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器时代(精校)第18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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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人龙外号贺疯子,杀敌从不手软,带兵也是极为粗暴,他只是简单的说:老子也反左良玉,投朝廷,谁赞成?谁反对?”说着将手按到了刀柄上。
  贺人龙的十营骑兵是他从陕西一路带出来的,部将们都是他拜把子的兄弟,听老大说兵变,一拍胸脯就答应了,反正这些年来兵变来兵变去的也搞了不少回了,跟谁不是吃粮当兵啊,这个提议迅速得以通过,选择左良玉出城以后再动手是何腾蛟的主意,因为左良玉在普通士兵中的威信还是很高的,万一他临阵一呼,小兵们当场倒戈就麻烦了。
  自信满满的左良玉不知道部下们已经在预谋造反了,他带着一队亲随直奔武昌站,这时候天又开始飘雨,出城的时候左大帅看见哀鸿遍野的难民营,不禁皱起了眉头,指示手下多开几个粥棚,从官仓里拿出几百斤米煮点稀粥发放一下,免得侯大人看见如此凄凉的景象觉得他左良玉办事无方。
  武昌站很快就到了,由于是统治腹地,车站并没有多少士兵,只有百十个工匠而已,左良玉远远就看见侯恂一袭白袍站在门口,身旁跟着几个从人,不由得笑了起来,他猛夹马腹紧赶过去,潇洒的翻身下马,豪爽的说道:“侯大人,昌平一别已有数年矣,您是老当益壮啊。”说着就要下拜。
  侯恂微微一笑,并没有象左良玉想象的那样过来搀扶,客套,而是拿出了一个明黄色的卷轴,朗声说道:“平贼将军太子少保左良玉接旨。”
  左良玉大惊,原来侯恂还是带着圣旨来的,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大明朝名义上的臣子,面对拿着圣旨的老熟人,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由自主的跪下来了,口称微臣左良玉接旨。
  左良玉身后那些官兵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丘八,呆着脸看着自家大帅下跪不知所措,这时候车站的围墙上齐刷刷的出现一排精兵,手里端着奇怪的武器,厉声喊道:“统统趴下!”
  第八卷
南方
第二十章
诛杀左良玉
  左良玉的卫队都是百战精兵,眼见中伏并不慌乱,抽刀拿盾准备抵抗,他们不认识红衫团手中的火铳当然不害怕,再说这里距离武昌城距离很近,可以随时得到支援,哪有束手就擒的道理。
  左良玉刚跪下的时候就觉察到车站的气氛有些诡异,但过分的自信使他忽略了这个感觉,直到车站的围墙上出现伏兵他才意识到中埋伏了,还没来得及拔刀,只听见侯恂的惊呼:“不可。”然后就听见头顶上传来破空之声,凭着多年征战养成的素质,他下意识的就地一滚,居然将刘子光的雷霆一击躲过。
  刘子光就没打算活捉左良玉,这个人难以收服,还是杀了最利索,可是侯恂却不这么想,他自以为是左良玉的老上级,有信心能说服他归顺朝廷,兵不血刃的夺取湖广,这样才能显出他侯恂的能耐,所以当刘子光抽刀子出来的时候他惊呼了一声不可,虽然没能阻拦刘子光出手,但是却救了左良玉一命。
  与此同时,围墙上的士兵们开始射击,爆豆般的铳声响起,左军纷纷落马,不是出阵打仗,所以他们都没穿盔甲,子弹穿透单薄的战袍,打得他们血花四溅,有几个带了铁盾牌的拼死向前想去救出左良玉,可是被子弹巨大的撞击力从马上打下来,战马也中弹倒地,痛苦的打着滚,墙上的士兵们有条不紊的撤回发射完的枪支,撅开枪机,抽出纸弹壳,塞入新子弹,等另一批士兵发射完之后,继续顶上去射击,左良玉带来的二百骑兵被密集的火力打的人仰马翻,根本无法抵抗。不过依然有几个离得最近的士兵抢了过来,抓住左良玉就往后跑。
  刘子光当然容不得到手的鸭子飞走,他飞身上前直取左良玉,两个车轴汉子举刀来迎,连一个回合都过不了,就被他连人带刀砍成两截,左良玉听到背后的惨叫,知道这两个跟随自己多年的马弁已经死了,不由得心中大骇,能一招之内砍死他两名武功高强的马弁的一定是世间少有的好汉,他不由自主回头看去,只见满脸是血的刘子光正冲着他狞笑。
  趁着红衫团火铳射击的间隔,左军士兵拼死向前,用血肉之躯护着左良玉向后跑,几个士兵明知道实力不够还是迎着刘子光的刀顶上去,被他砍倒了还死死抓住刀刃不到,喷着血的嘴里犹自喊着:“大帅快走!”
