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蛊事(校对)第31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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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如水,这个时候的我猛然感应到,那些恐怖的红色牙签鱼虽然还在,但是已然没有了生命。
  棺樽里面的那东西,竟然在刚才出水的那一瞬间,将潭水里数以亿记的小鱼儿,悉数震死。
  在那棺樽骤然打开的那一霎那,慧明狂吼了一声:“镖……”
  然后他的手指间夹着的那两张符纸,往棺樽里面给扔了进去,双手则紧紧抓着那串黄色的佛珠,运劲,激发里面蕴含的力量,护住自身。
  一道飓风以那青铜棺樽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吹去,我猝不及防,往后面跌了一个跟头,抬起头,但见一只手,攀在了棺樽的边缘。
  这是一只瘦而滑腻的手,上面似乎长着很多苔藓一般,有些发绿,像是脱水的鸡爪。
  接着是另外一只。
  然后,在我心惊胆战地注视下,一个黑影从那里面,扶着两边的棺樽边缘,坐直了起来。
  在看到这玩意的第一眼,我觉得怎么那么眼熟——它是一个干枯的人,肌肤皱巴巴的,紧紧地包裹在颅骨上面,头发像水草一般,一缕一缕的,顺着脸廓黏黏地粘着,看不出年纪,因为实在是脱水得厉害,就如同一具骷髅上面,蒙了一层皱巴巴的人皮子;它的眼睛根本就已经睁不开了,缝隙里面露出了一缕白色,变成了两个黑洞的鼻孔一阵抽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突然,它朝着我这边看了过来,猛然睁开了紧紧沾连的眼睛。
  红色,诡异的红白相间。
  啊——
第四十九章
信任和抉择
  这具僵尸从青铜棺樽中缓慢爬起来,睁开眼,里面有着慑人心魂的魔力。
  我无法用言语来跟诸位准确地形容我所遇到的这种感觉,若强行描述,就如同我的脑子被一把大锤子重重敲击,完全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了一般。
  这法门,跟死去的传奇男爵爱德华所拥有的精神冲击,如出一辙。
  当我意识恢复的时候,看见慧明全身金光大放,濯濯生光华幻彩,手持着佛珠,正在与这具干枯的僵尸,战作一团,好不厉害。
  我双手撑地,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倒在了泥地里,身边是被那些红线牙签小鱼折磨得奄奄一息、不知死活的武田直野。
  我发现我已经联系不上金蚕蛊了,边界那个朦胧的阵法将我们与整个世界都分离开来,如同两个不同的位面,金蚕蛊与我息息相关的那种亲切感,被生生地割裂开来。
  我突然感到好冷,这里面既有失血过多所来带的体温下降,也有一种安全感的丧失。
  朵朵不在我身边,小妖朵朵已然沉眠,就连可爱的肥虫子,都与我分属两个世界。
  作为一个养蛊人,我自然知道什么是我的根本——没有我的这吉祥三宝,我可以说我真的什么都不是。
  在那一刻,我显得是那么的无助,双手撑着冰冷潮湿的泥土,我的手不停地在颤抖,嘴唇腥甜,一抹,才发现自己的鼻子不知道为了什么,什么时候,冒出来好多血来。
  这血粘稠不化,并不像是普通的鲜血,而是那陈积许久的脓血,有一股膻腥的臭味。
  我尽量睁开眼睛,扩展我那模糊的视界,我看到了慧明正在与那具从青铜棺樽里面跳出来的僵尸在拼斗。
  人与人相搏,无非就是拳拳到肉,稍微精彩一些的,也就是各种眼花缭乱的招式,出不得什么彩头,然而这人与非人之间的交锋,确实是大放光华,让我虽然不喜慧明这老和尚,但是却也对其一身的本事,不由得心生佩服,大为赞叹。
  那僵尸其实并不算高,它仅仅就只有一米四五,如同一只大猴子,不知道过了多少的岁月,使得它几乎已经完全脱了水,仿佛就像一幅骨架宽大的骷髅上面,蒙上了一张人皮子,这样的形象,便让人感觉十分恐怖;许是在青铜棺樽里面待得太久,它浑身都长着一指粗的绿毛,铜绿幽蓝,又显得十分杂乱。
