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校对)第3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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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先生的高徒,卢渠卢师弟也勉可为之。不过,有一点,他却绝对做不到——你看这溪边的痕迹。”
  成荣也是心明眼亮之辈,有证严和尚提醒,很快就察觉到溪边蛛丝马迹所显示的问题。
  “七人结成战阵,剑气聚合,却被人抓住聚合前一瞬间的机会,一剑绝命。所谓庖丁解牛,不外如是。”
  证严细长的眼睛眯得更细,寒光如芒如刺:“卢渠的修为我清楚得很,他能硬碰硬把这战阵七人全给活剐了,却也无法弄得这样轻巧写意。卢渠跟随明月先生近五十年,已是阴神成就,比我也差不到哪儿去,那个余慈,又是个什么来历?”
  已经是第二个人这般问法了,成荣还是难以解答。虽然他和余慈见了一面,也有一些交流,可是他忽然觉得,也许他比起明蓝和证严更要来得困惑。他所见的余慈,和此时这九具尸身展现出余慈的形象,很难对得上号。
  很显然,先前见面时,他对余慈的判断还是低估了。这也不奇怪,在万灵门这边,本来看重的就是余慈与离尘宗的联系,对其个人实力不自觉就有些忽视,现在看来,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实在是要不得。
  证严和尚至此兴犹未尽,又指向司隆横尸之地:“这还不止,你看没看到司隆身上穿着的软甲?那件软甲是从随心阁淘来的上好货色,我也有一件类似的。贯注真气,可抵三层玄铁重铠,寻常人就是刀砍斧劈,也奈何不得,如今却被连着半边身躯炸得粉碎……那伤口,你觉得如何?”
  “贯入的真气强劲,乃是应有之义,只是那炸开的火力,是九阳符剑还是纯阳符剑?”成荣也显示了下自己的眼力,免得被证严看轻。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嘿嘿发笑。这事情,真是有意思得很。
  绝壁城现有势力中,能摆上台面的不过就是就五家。依照势力大小依次为白日府、万灵门、玄阴教、净水坛和无生剑门。其中无生剑门情况特殊,人口极少,算上掌门也只有十三个人,虽是个个精锐,毕竟还是受限于整体实力,最终与白日府结成攻守同盟,算是依附于白日府羽翼之下。
  其余三个势力,玄阴教是外来户,背景深厚,但要的是平民的香火,与其他宗门很少争端,占的是个中立位置。至于万灵门和净水坛,一个与白日府仇怨绵延,另一个则是桀骜不驯,都不可能和白日府处好关系,实力又相对逊色,也就自然而然地彼此联系,算是对心照不宣的盟友。
  绝壁城的形势大概就是如此,总体来说,白日府有离尘宗默许的资格,在绝壁城确实是如日中天,无人能直撄其锋。万灵门和净水坛平日里也是憋屈的很,难得见到白日府亏了记狠的,又如何不乐?
  这时候,九丫头又拽成荣的下摆:“成伯伯,那边那个人在干什么?”
  成荣依言回头,入目的是白日府在场的另一位叫刘四维的管事。此人正盘膝坐在小溪另一边,膝上摆一面镜子模样的东西,黑沉沉的,仿佛是由黑铁铸成,连镜面都不例外。此时,刘四维手上掐动印诀,嘴里则念念有词,离得远,也听不清他念叨什么。
  “这是……”
  “这是白日府的一件异器,搜魂镜。传说是照着一件很厉害的法宝仿制而成,可以吸纳死者残魂,经过一段时间温养后,借以感应死者怨念所附,指引凶手的方位,又有存魂炼魂的效果,也算是一件不错的法器了。但最终能否成功,还要看死者怨念深重与否,当然,还要有一点儿运气。”
第043章
钓鱼
  不知何时,明蓝走过来,笑眯眯地回应九丫头的疑问。这种姿态,无疑让小姑娘好感大生。
  很是乖巧地道了声谢,小姑娘脑子里映现出当日那个俊美又高傲的身形,忽然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儿担忧,:“他们会找到那家……余先生吗?”
  成荣脸色微变,明蓝和证严对视一眼,却都没说什么。明蓝继续笑眯眯地解答:“照溪边的情况看,那余慈最后一次出手,是在对岸斩杀了卢丁,死者中也数卢丁情绪波动最大,怨念也最强烈。如果从那里无法下手,白日府一时片刻是找不到别的法子了。”
  小姑娘“哦”了一声,但还是似明非明。她是个不懂就问的好孩子,看明蓝好脾气,立刻就抓着不放:“为什么说卢丁情绪波动最大?”