  两个士兵托住左良玉的腿,奋力将他推到马上,还没等他坐稳,两个士兵就被子弹打中脑袋,哼都没哼一声就死了,左良玉虎目含泪,扭头便走,一帮拿着铁盾的士兵在马后帮他挡着子弹,可他们的努力在火铳面前都是白费力气,左良玉只听见身后不断传来惨叫声和躯体倒地的声音,他不忍回头,也不敢回头,只能趴在马背上,奋力的夹马肚子,希望能尽快逃离这个地狱一样的地方。
  可是战马忽然停住了,两个前蹄不停的刨动却不能向前半步,左良玉扭头一看,只见那个年轻的刺客单手拉着马尾巴正冷冷的看着自己。这时候火铳声也停了下来,大批士兵跳下围墙,端着枪跑过来,四周遍布身体,从城里带出来的二百个亲兵已经全军覆没了。
  左良玉到底是个枭雄,知道跑不掉了便不再做徒劳的努力,翻身下马,任由端着火铳的士兵们将他围在中间,他扫视着这些穿着普通禁军的汉子,又看了看满身鲜血,穿着校尉盔甲的刘子光,开口说道:“死也要让左某人死个明白,尊驾是何人?为什么要取本帅的首级?”
  “你割据一方形同谋反,本侯奉旨诛贼,你授首吧,给你来个痛快的。”刘子光道。
  “本侯?难道你是镇武侯?”左良玉心想朝廷里能提刀上阵的爵爷一共就那么几位,能达到万人敌地步的就只有镇武侯刘子光,朝廷派出第一猛将千里奔袭来取自己首级也说得过去,不过他还是不甘心,这里是武昌城下,自己的数万大军就在城内,听见这边的杀声定会迅速赶来,如果能拖个一时半会还是有希望反败为胜的。
  当下他淡淡一笑,道:“久闻镇武侯英武盖世,本帅着了你的道也不冤枉,只是就这样授首不是我左某的作风,久闻镇武侯武功盖世,能死在你的刀下也是左某的荣幸,来吧,左某能和镇武侯大战三百回合而死也是死而无憾了。”说着抽出了佩剑,甩了个利索的剑花。
  侯恂此时也挤了过来,看到左良玉已经被包围,便喝令众军:“把兵器放下,左将军只要你投降,朝廷还是能放你一条生路的。”
  众士兵当然不会听侯恂的命令,依旧端着火铳瞄准左良玉,刘子光心说我丢下老婆孩子千里遥远跑来可不是陪你打架玩的,左良玉再不济也是名闻遐迩的武将,想三两招解决他也不现实,还不如….想到这里他迅速抽出转膛火铳,一枪就放倒了左良玉,左大帅自幼练就的一身好武艺,左右开弓的箭术,竟然丝毫得不到发挥,就被子弹击中了肺部,口里冒着血末躺在泥水里,双脚微微瞪着,眼看是有进气没出气了。
  随即吹了吹枪口的硝烟,吩咐道:“发信号,让番子们闹起来。”
  这是早就定好的计策,不管钦差队伍如何行事,只要发出讯号,已经潜伏在武昌城的南厂番子们就要点燃埋藏在各个重要位置的炸药,制造混乱以便浑水摸鱼,可是电码发出去之后,久久没有反应,难道是南厂番子在城内翻船了?
  事已至此,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了,刘子光下令士兵们整理装备,列队向武昌进发,他要三百人夺取武昌城,侯恂气得跳脚:“刘子光,你太自以为是了,明明能生俘的你为什么要打死他?”
