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覆笑傲江湖(校对)第8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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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山派武功气、剑双绝,但剑法精要掌握在剑宗手中。这些年来为了重振剑宗声威,封不平等人对弟子悉心教授,由于剑宗功夫易于速成,这些弟子们都已身具不俗的武功。
  来到华山后,封不平三人将学自古洞石壁的剑招也毫不藏私地传授一众弟子,他们的剑术更是突飞猛进。但那石壁上所载武学乃是华山派最高明的剑法,这些弟子学多了日只得其形、未得其神,此时正在刚刚铺就的前厅中练习石壁上学来的剑法。
  白展堂随师父来到朝阳峰,远远地看见那鳞次而立的房屋,想想自己乃是掌门人的大弟子,除了师父自己最大,不禁心花怒放,见师父缓缓而行,不耐地和他说了一声,展开‘神行百变’功夫,当先而来,冲到门前恰看见剑宗弟子正在庭前练剑。
  韩昭看见一个全身黑色劲装的青年疾步掠来,身法竟是奇快,心中暗暗戒备,见他鬼头鬼脑地站在门前看着众师弟们练剑,便走过去道:“朋友,这里是华山剑宗,阁下到此,可有什么事吗?”
  白大少爷看了会儿,本想点评一番露上一手,可是以他半吊子的功夫,自然无法对这些练剑十余年的剑宗弟子品头论足一番,便装腔作势地咳了一声,转而对房屋建筑找起毛病来,指指点点地道:“门户就是脸面,堂堂的华山剑宗,这样的门户可是小了点儿,得加宽加大,换一对朱漆桐木卯钉的大门,门前那对滚绣球的小狮子换成丈二高的雄狮,那就有点儿意思啦。”
  他不理韩昭紧瞪着他的眼睛,一脚踏进门来,又道:“这样的碎石子路可是寒酸了些,回头叫人全砌成汉白玉的,你们嘛,可以在后边专门开辟一个千层土的练武场,石锁、教台、兵器架都要一应俱全,那才像话嘛!”
  白展堂以掌门大弟子的身份自说自话,韩昭听来却以为这人特意来嘲笑剑宗寒酸,不禁勃然大怒,说道:“你是什么人?我华山剑宗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请你立即离开!”
  白展堂得意洋洋地道:“要我离开?哈哈,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有眼不识泰山,本大侠便是华山剑宗掌门大弟子白展堂,你还不快快拜过我这掌门大师兄。”
  他可不知道那许多江湖规矩,还道自己是掌门人的大弟子,那无论入门先后都算自己的师弟,因此一面得意洋洋地说着,一面探手入怀,只待韩昭拜见大师兄,就塞把银票过去,免得被人笑话白大少爷太过穷酸。
  不料韩昭武功虽高,却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平日里只从师父那里听过江湖人的鬼蜮伎俩。他是大师兄,师父嘱他小心戒备有人上门闹事,心中一直十分警惕,这时见白展堂说着话儿,手却伸到怀里去,只道他要以暗器对付自己,心中一急,拔出剑来一剑刺去,口中急喊道:“师弟们快来,有人上门闹事啦!”
  白展堂正探手入怀,想来个一鸣惊人,一大堆银子砸下去,将这个看起来还挺顺眼的小师弟砸得从此服服帖帖,不料手刚刚伸进怀中,这小师弟居然就一剑刺了过来,剑势凌厉,寒气袭人,白展堂吓得急忙闪身后撤,他学的半吊子‘阴魂不散’身法虽然比起正宗的回声谷传人来差了许多,但仍然如同泥鳅一般滑溜,左一闪右一转的突出了韩昭的攻势,扯开嗓门叫道:“师父,快来救命啊!”
