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器时代(精校)第21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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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谈着呢,黄宗羲也从南厂回来了,皇上的手谕也没用上,南厂很客气的告诉他根本就没见过什么唐公子,黄宗羲立刻赶回钱府回报,见唐镜晓安然无恙的坐在书房,他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黄宗羲和唐镜晓有些来往,但并非背背之情,而是互相爱惜文采而已,虽然在外人眼中他是钱谦益介绍进宫的,但是并非钱氏一党,而是很独立的一个人,既然唐镜晓没事,他也就不再耽搁,依旧进宫去了。
  刘子光确实不知道唐镜晓和钱谦益之间的关系,他还以为唐镜晓是柳如是养的面首呢,不由得有点替老钱难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蛮有意思,在柳如是的心目中,自己何尝又不是她的面首呢。既然人家求上门来了,不就是一个小帅哥么,何不卖她这个人情,所以刘子光毫不犹豫就写了手令让五城兵马司放人。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有点疑惑,首先是一队锦衣卫跑到五城兵马司要人,一副找不到人就不罢休的嘴脸,然后钱谦益也很凑巧的出面了,同样是为了要人,再往后是如今红的发紫的帝师黄宗羲拿着朱由校的手谕跑到南厂,还是为了救人,如果只是为了救柳如是的面首,这件事情就说不通了,唯一可能的是,这个姓唐的小子和钱谦益或者是黄宗羲之间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
  刘子光当即下令秘密调查唐镜晓的一切,包括汤山温泉那所别墅的真正主人,他预感到这将是对手的命门所在,需要尽快抓住。
  再说被五城兵马司殴打的那一队锦衣卫,终究还是被放回去了,三十个人有二十八个被打的断胳膊断腿,没有三个月下不来床,相反兵马司这边虽然伤员多达数百人,但都是轻伤而已,这回两边的梁子算是结上了,不过五城兵马司上上下下每个人都不后悔,而且达到了空前的团结,都是人生父母养,都是吃朝廷饭的,谁比谁矮一头啊,这一架打出了兵马司的威风,打出了兵马司爷们的志气,从此以后在京城可算扬眉吐气了。
  这一场暗地里的较量最源头还是因为那几个待判的贪官,由于出了唐唐的事情,钱谦益总是疑神疑鬼刘子光知道了他的秘密,所以不敢再力保高一飞等人,失去了他的庇护,最终高一飞还是被判处了斩立决,他儿子高雄也是同样的斩立决,马云不是官身,判决起来更没什么阻力,也是一个斩立决,外带所有家产充公。巡江御史林如海是马云所谓的岳父,自然逃不了干系,但是由于他没有收受贿赂,所以判决稍微轻一点,是斩监侯,其余还有一批沿江州县的贪官由于没有京里的后台,被判了秋后决,而从巴达维引渡来的程良珏则被重判为凌迟处死,他是谋逆的大罪,自当凌迟,陈子昂是协同犯,凌迟可免,死刑难逃,也弄了个斩立决。自此风风雨雨几个月的江堤舞弊案画上了一个不太圆满的句号。
