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无双(精校)第34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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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合该!婊子无情
  江东省主席陈子锟莅临南泰,下榻在老护军使公署,这儿现在归南泰县政府,但陈主席住过的后院却没人敢动,摆设布局一切照旧,每天有专人打扫,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大帅回乡视察,让他老人家知道,家乡人民惦记着他呢。
  果然,陈子锟看到县衙后宅的布局和以前一样,满意的夸了一句,周县长是个有心人啊,就这一句,周荣春乐了好几天。
  和陈子锟一同回来的还有梁茂才,他在回南泰的船上又喝的酩酊大醉,被塞进轿子直接抬回了下马坡梁家庄,因为南泰县有正月里来不成亲的习俗,所以婚礼务必要在年前举行。
  一切都是准备好了的,只等新郎官了,梁茂才被送到家之后,头脑依旧昏昏沉沉,恍惚中见自家的茅草棚变成了青砖灰瓦的大房子,猪圈里还有三头黑毛大肥猪,门口大槐树比小时候更加繁茂挺拔了。
  他终于意识到,回家了,在外漂泊十年的自己,终于回到了故乡,梁茂才是孤儿,自小被奶奶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不堪叔叔婶婶虐待上山为匪,一走就是十年。
  祖母老了,虽然身子骨还算硬朗,但满头银霜,皱纹深深,老人家一见孙子就哭:“狗剩,你咋才来啊。”
  铁石心肠的梁茂才,此时终于滴下了泪水,他觉得对不起家人的太多,既然家里想风光一把,那就如他们的愿便是。
  当天夜里,梁茂才沐浴理发,满脸的胡子也刮了,拾掇的干干净净,换上崭新的礼服,本来乡下结婚是用马褂长袍礼帽做吉服的,可梁家人说茂才是带兵的大官,得穿军装才行。
  梁茂才脱离江东军很久,军服早不知道丢哪里去了,不过难不倒乡亲们,早就给他预备好了军礼服,带缨子的军帽,带流苏肩章的制服,还有一把指挥刀,胸前十字披红,端的一个英姿勃发的新郎官。
  一大早,新郎官骑着一匹白马,带着吹鼓手和花轿,浩浩荡荡从梁家庄出发,一路进了县城。
  南泰码头,红玉款款下船,临近春节,客船早就停航了,她是乘坐最后一趟运白煤的货船过来的,船老大很朴实,听说这位美艳之极的女子是来南泰寻夫的,就没要船钱,白送她不说,还帮着提行李。
  “南泰,老娘又回来了。”红玉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心里想着梁茂才见到自己突然出现在眼前时的惊讶模样,不由得哧哧笑了起来,随手摸出一盒香烟来,避着风点燃,优雅的吸了一口。
  “等做了梁家的媳妇,就不能再抽烟了,丈夫好歹是国民革命军的军官,做老婆的也要拿出点体统来,不能让人看笑话。”红玉这样想着,接过船老大递上的小皮箱,一步三摇的走向县城。
  “大妹子,这么远你走的过去么?”船老大不放心的问道,今天是除夕,往日码头揽活的骡车驴车都停了生意,十几里路一个女人家怎么走。
  “大哥,放心吧,我男人会来接的,兴许已经在半道上了。”红玉宽慰着憨厚的船老大,一步步走向了县城,事先猜到要走远路,所以新买了双半高跟的皮靴子,又暖和又好走,小包袱也换成了手提箱,还是那句话,不能给茂才丢人。
  一路上走的很艰苦,新鞋磨脚,每走一步脚后跟都磨得生疼,坚持着走了几里路,实在熬不住了,脱下靴子一看,后脚跟都磨破皮了。
  “天杀的负心汉,看到老娘脚后跟鲜血淋漓的,不知道心疼成啥样子哩。”红玉嘴角又浮起笑意,想到即将见到梁茂才,她觉得浑身都是力气,脚后跟也不怎么疼了。
  找了快手帕垫住脚后跟,继续上路,等到了县城南门口,红玉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城门口很热闹,围了好多人,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玉喜欢看热闹,挤过去一看,只见一支迎亲队伍正从才城里往外出,唢呐手鼓着腮帮子猛吹《百鸟朝凤》,八个结实有力的杠快抬着红色的大花轿走在中间,前面是一匹白马,马上坐着新郎官,呢子军装,十字披红,精神抖擞俊朗无比,正是梁茂才。
  一瞬间,所有的喧嚣都消失不见,天地间只剩下一个骑白马的新郎官,慢慢的从红玉面前经过,眼睛不曾向这边瞄上一眼。
  红玉呆呆看着迎亲队伍经过,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骂出声来,好一个梁茂才,居然成亲了!居然把自己忘得干干净净!不行,老娘今天拼了一身剐,也要把他拉下马,让天下人都知道这是个陈世美,不,他比陈世美还该死!
