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无双(精校)第39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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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子锟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王亚樵当真厉害,居然要在天长节这天给日本人添堵,盛大节日往往是人群密集聚会之时,炸弹一响,死伤惨重,这个日子挑的真好。
  可是仔细一想,这条情报对自己无甚用处,总不能去向日本人告密吧,唯一的办法是把这情报转手出去,情报口的朋友有两个,一个是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的程子卿,一个是通讯调查小组的戴笠,法国人毕竟靠不住,这条情报还是卖给戴笠比较合适。
  于是陈子锟打了个电话给戴笠,把事情轻描淡写说了一下,戴笠心领神会,当即挂了电话,将自己掌握的一些零碎情报拼凑起来,顿时豁然开朗,他和王亚樵本来就是老相识,对这位老兄的胆识魄力颇为敬佩,上海滩鱼龙混杂,王亚樵和朝鲜流亡组织的金九是合作关系,这一点谁都知道,综合各个渠道的消息,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王亚樵和金九,很可能在天长节这天搞一次针对日本人的爆炸。
  淞沪战争刚停,中国人对日本恨之入骨,蒋委员长更是每天在日记上痛骂日本人贪得无厌,得寸进尺,戴笠自然不会把这个情报泄漏出去,但是有必要向蒋介石汇报一下。
  党务调查科是CC派的特务组织,而戴笠的通讯调查小组才是蒋介石的嫡系特务组织,戴笠本人也曾做过蒋的侍从官,关系甚密,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报告,党务调查科上海总部被陈子锟亲自派人捣毁的事情并未公开,当然戴笠方面是清楚的,而且是当成一个笑话来看,李嘉文赶赴南京向徐恩曾哭诉,徐科长又向陈立夫汇报,一来一去耽搁了两日,戴笠那边的情报刚好整理完毕。
  戴笠去报告的时候,陈立夫刚从委员长办公室出来,皱着眉头,仿佛谁欠他二百大洋似的,当领导的最忌讳别人欺负他的手下,陈子锟这次可把陈立夫得罪惨了。
  “陈部长好。”戴笠客客气气鞠躬敬礼,陈立夫点点头过去了,戴笠看了看他的背影,整理军容喊声报告,进了办公室。
  蒋委员长正襟危坐,正在批阅公文,头也不抬:“说。”
  “委员长,据我们分析近期情报作出判断,朝鲜流亡组织会于本月二十九日在虹口进行一次爆炸暗杀,对象是日本军政高官。”
  “哦?”蒋介石坐直了身躯,很感兴趣的样子。
  戴笠详细介绍一下情况,当然没提这个信息是从陈子锟那里得到的。
  “很好,继续密切关注,适当的时候可以支援一下金九他们。”委员长作了批示,戴笠挺直腰杆:“是!”
  转身正要走,蒋介石又把他叫住,“雨农啊,你觉得陈子锟这个人怎么样,有什么缺点?”
  戴笠笑道:“陈将军对党国的忠诚那是没得说,要说缺点……也有,就是比较好女色,他娶了三房太太,外面还养了好几个小的,宠爱有加,呵呵,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啊。”
  蒋介石笑了笑:“好,你下去吧。”
  戴笠微微欠身,倒退着出去了。
  蒋介石处理完公务,回家吃晚饭的时候,依然眉头紧锁,宋美龄问他为何事烦恼,他便道:“陈昆吾带人扫荡党务调查科驻上海总部,还打死了三个人,陈立夫把状都告到我这里来了,淞沪一战,昆吾出力不少,我正想嘉奖他,闹出这种丑闻来,岂不是让我左右为难。”