  这是两股势力博弈的结果,代表新兴势力和劳苦大众的镇武侯一方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扭转了社会上的贪污风气,代表着传统势力的广大官宦们也没有全败,只是抛出了一个弃子而已,大多数官员还不是继续当官继续逍遥,等风头一过还是外甥打灯——照旧。当年太祖皇帝剥皮实草都没能遏制的贪污风气岂是砍几个脑袋就能扭转过来的。不过他们还是伤了一点元气,自此湖广算是彻底沦为刘子光的势力范围了,就是沿江几十万民众,提起镇武侯来也是恭恭敬敬宛如再生父母,先前那些被湖广按察司逮捕的百姓都被无罪释放回家,每户都在家里供上了刘子光的牌位日日烧香,天天膜拜,民心极高。
  双方可算是半斤八两斗了个平手,唯一的赢家居然是当今皇上朱由校,他这一手玩得实在漂亮,赦免了贪官让他们带着锁链办公,虽然这也是太祖时期有过先例的,但实施起来也算新鲜,至少在一个时期内能遏制贪污的风气,广大官员都盛赞陛下是仁君、明君。百姓们看到了皇上反腐的决心,也更加爱戴万岁爷,十八岁的朱由校,支持率达到了一个小顶峰。
  治大国如烹小鲜,是急不得的,这是黄先生对朱由校说的话,黄宗羲年纪不大,学识极其渊博,而且很有自己的观点,并不像以前那几位老先生那样只知道讲古,他讲出来的古代君主治国的故事都是很有代表性,玄武门之变的李世民,黄袍加身杯酒释兵权的宋太祖,还有利用秦桧杀害岳飞的宋高宗,本朝靖难之变的永乐爷,这些小故事让文化历史基础比较薄弱的朱由校学到了很多东西,每次听黄先生绘声绘色的讲完一个历史故事,朱由校就像是刚看完《读者文摘》的中学生一样,觉得自己的智商和情商如同火箭般的上升。
  为君之道无外乎制衡,这是今天黄宗羲给朱由校讲的故事,一个优秀的君王不用是宋太祖那样能打的武将,也不能是南唐李煜那样的才子,他只需要做个睿智的决策者和平衡者就可以了,用下面文臣武将的才能来治国是最明智的,打一方压一方,时刻保证朝廷内几股势力的平衡,才能保证皇位稳妥的坐下去,大明朝才能蒸蒸日上。
  听黄先生讲完平衡之道,朱由校第一个想到的是还在面壁思过的魏忠贤,小魏子怎么都算是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因为争宠而陷害镇武侯也是情理之中,现在冷一冷他,磨练一下他的耐性,等到合适的机会还是用重新启用的。
  第九卷
讨伐
第四十章
日久生情
  之所以将高一飞等人判了斩立决而不是秋后决,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贪官务必严惩,而是再过一段时日大明朝将会举办一次盛典,届时肯定要大赦一批人,为了不让这些人摊上大赦的东风就只好先杀了。
  盛典是皇太后册封仪式,昔日的李太后已经在某个夜晚上吊自杀了,当然表面上内务府不会说里李太后是自杀的,而是说其是暴病而亡,葬礼没有人认真去办,草草了事而已,紧接着的才是内务府要办的大事情,那就是当今皇上的生母南宫皇太妃晋升为皇太后。
  斩首是集中进行的,江堤舞弊案和上海谋反贪污案的犯官们一起开刀问斩,只有程良珏的死刑是单独进行的,谁让人家特殊呢,是死刑的最高级别凌迟。监斩是由刑部负责的,刘子光根本没兴趣过问这些血腥的事情,而且斩首那天几位出外旅游的夫人也回来了,他要忙着摆宴接风呢。
  赵雯、彭静薇、刘小猫,外带着李香君这一通玩可去了不少地方,山东走了一圈,然后又乘船深入了四川,收获颇丰,光是珍奇异兽就带了整整一船回来,这不,连吃饭的时候刘小猫都要带着她的新宠——一只温顺可爱、全身黑白相间的大熊猫。
  本来这种动物并没有正规的名字,在四川当地被称为花熊、竹熊、黑白猫等,还是刘子光一眼看见惊呼道:这不是大熊猫么。才为它正了名,大家都觉得这名字好,以后就叫大熊猫算了。
  镇武侯府里摆了一桌家宴,刘子光和众女一起饮宴,席上坐的有彭静蓉彭静薇姐妹,刘小猫、李香君、赵雯,一旁伺候的是大丫环韩雪儿,在场的女人不是刘子光的媳妇就是即将成为他媳妇的人,包括韩雪儿在内也早就是老刘床上的人了,韩雪儿在很长的时间内都没有再和满清有联系,或许是军机处放弃了这可棋子,或许是他们想把她埋的更深一些,既然敌人不动,刘子光也不动。
