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无双(精校)第50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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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伪中央储备银行的总裁是财政部长周佛海兼任的,他深知金融之威力,重庆政府虽然偏安一隅,但依然掌握着国家货币发行权,上海租界内四大银行依然在正常营业,敌占区内最通行的货币依然是法币,如果能驱逐法币,推行中储券,则能将东南富庶之省份的财富攫取,对战局乃至汪政府的根基,都有极其深远的影响。
  上海是全国金融中心,要想打败法币,唯有从上海下手,中储券和法币的斗争早在年初就开始了,汪伪特务和军统特务大打出手,曾有七十六号特务深夜将农民银行职员集体枪决之惨案,当然中储银行的人也是死伤累累,不敢出门。
  相比之下,省市县的中储券发行难度就低了很多,唯独在江北,简直寸步难行,最大的敌人一是法币,二是关帝票。
  北泰侦缉队的洪天霸承担了推行中储券的重任,上回摆了乌龙把御竜王打了一顿后,他被宪兵队抓去吃了不少苦头,出来之后更加蛮横了,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惹不起日本人,还惹不起你么!”
  所有敢拒绝接受中储券的商铺老板,都要被侦缉队请去喝茶,扣一个破坏金融秩序的大帽子,要缴纳一大笔罚款才放人,缴不出钱来就等着送进宪兵队喂狼狗吧,最可笑的是罚款还不收中储券,必须得金条银元,实在拿不出的,法币或者关帝票也能凑合。
  春天的一个午后,洪天霸躺在侦缉队院子里的躺椅上睡午觉,旁边搁着他最喜欢的茶具,牢房里押着几个不老实的小贩,等晚上再不交钱就直接送宪兵队。
  洪天霸恍惚间看见进来一个人,身材魁梧手持双枪,不像是侦缉队的伙计,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来人用两把二十响盒子炮将侦缉队上上下下扫了一遍,把牢房里的人放了出来,扬长而去。
  当宪兵队长桥本大尉赶到侦缉队的时候,洪天霸浑身冒血死在躺椅上,两眼望天,死不瞑目。
  桥本大尉虽然不喜欢洪天霸,但他毕竟是日本人养的一条狗,容不得别人打杀,正当他沉着脸检查杀人者留下的痕迹时,远处一声巨响,侦缉队办公室的玻璃都震碎了。
  中储银行北泰支行营业部被炸了,银行职员死伤惨重,一批中储券也不翼而飞,走运的是,有人看见了凶手并且认出了他的身份。
  那人叫赵子铭,以前是北泰铁路局的工人,后来加入忠义救国军当了个司令,现在据说跟八路混,这二年犯下的案子可不少,南泰三井油行杀人绑架案据说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赵子铭!桥本隆义大尉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
  1941年6月,德国撕毁苏德互不侵犯条约,出动百万大军突袭苏联,十天内突进六百公里,歼灭苏军数十万,摧毁飞机上千架,德国纳粹的战果令全球为之震惊。
  战争的范围越来越大,苏联终于自食恶果,被希特勒阴了一把,但有识之士并不这么认为,所谓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的签订就是为了被撕毁,俄国和德国百年世仇,岂能被一纸空文约束住,只不过希特勒比斯大林先下手而已。
  消息传到中国,几家欢乐几家愁,汪伪弹冠相庆,重庆愁云惨淡,日本德国意大利三国结盟,德国的胜利自然就是日本的胜利,德国陆军天下无敌,希特勒是不世出的军事谋略家,意大利的领袖墨索里尼更是一等一的豪杰人物,意大利乃列强之一,虽然意军战斗力稍逊风骚,但是在欧洲非洲给德国人打个下手还是绰绰有余的,亚洲这边日本独大,英法自顾不暇,美国独善其身,局面慢慢变得不利起来。
  德军在苏联高歌猛进,明斯克陷落,基辅战败,苏军上百个师被全歼,损失兵力高达二百多万!所有人心里都明镜似的,苏联,再有几个月就会成为历史名词。
  日军也没闲着,在越南南部登陆,切断了中国的西南国际通道,滇越铁路中断,物资进口终止。
  世界打的七零八落,江北战场依然不温不火,第四师团循规蹈矩,过着平静的占领区生活,哪管游击队进城搅得天翻地覆,那是宪兵队的责任,和他们无关。
  陈子锟借来赵子铭进行自己的金融战,把中储券赶出江北,又派遣梁茂才前往省城秘密打击中储券的发行,配合重庆的总体行动。
