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争之世第1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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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若惜这时已经反应过来,知道此人单身登门必有所恃,拿下他一人恐怕与事无补,便冷冷喝道:“统统退下去!”
  任府的家将训练有素,犹如一支军队,对主上的命令只知服从,从不多问一句为什么。任若惜一声令下,原本刺猥般攒扎在庆忌身周的长矛刷地一收,数十名家将立刻退得干干净净。
  任冰月惊奇地对庆忌道:“喂,你不是本姑娘在河边时见……”
  “你也给我下去!”任若惜铁青着脸色一声大喝,任冰月立即噤声,连滚带爬地逃之夭夭了。
  庆忌看得失笑,转身对任若惜道:“姑娘貌美如花,可不要经常这么生气,否则脸上会长皱纹的。”
  任若惜不理他的烂笑话,只是板着脸看他。此时她当然认出了眼前这人就是与她在后院隔墙较量过矛法的那个人,那么也就是说……他是公子庆忌。
  当时离得远,看得还不是太清楚,此刻才瞧清了他的容貌,五官俊秀,一表人才,眉宇之间蔚然有侠气,看着他的样子,就象总有一抹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无论什么打扮、无论在什么环境里,他身上总是充满了掩饰不住的光彩。
  任若惜深深吸了口气,转身走向案后。她的衣饰不如冰月华丽,穿的是一袭素色深衣,只有领口袖边有美丽的云纹图案,但是这样服饰更显得她体态轻盈,举止优雅。
  她的双足掩在衣袂之下,走动起来就象飘凫在水面上,步态神韵仿佛轻云蔽月,柔情绰态,难以言表。那绕至臀后三匝而下的曲裾深衣,把她挺翘臀部的完美曲线充分地显现了出来,款款摆动时,韵味十足。
  庆忌还没看够,姑娘已一转身,衣带飘风,翩跹落座,那如行云流水般的优雅。让庆忌不禁暗赞一声:“好美!”
  任若惜不知庆忌此来到底有何目的,心中实是惴惴不安,她就坐之后,强自支撑着平静的态度,淡淡说道:“庆忌公子,请坐。”
  庆忌一笑入坐,任若惜瞟了他一眼,说道:“公子身份尊贵,只消说明身份,若惜必往门前亲迎,何必使这样手段相见?”
  庆忌打个哈哈,说道:“若是庆忌表明了身份,恐怕门子进来转上一遭,必会告知我,姑娘你‘不在府中’了吧?”
  任若惜脸颊微微红了起来,神色间却未见愠怒,她垂下眼帘,轻轻叹息一声,幽幽说道:“公子乃吴国大王之后,当知任氏虽称吴中望族,在君王眼中,终不过是撮尔小民,内中苦衷,还望公子宽宥体谅。”
  庆忌使了这般手段登门造访,当然不只是为了解任家之围。任家拥有庞大的财富和人力物力,如果能得到他们相助,那对自己伐阖闾而主吴国将大有助益,这才是他登门造访的主要目的。
  他并不知道任氏因为一次未成功的联姻而引起了现任吴王阖闾的猜疑,但是他知道世族门阀,一切举措莫不以家族利益为重。如今阖闾才是吴国之主,他只是一个流浪于外的公子,帮任家一个忙,便要任家为他效力,那是决不可能的。
  就算他救了任氏家主的性命,只要判断他难以成事,那么任氏家主任子英想来宁可把命还给了他,也决不轻率地把整个家族绑上他的战车导致全族被屠灭的命运。
  但是事在人为,不去尝试就永远没有机会,现在做一些良好的接触,那么当自己反攻吴国成为可能,吴国大族们必须为了自家的命运做出选择的时候,自己就可以成为任氏这个庞大家族选择的一个目标。
  目前来说,做为任家长女若惜,她不能断定庆忌未来就一定没有重新夺回吴国的机会,那么做为在吴国境内的一个大家族的代表,她现在固然不敢与庆忌接触,却也不敢过度疏远了他。