  韩雪儿的表现很好,府里上上下下没有人不喜欢她的,彭静蓉几次提及让刘子光正式将其收房,说就是奸细又如何呢,奸细也能反正的,刘子光嘴上不答应心里却有点松动,如果不知道她是范文程的女儿的话,他还真愿意收服了此女,杀父之仇是不共戴天的,他必须为家人的安全着想。
  六个人围坐着一张大圆桌吃饭,韩雪儿端着酒壶在一旁伺候,圆桌中央有个转盘,用手一拨就能转动,不用站起来去夹够不着的菜了,刘小猫座位旁边蹲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幼年大熊猫,正眼巴巴地等着主人给它喂饭呢,刘小猫一只大勺子上下翻飞,舀了好吃的菜都喂给大熊猫了,每当刘子光看准了一个菜想伸出筷子去夹的时候,转盘总被刘小猫拨弄的转起来,弄得他吃不上菜。
  熊猫嘴刁,特别喜欢吃一种用精面粉椰子油和鸡蛋奶油做成的西洋蛋糕,偏偏众女都喜欢吃蛋糕,筷子勺子齐下,不一会就抢光了,熊猫眼巴巴的看着刘小猫,好像在说我还要吃,刘小猫两手一摊道:“偶也没有办法涅。”
  刘子光看见大熊猫两个圆溜溜漆黑的小眼睛甚是可爱,便道:“看这熊猫如此期盼的眼神,不如就叫它盼盼好了,也算有个名字。来人啊,让厨房再做三份蛋糕过来,算我赏给盼盼的见面礼。”
  盼盼实在是可爱,众女都非常喜欢,这就不由得引起了门外几头畜生的妒忌,大小啸天和小天蓬由于吃相过于不雅,体型也过于庞大,所以不得进门,这会一个个急得什么似的,大小啸天呜呜地呜咽着拿爪子挠门,狗嘴里淌的全是涎水,小天蓬倒没有唧唧wap圈#子@网,只是在那里不停地打转,似乎对盼盼抢了刘小猫的宠爱极其不满。
  刘子光的府里非常自由平等,虽然他的夫人们地位不同身份不同,有尊贵的太上皇赵雯,有富庶的豪门之女彭家姐妹,有犯官家属教坊司捞出来的李香君,还有来历不明的猫女刘小猫,但是都象姐妹一般,毫无尊卑贵贱,也没有寻常人家里正妻平妻妾室姨娘之类的区别,刘子光对她们一视同仁,对每一个人都是宠爱有加,从来不摆大丈夫的威风,不给她们讲什么三从四德,不让她们做女红读烈女传,更不讲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死规矩,甚至连彭静蓉许久没有怀上孩子这样一般人不能容忍的事情他也不放在心上,这些都让自小受到过严格家教的韩雪儿感到很奇怪。
  或许他只是个乡野匹夫,不懂得礼教之法吧,但是看他在家里的表现,又不像是个什么也不懂得粗俗之辈,卧房里的超大弹簧软床和小客厅里的“沙发”软椅,还有后花园的玻璃花房和喷泉都是他设计的,只会舞刀弄枪杀人放火的粗汉怎么可能会这些玩意呢。
  每当想到这些,韩雪儿就觉得很困惑,似乎感到自己已经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并且深切的渴望真正融入这个美好的家庭,而不是带着面具,带着任务潜伏在这里,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必须逼着自己去想想父亲被杀的惨状,才能激起对刘子光的仇恨,对汉人朝廷的敌视。可是这个办法越来越不灵验了,说到底韩雪儿只是个女人而已,在女人的心中,当国家民族政治这些所谓大是大非的问题遇到爱情的时候统统都要让路,即使把亲情和仇恨加上也不顶事,韩雪儿,或者说范冰冰自从进入镇武侯府以来已经有将近两年了,这期间刘子光也没少和她上床,而且还是她第一个男人,刚开始的时候她很抗拒,硬忍着辗转承欢,后来逐渐习惯了,而且喜欢和刘子光做这种事,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真的爱上了杀父仇人,如果韩雪儿晚生个几百年,读过张爱玲大姐姐在《色戒》写的话,或许她就会明白了,“通往女人灵魂的通道是阴道”简而言之,她是因性而爱了。换句粗俗的话说,就是“日”久生情。