  它与其他的僵尸所不同的是,除了牙尖嘴利,指甲尖锐而修长之外,在它的身体周围,萦绕着一种沉淀不去的黄色能量圈,层层变幻。
  这种光华犹如彩虹,诸般色彩,其形状仿佛我们常常在神话剧中,诸天神佛后脑瓜子上面的那种佛光,那是一样一样儿的。
  不过诸佛的光芒,乃觉悟众生,犹如太阳破除昏暗。
  《念佛三昧宝王论》卷曾有云,曰:“金山晃然,魔光佛光,自观他观,邪正混杂。”若这么说,它这萦绕身边,忽黄忽黑的能量圈场,便是那与佛光一个级别的魔光。
  倘若如是,这具已入魔道的僵尸,那绝对是让人恐怖的存在。
  难怪在这深潭中镇压它的古人会作出如此诸番布置,又将这一大片区域都作了阵法,想来就是怕其逃出青铜棺樽,出去丛山,为非作歹,遗祸人间。
  然而也就是如斯厉害的一个人物,方显得慧明的真本事来。
  他之前与自家徒弟罗青羽的拼斗,并不出彩,然而此时,却也是如同佛陀罗汉附体,遍体生光,氤氲盈身,与这敏捷而恐怖的黑潭魔尸正面交锋,却并没有落入下风,双拳相交,立刻有大股的气劲爆发,沉闷声如雷轰鸣,轰隆隆,轰隆隆,这声爆在整个阵中回荡,让人站立不稳,只想趴下来。
  就格斗而言,慧明老和尚的速度算不得快,刚刚与白纸扇火拼一场的他有伤在身,并没有满场地跑路,而是将门户守得极为森严,不时出拳应对,反而是那具黑潭魔尸,它并不以力量压倒,而是蹦来蹦去,十足一个活脱脱的大猴子。
  黑潭魔尸似乎有些畏惧慧明缠在右手上面那串佛珠子,两者每一次撞击,都不由得浑身发颤,如同电击。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闪电一般的交手已然持续了好几分钟,互有胜负。
  不过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活了近八十岁的慧明终究还是年老体衰,而对手却是个不知道在这养尸地封印了多少年岁月的魔物,自然不能够跟这种东西比持久,他在又一次大喝一声“统”,此真言能够在遭遇困难时反涌出强烈的斗志,有誓不罢休之感,然而贾老先生却有一种后力不继的虚弱感,一边勉励抵挡,一边朝着白纸扇和我大声喊道:“你们两个再不上前相帮,是想等着被各个击破,依次赴死么?”
  白纸扇听到刚才还跟自己打生打死的师父求助,脸色数变。
  以他的聪明,自然知道慧明若是躺下了,自己一定就是下一个死去的人。
  在这恢弘大阵难以破除的当下,不管之前有如何仇怨,暂时的合作似乎还是很有必要的。
  他到底是一方枭雄人物,行事毫不脱泥带水,大叫说好,我来助你,暂且放下争端,共同将这怪物镇压了再说。
  此话说完,他折扇一展,飞跃过前面的浅浅溪流,朝着场中强冲而来。
  作为仇敌的白纸扇都能放下争端,前来共谋敌手,我自然不可能破坏这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然而此刻的我已成鸡肋,除了浑身这二两气力,并不所长,但是为保和谐,也只有硬着头皮冲上前来,也不主攻,围绕在身边打打太平拳,做回酱油党而已。
  有了我们的加入,特别是白纸扇的强势回归,场面才没有一开始的那种凶险——罗青羽虽然是腐烂之身,如同僵尸,但意识完好无损,且身体已然被改造成了一个盛放鬼力怨气的巨大容器,比之前那青衣少年所挥舞的招魂幡还要厉害,里面可容纳许多亡魂,本身就是一件法器,纯以肉体力量和强度而言,似乎并不输那黑潭魔尸多少,而他身边周遭的那些鬼魂黑气,更是与那魔光纠缠,不分你我。
  不过,那黑潭魔尸的厉害,却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它的皮肤坚韧,骨骼如同钢铁铸就,竟然有所向披靡之威势,场面依然凶险,即使是我这种打酱油的角色,也屡次遇险,差一点就丢失了性命。
  三人合拢,又战了好几分钟,白纸扇在与这头恐怖魔尸拼得筋骨发软,却瞧出了一丝空隙,一边坚持,一边与往日的师父作探讨,说这魔物虽凶,但似乎最大的凭恃,却是来源于它身后的那魔光,给它带来了源源不断的巨大力量。
  如果能够将这魔光转移,那就是釜底抽薪,如同没了汽油的跑车,这魔物便再也凶狠不起来了……我们得想想办法,将其魔光震散。
  这理论过于深奥,我插不上话,只是闷着头在旁边牵制,慧明却是眉头一扬,说此话怎讲?