  刘子光将侯恂推开,说:“我军立刻攻城,侯大人还是躲在后面安全些。”然后让手下将左良玉的首级割下,可怜左良玉一世英雄,竟落得如此下场,还没死透就被人将头颅割下,随手就扔到了炮车上。
  红衫团三百人马取出盔甲穿戴起来,他们的甲是仿造西班牙人的半身板甲,由水压机冲压而成,造价便宜防护力强,胸口还装饰着日月星的军衔符号,两条皮带交错在肩膀上,上面插着一枚枚硬纸弹壳的子弹,腰带正面两个子弹皮匣,背后一个皮匣,另有四枚手投炸弹,此外还有既能当刺刀又能手持肉搏的单刃剑,足有一尺五寸长,除了长铳之外,每个士兵都装备了连发的短铳,这种武器在肉搏战中的作用极大,一个人可以迅速解决三四个敌人,短铳装在皮质的枪套里挂在右后腰一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头盔是锃亮的虾尾盔,能很好的保护后脑勺,盔顶上插着五彩的锦鸡羽毛,很是威风。
  队伍排成方阵,等候刘子光发号施令,刘子光也换上了盔甲,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他没有废话,只是简单的说:“目标武昌城,效死营前进!”
  刘子光身后的旗手迅速将手中卷着的战旗抖开,这是红衫团的前身效死营的战旗,经历过艰苦卓绝的济南战役,上面还沾染着烈士的鲜血,还保留着箭矢的孔洞,这面旗帜是红衫团的灵魂所在,在场的三百精兵正是隶属于红衫团中的第一营,也就是效死营,里面的官佐都是效死营的老人,看见战旗自然热血小小说网,举起手中的战刀高呼道:“效死营,前进!”普通士兵们虽然没经历过济南战役,但都是经过苦练的精锐铁汉,长官们大无畏的精神深深感染了他们,众军高呼前进,举着长铳向前勇敢的迈进,一列列刺刀在雨中闪动,三百人马就这样朝着武昌坚城挺进。侯恂和他的随从们目瞪口呆的站在后面,小雨打湿了衣服都不知道,刘智君更是惊讶,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朝廷大军只来了这几百号人,就凭这些人攻克武昌?难道他们是天兵天将不成?
  刘子光胆敢三百人就进攻武昌城不是没有理由的,他有大炮有精兵,所谓的坚城只是豆腐渣,虽说城内还有好几万左军,但毕竟群龙无首,没有了强有力的左良玉指挥,这些人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就凭他们这帮老兵油子和流贼,想和百炼精兵又是全热兵器装备的红衫团对抗,简直是痴人说梦。儿郎们饱经训练,装备精良,刚才又毫发无伤的歼灭了左良玉极其卫队,士气正高,正好一鼓作气攻下武昌。
  小雨渐止,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早晨的阳光照在效死营士兵锃亮的盔甲上,一片绚丽的亮银色,盔檐下是一张张年轻英武的面庞,他们随着炮车上鼓手敲击的鼓点稳步前进,人数不多却如同钢铁洪流,势不可挡。
  第八卷
南方
第二十一章
造船厂之战
  就在城外发生战斗的时候,武昌城里的战斗也在进行,贺人龙的骑兵从阅马场杀出,直扑城墙下的闯字营,闯字营是流贼组成的步兵部队,历来和贺人龙的骑兵有间隙,互相殴斗不知道多少回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双方杀成一片,连城外那阵爆豆般的火铳声都没注意到。