  吴天德堪堪走到门口,听到白展堂叫声,急忙闪进门来,只见一名灰衣人挺着明晃晃的长剑,当胸一剑正刺向白展堂,他身后也有两人上前夹击,白展堂左闪右闪,神情慌乱,好几次都险些伤在那人剑下,一时险象环生。
  原来韩昭听他口叫师父,心想:“果然是来闹事的,他叫的人,莫非便是师父叫自己小心戒备的那个大对头?”心下一狠,剑速加快,想抢在他师父到来之前先将他伤在剑下,减少一个对手。
  吴天德见势不妙,飞身扑上,那两名挺剑上前想助大师兄一臂之力的剑宗弟子只觉一道奇快的身影自身边一掠而过,激起的劲风将二人的身子带得向旁一歪,心头不由大骇。
  吴天德一掠而至,单手抓住白公子腰带,将他轻飘飘地掷向身后门口,韩昭的一剑已当胸劈到。吴天德微微一笑,眼见剑尖及体,脚步一错,身子好似陀螺似的一旋,那剑被吴天德贴衣避开。
  韩昭收势不及,身形继续向前冲来,吴天德屈指在他尺关穴上一弹,韩昭只觉手臂巨震,那剑已脱手扬到空中,吴天德顺手牵住他手腕一带一送,将他扔了出去。
  韩昭身子一轻,如腾云驾雾一般摔了出去,只道这一跤一定摔得不轻,不料身子自师弟们头顶飞过,直落到三丈开外的地上,连退了几步,卸去了余力,竟然安然无恙。
  他定了定神,惊魂稍定,心中也知是人家手下留情,但对这人武功之高也更加畏惧,连忙大喝道:“布错剑大阵,围住他们!”
  错剑大阵并非封不平几人所创,而是昔年剑宗高手所创的一套阵法。昔年华山剑、气二宗之争,互相贬抑对方武学,都认为自己坚持的,才是华山武学的正途。当时虽然剑宗人才济济,但修为高深的老一辈高手中,气宗高手人数虽少,武功却在剑宗之上,气宗以此事实大肆打击剑宗,认为武学修至巅峰,剑宗终是难敌气宗。
  剑宗对这一说法表面上虽嗤之以鼻,其实心中也知所言非虚,当时华山掌门是气宗的凌若虚,他的剑术本就高明,内功修为更已到了三花聚顶的极高境界,与他平辈的剑宗高手若论剑术或可不在他之下,但内力修为远不及他,平时交手切磋没有一人是他对手。
  若非剑宗后来出了个年轻弟子风清扬,不知从哪里学来一套极高明的剑术,他用的这套剑法虽不是华山剑法,但他行走江湖一连挫败了许多一流高手,江湖上却只认得他是华山剑宗弟子,因此大扬了剑宗名声,否则剑气二宗之争早已分出了胜负。
  有鉴于此,剑宗几名杰出高手才研究出这套错剑阵法,弥补气功逊于对方的不足,气宗也早已探知这一点,因此在玉女峰上以言语相激,要双方一一对决,不可出此群战之法,否则当时这套剑阵若由当时剑宗的绝顶高手使来,威力更是不凡。
  不过当时华山剑气二宗虽对武学看法不同,倒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气宗骗走了风清扬,只因为他用的不是华山剑法,纵然赢了,也不代表剑宗正确。又迫他们不用剑阵,彼此以真才实学较量,以为华山正宗下个定论。
  华山掌门凌若虚本来剑气双绝,为了折服这些剑宗师弟们,执拗脾气上来,玉女峰比剑时也弃剑法绝学不用,任凭剑宗高手剑气千幻,剑招万变,但他凭着练到至高境界的紫霞神功,以拙胜巧,以静制动,竟也连败剑宗十余位高手,结果自己也受了重伤。
  他是华山派掌门,本想借此大败剑宗,结束自蔡肃、岳子峰两位前辈以来的剑、气之争。不料那些剑宗弟子也是性情刚烈,比剑失败,竟然一一自杀,从此五岳剑派排名第一的华山派人材凋零、几乎覆亡,大违凌掌门本意,他死时心中也已深怀悔意。
  以凌若虚的武功,对风清扬的独孤九剑和这剑宗的错剑大阵也极为忌惮,可见这阵法的厉害,此时那些弟子见大师弟被来人一招击退,已是大惊,一听之下立即布起错剑大阵来。三十多人迅速穿插,你进我退,顷刻之间一道纵横交错的剑网已经织成。
