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校对)第19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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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的一声,洪千秋把对面的李佑喷了个满脸开花,他绝对是故意的,不如此如何能表达他爆笑的心情?
  李佑反应古怪,只面无表情地抹去酒渍,依旧对余慈说话:“余师弟,剑园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至于里面究竟如何,且稍等……老洪,你娘的去死!”
  话音起,李佑拔剑便斩,剑飙如浪,转眼将漫天的轻柔月色撕成粉碎。洪千秋火眼亮起,像是燃起了火,他大笑道:“早等着你呢!”
  直面剑势,他半步不退,身外嗡地一声涨起乌青光芒,与剑气相激,迸发的气浪远蹈百尺开外。在此瞬间,他九尺开外的强壮身躯竟似又涨大一圈儿,张手便是一片黑潮,汹涌有海啸之音,铺天盖地反压过去。
  在二人交锋的正中央,余慈一个利落的倒翻,避到十丈开外,而战圈中央掀动的狂飙又直逼过来。那边地上的酒壶更是直接被吹飞到山崖外去。余慈知道,这地方是留不得了!
  “李师兄,我去梦师姐那儿等你。”
  “去吧去吧,我解决了老洪……”
  洪千秋哪容得他说下去,一轮猛攻硬把他后半截言语堵回肚子里去。李佑火大,针锋相对地展开剑势,半边山峰都让他的剑光给照亮了。
  余慈哑然一笑,不再管这二位,自顾自下峰去了。等他下了峰顶,夜空骤然一亮,回头看时,那两位已经飞上半空,在明月之下,尽情挥洒、冲击,斗了个不亦乐乎。
  ※※※
  斜照的夕阳下,余慈漫步独行。忽听到一声唤:
  “前面的可是余慈!”
  “正是。”
  “听说你说祭剑牌数面,今日我要与你比剑夺牌!”
  余慈停下身形,回头去看。自从那日触天峰夺牌之后,余慈的生活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尤其是他手中有一面“祭剑牌”的消息传出去后,找上门来,要比剑夺牌的实证部同门就络绎不绝。
  这些修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使剑,或近身搏杀,或飞剑斩空,每一个都有着不俗的造诣。
  这正是实证部的规矩:想参加剑园盛会的,修为要在通神上阶以上,步虚境界以下,长年练剑,有一定造诣者。除此之外,手中至少要有一面祭剑牌,发放的牌子的总量则是十个。而实证部符合这一条件的修士,便超过两百人!
  竞争之激烈,可见一斑。
  按着规矩,有人向他提出挑战的话,若无充足理由,是不允许拒绝的。余慈也没想着拒绝,正要答应,旁边却已有人打抱不平了:“喂喂,老弟,以大欺小不够,还要来车轮战吗?咱们实证部啥时候没品到这种地步了?”
  “你什么意思!”
  路人见挑战者确实莫名其妙,便也嘿嘿笑起来:“师弟你是孤陋寡闻了,难道你没听说,前天张衍张师兄已向余师弟下了战书,要用祭剑牌质押来一场赌赛,以剑分胜负,算算时日,就是今晚!”
  “张衍师兄?烂赌张?”
  莽撞的挑战者便有些发呆:“不是吧,那岂不是以大欺小?”
  无怪乎挑战者惊讶。要知道,在实证部,张衍师兄虽比不上周钰、黎洪、王九、洪千秋这四位耀眼,也不如后进的李佑那般天资超卓,甚至还沾了一身好赌的毛病,以至于多年来来修为停滞不前。可是不管怎么说,那一位仍然是已经定鼎枢机,堂堂正正的还丹修士,是当之无愧的师兄长辈,怎么能不顾脸面地找余慈这外室弟子比试剑法?
  要知道,实证部还丹修士约四十人左右,其中仅有十五人位练剑,而这十五人中,又有于舟这样的三代弟子,一般不会去凑热闹,真正有意去剑园的,也就是几个四代弟子,满打满算,不过五人。十面祭剑牌里,肯定有五个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张衍就是其中之一。
  如此,这一位正该无欲无求才对,偏偏和一位外室弟子较真儿,很有脸吗?
  “所以说啊。人家余师弟正是要养精蓄锐的时候,你瞎凑什么热闹?”