  宋美龄道:“我当是什么事呢,达令,这件事我知道,小陈去法租界找女朋友,结果被徐恩曾的人当成共产党抓了,肋骨都打断两根,还被逼着勒索了一张支票,你想想,小陈多要强的人,岂能吃这个哑巴亏,一旦脱身他还不大闹天宫,要我看啊,只打死三个人那是小陈手下留情,给立夫留了面子,换了他以前的脾气,还不血洗调查科啊。”
  蒋介石道:“昆吾也是,性子太急躁了,不过冲冠一怒为红颜,也是可以理解的。”
  次日,蒋介石又把陈立夫叫来了解情况,陈立夫也是听手下人一面之词,不知道陈子锟被调查科殴打勒索之事,当即表示回去严查。
  结果可想而知,陈子锟那边还留着两个活口呢,而且人家的关系一直通到夫人那里,随时可以吹枕头风,这口恶气陈立夫只好吞下,向蒋介石汇报说,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都是调查科的临时聘用人员所为,今后一定加强人员素质教育云云。
  这件事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但在党务调查科内部却远远没有结束,徐恩曾受到陈立夫的严厉批评,调查科内部全面整顿,负责人要写深刻检讨,当然最倒霉的是近期抓获的一批共产党人,党务调查科把一口恶气全撒在他们身上,本来该深入审讯的几个要犯,全被一车拉到雨花台处决了。
  在次日的中央日报上,刊登了被枪毙的匪党名单,四月的南京阳光普照,麦平走在街上,买了一张报纸,瞥见一个熟悉的名字,呼吸顿时急促起来,这个人是自己的上级,代号ONE,竟然被国民党当局枪毙了,看来党组织又遭到毁灭性的破坏,不过对自己来说,似乎并不太糟糕,起码没人知道自己脱党的事情了,毕竟鲁平只是个化名而已,这年头报纸上哪天没有十几二十个宣布脱离共产党的啊,只要ONE不在人世,谁能记得起自己啊。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寻思是不是该回老家看看了,自己的儿子,这会儿怕是都能打酱油了。
  ……
  四月二十九日天长节很快来临,日方决定在虹口公园举办盛大典礼,庆祝天皇生日以及淞沪战争祝捷大会,为防止中国人捣乱,禁止华人入场,只允许西方人和日本人朝鲜人参加,陈子锟本来安排了几个人去看热闹,可是现场安防严密,居然没混进去。
  中午十二点,消息传来,虹口公园发生爆炸,伤亡不明,一名刺客被捕,到下午四点,更具体的消息才从医院方面传出,驻沪居留民团行政委员长河端被当场炸死,日军总司令白川义则大将重伤,第三舰队司令野村中将被炸瞎一只眼,第九师团长植田谦吉中将和驻华公使重光葵均被炸断一条腿,驻沪总领事村井被炸伤,主席台上可谓全军尽墨。
  第二天的《申报》及时刊登报道,题为日本要人昨午被炸,一时洛阳纸贵,华界租界,纷纷响起鞭炮声,巡捕也不过问,反而虹口一带死气沉沉,笼罩在悲哀的气氛中。
  接下来的数天,申报一直在跟踪报道此事,报道末尾署名居然是唐嫣,原来她并未出国避难,对于一个记者来说,遇到这种重大新闻让她不去采访报道,比杀了她还难。
  不过党务调查科再也不敢去找唐嫣的麻烦,哪怕她真的是共产党,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虹口公园爆炸发生后,戴笠的调查通讯小组介入侦查,却发现了这起案子不是那么简单,表面上是朝鲜流亡政府的人干的,实际上炸弹来源自上海兵工厂,深入追查下去,不但有王亚樵的支持,还有十九路军蔡廷锴等人的帮助,最后居然查到京沪卫戍司令,粤系大佬陈枢铭头上。
  戴笠不敢隐瞒,将调查报告呈到蒋委员长案头,蒋介石看了没说什么,心里却起了芥蒂,陈枢铭和王亚樵也是老相识了,这帮人混在一起勾勾搭搭,对国府的和谐稳定可不是一件好事。
  由于戴笠情报准确,得到重用,被任命为蓝衣社特务处处长,经费和人员都得到加强,隐隐可以和组织部党务调查科分庭抗礼了。
  五月五日,中日在英、美、法、意各国调停之下签署《淞沪停战协定》。日军返回战前防区中国军队暂留现驻地交战区划为非武装地区。中国军队自此撤出上海,在自己的领土上不能驻军,简直是奇耻大辱,但以劣势军队和日军打成平手,虽败犹荣。