  八月中旬,陈子锟接到重庆电报,让他回去述职,想来已经很久没见家人了,他欣然从命,特地把刘骁勇带在身边护卫,辗转来到上海,先和老朋友们见个面,如今慕易辰的粮食生意越做越大,李耀廷经营鸦片买卖,专卖江北土,生意也是红火的很,租界依然是夜夜笙歌,醉生梦死,战争带来的创伤唯有鸦片和酒精才能抚平,整个上海处在一种末日降临前的奇异气氛中。
  陈子锟察觉到这种诡异气息,只逗留了两日便乘机飞往香港,他还多了个心眼,本来预定的是船票,临到最后一刻才改成飞机。
  抵达香港后,听说那班轮船在公海上失火沉没,陈子锟惊出一身冷汗,日本特工的本事没这么大,想必是自己破坏中储券发行的事情被周佛海知道,派七十六号的人下的毒手。
  好在香港是英国人的地盘,汪伪特务的手伸不到这么远,军统在这儿的力量倒是很强大,陈子锟特地去拜会了寓居在此的杜月笙,在杜府上意外的遇到了吴开先。
  这位中央组织部次长奉命在上海展开地下工作,短短两年头发白了不少,谈起工作更是满腹怨言。
  “太难了,金融血战,死伤累累,我这次来就是想请杜先生出面讲和,四大行的职员都是国家精英啊,不能白白死在这种消耗上。”吴开先这样说。
  杜月笙自然满口答应,设宴款待两位重庆方面的高官,吴开先也要回重庆述职,正好和陈子锟同机前往。
  “上次咱们同机来港,这次一同回重庆,真是有缘啊。”吴开先道。
  陈子锟道:“和吴次长坐一架飞机,我放心。”
  飞机是华航安排的专机,只运载陈子锟以及吴开先和他们的随行人员,从香港启德机场起飞,前往重庆。
  专机在云端飞行,引擎单调的轰鸣声催人入睡,大家都在打盹,只有陈子锟醒着,他感觉到飞行有些异常,便到驾驶舱询问,两个飞行员的表情都很紧张。
  “怎么了?”陈子锟问。
  “出现日本战斗机!”副驾驶答道,他不停舔着嘴唇,这是紧张导致的。
  两架涂着红膏药日本新型战斗机从云层中钻出,快速在专机前掠过,一串机关枪子弹擦着机舱飞过去,敌机抖抖翅膀,示意客机跟他走。
  陈子锟心一沉,泄密了,敌人出动战斗机意图俘获自己和吴开先。
  “将军,怎么办?”飞行员的声音有些颤抖,专机的机动性远逊于日机,跑是跑不掉的,以往这条线从未遭到敌机骚扰,没想到今天倒了霉。
  “有降落伞么?”陈子锟问。
  “有,可是下面是敌占区,跳下去也是当俘虏的命。”飞行员道。
  此时乘客们也都醒了,纷纷过来询问,得知敌机就在附近,一个个脸色大变,空中不比地面,再强的猛人也得吃瘪。
  吴开先不停擦拭着冷汗,在机舱里点燃了机密文件。
  陈子锟已经开始在背伞包了,他可不会坐以待毙。
  又是一串子弹打过来,在机舱壁上凿出几个孔洞来,日机来硬的了。
  陈子锟打开舱门,转身道:“我先跳,你们紧跟着,不要怕,闭上眼睛跳出去,拉开绳索就……”
  忽然他顿住了,目光停在远处,一架战鹰从耀眼的阳光中飞出,虽然逆光看不见机徽,但可以确定,这是中国空军的战斗机。
  随着一阵机枪响声,日机凌空爆炸,另一架试图反击,也被迅速击落,专机内一阵欢呼,陈子锟也忍不住大呼:“好样的!”
  那架飞机绕了一圈回来了,是一架美造P40战斗机,座舱内,一个头戴皮质飞行帽的英俊年轻人向他们伸出手指,做V字形胜利手势。
  霎那间,陈子锟热泪盈眶,大声道:“那是我的儿子!”
第五十七章
飞虎
  坐在P40战斗机里的正是远渡重洋赴美留学的陈子锟长子陈北,他的座机上涂着一个插翅的老虎,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年轻的飞行员一压操纵杆,战机径直俯冲下去,又从另一侧爬升过来,小伙子推开舱盖,肆无忌惮的哇哇大叫,一副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美国范儿。
  另一架战斗机从云层中钻出,飞行员是个金发碧眼的洋人,紧跟在陈北侧后方飞行,大概是他的僚机。
  有了战机回航,剩下的航程自然不用担惊受怕,顺利降落在重庆白市驿机场,一行人从舷梯上下来,小北又献宝一般来了个低空通场,几乎是贴着地面飞过去,劲风把不少地勤的帽子都吹掉了,气得大家破口大骂,但怎么听都觉得这骂声里带着骄傲,带着自豪。
  历经无数次血战,中国空军的精华早就牺牲殆尽,苏联志愿航空队也因政治原因撤走,现在偌大的中国空域,就是日寇肆意妄为的乐园,此前陈子锟就有耳闻,美国志愿航空队初见雏形,想必小北就是其中之一,有这批新鲜血液的注入,受尽了日机欺凌的地勤们自然是欢欣鼓舞。
  P40停稳之后,小北从里面爬出来,双手撑着座舱来来个体操动作,这才跳下来,从飞行夹克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副墨镜戴上,嚼着口香糖,手指插在裤兜里走过来,完全不像国军飞官的作派。
  吴开先一脸惊诧道:“昆吾兄,这是令郎?”