  白纸扇“刷”的一声,用精钢折扇挡住了黑潭魔尸的一抓,那似金似丝的扇面顿时出现了几道细碎的裂痕,脸上恼怒,嘴上却说道:“看见那边躺着的女子了没有?我之所以追逐她,想要将其擒获在手,其实是因为她乃上好的阴灵鼎炉,与之双修交合,可驱除我身上的负面作用,堪称妙物;其二,她身体之中自有一股藏纳汇阴的源泉,可以吸收许多杂质不全的能量,将其炼化——我们倘若能够将这魔尸引到她身旁,持金刚萨埵降魔咒,以蕴集至理的宝瓶印震之,定能够将其魔光能量的源泉迫出体内,完成转移……”
  听到此话,我不由得转头瞧向了那水潭那边,看着那个美丽得如同天使的睡美人,心中震撼。
  果然不愧是智多近妖的白纸扇,居然能够在短暂的时间里,就想出了可行性如此高的办法。
  只是在同一时间里,慧明的眉头却仅仅蹙起来。
  我传承的十二法门中有九会坛城的真言记载,这会儿自然想起来他为何皱眉——作为“我心即禅”的至高境界,宝瓶印的结法需要凝结全身分毫无论的力量,引导宇宙空间中虚无缥缈的能量,作为最强的一击。
  此印打出之后,不论效果,发印者俱天昏地暗,力量丧失,短时间内如同赤裸的羔羊,任人鱼肉而不能反抗。
  这几乎是同归于尽的生死招数,而且也是不到一定境界,望尘也莫能击出的一记大招。
  不管他们两人会不会,反正以我目前的能力和阅历,以及平日里所修行的境地,是绝对凝聚不了体内每一丝力量,引导身周那些莫测空间的无数能量,做出这惊天的一击来的。
  既然我不能,那就只有他们师徒二人,倘若我们是手拉手的好朋友,自然没有争端,然而此刻的两人形如敌寇,彼此都恨不得对方死去,谁会肯舍己为人,做那傻乎乎、必死无疑的活雷锋呢?
第五十章
同归于尽,杀人灭口
  见到两人古怪的表情,我这才明白,罗青羽提出来的这个方案,表面上是最急智、最能够简单解决那黑潭魔尸的办法,然而其中却隐藏着许多弯弯绕绕,以及对于选择的种种博弈。
  我的心中生寒,白纸扇就是白纸扇,他永远也不可能变成小白兔,这种人物所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情,必定都有着很深的含义,我们这些人,永远都跟不上他的节奏。
  然而慧明这个大和尚却是个老狐狸,一点就透,根本容不得罗青羽耍什么花招。
  那头黑潭魔尸出现的时间越长,攻势就越发的凶猛,情形紧急,来不得半点拖延,慧明厚着脸皮,径直说道:“你既然提出来了,那么就劳累一下,将这头魔尸体内的能量场域,给逼迫到那姑娘体内去。
  若是你一击不中,我再押阵,拼了老命,也要将其命毙当场,镇压下来。”
  白纸扇已经开始有意地把魔尸往着潭边引导,听到慧明这直言不讳的话语,也不揭穿,只说不行,师父在上,哪里有徒儿表现的道理。
  师父你只管出手,不要顾忌其他,降服此魔头要紧——时间拖得越久,这魔头就越加厉害,倘若它的尸毛全数都退化成了又黑又短的黑鬃,只怕除了这大阵,便再无可让它头疼的东西了。
  两人言语交锋,刚才还打生打死,现如今却是情深似海,师徒情长,果然不愧是一脉相传。
  听到白纸扇讲到这魔尸的毛发,我这才发现,不到一会儿功夫,那家伙身上本来沾满铜绿的绿毛,正在缓慢蜕变。
  这过程,肉眼都几乎能够察觉,长长的毛发如同被高温灼烧一般,开始弯曲,然后不断地脱落,每走过一截路,都会有无数焦臭的毛发飘落下来,将地上的那些青草全数都灼烧枯萎,再无生机。
  又僵持了一阵,慧明终于忍不住越来越大的压力,朝着白纸扇呼喊道:“青羽,你肯定是担心将这魔头镇压之后,师父趁机将你擒获,是不是?俗话说得好,虎毒不食子,我们好歹师徒一场,我如何会这般待你?速速放宽心,赶快出手,我们共同擒获此魔,不要多心!”
  听慧明唤得亲切,白纸扇却是不为所动,冷笑连连,说师父,我跟了你足有二十多年,你什么样的手段,我会不知?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何必把我想得如此弱智?我孤身一人,你方却有两人,大阵之外,人才济济,这拼命的事情,自然还是由你来做,即使你一时脱力,也有这小子帮你舍命抵挡,而且更有阵外诸人迅速来援,总比你这般诸多算计,到头来才悔之晚矣,要好许多——当然,我可以用我所信奉的天女魃来赌咒发誓,倘若你脱力倒地,我只抽身离去便是,绝不加害于你。
  听白纸扇说得恳切,慧明不由得眼睛一亮,有些心动起来。
  我以前曾有所言,修行者一般并不会赌咒发誓,特别是以自己信仰的源头发誓。
  此为何来?孔子曾言,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间一切险恶,皆有没有信仰,不知敬畏。
  而相比普通人,我们这些能够感应天地的人更能够明白这天地之间,总是有着一些法则在运转,仅仅只是机缘不对而已,所谓因果和报应,确实是天理昭昭,映照在我们的头顶之上,从无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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