  闯字营很多士兵还没起床,就被乱箭射死在营帐里,他们的营官名叫李过,是早年大流贼李自成的儿子,带兵颇有一套,他迅速组织士兵登城抵抗,居高临下用床弩还击,城内巷战骑兵不占优势,双方胶着起来,但是贺人龙这方面有南厂番子的协助,钟寿勇找了几个人用大弹弓将点燃的炸药包射入闯字营,炸药的威力巨大,气浪将士兵们炸得肢体横飞,床弩也散架了,骑兵顺着马道往城上攻,李过无奈,只好领着残兵回城逃走。
  李过出城之后直奔武昌船厂,那里不单是船厂,还是堡垒和水师营地,左良玉的儿子左梦庚在那里坐镇,贺人龙反了,左大帅的儿子总不会反的。一帮衣不蔽体的残兵疯狂的奔跑着,迎面正遇到刘子光的效死营。
  双方一照面,李过就愣了,这是哪里的部队啊,怎么打扮和武器这么奇特,事到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拦路的一概杀过去,闯字营的残兵再怎么说也有两千多人,冲垮这个几百人的小部队应该没什么问题。
  效死营的反应极快,看见成建制的部队杀出城来,立即排兵布阵,在军官的口令下列队射击,一阵白烟过会,冲在最前面的闯字营士兵栽倒了一大片,胸前没有箭矢,只有小酒盅那么大的伤口,李过大惊,但此时已经不能后退,贺人龙的骑兵已经追出来了,前有狼后有虎,只能落荒而走,幸亏效死营的兵少,挡不住这些败兵的去路,加上子弹有限,就没有阻挡他们逃窜。
  贺人龙的骑兵果然紧跟着就追了出来,看见效死营也是一惊,效死营虽然装备了先进的火器,但是在郊外旷野遇上兵力占绝对优势的骑兵也讨不到便宜,刘子光心中一惊,急令射击,那边贺军骑兵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射了一通箭过来,两军相距甚远,终究还是子弹的威力大些,打翻了几十个骑兵,而骑兵们射出的羽箭则大多射进了土里,即使有飞的远点的也被盾牌挡住。
  骑兵见遇到劲敌,便不去追赶闯字营,分成两翼向效死营包抄,效死营也迅速改变阵型,将火炮和机关枪拉到了阵前,士兵摆成雁翅状,平端枪支准备射击,一场火并眼看就要发生,忽然城头上传来鸣金之声,原来是贺人龙已经通过千里镜看到了效死营的旗帜和天子符节,认出这是朝廷的军队。
  万没想到朝廷大军来的如此迅速,又是如此的神勇,贺人龙惊喜之余,出城拜见钦差,刘子光这才知道城里发生了兵变,当即赞了贺人龙几句,然后询问他左良玉还有多少残兵需要处理。
  贺人龙道:‘左贼一早出城不知所踪,想必是去了汉阳城,我军务必拿下武昌船厂,否则贻患无穷。”
  刘子光笑笑,命人从马车上拿来左良玉的人头,道:“左良玉已经伏诛,他的残部看到人头自会请降,占领造船厂的功劳就让给贺将军吧。”
  贺人龙看见左良玉的人头,顿时心中大定,他怕的就是左良玉掌握部队,这个老家伙的用兵能力超强,当年贺人龙就是多次败给他才投降的,现在左良玉已死,他就没什么顾忌了,而且他刚刚倒戈,需要一个大功来奠定自己的位置,当然愿意领兵攻打造船厂,于是贺人龙领着骑兵直扑造船厂,刘子光则在后面压阵。
  左梦庚今年二十岁,是左良玉的长子,年纪不大却掌管了左军的水师,水师有上百条战船的兵力,其中大部分驻泊在造船厂的码头边,这是左军中的精锐力量,船上搭载的火弩和重型蒸汽弩杀伤力非常巨大,造船厂内储备着大量的煤铁粮食,是左军的一个重要基地。
  一大早的就不太平,先是远处火车站方向有奇怪的声响,然后是城里的千把个了、溃兵涌到厂子外面,听他们说贺人龙反了,左梦庚急忙披了甲出来观看,造船厂也是座小城池,有城墙、垛口和望楼,左梦庚上去一看,下面带队的是自己的好朋友李过,样子非常凄惨,盔歪甲斜的不像是作伪,于是赶紧开门将这些人放进来,紧接着贺人龙的骑兵就到了,为首一人手中的旗杆顶端挑着一颗血淋淋的首级,赫然正是左良玉。