  任何一个大家族的人,为了家族的发展都只会尽可能的交朋友,而不会随便得罪一个强大的势力,哪怕他只是一个未来可能拥有强大力量的人。任若惜的所谓苦衷,指的就是她们任家夹在现任吴王和吴王竞争者两个强大势力间的为难处境,庆忌自然明白。
  他笑了笑,说道:“我当然明白姑娘的苦衷,所以才扮成这般模样登门造访,在我一方,今日的会面决不会泄露只言片语,我今天来,也不是游说姑娘投效于我的,只要贵府家将也都忠于主人,想来便无大碍。”
  任若惜吁了口气,顿时放下心来。她售卖武器与外国,是违犯吴王禁令的大事,所以所带家将都是任氏家族最忠诚的子弟,这些人都是自幼在任氏大城长大的,父辈、祖辈都是任氏家人,断不至出现奸细,当然可以放心。
  “庆忌公子这么说,若惜便放心了。只不知……庆忌公子今日登门,倒底为了何事呢?”任若惜把一双美眸投注在庆忌脸上,丝毫不放过他面部一点细微的变化。
  庆忌眉毛一挑,说道:“当然是为了尊府那一百车兵甲而来。”
  任若惜容色稍稍一紧,还未等她说话,庆忌便笑道:“放心,不是我要打你兵器的主意,而是令有其人。若惜姑娘,我借住成府之后,与隔壁白府发生冲突……”
  庆忌把他的怀疑和后来发生的一切向任若惜合盘托出,最后说道:“想不到,他们的确别有用心,可是目的却不在我,而是你。大概是我突然来到,与你比邻而居,身边又带着许多甲士,那些人担心我会坏了他们好事,所以才再三羞辱骚扰,想赶走我们,不过……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任若惜听着他讲述,神色一连数变,等他讲完,任若惜垂敛着睫毛沉思起来,庆忌也不在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门外阳光直入,射在金黄色的竹席上,再反衬到这处子皎洁如玉的肌肤上,顿时浮起一片莹润的光辉,国色天香,不外如是。
  庆忌一直觉得汉服是所有服装中最美的衣服,现在看了任若惜,他更觉得这种曲裾深衣就是列代汉服中最美的汉服。它不如唐代服装艳丽,不如宋代服装华美,但是却把东方女性的古典、含蓄、轻盈、飘逸之美体现的淋漓尽致。
  庆忌正欣赏着她的美丽,任若惜沉思有顷,忽然从玉美人变成了活的,眸波流转之下,眼中露出一抹了然:“我想……我已经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
  任若惜说着目光一抬,恰与庆忌来不及收回的眼神对上,眼见他放肆大胆的目光正在自己身上逡巡,任若惜脸上不由一热。
  
  第025章
诡谲
  
  庆忌目光收之不及,被人家尽收眼底,脸上也是一红,赶忙接过话题,向她问道:“姑娘知道是什么人了?”
  任若惜“嗯”了一声,目光微微避开,说道:“若惜所携虽只四百家将,却个个骁勇善战,纵然是暗中行劫,鲁国中有这个能力的,也不过只有两股势力办得到。一是鲁国的军队,化军为寇的事虽然并非不可能,但我……不过料非如此。”
  庆忌目光一闪,微笑道:“这么说,与姑娘交易的人,必是鲁国军中将领,亦或在鲁国把持了大权的人了。”
  任若惜说了一半及时收口结果还是被他猜测了出来,心下更加谨慎:“而另一股势力,就是大盗展跖,若惜想遍鲁国所有盗贼,唯有展跖才有这样的实力。”
  “大盗展跖!”庆忌重复了一句,这已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了,庆忌不禁暗自思忖:展跖在鲁国真的有这样强大的势力么?
  任若惜道:“展跖有这个实力,更有这个理由。目前,他的势力越来越大,却苦于装备简陋,手下不少人还使得是普通木棒,甲胄弓弩更少,所以急需武器。是以若惜猜测,打我兵甲生意的必是展跖,除此再无他人。”
  庆忌微微一笑道:“这展跖与我也有过节,今日他夺了你的兵甲,来日就更有胆量来寻我的麻烦了,不若我与姑娘联手挫他锐气,若惜姑娘以为如何?”