  明蓝笑而不语,另一边,证严却是嘿嘿发笑,笑音不高,还带着丝丝的杂音,却非常清楚地传到山谷内所有人的耳中:
  “小施主眼光不仔细,你看那人裆下,那一片的颜色,是不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哪?”
  九丫头的小脸腾地一下红了,却忍不住好奇心,偷偷地往那边瞅两眼。当然,距离太远,她什么都看不到。这时候,证严干脆放声大笑,尖利的笑声便如刀子一般插进在场所有人耳中,霎时间,有些人的脸皮变得比小姑娘还要红!
  不远处,黄管事冷冷回眸,与证严对视片刻,终于还是扭回头去。证严笑得更是得意,他本来就是故意的。
  这个脸,白日府是丢定了。
  而在许老二、证德、卢全三人失踪,鬼兽宝藏传言方兴未艾之际,这个横空出世的年轻人,又会对事态产生怎样的影响,是一个非常值得探究的问题。而且,场中诸人的目光也不只是限于眼前这点儿事情,他们也在想:
  这样一个人,对绝壁城几十年不变的局面,会否产生某种冲击呢?
  在大人们勾心斗角之时,无意间引发了这场无形冲突的小姑娘,却没有想太多。只不过她的小脑袋瓜里,转的是比身边的大人们简单很多,但也纠结很多的事情:
  “没想到,他这么厉害呀……不过再碰见他,该说什么才好呢?”
  ※※※
  小姑娘很想见到余慈,满足日渐增长的好奇心,还有别的一点儿小心思,但她没有想到,二人再次碰面,会那么快。
  这是在溪谷中几家碰头的第二天,白日府的反应不算慢,黄、刘两个管事加上二三十个随行武士,像是恶犬般在数百里方圆的地面上来回扫荡,但更像是一群无头苍蝇,找不到半点儿余慈的踪迹。
  今儿天气不错,小姑娘取了成荣的同意,乘着血雕升空散心。居高临下,正好看到白日府人马气急败坏的模样,不免呵呵发笑,但笑罢又有些担心:据成荣他们讲,搜魂镜一般会在十二个时辰内,将收进去的残魂温养到可以使用的程度,而开始使用,到残魂完全消失,则有足足七天时间。
  “最好是找不到,不过,要是找到了,能看到那家伙的剑术也挺好。嗯,可是那场面看着怪吓人的,我要问他那剑术该怎么练,他会不会告诉我……”
  小姑娘支着下巴,在高空中胡思乱想,下方壮美的山川景色,对她来说,全如浮云一般,过眼便忘。
  忽地,座下血雕嘎地一声叫唤。
  像这种被附魂控制的鸟儿,除了最基本的维持生命运转的本能之外,其余一切反应,都被纳入施术人的控制之中。它是不会无缘无故地叫起来的,每声叫唤,都有其不同的含义,为施术人所知。
  小姑娘不是施术人,但她对此非常熟悉,知道是血雕发现了什么目标,便向下看。但她和血雕的视力完全不能比,血雕这种生灵在天裂谷繁衍多年,一双利眼可以穿云破雾,看到二十里外活动的猎物,小姑娘可没有这本事。
  但她还有办法。眼睛闭上,很是熟稔地掐了个印诀,然后拍在血雕脑袋上。眼前腾起一片灰云,等云彩散开,血雕的视界便暂时和她共享,让她看到远方的目标。
  只一眼,她便差点儿从雕背上滑下去。
  还好,成荣知她一人升空,除了在后面安排手下盯着之外,还做足了安全防护,小姑娘只是晃了晃,终究还是稳在雕背上,但她的心思却早早地飞走了。
  那边,那边……不就是那家伙吗?
  就在白日府二三十号人刚刚搜索过的地方,已经成为所有人焦点的余慈,慢悠悠地踱出来,好像刚刚只是无意间与对方擦肩而过,那种时机的把握,巧妙到让人吐血。
  史心掩住小嘴,生怕自己叫出来,会提醒那群白日府的坏蛋。直到两拨人错开得足够远,她才喘过一口气,猛拍血雕的脑袋。
  “快快,雕儿飞快些!”
