拿就连我一起拿了!”
  一个字还没喊出来,他就被一只手捂住嘴,拉着他就朝旁边巷子里头钻。文廷式想挣扎,却强不过那人气力,踢打着手脚就被拖走。等进了巷子,那人放开手,文廷式才大骂出口:“当着天下人不敢杀文某么?要在这僻静处动手?好,快来!”
  就听见背后的声音恶狠狠的道:“是我康南海!道希,我瞧着你才是痰气迷了心!”
  文廷式一怔,半晌才听出康有为那一口带着广东口音的官话。回头一看,果然是康有为,穿着一件鼓鼓囊囊的大袄,再架上他黑瘦的样子,怎么也像一个平头老百姓。
  看着文廷式冷静一点了,康有为这才冷笑着放开手:“复生没有派兵上门封府,道希你倒想自己凑上去么?复生还没发现咱们的作为,大人你倒想全告诉他?如果被复生派兵看住,咱们后续如何行事?”
  文廷式毕竟是聪明人,反应极快,一下就清醒过来:“这么说,谭嗣同还没带兵进园子逼宫?皇上还安好?”
  康有为冷笑:“你们在发疯硬碰,寻忠觅孝的时候,我就四下奔走看复生的行事如何了。园子外面也有重兵封路,可没有逼宫的消息传出来……复生看来也只是想控制京城里头对付他的人,让大局还在他的掌中,没想着谋朝篡位。”
  “还不是大逆不道!”文廷式低吼了一声,这个时候他对康有为那点心结早就抛到九霄云外,拉着康有为就道:“既然皇上安好,南海,我们想办法去园子,请老佛爷和皇上下旨,罢斥谭嗣同!只要名义有了,京城这么多志士,还有百万国族,谭嗣同这万把兵都带进来,也只有束手就缚!现在就缺一个名义,谭嗣同封锁中外交通,也是为此!南海,这机会我们不能再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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