  任若惜一听立即便想拒绝,若与庆忌联手却敌,那吴国她也不必回去了,立即通知父亲弃家逃命去吧,阖闾不马上动手才怪。
  庆忌补充道:“姑娘何不听听我的计划再说,相信只要布局巧妙,不但不会暴露我与你联手的事实,而且……便连你运送百车兵甲的消息也能遮掩过去。”
  任若惜心道:“庆忌如此热切相助,看来是打定主意要我欠他一个人情了,也罢,今日蒙他传递消息,已然欠了他一个人情,还差再多上一件事么?只是……他若要我任家为他内应,亦或供他奔走,在父亲做出决定之前,可休想要我应允一字。”
  任若惜打定了主意,便道:“未知公子有何妙计?”
  庆忌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任若惜听他竟将整件事都招揽到自己身上,微感不安地道:“此事本与公子全无干系,公子如此助我……”
  庆忌截口笑道:“姑娘此言差矣,我助姑娘,便是自助。我说过了,我与展跖早有过节在先,他的势力越是强大,对我越是不利,我救姑娘你,便是自救了。何况……能做你的护花使者,本就是一件乐事。”
  任若惜眸子亮了亮,微微颔首道:“既如此……但凭公子安排,若惜唯公子马首是瞻。”
  “好,那么我便告辞了,你我依计行事便是。”庆忌一笑起身,微微拱手。
  任若惜起身相送,直至门庭之下,才低声说道:“庆忌公子,吴国之事,如何不求季子为助。”
  “延陵季子……”,庆忌略一出神,笑而摇头:“季子当代大贤,体恤民生,名利与他只是浮云,所求者不过是吴氏江山永继,香火传承,百姓安居乐业而已。如今阖闾已主吴国,恐怕季子宁愿将错就错,也不会希望再起刀兵,我去寻他,不是自寻没趣吗?”
  “将错就错……”,任若惜品味了一番,说道:“但是烽烟若一定要起,季子总不会坐视不理,那时他心向谁,谁便得大助力。公子居于卫国想必还不知道国内之事。先王遇刺后,季子已归国,于先王墓前哭灵,然后返回封地延陵,筑城挖河,命名‘淹城’,放言终身不入吴国一步。”
  庆忌一怔:“有这样的事?”
  他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知道了,但季子虽愤于阖闾篡位之举,仍未必便肯助我复国。总有一天,要让季子知道,这一场刀兵是避无可避的,我庆忌更不是轻易可以被阖闾屈服的,那时……他才会出头。不管如何,多谢姑娘提醒,本公子告辞。”
  庆忌展袖一礼,昂然出了任府大门。任若惜立在门中,望着他消失的地方久久不语。任冰月鬼头鬼脑地出现在她身后,贼兮兮地笑道:“喂,庆忌公子比起你往昔见过的那些世家子如何?”
  任若惜回头,原本恬淡的脸色已变成“凶神恶煞”,横眉立目地喝道:“你还敢说,今天真是丢尽了我任家的脸面……”
  任冰月大恐,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我和青羽路上见过此人,方才一见他便是庆忌,心中惊奇,所以失手……”
  任冰月一边说,一边移动脚步便要逃开,移开了五六步远撒腿便跑,任若惜在身后大叫:“从明日起,随我一齐习武、一齐经商,坐同席、卧同榻、行同车,再不许你整天玩耍、不务正业……,喂!你给我站住……”
  ※※※
  季子,就是庆忌的叔祖父,此人不止在吴国人望之高纵使君王也难企及,在诸侯列国间也是声誉卓著。季札挂剑这个成语,就是出自这位季子。莫看春秋时代诸侯列国弑君夺位的戏码层出不穷,但是君子还是层出不穷的,庆忌的祖父与他的三个兄弟就是这样胸怀袒荡的四位君子。
  这四位君子都是吴王寿梦的儿子,长兄诸樊、二哥余祭、三哥夷昧,季札最小,是他们的四弟。寿梦大王在诸子之中,最喜欢这个小儿子,想将王位传给他,大哥诸樊看出父亲心意,便主动让出太子之位,季札不肯接受,为了避免父亲废长立幼,干脆离开了吴国。