  韩昭对这套错剑大阵深具信心,见数十把明晃晃的长剑已将那武功奇高的人围在当中,这才匆匆赶去请示师父。
  吴天德还不曾听说华山剑宗有过剑阵,见那些弟子训练有素、攻守有度,布起剑阵来竟是风雨不透,心中十分欢喜,有心想试试这剑阵的厉害,眼见六名弟子上下左右同时刺来一剑,立即身形跃起,犹如冲天鹰隼,一抬手已接住那柄自空中落下的长剑。
  吴天德一剑在手,一道惊人的剑芒亦随之而起划空而出,凌空一剑旋击而下,剑如光轮似已囊括天地无物,凌厉无匹的剑气过处,六道剑影如潮水般退却。
  吴天德身形甫落,那六人甫退的同时,交叉而过又是六人如长江后浪蜂拥而来,此时吴天德身形尚未落地,六人时机拿捏的正是时候,若换了一人,便只有以一己之力硬接这六剑。六人六剑角度已囊括前后上下各个方位,六剑同时袭来,若是分而击之,气无法凝于一点,便无法发挥内力优势,只须被对方缠住,这些人六人一组,你退我进,剑势错落如潮汐起落、连连绵绵再无一刻停歇,叫人眼花缭乱,除非武功高出对手太多,否则必然久战失手。
  吴天德见这阵势心中一奇,这错剑阵的原理竟然暗合独孤九剑中信手挥洒、如行云流水,招招相扣、式式连环之理,不过独孤九剑的剑意是以一人使剑,招式牵引连环,千剑万剑也形同一剑,这剑阵是诸人合作、彼进我退,互相呼应,弥补别人一招使毕,旧力方去新力未生时产生的空隙。
  他自不知这剑阵正是当年剑宗几位高手见过风清扬使剑,他们浸淫剑法一生,只瞧风清扬剑招,虽悟不透独孤九剑的奥妙,却也知道他剑剑连环如同行云流水,也是致胜关键之一,虽不能因此创出类似的剑招,却在剑阵之中借诸人合作之力达到了这一效果。
  吴天德窥破其中奥妙,掌中剑并不去迎六人长剑,一声轻笑,尚未落地的身影又飘然而起,身法如风如雾,虚幻飘渺不可捉摸,身形过处,剑芒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带起森森剑气,避开六剑锋芒,直逼正闪身后退的六人。
  这错剑阵是剑宗几大高手苦心研究而成,岂是那般易破?扑了个空的六名弟子仿佛被他牵引着一般倏然追来,那六名正跃身后退的弟子惊而不乱,六道剑光扬起,攻守无懈可击。
  这一来吴天德反似身陷重围,身前六剑,身后六剑,剑势漫天如同一张大网将他罩了进去,站在门边惊魂未定的白展堂也看出不妙,急叫道:“师父小心!反了,反了,竟敢对掌门人动剑!”他上蹿下跳的叫得虽欢,也知自己目前除了一套逃命用的‘神行百变’,其他的功夫太弱,不敢随便冲上去。
  吴天德虽不知这剑阵奥妙,但也知所谓剑阵无论说的多么玄虚,其实要点就在于阵中诸人可以相互呼应,牵一发而动全身,击杀任何一人,都会受到来自他人的有效攻击,何况这都是他门下弟子,本就无意伤人,不过是想试探一下这门功夫的厉害罢了。
  当下剑随身转,身随心转,身形如旋风,掌中剑如冷泉乍迸,炸射开去,刹那间已将前后刺来的利剑荡开。他剑上的力道何等刚猛,这些弟子都觉手臂巨震,若不是吴天德手下留情,已是剑断人飞,当下众弟子藉剑身一荡,身形随之扭转,化去那强劲的劲道,剑虽未脱手飞去,身形却为之一窒。
  吴天德展开‘阴魂不散’身法,如风中灵燕,翩跹上下,急旋掠走,旁边那些弟子只见一道人影乍隐乍现,在十二名弟子间倏忽进退,忽如惊鸿一瞥,从不可思议的角度一闪而出,飘然落在刚刚从堂中奔出的金山、无名、封不平等人面前。
  封不平三人深知这位小师弟剑术卓绝,金山无名更亲眼见过他内力之高,但此时见他轻轻松松从错剑大阵中飘然而至,仍不免目瞪口呆:掌门师弟什么时候又学了这样一身神鬼莫测的奇异轻功了?
