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来(倪妮、井柏然主演同名电影原著)(校对)第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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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问鲍鲸鲸的问题,也是问我自己的问题,之后为寻找答案的鲍鲸鲸,独自奋勇地开始了去尼泊尔采风的行程。
  等到她回到北京吐槽完停电被吓、旅行被骗之后,说出了三个字击中了我——等风来。
  这是博卡拉飞伞翼滑翔的教练告诉她的话。
  不管你有多着急,或者你有多害怕,我们现在都不能往前冲,冲出去也没有用,飞不起来的,现在的我们只需要静静地,等风来。
  当时我就确定,鲍鲸鲸没有白去尼泊尔。
  后面的故事我其实也没想到。
  鲍鲍三赴尼泊尔,四易其稿。
  电影的筹备一波三折,几乎无法进行下去的时候,是瘦小的她坚定地告诉我,我们的判断没错,鼓励我开开心心地去尼泊尔好好享受拍摄时光。
  可能正是因为如此,这部电影让我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尽兴,直到今天,我也不那么确定我拍得好不好,但我只想说:谢谢鲍鲍!谢谢《等风来》!感谢它带给我的困难,因为我从困难的尽头总是看到绚丽的曙光……
  终于有一天,我在博卡拉海拔两千多米的山上拍摄“等风来”这场戏的时候——凌晨五点,天蒙蒙亮,工作人员都在辛苦地搬运着重型摄影照明器材,Fishtail山峰已经渐显轮廓,我们都着急地开始互相催促,大声喊着尼泊尔方面的协拍人员快点干活,我记得我怒吼着说“我起了这么早可是眼看要错过拍出最美的日出画面”时,突然一只鹰悠然地划过万道霞光,在我们头顶上悠然而自由地翱翔着。
  太阳出来了,洒在美丽的鱼尾峰上,所有的人都停下手里的工作凝望着这只鹰,时间好像静止了。
  我似乎错过了什么,那个是我刚刚着急要拍到的……
  但我似乎又等到了什么……
  我好像跟王灿和程羽蒙一样,悟到了什么,但又没完全参透……
  所以,无所谓啦,让我们静静地,等风来……
  所以,我们都没变,你懂的……
  所以,鲍鲸鲸,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干了,你随意。
  2013.7.1
  写于《等风来》一稿定剪时
  一
这个世界的穷邻居
  手机在客厅嗡嗡振动时,我正在通马桶,一边忍着恶心安慰自己:多忍一秒是一秒,多捅一下是一下,捅下去的是屎,忍下来的是钱,上次请了水管师傅来,进门出门也就用了半个小时,一共要了我三百五十块。
  看着水里上下翻腾的屎花,胃里也跟着翻江倒海,再加上电话不停地响,我终于放弃了努力——何苦呢,“毅力”这个词,只有从成功人士嘴里说出来才有意义,像我这种只是跟马桶过不去的人,只会凸显出我的没底线而已。
  电话是高中同学老周打来的,说准备办一个高中毕业十周年的聚会,问我要不要参加。
  说老实话,我不想参加。
  我分别参加过高中毕业五周年和九周年的聚会,按说时间跨度挺大的,但我发现,每次聚会的差别都不大。
  先是坐在一块儿相互寒暄,然后开始喝酒吃饭,喝到一定程度,进入下一环节:嘚瑟显摆。
  “我最近升官了我家孩子会说话了这包好看吧是我老公送哒你们还没去马尔代夫啊再不去那儿就要被淹啦……”
  诸如此类,就像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致辞一样,都在等自己的时间段发言,时间紧任务重,别人在说的时候,其他人也没怎么仔细听,心里都琢磨着怎么把自己这几年挣到手的东西用最低调最淡定的方式摊在桌面上。
  各自汇报完毕,伴着高涨的酒意进入怀旧环节,大家开始追溯高中时的往事:谁和谁一起追过谁,谁和谁一起欺负过谁,哪个老师脾气好,哪个老师有狐臭。
  催泪点是毕业典礼那天,夏天阳光下暴晒的操场,校长站在升旗台上喊的那句“解散”。
  一般回忆到解散段落时,酒瓶也都空了,大家纷纷落下眼泪,相互拥抱,嘴里不停地念叨:我们不能解散啊,不能解散。
  不远处,服务员看着我们这群最后的客人哭成一片,着急打烊下班的他们一脸冷淡。
  这个段落结束后,也就真的要解散了,各回各家,洗脸刷牙,第二天醒来,酒喝得太多,脑袋丧心病狂地痛,但为了明年的同学聚会有新内容可表演,必须得起来去上班,装孙子的继续装孙子,赔笑脸的继续赔笑脸,挤地铁的时候回忆起昨晚,校长说的那句“解散”就真的那么有煽情点么?现在就不觉得了,但下次聚会时,一定还是会哭的。
  说这么多,但不代表我讨厌高中的同学聚会,相反,我还是每次聚会里,最投入最专注的那个人,我需要在我现在完全被别人无视的人生里,靠他们来刷一下我的存在感。
  “哎,到底来不来啊?聚会?”
  我看看不远处的厕所,想想厕所里那个内容丰富的马桶,刚想推辞,同学接着说:“这次聚会你应该来,除了咱们留在北京的几个人,还有一个老同学从咱们老家过来了,这次主要招待招待她。”
  “谁从大同过来了?”
  我老家在山西大同,我是在大同上的高中,高考以后,班里有人考到北京,有人考到上海,也有人就在家乡留了下来。
  “吴亚丽,你还记得她吗?”