  反观日军,占据海空优势,鏖战一月,居然没进寸步,四依主帅,损兵折将,到最后连高级将领都被朝鲜刺客一锅端了,这种所谓的胜利,没少被英美在背地里嘲笑。
  战事终于结束,立下大功的十九路军却被蒋介石调到福建剿共去了,正所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杂牌部队就是躲不掉当炮灰的命运,最高当局为了安抚人心,面子上的工作还是做的很漂亮的,蒋光鼎、蔡廷锴均获得国民政府最高荣誉军职勋章——青天白日章。
  陈子锟因在淞沪抗战中的优异表现,亦被授予宝鼎勋章,另被任命为军事委员会下属的航空委员会委员长,看起来头衔很抢眼,实际上和陈调元的军事参议院长一样,都是有职无权的虚衔。
  看来当初胡半仙算的还挺准,陈子锟的官运已经到了尽头。
第五十七章
北平之行
  不过细想起来,北洋时期陈子锟只是一省督军,现在却是中央大员,位列三公,虚归虚,也算的是副国级,既然没有争夺天下的志向,这就是最好的归宿。
  陈子锟年纪太轻,在上将里面仅比张学良略长,却身居高位,让当权者无赏可赏,无封可封,这可不是一件好事,这段时间陈子锟熟读历史,懂得其中的道理,所以才会作出痛打区广延,捣毁特工总部的嚣张事情来,表面看起来是飞扬跋扈,其实却是一种自我保护。
  为帝王者大都多疑,蒋委员长也不例外,在德行上面略亏一些,反而更加让他放心,自身反而安全。
  淞沪战事结束,陈子锟官拜航空委员委员长,正想大展拳脚一番,可是却被告知,委员会根本没有购买飞机,兴建机场的费用,和国防建设监委会一样,只是一个空架子而已。
  一问才知道,原来蒋委员长又要剿匪了,这次投入二十万兵力,半数都是嫡系中央军,大举进剿鄂豫皖苏区。
  国府大员纷纷劝谏,希望委员长收回成命,把资金投入到上海的重建上来,蒋介石置若罔闻,一心用兵,陈子锟深明其意,不把老共剿灭,委员长睡觉都不踏实,和日本人相比起来,共产党才是心腹大患。
  正巧国府为了表彰抗战将士,向燕忌南颁发了一枚青天白日勋章,军政大员都奔赴江西剿共,只有陈子锟闲着,又是燕忌南的内兄,这趟差事自然非他莫属。
  陈子锟启程北上,这次轻车简从,驾机前往,小北虽然是上高小的年纪,但是底子太差,学习一直跟不上,当爹的索性让他辍学,跟在身边言传身教,尤其开飞机的时候,让他搬个小板凳坐在驾驶舱里,有时候气流稳定,还能坐在副驾驶位子上耍一会。
  航空委员会委员长的波音专机直飞北平,沿途还有战斗机护航,到了山东地界,在济南机场稍歇,省主席韩复榘前来拜见,请陈委员长在济南歇马三日,下榻在趵突泉旁边的张家花园。
  张家花园是主人是做过山东督军、北洋参谋总长的张怀芝,今年已经七十有二,虽然资历比陈子锟高出不知道多少,但仍恭敬有加,陈子锟也不敢托大,一口一个芝老,宴席上谈到自己和吴佩孚、徐树铮等人的交情,大家颇有共同语言,面对韩复榘,陈子锟又大谈和冯焕章同去李彦青府上讨军饷的尴尬与辛酸,搞的大家一阵唏嘘。
  “现在是党国施行训政,中华民族复兴指日可待,我提议,为蒋委员长的健康,为剿共前线的将士们干杯。”陈子锟举起酒杯,在场一片长袍马褂纷纷举杯。
  在万竹园盘桓数日,每天酒宴不断,应酬不断,其实陈子锟没啥权力,就是个虚职,但是在山东地方上,能接触到如此级别的高官的机会很罕见,地方士绅无不以结识陈委员长为荣,争相宴请,请柬的日子都排到一个月后了,陈子锟一看这样可不行,赶紧向韩复榘辞行。
  临走的时候,济南父老赠送的礼物把飞机后舱堆得满满的,以至于起飞的时候引擎都发出吃力的怒吼,陈子锟本来是拒收礼物的,但是人家说了,这些东西不是给你的,是给公子和太太的,他便没话可说了。
  飞机升空后,陈子锟特意绕了一圈,飞到城南开山一带,去年初冬,徐志摩飞机失事死在这里,想起诗人的音容笑貌,就像昨天一样清晰。
  陈子锟从驾驶舱窗口丢了一个小花圈下去,以示哀悼,随即驾机飞向北平。