  吴天德袍袖一松,叮叮当当十二柄长剑撒了一地,然后躬身向五人道:“天德拜见五位师兄。”金山五人恍若自梦中醒来,连忙还礼道:“掌门师弟无须多礼,剑宗门下快来见过本派掌门人!”
  那些布阵的华山弟子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倒是阵中被夺去长剑、呆若木鸡的十二名弟子先清醒了过来,不禁又惊又喜地拜倒在地,高呼参见掌门。他们早听师父、师叔师伯们说过掌门师叔内功、剑术皆为本派第一高手,此刻见了这等神奇的功夫,比师父们所说似还要高明十倍,不由喜上眉梢。
  金山和尚赵不凡倒吸了口冷气,叹道:“我剑宗高手穷毕生智慧研究的这套错剑大阵,曾自夸用来对付气宗第一高手凌若虚也易如反掌,当初要不是被他们拿话激住,在玉女峰上使出这套剑阵来,早已大获全胜了,想不到竟轻轻松松被掌门师弟破去。”
  吴天德暗叫一声惭愧,这套剑阵暗合独孤九剑剑意,如果不是学了这套天下无双的轻功身法,要对付这十二柄连环如一剑的奇妙剑阵就算使出独孤九剑来也要费上一番工夫,但有了这样快捷的身法,再配合独孤九剑可就轻松得多了。
  白公子见了师父大展神威,连夺十二柄长剑,不禁喜得眉开眼笑,他得意洋洋地走上前来,横了韩昭一眼,笑道:“小师弟,我说我是掌门大弟子,没有骗你吧?还不快快上来对本大师兄见礼?”
  吴天德斥道:“这是什么规矩?本派这些弟子入门都比你早,你该称呼师兄才对,怎么敢自称大师兄?快见过诸位师兄。”
  白公子一听顿时苦起一张脸,嚎道:“不是吧?这……这……这好几十人都是师兄?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以为做了掌门大弟子有多威风呢……”这小子一看这架势,那自立门户做开山祖师的念头又活了起来。
  封不平笑道:“罢了,我们这些弟子有的入门也不甚久,叫他们师兄弟见见面,便以年纪论辈份吧。来,掌门师弟,我们进内叙话。”
  封不平等人将吴天德让进剑气冲宵堂去,白大公子已开始挨个拉着人问年纪,比他小的便是一张银票,害得许多同门都暗恨爹娘把自己早生了几年。
  堂上“剑气冲宵”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下供奉列代祖师的香案上空空如也。赵不凡指着香案道:“师弟,你是我剑宗自立门户的第一代掌门,将来本派开枝散叶、名震江湖时,你的大名将供奉在最上面,永远受人膜拜!”