  左梦庚看见父亲犹自睁着眼睛的首级,惨叫一声,口吐鲜血倒地昏迷,左右赶紧上前救助,掐人中灌凉水,折腾了一阵子左梦庚才醒过来,立即咬牙切齿的下令,把厂子里的重型武器搬上来猛轰贺人龙这个叛贼。
  别看造船厂的城池小,发起威来可厉害,一人多长,手臂那么粗的箭矢不要钱一样朝外猛射,普通的箭矢更是如同下雨,而且都不是人力发射,而是由舰载重武器发射,贺人龙的骑兵当即死伤无数,连贺人龙本人也中了一箭,战马也被射穿了,要不是亲兵拼死掩护,他今天就要跟随左良玉而去了。
  骑兵们当即溃败,左梦庚亲自率兵杀出,抢回了左良玉的首级,又迅速缩回城内,左梦庚虽然怒火中烧,但并没有冲昏了头脑,他知道自己兵力有限,在野外和骑兵对战讨不到便宜,眼下只有纠集汉阳和汉口的兵力,扑灭反叛,可是父亲已死,这么大个烂摊子自己怎么收拾过来,那些身经百战的叔叔伯伯们,又怎么会听自己这个侄子的调遣。
  左梦庚迅速做出决定,亲自渡江去汉阳,把汉阳的兵用战船载过来强攻武昌,父亲死亡的消息暂不透漏,反正隔着大江他们消息也传不过去,那些长辈们如果有不听话的迹象,立刻杀之,眼下是非常时期,容不得半点犹豫了。
  左梦庚带着大批战船渡江而去,造船厂的防守交给了好兄弟李过,李过和左梦庚年纪相仿,友情颇深,他自幼在流贼中长大,军事素质也不低,按理说守住这所武装到牙齿的小城池没什么问题的,可是他的敌人变了,不再是刚才的骑兵部队,而是变成了穿着奇怪盔甲的三百步兵。
  蒸汽弩的厉害,刘子光非常清楚,所以约束士兵不要靠近造船厂,这场攻坚战的主力注定是大炮而不是士兵,十门大炮一字排开,瞄准了武昌造船厂,由于射击距离增大,发射药也从一份增加到了一份半,大炮旁边摆放着杀伤霰弹,攻坚实心弹和装了引火之物的烧夷弹,按照次序进行发射。火铳兵们排列在大炮后方,子弹上膛,随时准备推进,贺人龙的骑兵也重新整理了队形,贺人龙这家伙到底是条汉子,硬是自己用刀子将箭头剜了出来,草草的包扎了一下就继续指挥作战,刚才那一拨打击死伤了他上百个弟兄,想起来就窝火,等拿下造船厂,一定要把那些工人都砍了。
  李过通过千里镜看到远处正在忙碌着装填炮弹的效死营,很是疑惑,他想象不出那个和弩床差不多大的管状武器能射到自己,在李过心里,武器的射程和威力应该和体积成正比,要知道蒸汽连弩光是锅炉就有房子那么大了,没有那么大的锅炉,凭什么能射那么远啊。
  李过的知识很贫乏,只知道蒸汽大炮能打得远,不明白火药大炮的厉害,不过刘子光立刻就给他补上了这一课,一门大炮率先发射,炮弹带着尖锐的啸声落到城墙前面,在地上弹起,又向前窜了一段距离才砸在造船厂的城墙上,李过只觉得脚下一抖,心里也是一抖,这玩意,厉害!
  厉害的还在后面,第一门炮只是试射,炮兵哨官用双筒千里镜观察了弹着点,下令大炮提高两个度的仰角,这样就能越过城墙,直接射入造船厂内部了。其余的九门大炮同时怒吼,实心弹呼啸而出,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掠过长空,越过城墙,砸到造船厂内部,造船里都是砖木结构的房子,被炮弹打穿以后,里面的工匠和士兵慌乱的逃出来,这时候第二轮炮弹又飞过来了,这次是远射型杀伤霰弹,漫天的钢钉把衣着单薄的工匠们打的浑身窟窿,幸亏李过换上了左梦庚提供了全身铠甲,就这样还是被打的生疼,连护心镜都被砸凹了一块。