  无奈,诸樊在父王死后便继承了王位,但他认定了这个王位本该是属于四弟的,于是病故时未将王位传给儿子,在下诏宣季札归国未果后,便将王位传给了二弟余祭,其目的自然是希望有一天由自己的幼弟继位。
  季札这几位兄长皆是君子,可惜却不长寿,余祭不久染病不起,临终时王位又传给了三弟夷昧,没过几年夷昧又生重病,垂危之际派人去寻四弟,本想这回他总该回国了,不想季札根本无意于王位,说什么也不回来,无奈之下,夷昧只好把王位传给了儿子姬僚,也就是庆忌的生父。
  公子光是这四兄弟中的老大诸樊之子,他自觉四叔不肯归国,那三叔便应将王位还给长兄之子,也就是他,因此愤愤不平,这才使刺客弑杀王僚,以武力夺取了王位。
  季札不止在吴国威望卓著,在诸侯列国间也具有贤名,公子光虽然篡了位,却唯独忌惮这位王叔,若他出面干涉,以他的威望,自己这吴国大王的位子终究是坐不稳的。
  幸好伍子胥又出一计,在季札闻讯回国时,命人四处散播消息,说阖闾对王位是志在必得,如果季子归国后进行干预,要还位于王僚之子,少不得又是一场大战,导致民不聊生,除非季子自己肯坐王位。
  正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季子本人是无意于王位的,他又向来爱惜百姓庶民,归国后面对着既成事实,为了吴国的稳定,终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只在王僚坟前痛哭一场,就此返回他的封地,发誓终生不见阖闾一面。
  试想这样一个人,庆忌就算去见他,他又岂肯帮他招兵买马,以武力重夺王位?庆忌已经想通这一点,所以至少目前他是决不会去见季札王叔祖的。
  展大夫和孔夫子下午才回来,两个被老友招待,喝得醺醺然满脸醉意,庆忌将他们迎回房去,三人饮茗坐谈,待庆忌一离开,两人就高卧不起了,晚饭都不想吃。
  夕阳西下,满天彤云。成府燃起了炊烟,恺啸挑着担,从井中汲满了水,送进了伙房,射礼正在伙房外劈柴,目光微微扫了他一眼,没有应声儿。进入伙房之后,正在伙房帮厨的大良连忙迎上来打开大缸的盖子,恺啸将水注入缸中,不引人察觉地轻轻点点头,大良嘴角露出一丝诡谲的笑意……
  
  第026章
夜歌
  
  是夜,庆忌按照行伍中的规矩巡视了一遍庄院,然后回到了后宅。
  这是一个静谧美丽的夜晚,天空皎洁的明月连上面明暗凹凸形成的美丽图案似乎都看的清楚,草丛中蟋蟀不知疲倦地唱着歌,浅浅清辉洒在大地上,就象为地面铺上了一层银霜。
  白天的燥热被夜风一吹,变得清清爽爽,有些人已经先睡下了,庄园中只有不多的灯火还在亮着,庆忌身披甲胄回到后宅,并未急着回房解甲休息,他在凉亭中坐定,白妮端上米酒点心,庆忌自斟自饮,又吃了一些夜宵。
  就在这时,隔墙一阵幽雅的琴声袅袅传来,时而细若游丝,时而缥缈空灵,那古朴动听的琴声仿佛天籁般让人心头的疲惫烦躁一扫而空。庆忌放下酒杯静静听着,稍顷,琴声中一缕洞箫般柔和优雅的女声唱起,与那琴声相和,融洽的浑然一体,让人听不出是那琴声佐歌,还是算歌声佐琴。
  “彼何人斯,其为飘风。彼何人斯,其心孔艰。胡逝我梁,不入我门?彼何人斯,胡逝我陈。我闻其声,不见其身?”
  庆忌月下独酌,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彼何人斯,其为飘风……有那么一个人,总在我心头萦绕,有如飘拂的风,搅乱了我的心……不知任小姐心中,那风一般的男孩是什么人呢?”
  他一仰头,一杯酒又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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