  吴天德轻轻点点头,又轻轻摇摇头,恭恭敬敬地向五人深深施了一礼,感慨地道:“诸位师兄,你们为本派费心费力,远胜于小弟,小弟实在愧对这掌门之位。”
  封不平等人相视而笑,撸须道:“师弟说什么话来,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没几天好活了,也只能做些这样的小事,若不是你,我们现在早已心灰意冷回到乡下耕田去了,有生之年,若是能看到我华山剑宗重新屹立于武林之中,我们已心满意足,这件大事,却要师弟多多费心了。”
  吴天德肃容道:“这件事小弟心中已有计较,吴天德定不负诸位同门之望。”孙不庸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忽然道:“掌门师弟,玉女峰顶的石洞剑法已被人毁去,我们五人一直觉得此事十分蹊跷,那里是气宗的地盘,我们也曾怀疑到岳不群头上,不过我暗中窥视了他三天,都未发觉什么异样。”
  吴天德怔了一怔,不期然想起去恒山路上在山中遇到的那个蒙面刺客,无论那人是不是岳不群,但是那人必是发现洞中武学并将其毁掉的人,他既然找上自己,早晚还会露面,现在倒是不必多加猜测。
  因此吴天德听了面上并无异色,只是轻轻一叹道:“那壁上武学,本是无主之物,我们都已牢牢记在心里,毁去也没什么,那人若是想对我们不利,早晚定会露面,本派成立在即,不必理会这些事。”
  封不平叹道:“我们正为立派此事烦恼,本派打着华山剑宗的旗号,在朝阳峰上和玉女峰遥遥相对,江湖上纵然有些门派想来捧场,恐怕也会担心得罪气宗的岳不群,届时师弟你甫登掌门之位,若是没人前来道贺,那真比杀了我们几个还要叫我们难受。”
  吴天德一呆,倒没想到开宗立派还有这么件事要人烦恼,瞧几位师兄人人面有忧色,看来武林中人对于脸面、名声实是看得比什么都重。
  他自己前世作厨子,不知走过多少家饭店,眼见不少饭店成立之时花篮堆出一条街去,吹吹打打三天不歇,该关门倒闭还是关门倒闭,所以对这些花样倒不怎么在乎,当下慨然笑道:“打铁还要自身硬,闯荡江湖靠的是真本事,让人笑上一时又如何,能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好汉。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待咱们师兄弟轰轰烈烈闯出一番声威来,天下还有谁会笑话我们?”
  封不平几人听了都是精神一振,赵不凡跷起大拇指来赞道:“小师弟胸襟气度实非我等所能比得,不愧是风师叔的嫡传弟子,师叔他老人家昔年闯荡江湖,正是这番豪气,旁人赞也好,贬也罢,全不放在心上,自求我道,无拘无束。”
  吴天德听他提起师父,眼神一黯,立在堂前半晌不语。赵不凡自知失言,正要将话岔开,吴天德已低声说道:“师父……诸位师兄,我想去避月谷看看师父他老人家。”
  封不平等人相视一眼,颔首道:“好,我们陪你一起去,带上美酒,祭奠师叔他老人家。”
第一百零九章
天德不群,各有所悟
  避月谷,同谷外仿佛是两个世界。谷外冰雪晶莹,寒风凛冽,谷中却温暖如春。数人合抱的巨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巨大的树根扭曲盘结着钻进地下去。
  如蛇的藤蔓和半人高的杂草密密匝匝,泉水潺潺,叮咚之声就在耳边,却看不见那流淌的水源。沿着一条小路缓缓行来,不时有惊跳的野兔山鸡飞快地钻进草丛中去。这谷中草丛过于严密,反而无法生长大型的野兽,整个避月谷绿意盎然,仿佛人间天堂。
  吴天德还是第一次踏进避月谷来,看着眼前不俗的景色,立于一株古树下,仰望苍苍华盖,绿油油的难见青天,想起当初居于此谷、久不问世事的风清扬,吴天德神思有些飘忽起来。
  他原本只懂得一身神妙的内功,便如一条被铁索紧紧缚住的蛟龙,空有无穷的力量,却始终不能淋漓尽致地发挥,是风清扬使他进入一个全新的武学境界,那情景犹如苍茫大海中的无舵之舟终于有了定向。也正因为风清扬,他也同时接过了许多的责任和义务,打破了隐居山林的愿望,结束了平静的生活。
  吴天德痴痴地出神半晌,丛不弃低声道:“师弟,前边不远有一个小湖,我们将师叔就葬在湖边高处。风师叔平素最喜在湖边垂钓,怡然自得常常一坐就是一天。”