  我举着手机愣了愣,然后开口:“我一定来,饭店我定,这顿……我来请。”
  老同学有点儿惊讶:“啊?你跟吴亚丽这么熟吗?”
  我跟吴亚丽,其实真不熟,但是这些年我一直记得她。
  我记得她跟我的关系不远不近,记得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校花,也记得好多人都把这事儿当成一个笑话。
  我记得她长得特黑,胸挺大,当时有男生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她捂着胸嚷了半节课的疼。
  但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她在我高中毕业纪念册上写的一句话:
  程同学,不要甘于自己的平凡,我相信你一定会幸福的。
  当时看到这句话,气的是前半句——我怎么就平凡了?虽然考上的只是二本,好歹也是北京的学校,轮不到待复读的你来说我平凡吧,所以后来一直没和她联系过。
  大学毕业以后,开始找工作,换工作,谈恋爱,被劈腿,疼了一阵儿,卧薪尝胆,准备再战,忙忙乱乱的工夫里,时间过得远比上学的时候快,回忆起高中时代,日子过得像是DVD卡碟了一样,每个日子都那么静止漫长。
  但吴亚丽写的这句话,我却一直记得,而且,我开始越来越生气她写的这后半句。
  “你一定会幸福的。”
  招聘会现场,小破公司的HR拿着我的简历,看都没看随手一塞的时候,我想起了这句话。
  找房东来修电热水器,听着房东在电话里说:“哦呦,付着租民房的价钱,想要住精装公寓是吧?”那时候,我想起来这句话。
  跟老板要求收加班费的时候老板一脸我手刃了他双亲的表情,早上挤地铁时被挤得内衣变了形,同事结婚的前一天,凌晨四点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误收的两张五十块假币包进红包里,被发现了会很丢人……后来还是包进去了,凭什么不包进去,和这同事共事半年,茶水间里狭路相逢,打个招呼都费力,到结婚了,甩个罚款单给我,请帖上还写着什么“邀请我的挚友”,他用假情假义,我还他两张假币,没什么不可以。
  但这些时候,我安慰过自己以后,都会想起这句话,吴亚丽用贱兮兮的粉蓝色荧光笔在纪念册上写下的这句话。
  “你一定会幸福的。”
  我一直想找到吴亚丽,告诉她:早知道当初跟你打个赌,赌一个普通人,比如我,在这个社会里,没有著名的爹,没有会来事儿的妈,没有北京户口没有海归经历,不卖身不卖肾,只是小心翼翼左躲右闪地活着,而且,居然还相信自己是不平凡的,我跟你打一百万的赌,来赌我活得幸福,还是不幸福。
  幸福是什么?对我来说,不是那些忠于内心随遇而安的鬼扯,人活得幸福不幸福,完全取决于我的邻居过得怎么样。
  邻居每天粗茶淡饭,我吃泡面能加根火腿肠,都会开心一点。
  邻居每天炖肘子煎带鱼,那我这碗泡面就完全值得含泪下咽。
  这个邻居不一定要住在隔壁,他们在我生活的四处出没着,我今年二十八岁,未婚,无男友,在一家时尚杂志做没有三险一金的美食专栏作者,每天告诉无知读者,上流社会的日子该怎么过。
  但我住的房子是租的,我写一个字赚一块钱,不写就没有经济来源。
  我是这个世界的穷邻居,我是提供给别人幸福感的那个家伙。
  所以我过得不幸福。
  “不要甘于自己的平凡,我相信你一定会幸福的。”
  高中毕业时,我拒绝承认自己是平凡的,我讨厌这话的前半句,工作后,我恨这句话的后半句,因为它错得太离谱。
  而毕业十年,我对我高中同学吴亚丽的一句可能根本没走心的毕业赠言这么耿耿于怀斤斤计较,甚至想要当面对她说:这句话是错的,大错特错。
  记仇记得这么深,原因大概只是因为:这句话我信过。
  二
奥斯卡时段
  “程蛋清!”
  刚踏进餐厅,就有人叫出了我高中时的小名,这个人就是吴亚丽。
  我仔细看看吴亚丽,十年了,“女大十八变”这话,放在吴亚丽这儿……还真是没什么说服力,脸还是黑得那么醇厚,眼睛还是肿得那么圆润。
  老同学们也都到了,围坐一桌,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眼含热泪好久不见的表情,包括我,也包括吴亚丽。
  “蛋清儿,你看你变得多洋气,一看就是大城市的人。”吴亚丽摸着我的衣服说。
  我也拉过吴亚丽的手:“洋气什么啊,北京生活压力大,你看,我都有眼袋了,还是你好,十年了,一点儿没变。”
  吴亚丽高兴地笑了,一笑,眼睛更看不见了,只剩下两条被挤出来的褶皱挂在脸上,旁边的老同学说话了:“吴亚丽,你别管人家叫蛋清了!人家现在可是著名的美食专栏作家,写文章的,文化人儿呢,名早改啦,叫羽蒙,程羽蒙,你还蛋清儿蛋清儿的,土鳖死了。”
  我被叫成程蛋清,有一大半原因是因为吴亚丽,这也是她对我这个名字这么记忆犹新的原因,高中时,女孩儿们已经开始爱臭美了,以吴亚丽为首,有一群女的,每天课间都在交流美容心得,我其实也好奇,但又不想凑上去听,高中时候的我,走的路线是孤独寂寞清高冷,而不是减肥去痘离子烫,有一天,远远地听到吴亚丽说:“蛋清是去痘的,在脸上敷一层,真的有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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