  陈子锟道:“……是啊。”
  吴开先看看陈北,再看看陈子锟,确实很像父子俩,这才点点头:“令郎果然洒脱自如啊。”
  陈北走过来,啪的一个立正,敬礼道:“长官好是美国志愿航空队少尉飞行员陈北。”
  “稍息。”陈子锟还了一礼,打量儿子,整整五年没见儿子了,陈北从少年变成了青年,个头和自己一样高,长的也宛若年轻二十岁时的自己,只是多了几分玩世不恭的劲头。
  陈北在父亲面前还是拘束了一些,敬礼之后竟有些手足无措,想了想还是很腼腆的喊了一声“爸爸”。
  “好儿子!”陈子锟拍拍儿子的肩膀,“比你爹飞的好,谁教你的?”
  “飞虎队的伙计们一起研究的对付日本鬼子的战法,利用P40的速度俯冲下去,火力全开,打他个满脸开花,一击不中掉头就走,绝不恋战,日机的机动性太好,缠们不是对手……”陈北滔滔不绝的讲着,陈子锟饶有兴致的听着,一旁迎接他们的车队静静等待,谁也不敢打扰将军父子团聚。
  “咳咳,昆吾兄,是不是回家再议?”吴开先笑呵呵道。
  陈子锟恍然大悟:“哎呀,让大家久等了,走,回家。”
  又向儿子介绍这帮人:“这是中组部的吴次长,这是你双喜叔叔,这是你刘姨的弟弟刘骁勇,你就喊舅舅。”
  刘骁勇比陈北大不了几岁,基本上是同龄人,和他握手道:“别客气,名字好了。”
  众人登车,一名地勤将陈北的座驾开过来,是一辆敞篷美国造新型越野车,年轻的少尉邀请上将军上车,陈子锟欣然跳上副驾驶的位置,一挥手:“出发!”
  先回家和亲人团聚,陈子锟这一走就是近两年,再看重庆已经面目全非,连绵不断的轰炸让城市改变了摸样,到处都是废墟瓦砾,残存的建筑物也破败不堪,车队正在行进,忽然防空警报响起,街上的百姓似乎早已习惯,迅速进入最近的防空洞,小北一脚刹车将汽车停在路边,愤怒的瞪着天上的日本轰炸机,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陈子锟见他如此胆大,暗道不愧是将门虎子,便也陪着不下车。
  吴开先等人也匆忙下车,向防空洞奔去,看见陈子锟父子在车上端坐,吴开先喊道:“陈将军,躲躲。”见他们不动,无奈地摇摇头,先进了防空洞。
  “日本人轰炸是有规律的,昨天炸过这个区域,不会重复轰炸。”陈北解释了不躲避的理由,陈子锟心中惭愧,儿子不但勇敢而且足智多谋,比自己强多了。
  经日本轰炸机这么一折腾,回家的路程又耽误了半小时,警报解除继续上路,终于来到新的陈公馆,原来栖身的小洋楼已经在轰炸中化为瓦砾,现在一家人都住在郊区的几间平房里,有一小块田地种菜养花喂鸡,有压水井,还有自家挖的防空洞。
  一家人终于团聚,除了尚在美国的嫣儿和在香港的岳父母,基本上到齐了,姚依蕾带着鉴冰夏小青林文静刘婷等人张罗了一桌酒菜为丈夫接风,陈南已经是十二岁的少男,见了父亲竟有些害羞,最可爱的当数小女儿陈姣,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粉嫩娇憨,人见人爱。
  饭菜齐备,陈子锟端起一杯酒道:“这第一杯敬你们几个,家里全靠你们张罗,辛苦了。”
  姚依蕾道:“们不辛苦,真正苦的是老百姓,六月的时候日本人来轰炸,防空洞里闷死了两万人,整车整车的往外拉尸体,仗打了四年了,老百姓的血都快流干了,这第一杯酒,咱们祭奠死去的同胞。”
  众人默默将酒水洒在地上,然后才开始吃饭,重庆物资紧张,饭菜花样不多,有鸡有菜,鸡是自家喂养的,青菜是自家种植的,味道别样的香。
  吃完了饭,夫人们忙着收拾,父子俩来到院子里谈话,陈子锟递给儿子一支烟,陈北惊诧的看着父亲,他小时候偷家里的香烟抽,被爹狠狠打了一顿呢。
  “你是大人了,抽。”陈子锟道。
  陈北笑笑,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古巴雪茄递过来:“爸爸,尝尝这个。”
  陈子锟呵呵一笑,接过来咬掉雪茄头,陈北熟练的擦着ZIPPO火机帮父亲点燃,开始谈论父子俩都感兴趣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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