  成不忧忽地怒道:“屁的怡然自得一坐一天!掌门师弟,你不知师叔他为什么退出江湖么?当年师叔闯荡江湖,行侠仗义,声威一时无两,若不是中了气宗奸计,师叔自觉无颜面对剑宗诸位同门,又怎么会饮恨退出江湖?你当他发下终生不再用剑的誓言,从此退出武林住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很开心么?风师叔年轻时最好热闹的,你不知师叔死前,唇边含笑极是高兴,我想他一定是欢喜这么多年来终于能痛痛快快地和人比一次剑。英雄正当跃马江湖、快意恩仇时却不得不隐居山林,有什么好自得的?都是气宗那些卑鄙无耻的小人害得他!”吴天德一叹,心中默想着成不忧方才说过的话。再往前行,绕过一片树林,眼前景色一变,出现一个小湖。湖并不深,那水清澈见底,微微泛着涟漪,可以看见一条条银白色的肥鱼在水底追逐嬉戏着。
  小湖的周围生长着许多枝条袅袅的垂柳,柳下黑黑的泥土中钻出许多红色的气根,临水的柳树根部已被小鱼小虾掏空了一半。封不平指着那排垂柳道:“从那里上去不远,有一处缓坡,风师叔就葬在那里。”
  吴天德默默地点了点头,沿着那排柳树登上坡去,只见草地上已被封不平等人清理出一块平地,一座孤零零的坟茔矗在那儿。吴天德走到坟前,丛不弃递过一只酒囊,吴天德接在手中将囊中美酒洒在那坯黄土前,一时酒香四溢。
  吴天德一撩袍襟跪在地上,赵不凡几人也依次跪在坟前。吴天德凝重地磕了三个头,望着那坟茔轻声道:“师父,弟子吴天德来看您老人家了。”他默默地向坟茔祷告一番,回头问道:“怎么没有给师父立碑?”
  封不平道:“我们几人商议,你是本派掌门,又是风师叔亲传弟子,所以想等你来……”吴天德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到近旁一棵笔直的樟树前,忽然横掌一削,那臂粗的樟树喀喇喇倒了下来,吴天德竖掌如刀,接连劈去,但见木屑横飞,他的掌缘竟比钢刀还要锋利,顷刻间已削出一块平平整整的木板,吴天德走到坟前,想道:“碑上刻些什么字呢,是刻上恩师风清扬之灵位、华山剑宗风清扬之灵位、还是剑圣风清扬之灵位呢?”
  沉吟半晌,吴天德忽地手掌一合,将那木板抓碎丢到一边。封不平奇道:“师弟,你这是何意?”吴天德摇头道:“师父只用十年江湖岁月,留下一生不尽传奇,一块木碑,又能写出些什么?有碑无碑,又有何妨?”封不平等人尽皆默然。
  吴天德沉思片刻,道:“诸位师兄,剑宗开山立派之时,我想将师父尊为本派开山祖师,供奉于剑气冲宵堂。”封不平等人互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赵不凡说道:“师叔剑法通神,是我华山剑宗有史以来剑法第一人,我等愿意奉风师叔为本派开山祖师。”
  吴天德听到剑法通神、华山剑宗第一人的话,忽地想起在涧泉崖下,风清扬见他将剑意融入刀法中时,曾说过他一生以剑为傲,却也不过是承袭前人学问,不要说有所创新超越,便是穷数十年功夫,也不过才到了无招境界,远远不及昔年剑魔独孤求败的无剑至高境界,所以殷殷希望他能自出机杼,将独孤九剑融会贯通,创出属于华山派的独门绝学来。
  此时想来,师父的音容笑貌还如在眼前,他清朗的声音似还在耳边回响:“大智可以若愚,大巧可以若拙,武功之巅,各有不同的问道路径,殊途而同归。你的刀法虽然尚嫌稚嫩,若是潜心研究,说不定独辟蹊径,创出一门名传千古的天德九刀出来,将来成就一代宗师也不是不可能。”
  独孤九剑,何止九剑!天得一刀,岂止一刀!
  想起与师父的对话,吴天德忽地豪气大生,振衣而起道:“诸位师兄,我想独自去看看师父寓居之地,几位师兄请先回去吧。”封不平等人知他思念师父,于是为他指明道路,先行返回朝阳峰,吴天德独自一人走向那座木屋。
  那座简陋的小木屋,冷冷清清,一没了人住,便被花草树木所占据。爬墙虎已悄悄爬过来缠住了房门,两朵淡紫色的牵牛花孤独地开在门楣上方,一只蜘蛛在屋檐下忙忙碌碌地织着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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