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蛊事(校对)第13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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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杂毛小道不说话了,拎着桃木剑,说我们折返回去吧,在溪边说不定还有一伙或者几伙人,我们杀个回马枪,只要不是太厉害的降头师,咱们怕个球?不给这些人一点颜色瞧瞧,明天的日子肯定更不好过的。我搜这些人的身,只留下两把长枪,其余的全部都拆掉了零件丢在草丛中。这两把长枪是中国的五六式冲锋枪,早已经淘汰的产品,然而在这异国,却又勃发出了生命来。
  除此之外,还有两把军用匕首,刀口的品质比我那把砍刀要好得多,我也一应没收。
  杂毛小道并不是拘泥细节之辈,接了我递过来的冲锋枪和匕首,研究了一下,提起来点头说走。我们返身,从侧面树林中折回,去寻找被食猴鹰追逐的小妖朵朵和消失的虎皮猫大人。林中黑黝黝,雨林中的植物繁盛得很,很难找到有很好下脚行走的地方。虽然这丛林中是小妖朵朵的主场,而且她如果不敌,找个茂密的荆棘丛中一钻,便可避开那个体型庞大的家伙,但是我心中仍然有些担忧,生怕这小妮子一个不小心,给那扁毛畜生占去了便宜。
  翼展三米的食猴鹰,其实还是很吓人的。
  我们悄悄地折回了溪边,看到刚才的溪边石头旁蹲得有好几个身影。而在周围,还有好几个穿迷彩服的士兵在边缘警戒。我和杂毛小道伏在暗处观察,只见那几个人似乎在救助中了蛊毒、又被小妖朵朵的那一道青色气罡消融解降的王初成。
  今天的月光清冷,大致还是能够看清一些。
  为首的,正是左眉处长了一颗大痦子的善藏法师,旁边还有一个男人,身材魁梧,一身劲装,站在那里仿佛像是一把寒光乍现的刀子。
  当我一探出头来,看向溪边的空地时,那个劲装男人立刻便迎上了我的视线,与我对视。
  我心中大惊:他的第六感竟然如此可怕?
  虽然我们这里黑乎乎的,看不清什么,但是我第一反应便是被他发现了!顾不及去验证什么,当他的手往腰间掏去的时候,我已经握着刚到手的五六式冲锋枪,朝着溪边的空地上泼洒子弹了。五六式冲锋枪其实就是高仿的AK47,曾经在我军中广泛运用,并且大量出口东南亚各国,我高中军训打靶时用的就是这枪,其特点就是操作方便,火力强劲。然而我并不是职业军人,打枪这事需要的是持之以恒的练习,而不是天生的无师自通。
  于是我的这一下基本全部打空,变成了火力掩护。
  倒是杂毛小道似乎开过枪,打得有板有眼,似乎撂倒了几个。
  黑乎乎的夜里也来不及看结果,杂毛小道射了几枪,便拉着我往回路狂跑。没跑十几米,我们刚才待着的地方便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光亮在瞬间绽放。这是手雷,亏得杂毛小道反应迅速,不然我的身上肯定已经塞满了无数攻击性破片和铁钉。
  我心中发凉,回头又是一阵猛跑,后面枪声大作,耳朵边有着子弹嗖嗖飞行的声音。
  这时候从树林旁边窜出一个小巧的身影,是小妖朵朵,她也不多话,喊一声“跟我来!”,便带着我们往密林的深处跑去。有小妖朵朵在,复杂的丛林变得十分好走,地上蔓延爬行的藤蔓植物也没有那么的烦人了,总是恰到好处地避开我们的脚步。
  善藏法师在,那么必然会有各种各样滑腻腻的蛇出现,而且那个劲装男人显然是这些士兵的头儿,如此惊人的敏锐洞察力和战场意识,显然不是一般的凡人。普通的小杂鱼,我还是有些信心的,然而跟这种身经百战的家伙战斗,我却是没有那个自信。
  唯有跑,不停地跑,逃出这些家伙的视线范围去。
  此念一打定,那脚步便没有停歇,肥虫子钻进了我的身体里来,而小妖朵朵则在前面给我们指路。她并没有来过这里,但是她似乎是草木成的精,在这枝繁叶茂的丛林里,并不是陌生的地方,所以她一旦出了力,便比我们这些人要厉害得多。
  头顶的月亮在西移,我们脚步不停歇,一路披星戴月,穿山过水。