  北平南苑机场,军乐队已经等在这里,飞机缓缓停稳,张学良率领北平行营军政大员前来迎接,东北军虽然归顺中央,但是军服依然是老奉军式样,蓝灰色军装,大檐帽,只不过配上国民党的帽徽和军衔而已。
  “一方诸侯啊。”陈子锟叹道,不由自主想到东北沦陷之惨事,脸上笑容就僵硬起来。
  张学良的情绪也不怎么高,想必国仇家恨全国谩骂让他不堪承受,整个人显得更加削瘦。
  二人寒暄后登车直奔城内,陈子锟下榻在顺承郡王府,张学良说晚上设宴,吴佩孚也会来,陈子锟当即道怎么能让老帅来看我,我得去探望老帅啊。
  于是张学良安排了一辆车,送陈子锟去了什锦花园吴公馆,吴佩孚游历全国后寓居北平,依然保持着大帅府八大处的建制,参谋长副官长什么的都在,只是财政紧张,捉襟见肘,看公馆内的陈设就知道,这日子过的清寒的很。
  陈子锟被请到客厅稍坐,管家去后院请老爷,片刻工夫,吴佩孚出来了,迈着小方步,长衫马褂,精神矍铄,虎威犹在,身后还跟着众将,排场可不小。
  陈子锟当即起身,噗通跪倒,大礼参拜。
  吴佩孚不动声色,坐上太师椅,众将们互相交换眼色,均对陈子锟的表现还算满意。
  “起来吧,赐座,看茶。”吴佩孚道。
  陈子锟这才起身落座,嘘寒问暖,恭敬有加,吴佩孚露出笑脸,也问了陈子锟的近况,家里添了几口人什么的,最后陈子锟说,这几年没有照顾到老帅,实在愧疚,还请老帅体谅则个。
  吴佩孚说:“你的境况我是知道的,身不由己啊,北洋江河日下,总要作出抉择,我明白,我也体谅,若没有你这些年来的接济,我们这些老骨头怕是都要饿死了。”
  陈子锟道:“玉帅此言羞煞我也,您待我恩同再造,落难之时我没能帮上什么忙,你几次起兵我也没响应,实在有愧。”
  吴佩孚道:“莫要提那些陈年旧事了,现在当紧的是对付日本人,日本狼子野心,世人皆知,吞我东北,攻我上海,可恨中华军人,竟然一枪不放尽丧国土,我刚到北京的时候,张小六到车站接我,我问他为何不打,他说实力不足,打不过,我说我来了实力就足了,军人最重要就是一个死字,不怕死,别人能奈你何。”
  陈子锟道:“玉帅所言极是,到底是疆场宿将。”
  吴佩孚冷哼一声:“可惜不是当年了,我手下无兵无将,没法和日本人拼命了,国民党还不如北洋呢,丧权辱国,纵容共匪坐大,蒋介石简直就是个饭桶。”
  陈子锟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只好赔笑不语,好在副官长有眼色,干咳一声,吴佩孚才收住话头,让人摆宴。
  陈子锟说今晚汉卿有安排,明儿再来叨扰玉帅吧,吴佩孚便作罢,又聊了一会,时间差不多了,一同前往顺承郡王府赴宴。
  张学良请的尽是些前清和北洋的遗老遗少,一个个谱儿大的吓人,不过都是些空架子,如今国家的权力中心已经在南京了,北京都改名北平了,北洋十六年的风流都随雨打风吹去,剩下的不过是个雕梁画栋的空壳子,就如同这徐树铮住过、张作霖住过的顺承郡王府一样。
  按说张学良是主人,陈子锟是主宾,但陈子锟执意请吴佩孚上座,众人都知道吴陈之间渊源,都赞陈子锟没有忘本,孺子可教。
  席间谈起,都是些陈词滥调,和十年前没什么区别,气氛和南京上海截然不同,宴会结束照例是舞会和牌局,不管什么场合,陈子锟都带着一个副官一个护兵,那护兵不过十一二岁年纪,穿着裁减合体的二等兵军装,系着军官武装带,腰间短剑,还有四支红缨子飞镖,张学良见了笑道:“昆吾兄手下没兵了么,怎么用小孩啊。”
  陈子锟说:“这是犬子,读书不上进,就让他当兵历练历练。”
  张学良哈哈大笑,一招手,高粱秆低下头听少帅说了几句,转身去了,过了一会折回来,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个红木匣子,盖子敞开,里面是一把小巧玲珑的手枪,配皮套和子弹匣。
  “这是德国最新式沃尔特PPK手枪,我托人从欧洲带回来的,全国不超过十支,算我给令郎的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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