  军机处曾经通过极其秘密的渠道和韩雪儿联系过,让她想办法杀掉刘子光或者杀掉他的家人,以此作为对其重伤康熙帝的报复,可是却被她推脱了,说镇武侯府警卫极其森严,根本无法下手,还是等合适的机会再说吧,军机处在南明的谍报系统几乎全灭,只剩下韩雪儿这一支,既然韩雪儿不愿意执行命令,他们也没办法,只能妥协。也幸亏韩雪儿没有轻举妄动,要不然她现在已经被秘密处死了,要知道对她的监控一直就没有放松过。
  明清两国现在正处于不尴不尬的关系当中,暂时休战是因为彼此的力量都不足以完全的消灭对方,今年北方的收成不错,南明的情况也较以前大为改观,湖广江西台湾等地都被平了,没了后顾之忧,想必再过几个月,秋高马肥的时候两国又要开兵见仗了,到时候韩雪儿的作用才会真正显示出来。
  刘子光的呼唤将韩雪儿从思绪中拉回到现实,“雪儿,给夫人们斟酒。”
  韩雪儿赶忙端着酒瓶去给杯子已经空了的赵雯斟酒,可是一向以豪饮见长的赵雯却捂住了自己的翡翠玉杯道:“不喝了。”
  “你不是挺能喝的么?怎么今天一杯葡萄酒就够了。”刘子光奇道,今天为了给女人们接风,他特地开了一瓶法兰西香槟省出产的气泡葡萄酒,这可是从西牛贺州万里遥远运来的昂贵舶来品啊。要在以前赵雯一个人就能吹一瓶子下去。
  赵雯的小脸有点红,没说话,彭静薇伸伸舌头帮她说道:“姐夫你不知道,雯姐姐有了呢,你又要当爹了。”
  赵雯轻轻打了一下彭静薇,似乎是对她泄露秘密的惩罚,可是她的表情已经承认了这种说法的正确性,刘子光大喜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已经两个月了,雯姐姐还不想告诉你呢,不过我觉得还是让你早点知道比较好,省的怠慢了雯姐姐。”彭静薇神气活现地说着,众人都是一脸的诧异,看来这个秘密只有她和赵雯知道。
  “这事应该早说啊,瞒着做什么呢。”彭静蓉面带喜色地说,相公多子多孙是好事,虽然自己这个大老婆到现在也没怀上,但是其他姐妹怀上了也是大喜事。
  刘子光也开心得很,他有钱有势,才不在乎多生几个孩子呢,尤其赵雯的孩子比较重要,如果是男孩的话那可是旅宋的皇太子,想到自己的儿子将来能当上真正的皇帝,如何不让他兴奋。
  “嗯,雯儿不喝就罢了,其余人都得满上,咱们庆贺一下。”刘子光道。
  韩雪儿强颜欢笑,再次从冰桶中取出香槟酒瓶,为众人满上了香槟酒,心里却在想:如此天伦之乐恐怕我今生是很难有了,两国再次开战之日,就是我生命倒计时开始的日子。”
  第九卷
讨伐
第四十一章
伤离别
  就在镇武侯府莺莺燕燕们欢聚一堂的时候,南门外雨花台刑场上却是一片腥风血雨,愁云惨淡,待斩的人犯们一字排开,后领子里插着高高的令箭,上面用黑字写了一个大大的斩,人犯们全都是头发蓬乱,脸上污浊不堪,身上穿着新欢的白色内衣,有的发呆有的痛苦流涕。
  高一飞为官多年,万没想到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身首异处万民唾骂也就罢了,还把儿子的性命也搭上了,可怜高雄年纪轻轻还没有成亲就要被斩首,老高家这一脉自此算是绝种了,高一飞很想破口大骂,但又不知道该骂谁,那些比他大比他小的官员一个个的居然都安然无恙,就他们高家父子被推上了断头台,这让他很不平衡,但是细想起来也是理所当然,谁让他象条疯狗似的乱咬一气,弄得里外不是人,即使都察院的老同事想帮他也是有心无力,最终高家父子是作为两方博弈的结果,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而被处决的,这一点高一飞很清楚。