  忽然,耳畔传来窃窃私语。
  “那不是夜上海的红玉么?”
  “是啊,瞅着象,她活儿可真好,尤其一招观音坐莲,绝了。”不远处两个猥琐的男子看着红玉,悄声议论着。
  红玉猛然醒悟过来,自己不过是一个妓女罢了,一个千人骑万人压的破烂货,在南泰这么丁点大的地方,谁不认识谁,身为军官的梁茂才若是娶了自己,今后还不被人笑话死。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谁让你有情了,你活该!”红玉狠狠骂着自己,提着小皮箱扭着腰肢从哪两个男人面前经过,还飞了个媚眼,两男子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她,手拿东西挡在身前,生怕有什么突兀的东西翘起来顶出长衫有碍观瞻。
  “色样!”红玉暗骂一句,继续夸张的扭着腰肢走了,走到没人的巷口里才哈哈大笑起来,自言自语道:“两头公猪真丢人。”笑的她前仰后合,腰都直不起来。
  笑着笑着,眼泪如注。
  梁茂才骑着白马在县城里已经游了两圈了,这是第三圈,新娘子家里是县城李举人未出五服的侄女,今年十七岁,姓乔,也算和梁家门当户对,找了个当军官的女婿,乔家非常满意,但是要求娶亲的时候在城里绕三圈,图这个面子。
  本来梁茂才是不想跟个猴子似得被人观瞻的,但陈大帅狠狠训了他一顿,说人家一个闺女养了十几年被你领走,就要求你绕三个圈怎么了,别说三个圈,就是三百个圈也得绕。
  梁茂才谁都不服,就服大帅,他虽然桀骜,也知道别人是为自己好,于是只好屈服,骑着白马在城里绕起了圈子,脸上还挂着笑容,这也是大帅要求的,说你个狗日的今天敢哭丧着脸,就枪毙了你。
  但梁茂才真的笑不出,在县城里一走,多年前的回忆就出来了,望着路旁夜上海已经油漆剥落的门板,褪色的栏杆,那旖旎的一夜风情浮现在脑海。
  红玉,不知道她在哪里,老子欠他的啊。
  殊不知,他刚才和红玉擦肩而过。
  ……
  在县城绕了三圈,给乔家人赚足了面子,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向梁家庄走去,人逢喜事精神爽,几十里路跟玩儿似得就走完了,梁家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队伍刚到村口,二踢脚就炸响了。
  梁家大院内外,扎着彩棚,摆着酒席,乡下粗苯桌椅,到处借来的盘子碗筷,猪头肉、猪下水、鸡鸭牛羊鱼样样俱全,还有够味的乡下自酿白酒,管够。
  一切仪式都按老规矩来,梁茂才不懂这些,按部就班的听招呼做就是,像个机械人一般,时不时还得有人交代他,新郎官,笑笑,别板着脸。
  新娘子盖着红盖头从轿子里下来,穿了一身大红绣凤凰的礼服,看身段倒也婀娜纤细,莲步款款,跨火盆什么的,走的十分娴熟,看来在家练过很多次。
  梁家堂屋里,陈大帅穿着马褂长袍,别着红花坐在首席,旁边是梁茂才的祖母,叔婶只能站在一边赔笑。
  周县长亲自担任司仪,据说他当县长以前就干过这个,现在重操旧业倒也娴熟的很。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主席,夫妻对拜。”周县长的声音洪亮高亢没得说,只不过他主持的婚礼比人家多了一拜,搞的陈子锟略有尴尬,不过乡下人们到觉得没什么,人家堂堂省主席,屈尊降贵来到乡下破地方和俺们一起迎亲、过年,承受新人一拜有啥了不起的。
  “送入洞房。”周县长拉长声调喊道,新娘子被送进了洞房,新郎官却留在外面应酬客人。
  今天是除夕,梁家办婚礼,可谓双喜临门,乡亲们连年夜饭都不用准备的,全村几百口子都来吃流水席,人来的越多,梁家人越觉得有面子。
  今天最高兴的是梁家老太太,老人家七十岁了,还没这么风光过,往日顽劣无比,还当了土匪的孙儿,今天终于成亲了,娶得还是县城人家的女子,省城的大官也来道贺,这面子,这排场,梁家庄八百年也出不了一回啊。