  这一番赶路,足足到了太阳从群山的深处露出了半个头颅,金黄的朝阳照射进了我们的眼帘时,小妖朵朵这才躲进了槐木牌中,然后让我们继续北行。天亮之后,我们已经翻越了无数道山峰和丛林,出现在一个月亮一般的碧波小潭附近。
  我的双腿几乎麻木了。
  然而我好歹有着金蚕蛊提供的源源不断的力量在,杂毛小道却没有这么幸运,当小妖朵朵因为天明的原因藏身之后,他便跪坐在地上,顾不得地上的泥浆,伸展四肢,长长地舒展了一口气。这气息绵长,仿佛想把这一夜所有的劳累,都呼喊出来。
  我们狂奔了差不多有两个多小时,以我们的速度,至少走了几十里地,这方圆数百里的丛林里,即使牛逼到极点的组织,也未必能够立刻搜寻到我们这两个人来。
  所以,似乎我们暂时安全了。
  这样的心思一浮上心头,一阵又一阵的疲倦就如潮水一般袭来。然而我们却不敢立刻睡去,而是带着沉重的身躯,来到这个小潭边,草草地洗了一个脸。清洌的潭水让我们麻木的神经稍微有了一丝好转,我们这才发现,虎皮猫大人这厮,又消失不见了。
  其实这个发现并不是现在就有的,只是我们一直以为它在我们头顶上跟着我们。
  然而没有,这个家伙没有再出现。
  它不会……不会被流弹击中了吧?
  呸呸呸!我怎么会有这种不祥的想法呢?我和杂毛小道在小潭边洗着脸,然后一边商量着接下来的事情。凌晨的时候,我们手上已经有了人命在,善藏法师和姚远这一伙人,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自然是报复,特别是多出这么一伙武装分子,我们遇上了,只有冲突在。当下之际,我们只有走出丛林,远远离开才是。
  至于姚远手中的105号石头,唯有放弃了,我们没有力量跟这么一伙强人争夺它。
  只是我们现在一夜奔行,基本上没有多少气力了,所以,我们目前要做的,是去找一个地方,好好休息几个小时。
第二十七章
潭边故旧,白河苗族
  我和杂毛小道在附近隐秘的地方,各找了一棵斜叶榕的树杈子,爬上去休息。
  这斜叶榕有十多米高,根茎处由许多手臂粗细的藤条组成,人骑坐在树杈子上面,正好被茂密的绿叶给遮挡,而我们正好居于高处,即使地面发生任何异常情况,也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因为有金蚕蛊在,我们也不用担心这林子中最容易出现的毒蛇和巨蟒,或者别的虫子,在我们睡觉的时候光临。
  同样的道理,它还可以给我们当哨兵,随时提醒我们敌人的接近。
  于是,我把金蚕蛊叫了出来,让它自由行动,只是需要给我们预警。
  这山林中的食物远远比城市里要多无数倍,肥虫子自然高兴得要命,拼命地点头答应。我也放宽了心,抱着斜叶榕的枝干,跟对面十米远的杂毛小道挥了挥手,然后沉沉睡去——我需要至少三个小时的充足睡眠,不然,即使勉力行走,也不能够有良好的体力,处理随时发生的危机情况。
  睡梦中的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隐约听到有水花的声音传来时,脑子一激灵,便清醒过来。我睁开眼睛,透过树枝的间隙看去,却见到那个小潭边,出现了好几个人在。
  总共四个人,三个女人一个男人,女人全部都穿着我熟悉的蓝黑色粗布右衽上衣、青素百褶裙系围腰,头上还缠着蓝色的头巾,而那个男人,则穿着藏青色的对褂和无直档大裤脚桶裤。之所以说我熟悉,是因为她们的穿着,是很浓郁的苗族服饰,特别是女人们头顶扎头巾的方式,能够让我一眼看得出来。
  只不过,在我老家里,穿这样民族服饰的人越来越少了,即使在乡下的村寨里,也只有上了岁数的老人家,舍不得丢掉以前的衣服,才偶尔穿一穿,不然就是那些搞旅游的民俗风情村寨里,穿着银饰盛装的民族服饰,供人观赏。
  然而我眼中的这四个人,却是正正经经的生活常用服。
  这就奇怪了,在这缅甸山区的茂密林子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几个穿着苗家服饰的人呢?她们都是提着木质的背篓桶(一种盛水工具),用木勺一瓢一瓢地往背篓桶里面装清潭中的水,几个女人还叽叽喳喳的调笑着,那个男人有点沉默,在旁边稳着背篓桶。他个子不高,腰间插着一把碎布缠绕的刀子,黑色的,看着似乎很沉重。
  她们,应该不是善藏法师那一伙人,而是这大山中的山民吧?