  同时被处斩的还有湖广的一些州县官员,他们就跪在高一飞的旁边,彼此没有话说,反正一起死了,黄泉路上有的聊。再远处是马云和陈子昂,这两个年轻人到底没经过什么大事,已经吓得瘫了,乱糟糟的头发遮在脸上,隐约能看见苍白的面容。
  刚才游街的时候京城的百姓们已经用臭鸡蛋烂白菜狠狠招呼过他们了,震耳欲聋的喊打声和劈头盖脸的污物袭击岂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他俩昏死过去也是情理之中,高一飞收回了目光,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耳边传来四圈围观百姓的轰然叫好,他知道那是斩首开始了。
  一个个斩将过来,终于轮到了高一飞,为了体现人文关怀,不至于出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惨场景,监斩官员将高一飞排在了高雄的前面,两个穿着大红袍的刽子手将高一飞脖子上的令箭拽出来扔到前面,随便看了一眼喊道:“验明正身,犯官高一飞,男,年五十二岁,判处斩立决。”
  监斩的台子上扔下一支令箭,声音仿佛从云端里传来:“行刑!”
  高一飞只感觉到一只温柔而粗糙的大手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下,然后就感到自己变成了一只飞鸟,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不停地旋转,一瞬间他看到了外围密密麻麻的百姓,地上一具具尸体,还有监斩官坐的台子,刽子手的大红袍和鬼头刀,这一切都在瞬间完成,最终高一飞看到的是自己那失去了头颅的躯体和一旁儿子高雄失魂落魄的眼神,他明白此时儿子看着的正是自己的脑袋,他张张嘴想告诉儿子别怕,一点都不疼,可是根本说不出话来了。
  高一飞的都察院同仁给刑部打过招呼,务必要给他们爷俩来个痛快的,所以这一刀下去极其利索,毫无痛苦,其他人犯可就没那么便宜了,有那没给刽子手送礼的人,砍了两三刀才将人头砍下来,与其说是砍下来的还不如说是割下来的,当然这样一来,刽子手就得不到围观群众的叫好了。
  可怜高家父子共赴黄泉路,没能看到后面的一幕,马云和陈子昂的斩刑进行的马马虎虎,所谓验明正身就是随便看了一下然后就匆忙斩首了,斩的时候两个助手扶住瘫软的躯体,刽子手一刀下去了事,人头也不示众,尸体拿草席一卷,自有家人来收。
  现如今杀头都讲究人性化,不再将人头放在笼子里选在城门口示众,等到放臭了再掩埋,而是斩完之后就发放给犯人亲属,由他们再找丧葬铺子的人将头颅缝在尸体上埋葬,今天处斩的这些人都是官员,虽然家产被充公但总还有些叔伯兄弟,他们已经把棺材预备好了,等刑部的人撤走就把尸体缝好偷偷摸摸的埋在这附近的乱葬岗子上,被处斩的人不能进祖坟,这也是规矩。
  今天的斩首表演结束,百姓们兴致不减,津津有味的一边谈论着精彩片段一边回城去了,谁也没有注意到远离刑场的地方有几个人正在送别。
  “子昂,从今以后你就是以前的你了,希望你能改头换面从此不在这俗世中出现。”唐镜晓的声音带着一丝疲倦,一丝苦楚。
  唐镜晓面前是一辆马车,车里端坐着一位相貌温婉的女子,只是气血有点虚了,面色苍白的很,谁也不会将这个女子和刚被处斩的陈子昂联系起来,她(他)拿着手帕掩住嘴轻轻咳了两声道:“镜晓,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今生今世我是没办法还了,只盼来生和你再续前缘。”
  唐镜晓苦笑:“我的命本来就是你救的,一报还一报罢了,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千万不要让南厂的人抓到你。”