  莽撞的挑战者确是有脸的,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余慈微微一笑,谢过这为他打抱不平的师兄,哪知这位师兄咧开嘴,笑拍他的肩膀:“早看烂赌张不顺眼了,我压你身上一斤玄铁,合当赌一把孤丁,师弟要帮忙啊!”
  余慈无语。
  其实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位名声不太好的张衍师兄会挑中他。不过剑园盛会在即,余慈是无论如何,也不像错过这个机会。
  那天晚上,李佑和洪千秋忙着打架,只把一件事说了半截,不过余慈回头问了梦微,终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弄清楚了。
  所谓“剑园”之会,就其本来意义上说,应该是在一个特定的日子,进入剑园这前辈埋骨之地,祭祀洒扫,以示敬意。但在上万年漫长时间的演变下,其含义大变,成为了一场各宗剑修,或者范围放大些,即所有练剑修士寻觅机缘的盛会。
  剑园之中,不仅埋葬着前辈遗骨仙蜕,还有几百部风格各异、质量上乘的剑经秘法,早成了无主之物。而且传说中,在那阴森的墓园里,还有那些大神通之士残留下的意念,化为不灭的精灵,游荡其间,一旦触及,便会有积淀成百上千年的剑道妙悟融入自身,可省下百年修炼之功。
  如此诱惑,只要是矢志于在剑道的修,哪个能够拒绝?
  便是余慈这类对外物不甚看重的,也无比地向往。
  梦微的总结便很精到:要看自己在宗门的地位、长辈认可、为人好坏,在小含章法会上可一览无余;但要确认修为、检验意志、自测水准,现阶段,非剑园盛会不可。
  如此精彩的场面,余慈岂能错过?
第260章
赌鬼
  夜色再次降临,离尘宗山门的坐落于万丈高空之上,少有尘埃,因而星月光芒分外净澈,尤其是夜色渐深之时,夜空如同缀着珠玉的黑绸,延伸向无限远处,令人沉醉。
  离预定时间还有一个时辰,余慈先一步来到触天峰,先踩踩场子。虽说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张衍为何会不顾颜面,主动与他赌斗,但事已至此,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修为落在下风,前期的准备也越发地重要。
  和白日的喧嚣不同,夜晚触天峰上没几个人。偶尔碰到,里面还有几个是专门来看赌斗热闹的。
  张衍舍下颜面,和一个到山门来修行的外室弟子赌斗的消息,经过两天的发酵,早传遍了山门,但还远达不到所谓“万人空巷”来凑热闹的地步。
  一般而言,山门修士,尤其是实证部修士的生活很有规律。除去长期闭关的人外,人们都是在白天钻研法门精义、锻炼实战能力,夜晚则静心调息,吸纳灵气,增厚修为。
  所以每当夜深时候,万法精舍都是一片寂静,也许赌斗本身很让人好奇,但专心修行的人们,都明白修行之不易,绝大多数还是能够按捺住那小小的好奇心,坚持自家功课计划的。
  张衍将时间定在晚上,应该就有这种考虑。
  在约定地点附近的崖壁上几个来回,余慈大致摸清了地形。当然,赌斗是没有限定战场范围的,触天峰的每个角落都可以成为战场,只不过,余慈不认为他能够和张衍缠斗到那种程度,他也没有这种打算。
  “胜算不大呀……”
  无论是李佑还是梦微,包括刚认识不久的洪千秋,都非常坦白地告诉他,张衍或许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四十二岁便定鼎枢机,单枪匹马杀入北荒,斩一宗之主头颅而还的“贯日飞虹”了,可是,他几十年的根基还在,多年蹉跎,还没有完全毁掉那人超卓的剑道造诣,再加上还丹对通神的修为压制,常规情况下,余慈的胜算几等于无。
  可是,还没有真正战上一场就认输,岂是余慈的风格?
  其实余慈心中已有一个隐约的思路,但由于缺乏对张衍最直观的认识,暂时难以付诸实现,也许,真要等到赌斗开始前后,才能够做出决定吧。
  在崖壁上几个纵跃,余慈想去另一个方向看看,可才奔出数里,视线中却映入一物:那是月光和崖壁阴影的交叉点处,一个人半身悬空,半躺半坐在一块凸出的石梁上,整个上半身都藏在阴影中,只有悬空的双腿,百无聊赖地来回摆荡。
  余慈正想绕过去,心中忽地一动,稍侧过身,借了个角度,隐约看到了那人的脸:“张师兄?”