  我们贸然跑进这连绵不绝的山中来,一点情况都不了解,是不是要上去跟她们接触,然后探听一番呢?这样子,多少也了解一些状况,白天好走出这大山,不至于迷了路。不过,她们若是不可靠,转身把我和杂毛小道卖给了善藏法师那一伙人,那就有些不妥了。
  我抬起头,看向了十米外的另一棵斜叶榕去,只见杂毛小道也在看着我。
  他似乎明白我的顾虑,看着我询问的目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把枪挂在枝桠上,从树上滑了下来,小心地往清潭处走去。我和杂毛小道并没有隐藏身形,一出现,立刻引起了那四个人的警觉,她们本来是蹲在潭边舀水的,现在全部都站了起来,那个男人还把手放到了腰间,一脸不安地看着我们。
  我长期在苗疆成长,虽然平时不讲苗话,但是总是我母亲和外婆这些长辈说话,多少也还是知道一些日常用语的。虽然苗族打招呼一般也说“吃了没”,但是并不适合此情此景,我只有硬着头皮走上去,跟这三男一女打招呼,说道:“蒙雾……”
  “蒙雾”在苗话里面是“你好”的意思,如果她们是苗族的话,一定会听得懂的。
  果然,我这一句话出口,她们几个人的脸色都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些,身体也舒展下来。那个男人往前一步,然后说了长长的一段话。我并不懂太多的苗话,也说不出复杂的来,他的话语中,我也只能勉强地听出几个词语“你们”、“来这里”、“中国”……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不下去了,只有用晋平的方言说明——我不会讲太多的苗话,但是我是正宗的苗族人。男人有些诧异地看着我,好一会儿,他才用有些生硬的云南话问我:“你们是中国人?跑到这里来干哪样?”
  我是谁?作为一个曾经的保险销售,借口这东西自然张口即来。我便说是,我们是中国人,来这里是对缅甸的雨林植物进行调查研究,准备分门别类整理好,然后用来出书写论文。只可惜我们在昨天的时候,碰到了一条大蟒蛇。
  结果我们就跟向导失散了,在丛林里面迷了路,找不到回去的道路了。
  男人点点头,说哦,原来是这样。他转过头去,把我的这一番说辞用苗话讲给三个女人听。她们听到了,表情都放松下来了,笑,然后跟这男人说了几句话,男人不住地点头,然后告诉我们,说她们说请我们到寨子里面去做客呢。我和杂毛小道都露出了高兴的笑容,说好呢,我们在丛林里面转了一个夜晚,困死了,正求之不得呢。
  三个女人把四个背篓桶的水装满,然后相互帮忙,放在背上站起来。男人谢绝了我们的帮助,也背上了这个大大的木桶,然后一边跟我们说着话,一边往西北的方向走去。
  通过交谈,我们知道这个男人的汉名叫做熊明(即苗族十二大姓中的“仡雄吾”),他们几个是附近寨黎村子的人。寨黎村是一个苗寨子,他们的祖先最早是云南白河苗族的分支,在明朝中叶的时候,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这里便不普及了,知道的人便知道),从国内迁徙到此,并且一直就繁衍生息下来。
  寨子的人世代过着自给自足的闭塞生活,在山林中开垦着土地,种玉米、稻谷、香蕉和土豆为食,很少有人走出山外去,再加上这些年附近都在打仗,他们更是少与外界交流——当然,也不是说没有交流,至少熊明便到过大其力,也知道现在的大概局势。
  不过,这些都与他们这个与世无争的寨子,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生长于斯,繁衍于斯,死后,与这山林融为一体,世世代代,连绵不绝。