  两人的手再次握到了一起,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彼此再没有话说,多少年的风风雨雨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终究还是黯然收场,见他俩久久不愿松手,一旁陪伴着的柳如是轻轻叹了口气,让马车夫挥起了鞭子,马车缓缓前行,两只手很无奈地从紧握变成了手指相扣,然后又变成两只手指扣着,最终还是分开了,陈子昂泪眼婆娑,望着渐渐变远的人影不住的挥手,直到拐过山的那道弯才怅然地停止挥手,呆呆坐在颠簸的马车里,暗自思量道:暹罗这个地方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与此同时,长江边上,几个汉子正在和一艘乌棚客船的船家商量着船资。
  “就一个人嘛,又没得什么行李,二百个钱了不得了,他还能帮你干干活什么的,你看行不行,行就上船,不行就另找别家了。”
  船家托着下巴看着眼前这个要搭船去杭州的小子,一脸麻子,畏畏缩缩的,一看就是没出过门的乡下土鳖,心说权当行善积德了,便道:“好吧,就当是赚个酒钱了,上来吧,不过先说好,饭我可不管。”
  “好吧好吧,就这么说了,二狗子你赶紧上船吧,到了三舅公那里别忘了捎个信回来。”
  一脸被热油烫出麻子的马云缩头缩脑上了船,然后立时蹲在船尾不敢动了,他虽然家财万贯,但始终没有养出那种高贵典雅的气质,反而极其猥琐,这样反而增加了几分掩护,任凭同船的人想破脑袋也猜不出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麻子居然是名震一时的神童富商马云。
  马云是靠着巨万的家财硬生生买了一条命回来,一百万两银子买条命,还没有人能挡住这种诱惑,哪怕是反腐的风还在劲吹,刑部的几个家伙找了个和马云一样猥琐的替死鬼,拿酒灌醉了拖上刑场杀了,自此人世间就没有马云这个人了,除非改朝换代他才能重新出山,眼下只能潜回浙江老家隐居。
  相比之下陈子昂的事情风险就小了许多,因为是钱阁老和齐尚书秘密交办的事情,齐振铭的心腹亲自来处理的,两个人犯虽然都是偷梁换柱,但彼此并不知道。钱谦益本不想救陈子昂!,但挨不住唐唐彻夜的哭泣,怕他哭出个三长两短来还是终于出手了,唉,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想到这里钱谦益就觉得郁闷,他暗暗发誓,以后决不能再做这样违反原则的事情了。
  程良珏的凌迟在次日进行,这回可是货真价实的程良珏,没人冒着欺君之罪为一个谋反的钦犯逃脱惩罚,上次凌迟过九千岁黄金荣之后,京城广大人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样的好戏了,成千上万人围在刑场周围观看,甚至还有不少特地从上海赶来的看客,行刑的师傅是著名的小刀刘,居然老人家本来都金盆洗手收山了,这次还是看了镇武侯的面子才重新出山再刮一回活人。
  随着程良珏的三千六百刀刮完,这场轰轰烈烈的廉政风暴终于告一段落,京城也告别了血雨腥风,迎来了万民同贺的皇太后册封大典。
  有个技术性问题难倒我了,按说老钱和唐唐在一起,钱是攻,唐是受,而程良珏和陈子昂在一起的时候,小陈也是受,但是当两个小受在一起的时候,谁攻谁受呢?希望有识之士来给我解疑答惑。
  第九卷
讨伐
第四十二章
马云的下场
  南宫太妃自十六岁进宫以来,十八岁才得宠幸,养育了一双儿女之后失宠被打入冷宫,几度面临杀身之祸,最终带着女儿逃出皇宫,隐居民间十年,历经了种种磨难,如今终于修成正果,晋升为大明朝的皇太后。