  指挥着血雕朝那边飞掠,但小姑娘真不知道自己去了能干什么。
  余慈并没有因为白日府肯定会到来的报复而远遁,在斩杀司隆等九人后近两天的时间里,他还是非常悠闲地逗留在事发地点附近,通过照神图,观察白日府的反应。
  天裂谷的冬季已来临,可以想见,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除了于舟那六味药材,余慈再没有其他的硬性的任务,他大可抽取几天时间,和白日府周旋。
  他的目的很简单,他需要让金焕明白,如此轻率地通缉他,将是一个巨大的错误,既然是错误,就需要付出代价。
  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他的行踪白日府没找到,却让一个黄毛丫头发现了……
  余慈早知道万灵门的附魂血雕在附近盘旋,不过从照神图上看,对方与白日府没什么联系,更像是在瞧热闹,也就没有理会。可是,片刻之后,那只血雕竟然径直飞过来,然后直接降落在他身边。
  雕背上没人跳下,却有一对大眼睛躲在雕羽后面,偷偷地打量过来。
  余慈为之莞尔。
  余慈很喜欢小孩子。在双仙教的那段岁月,他平日里接触最多的,除了双仙之外,就是与他同样身份的一群所谓仙童玉女。当时他们不过八九岁年纪,绝大部分人都是怀着满腔憧憬投进教中来的。天真娇憨,纯朴无邪是他们共同的特征。
  但很快,冷酷的现实就会把这些孩子扭曲掉,逼着他们学会谄言媚语,人心鬼域。可越是如此,余慈越是怀念那转眼即逝的可贵记忆,怀念那些曾经含糊不清地叫他鱼刺大哥的弟弟妹妹们。
  此时的史心小姑娘,半边身子都挡在雕背另一边,只有一对点漆似的眸子半遮半掩地露出来,感觉既好奇,又怯生生的,和头回见面时颇不相同。
  余慈心中似乎给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不自觉就露出笑脸,学着成荣的称呼,道:
  “九丫头,是来这儿追债的么?”
  小姑娘愣了下才明白余慈说什么,小嘴埋在雕羽内,闷声道:“才没有。”
  “那又来干什么?”
  余慈早看出来小姑娘想他交流的意愿,却很乐意逗她一会儿。
  往前走两步,看雕羽后忽然紧张起来的眼神,终于明白,小姑娘大概是被昨天的场面惊到了。余慈用照神图,几乎全程监视了几个宗门交涉的过程,自然很清楚里面的细节。
  他没有停下步子,而是非常逗乐地张开双臂,笑眯眯地道:“明白了,是想让人抱你下来,来,叔叔抱抱!”
  “谁让你抱!”
  九丫头终于受不了了,忙从雕背另一边滑下来,隔着血雕又打量半天,见余慈也只是嘴上说说,其实并没有凑上来的意思,心气儿才缓过来一些。脑瓜儿又转了几圈,还真让她找到了理由:
  “谁来找你,我是来钓鱼的!”
  “钓鱼?”
  余慈环目四顾,方圆数里,唯一能和鱼、水之类扯上关系的,只有天裂谷中奔腾流动的云“海”,小家伙就要在这里钓吗?
  正好笑之际,却见一身浅绿小袄绸裤的小姑娘,真从另一边拎着钓竿线团转出来,手上甚至还提着一个蒲团。
  看到余慈不带一点儿虚假的惊讶表情,小姑娘大感挣回了面子,一时间对余慈的那点儿惧意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径自哼一声,趾高气扬地从余慈身边过去,一直走到悬崖边。
  余慈侥有兴味地旁观,看着小姑娘煞有介事地挂线甩竿,然后平端着不过四尺来长的钓竿,稳坐在蒲团上,刻意把他无视掉。隔了数息时间,极微弱的“叮”声传上来,那是线端的金属勾子碰到下方崖壁发出的声响。
  “咦?”
  余慈突然发现,小姑娘所谓的钓鱼,也不是全然地没有道理。
  当然,那肯定不是钓鱼,估摸着,是在“钓气”。
  趁小姑娘背着他的机会,余慈扫了眼照神图。他看得很清楚,当鱼钩垂落在崖下的时候,涂抹在上面的某种香料开始发挥作用,吸引周围生灵光顾,而上方的史心则通过鱼线晃荡的变化感应下方情况,以真气驱动鱼钩寻找合适的目标。再配合独特的呼吸法,由内而外,再由外而内,是一种非常高明的锻炼真气的法子。
  不过,万灵门都是用这法子训练后辈吗——是不是危险了些?
  要知道,天裂谷中浮游的不是温驯的鱼儿,而是嗜血如命的猛禽凶兽,让这些凶猛的大家伙当陪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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