  熊明的云南话说得并不利索,而我的晋平话跟云南话又有一些差距,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的交流。他是一个健谈的人,刚才的沉默只不过是暂时的休息而已。从那小潭到寨黎村有差不多四里路的距离,我们一直在热切地聊着天,我从中也探听到不少的消息。
  比如西南方向有个叫做错木克的村子,是有名的长颈族,他们村子的和尚很厉害……
  比如往北有一个黑央族的聚集区,唱歌不比侗族大歌差……
  比如黑央族旁边有一个叫做王伦汗的大毒贩子,有好大一片种植鸦片膏子(罂粟)的林园,他跟几个地方的人关系都很好,而且手头还有部队,经常来他们寨子拉人……
  来到了寨黎,我看到了熟悉的吊脚楼,这是一个还算是大的寨子,在向阳的斜坡上错落分布着上百家的房子,外观陈旧,有吊脚楼,也有缅甸常见的茅草屋,看样子并不是很富裕,有着让人心中沉闷的贫穷。不过倒是能够看见鼓楼和打谷场,这些倒是和国内一样。
  有梯田从山下一直蔓延到山上,水亮亮,在这阳光下,格外漂亮。
  一道蜿蜒的小溪水从寨子的西北处流过。
  我指着那溪水,问熊明:“既然那里有水,为什么你们还要跑到几里地远的那个水潭里去背水呢?”熊明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的白牙:“你们是不知道吧,那个潭子,本地人喊它叫做福龙潭,有人说在里面看到龙咧,喝了那里的水,精神百倍,长命百岁呢——这寨子里有三个百岁老人,都是托了那福龙潭的福分呢……”
  我们往前面走,正准备进寨子,杂毛小道拉住了我,我不解,看着他。杂毛小道跟熊明嘿嘿地笑,说老乡,我们这次来,跟错木克村子的那个和尚有点误会,他还喊了一伙拿枪的人来找我们麻烦呢,你们要是跟他们有来往的话,我们就不进寨子了……
  熊明愣了一下,眼睛眯了起来。
  他沉默了好久,然后问我们到底是不是到林子里来科学考察的?我点头说是。他又问我真的是苗族的?我点头说是,他叫我张开嘴,让他看看我的牙齿,我依着照做。熊明看了一阵子,然后笑了,说既然是我们苗家人,到家了,不进门喝一碗油茶,怎么能放你们走呢?莫说是碰到错木克的老和尚,就是王伦汗,他也不敢到寨黎里面来撒野的。
  熊明拉着我的衣袖往里走,说走嘛,里面还有两个也是从外面来的人,说不定你们还认识呢,进屋里头去,喝碗油茶先。
第二十八章
似是故人,浮出水面
  熊明的热情,让我们有些不好意思拒绝。
  说实话,由于受到的教育不一样,我对中华民族的认可,远远高于苗族,一直以来,也为是一个中国人而骄傲,少数民族的身份给我带来唯一的好处,就是高考时多了20分的加分,而且我还偏偏没有利用上。甚至,我至今为止,都还不能够熟练地运用苗话。
  当然,这与社会大环境有关,我们是被熟化的苗族,要想摆脱贫困,便没有选择。
  然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远离祖国、东南亚的深山老林子里,竟然有人因为我是苗族的身份,便不顾及错木克中的那个善藏法师的压力,将我留在这里。这份感情如果是真挚的话,无疑让我感动。我看了一眼杂毛小道,他点了点头,说要得,是要去吃一碗油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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