  做了婆婆和姥姥的皇太后今年不过四十岁,可是常年的焦虑和生活的疾苦在她的两鬓已经留下了痕迹,经过近两年养尊处优的生活,消瘦枯黄的面容已经养过来了,可是鬓角还有几根银丝,宫女让她染成黑色,她却总是笑而不应,年轻的宫女又哪里知道,皇太后刻意留着这几根白发的用意呢,那是为了纪念洪泽湖畔难忘的岁月,告诫自己时刻不要忘记皇宫是怎么样一个险恶的所在。
  皇太后册封大典极其隆重,甚至超过了皇帝大婚的规格,这是皇帝为了补偿母亲刻意做的安排,普天之下万民同庆,友邦、属国,甚至敌国都派员观礼,高丽、倭国、暹罗、旅宋、满清、西夏、琉球、爪哇,还有万里遥远的天竺、罗煞、西牛贺州那些不知名的小国都有使节前来,光刘子光家就有两位国君级别的贵宾,代表旅宋国的太上皇赵雯和代表淡马锡马甲多拉王国的刘猡猡殿下,那可都是顶级的VIP。
  册封皇太后的日子正好和皇太后四十岁大寿是同一天,这样一来册封仪式的喜庆气氛就更浓了一些,三法司宣布大赦天下,除了罪大恶极的犯人之外一律释放回家,斩立决的改成秋后决,秋后决的改成斩监侯,斩监侯的改成徒刑。全国各地府州县出公帑请戏班子唱堂会,禁军、卫所军士,各级官员多发一个月俸禄饷金,贫困地区免一季的赋税钱粮,江南这些有钱的府县还给孤寡老人残疾人等发放了红包,没钱的府县也开设了粥棚,让吃不上饭的老百姓喝上几顿大米粥。
  浙江省杭州府的灵隐寺外,一个满脸麻子的乞丐正趴在地上不住的磕头,他面前的破碗里只有两三枚天启通宝,看来今天的收成很差,这个可怜的麻子不但一张脸坏了,两条腿也被人打断了,其中一只脚齐着脚脖子被斩下,露出白森森的骨头茬和酱色的烂肉,苍蝇嗡嗡地围着他的烂脚飞动着,不时还飞到他的头上去站一会,谁也看不出这个悲惨绝伦的乞丐就是昔日杭州府名闻遐迩的神童富豪马云马老板。
  马云之所以免遭刑场上那一刀,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浙江无数富商借给他数百万两银子做生意,如果他人死了,这笔帐就算烂了,所以大伙才合力将他救出来,以便他能还钱,在天牢里马云信誓旦旦的告诉浙商的代表,即使官府没收了他的所有家产也不打紧,因为他还有很多秘密置办的铺面、田产、股份,还有几十万两不记名的银票,光这笔钱就够还债的了,马云历来狡兔三窟,奉行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原则,所以浙商对他很相信,期望他死里逃生以后能拿出钱来赔偿大家,少点也无所谓,总不至于血本无归就好。
  马云是这样想的,他既然已经改头换面,不妨重新开始,只要手上还有几千两银子就能翻身,凭着他的聪明才智东山再起,再创造一个马云神话也未可知,可哪里知道黄雀在后,当他辗转来到杭州府,潜到以前匿名置办下的一处宅院,从隐藏的极其周密的机关中取出那一叠最后的命根子时,几个黑衣人出现了,抢走了他赖以翻本的资金,还把他暴打一顿丢到了街上,聪明的马云立刻明白从一开始自己就被人家算计了,人家算准了他还有后手,故意放长线钓大鱼等他取出钱财才动手的。这只幕后的黑手到底是刑部还是南厂马云就不清楚了,对于他来说也没有任何区别,反正现在他是真的身无分文了。
  浙商们很快找到了马云,但是马云已经拿不出一个铜板了,真的血本无归的老板们愤怒的将其两条腿打断抛到了街上任其自生自灭,马云的断腿因为伤口腐烂发高烧快要死了,幸亏有别的乞丐帮他用生锈的菜刀做了一个小小的截肢手术,从此沦为一名丐帮最低级弟子,在灵隐寺门口乞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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