  梁茂才一直在外面招呼客人,他是海量,端着个大碗见谁都干,大家都说,今天茂才高兴,得多喝几杯,可是喝道后面却都开始劝了,茂才啊,少喝两碗,新娘子还等着洞房呢。
  最后,烂醉如泥的梁茂才是被抬进洞房的,鼾声如雷,再没醒过。
  新娘子先是坐了很久,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自己揭下红盖头,帮梁茂才摘了帽子,脱了鞋子,又拿热毛巾给他擦脸。
  “晴子……红玉……”梁茂才咕哝着不知道谁的名字。
  新娘子的手抖了一下,长长的睫毛下,晶莹泪珠滴下。
  ……
  除夕夜,南泰县城,红玉提着皮箱在空荡荡的街头游走,远处爆竹声声合家团圆,她却孤独的一个人走。
第五十九章
我就是总工程师
  大年初一,陈子锟乘船离开南泰回省城,梁茂才也想一道回去,却被勒令在家住满半年再说。
  船过老虎滩的时候,水流依然湍急,时值春节,江面没有船只经过,陈子锟让曾蛟派几个精通水性的弟兄下去把礁石炸掉。
  一个水手绑上绳子下水观察情况,一分钟后上来了,冻得直哆嗦,灌了一大口烧酒后才缓过劲来,道:“不行,水流太急,手榴弹绑不上去。”
  曾蛟也道:“大帅,这是技术活儿,咱们做水匪的干不来啊。”
  陈子锟也知道有点强人所难,正要作罢,双喜道:“江湾那地方不正在修铁桥么,找个技术工人来把礁石炸了便是。”
  于是轮船继续前行,走了四十里水路便看到两岸的铁路工地和桥梁墩子,不过已经停工了,一个人影都瞅不见。
  淮江在这里拐了一个弯,故称江湾,水流平缓,两岸地形地貌也适于修铁路,淮江大桥的地址在选在这里,江东军曾在江北开荒两万亩种植罂粟,后来陈大帅禁烟,所有的烟苗都被铲了,但开垦好的土地不能浪费,就都种上了麦子。
  江东施行农业新政后,郑泽如被派到南泰主持工作,他考虑到农村宗族势力过大,工作很难开展,便在这块地方大展拳脚,因为这里都是逃荒来的难民或者没根没梢的小户人家,听招呼,肯干活。
  陈子锟站在船上,放眼望去,阡陌纵横,树木成林,一片片房舍横平竖直,甚是喜人,便问副官,这里叫什么地方。
  双喜道:“回大帅,这儿是南泰县下面一个乡,叫北泰乡,有三个村子组成,人口一千二百人。”
  陈子锟饶有兴趣:“下去走走。”
  一行人下了船,在北泰乡溜达一圈,乡民朴实,不认识眼前这位便服男子就是省主席,陈子锟倒也乐得如此,走马观花看了乡公所、邮局、小学校、警察所,频频点头道:“搞得不赖,不过北泰这个名字太大了点,和南泰分庭抗礼,这怎么能行。”
  双喜道:“回去后就安排人把乡编制撤了,改成村子。”
  “No,No,No,我不是这个意思,凭什么北泰不能升级为县城呢?”陈子锟道。
  “可是……这县城也太寒碜点了。”双喜挠着脑袋此事从长计议,众人直奔工地而去,在堆积如山的枕木后面的工棚里,看到一个穿棉袄带毡帽的小伙子,正和一个中年人吃饭呢,见到陈子锟等人进来,紧忙起立摘帽行礼:“陈主席好。”
  陈子锟眉毛一挑:“你认识我?”
  小伙子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江东票上见过您的半身像,不过您真人比钞票上精神多了。”
  陈子锟笑了,看看饭桌,上面摆着辣椒酱、盐豆子,一只烧鸡和一瓶烧酒四个馒头。
  “你们是看工地的?”陈子锟随口一问。
  “是的,技术人员和工人都回家过年了,我俩留守,在这儿凑合着过年,让您见笑了。”小伙子不卑不亢,对答如流,那个中年人却木讷的很,垂手低头不敢直视陈子锟。
  陈子锟四下里看了看,发现一箱标着TNT字样的烈性炸药,便道:“工地上常用炸药么?”
  “是的,开山需要炸石头。”小伙子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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