  李过下令蒸汽大炮还击,可是他们的蒸汽大炮和蒸汽连弩都是固定射角,根本大不了那么远,射出去的铁球和箭矢只能徒劳的落在效死营炮兵面前的空地伤上,造船厂的还击引来了更猛烈的报复,十门大炮轮番射击,每射出一颗炮弹,炮兵就用一根前端捆着棉布的木棍蘸了水清理炮膛,把火药残渣和火星清理干净,再用相同的干“拖把”再次清理炮膛,清理完毕之后,将炮弹和一份半火药填入后膛,最后垫上雷汞,随后关闭炮闩,拉动炮绳进行击发。
  由于造船厂是硬目标,所以炮兵们射的最多的是普通的攻坚弹,这种实心球对造船厂的各种设备破坏力很大,其中一颗命中了造船厂的大锅炉,将这个几十万斤级别的大型锅炉砸出一个洞,巨大的蒸汽压力无法从这么狭小的空间外泄,顿时引发了大爆炸。
  第八卷
南方
第二十二章
鏖兵.买命
  造船厂有一座巨大的锅炉,平时为船厂的蒸汽锻压机提供动力,必要的时候为防御系统提供动力,锅炉的壳体是耐压的钢板铆接而成,寻常打击是无法穿透的,可偏偏这可颗炮弹打中的是炉膛向外输送蒸汽的管道根部,管道禁不住打击当场断裂,巨大压力的蒸汽将管道上的减压阀抛出几百丈远,失去控制的压力瞬间爆发,引起了一场大爆炸,大片的壳体凌空飞起,滚烫的沸水泼下来,炉子里火红的煤炭也满天飞舞,造船厂内顿时成了阿鼻地狱。
  厂里的工人死伤无数,城墙上暴露在外的士兵也被砸的缺胳膊断腿,幸亏藏兵洞里还有一部士兵没有伤到,造船厂还有抵抗的资本,不过看到巨大的锅炉已经塌了一半,很多灰头土脸的士兵心惊胆战,感到这仗没办法打下去了。
  武昌造船厂的城防武器代表了华中一带最高的科技水平,蒸汽大炮和蒸汽连弩的技术含量不比利国铁厂的差,可是锅炉一完蛋,这些武器顿时没了用场,李过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答应过左梦庚,务必要坚持到援军到来的,此时绝不能撤退。有几个小兵蹑手蹑脚的准备滑脚溜走,被他一刀砍翻,然后喝道:“谁敢逃跑,定斩不饶!”看到他血红的眼睛,就是兵痞也不免胆寒。
  刘子光作为铁厂的前奴隶,自然知道锅炉在兵器上的运用,他当即命令贺人龙的骑兵冲锋攻城,贺人龙二话不说,驱动大军猛攻,可是冲到一半,忽然从城墙上射出大团的铁蒺藜,遍布在冲锋的必经之路上,战马猝不及防,最前的一波都中招倒下了,后面的收不住马蹄,也翻倒在地,城墙上再次发射弩箭,这回是长矛般粗细的脚蹬床弩,虽然不如蒸汽连弩的威力大,也够骑兵们喝一壶的。
  看到弟兄们损失惨重,贺人龙心中不忍,可是打仗就是这样,没有不死人的,刘子光也心中着急,这船厂的防御太强大了,简直可以和利国铁厂媲美了,必须将其拔除,否则贻患无穷,他一边命令炮兵继续开火压制,一边恳切的对贺人龙说:“左军气势已丧,此时务必一鼓作气夺取城池,成败在此了。”
  贺人龙何尝不知道造船厂的重要性,这里储存了大量的铠甲兵器以及重装备,攻下之后,只凭江对面的几万士兵是很难有所作为的,他心一横,亲自领兵攻了上去,效死营的炮火集中火力打击船厂的正门,两轮射击下来,城门终于被二十枚炮弹打开,城墙上的士兵们将床弩箭槽里的箭射完之后才发现存放箭矢的库房被炸塌了,他们已经没有力量抵御敌人的入侵了,李过却不这样认为,他操起一根长矛大喊道:“弟兄们,有种的就和贺人龙拼了!”流贼中不乏悍勇之士,看见将军都这样拼命了,一股豪情也涌上心头,拔出兵器和李过站到了一起,迎着汹涌而来的骑兵毫不畏惧。
  造船厂的城门已经破了,这时候再想堵根本来不及,只能拿人往上填,幸亏船厂里有不少长矛,用来对付骑兵相当有效,贺人龙的骑兵终究比满清骑兵的素质差,连在马上射箭的本事都没有,只能冲上去拿马刀砍人,两边的人冲撞到一起展开了殊死的搏杀,刘子光在这边一边观望一边摇头:“水平太差了。”等一支烟抽完,城门的缺口居然还没易手,刘子光实在不能容忍了,丢掉烟头道:“弟兄们,该咱们上了。”说完操起一支上了刺刀的长铳走到了队伍的前列。