  那人听到招呼,有些惊讶地起身,往这边看。两人视线对上,一时都是无语:今夜赌斗的对手,怎么会在此时此地碰到的?
  对于张衍,余慈也就见过一回,不过对此人的印象非常深刻。
  张衍给人明晰的感觉就是“不修边幅”。不修边幅的修士很多,洪千秋就是个例子。但张衍明显不一样,余慈和他见这两面,他都是穿着一身黑色的道袍,看上去是日不曾换过的,前襟扯开,里面中衣也乱七八糟。此人脸上也胡子拉碴。同样的在洪千秋那边是粗犷豪迈,放在他这里,什么“落魄”、“颓废”之类的词儿,就似专门为他准备的。
  造成这种感觉的原因,余慈觉得,或许是由于这位张师兄长得比较秀气,皮肤白皙,偏又透着不健康的黯青。而且,这位师兄的眼神太阴郁了,眼眶深深地凹下去,总给人以半死不活的印象。
  “张师兄好。”
  余慈心神安定,行礼如仪。倒是张衍明显有些走神儿,愣了一下才点头回应:
  “哦,余师弟来了。”
  “张师兄来得挺早,咱们这就开始吗?”
  “还是按约定来吧。”张衍又把身子躺进崖壁阴影中,懒洋洋地说话。
  张衍说话的声音也很特殊,话里面似乎没有任何的精气神,如同重病之人的呻吟。余慈听得就皱起眉头,尤其是想到眼前这人就是他接下来赌斗的对手,心中更是不爽。
  这就是张衍对赌斗的态度吗?
  余慈咧开了嘴,他不是不能接受失败,但若是败在这样一个人手上,想想都觉得憋屈。他站着不动,盯着张衍半隐在阴影中的脸,心中回忆从李佑等人那里得到的消息。
  当年张衍也曾是山门风云人物。他四十二岁登上还丹境界,虽不能说是最顶尖儿的资质,但在山门内,也是令人瞩目的后起之秀,之前那北荒一战,就是他的成名作。但不为何,他在前途无量之时,突然染上赌瘾,沉溺于此,不可自拔,因赌而触犯的戒律,让他一年到头,倒有三分之二的日子,在面壁思过。
  可是越是如此,他越是变本加厉,几十年下来,修为毫无寸进,当年进阶还丹的朝气和锐气,也在这一场漫长的赌赛中,输得一干二净。
  就是这样一个人,莫名其妙地找上门来,主动和他赌斗……余慈脑中的思路忽然清晰了些,他略做考虑,随后就走过去。
  “我也坐会儿。”余慈笑吟吟地在张衍身边,找了个容身的地方,两人相距不过四五尺远。
  张衍有些奇怪,抬眼打量这位颇与众不同的小师弟。其实,余慈的名头已经比较响亮了,就算是他这种沉溺于赌博的家伙,耳朵里也偶尔听到过这个名字。
  他知道,就是这样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已经干出了好几个了不起的大事。绝壁城的势力洗牌、血僧屠灵阴谋覆灭,其后都有这个年轻人的影子。如此作为,还要超过他当年。而且性情颇是不俗,也无怪乎刚刚入门,便有那么多人照应,良好的人缘很让人羡慕。
  嗯,这些事儿已经和他没关系了,他只要愿赌服输,按照那人的意思办就是……
  这时,余慈和他搭话:“张师兄。”
  “嗯?”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不知张师兄可否为我解惑?”
  “什么事儿,赌斗完再说吧。现在应该养精蓄锐……”张衍语气随意,说着又闭起眼睛,好像这几句话就用完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
  然而余慈并未知难而退,继续问道:“师兄的喜好,我亦有的耳闻。说句冒昧的话,我觉得啊,以师兄你的性情,有与人赌斗和去剑园的时间,师兄大可寻人赌上千八百盘的,何必操这个心思?”
  这话其实颇为无礼,可张衍极是自知之明,也不动怒,嘿嘿笑了两声:“手头拮据,奈何?”
  “咦?师兄是想把牌子赢过去,再换赌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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