  炮兵携带的炮弹不是很多,再说以后还有大仗要打,不能在这里消耗完了,所以他们干脆丢下大炮,全体上刺刀,跟着刘子光开始白刃突击。
  几千人在造船厂的城门附近鏖战,但在刘子光看来就是乡间庄稼把式拿着农具聚众斗殴,别看叫得很响,但远没有达到惨烈的程度,和以前满清攻打济南的战斗烈度比起来差远了,基本上是各自为战,捉对厮杀,几乎没有像样的战术配合可言。
  刘子光带领着三百火铳兵迅速杀过来加入战团,战局随之大变,一般来说肉搏战的交换比是一比一,尤其是这种战斗力接近的情况下,可是效死营手里的家伙可不是烧火棍,那是要人命的火铳,人家根本不和你肉搏,当胸就是一枪,任凭你穿着多厚的铠甲也是白搭,打不死也能把你打翻在地,再过来用刺刀狠狠的戳一刀,这谁能受得了啊,一个照面过去,李过的弟兄们就趴下几十个,那些不信邪的士兵顶着铁盾扑过去,可是人家还有手榴弹呢,前排的十来个人一起投掷手榴弹,把这些盾牌兵炸得人仰马翻,李过不甘心,亲自领人发动反冲击,硬是拿命往上填,效死营士兵把长铳一扔,掏出连发短铳连续射击,李过当场就中了一弹,子弹把山纹甲都打穿了,鲜血直冒,亲兵拼了命把他拉下来,苦苦劝道:“将军,快走吧,顶不住了。”李过杀红了眼睛不愿意撤退,被亲兵硬是拖走了,码头上还停着几艘船,他们跳上一艘,朝着汉阳方向开去,为了怕人追赶,顺手将其他几条船的缆绳砍断了,船只顺流而下,码头上是一条船都没有了。
  李过一走,造船厂的抵抗立刻瓦解,当兵的再也没有战斗的意志,纷纷抛下武器投降了,刘子光和贺人龙的部队同时进入了船厂,贺军到处搜捕残敌,刘子光的人则到处寻找可以使用的机械设备和物资,刘子光从地上捡起一块带着铆钉的锅炉壁残片感慨地说:“铆接的就是不如焊接的结实啊。”这时忽然听到有无数人狂呼饶命的声音,抬眼望去,原来是贺人龙将俘虏们集中起来,让他们统统跪在地上要大开杀戒,难怪他生气,这次攻坚战死伤了他五百多个弟兄,马匹也死了不少,十个营打掉一个半营。
  可是刘子光却不赞成杀俘,他立刻大声喝止了这种行为,因为这些俘虏里面有不少是造船厂的工匠,属于高级技术工人,难得的人才,怎么能随便杀掉呢。
  贺人龙不清楚刘子光的身份,以为他充其量是一员千总,现在船厂已破,自己的大功已经到手,是时候拿点威风出来了,于是他不满的说:“本将杀几个俘虏算什么,尊官不会连这个都要管吧。”
  刘子光道:“贺将军要杀闯字营的兵可以,造船厂的工匠不能杀,我统统要了。”
  贺人龙大怒,刚才用蒸汽连弩大量杀伤他的部下的正是船厂的武装工人,他就是要找这些人算账的。”当下强硬道:“我就是要杀,你能怎样?”
  刘子光道:“这些人我有用,我说不能杀!”
  大家都是刚刚拼杀过一场血战的,情绪都不稳定,见两员主将起了争端,士兵们立刻刀枪相向,贺人龙的兵人多,立刻将效死营围住,可是效死营毫不畏惧,端着火铳形成刺猬状,其中足有十只火铳瞄准着贺人龙,只要刘子光一声令下就能将其打成马蜂窝,贺人龙知道这种武器的厉害,也觉得此时不宜内讧,刚想出言和解,刘子光先哈哈大笑起来,一派毫不在意的大将风范,于是贺人龙也跟着嘿嘿笑起来,两个人笑完了同时命令手下把兵器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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