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精校)第8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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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轮箭雨又激射出去,契丹人倚仗马快,顶着箭雨呼喝怪叫着向前猛冲,对死伤者不管不顾,待第三轮箭雨射出,契丹骑兵已冲到百步之内,冲在最前边的人狰狞的五官面目已清晰可辨。
  罗克敌冷冷喝道:“张弩,射!”
  身后号兵立即挥动旗帜,那些弩手也都是战阵经验极丰富的老兵,眼见敌军近在眼前,却是不惊不慌,依着指挥使的号令,他们以战车为掩护站在那儿,纷纷垂下硬弩,脚踏干蹬,弯腰挺身,吱呀呀一声响,张开弩弦,滑入弩箭,只听“铿铿铿”一阵机括声响,无数弩箭从战车侧翼、战车上面向契丹骑兵呼啸而去。
  弩箭比弓箭更为劲疾,兼可平射,这时契丹人离得近了,弩箭更易瞄准,登时射翻了近百名契丹骑士。眼见冲至近前的契丹铁骑人仰马翻,因冲势甚急,许多战马摔倒在地还翻滚着滑出两丈多远,使得后面的契丹骑兵冲势为之一遏,罗克敌立即发出了主动冲击的命令:“战车,冲阵!”
  数十辆战车迎声向前杀出,朝冲锋队形已经散乱的契丹骑兵横冲直撞地卷了过去。任何兵种都有其优缺点,如果柯呸咆利用骑兵机动性强的特点专攻宋军一翼,逼迫车阵随之移动自乱阵脚,然后挥军掩杀,罗克敌的车阵决难发挥如此威力。此时柯呸咆先机已失,铁骑陷入车阵,真比步卒还要不堪。
  杨浩远远看着,只见宋军这车阵战法颇像后世的坦克战术,先以“炮火”远攻,再倚仗装甲来个野蛮冲撞,大队的步卒跟在后面捡便宜。此刻便是如此,战车冲入敌阵缠住敌骑,车兵们挥舞大斧、大刀,上砍人头、下劈马腿,契丹精骑还来不及施展开手脚,就陷入车阵之中,战马不懂躲闪,马上的骑士又躲闪不及,顿时被杀了个人仰马翻。
  这种战术是对平原摆阵对付骑兵的最有利手段,后来宋军在大仪镇、拓皋等战役中大败金军,用的就是这样的战法,北方勇士也承认,中原军队,大妙者乃弓箭,次之者大刀重斧,余外再无所惧。如今这支契丹骑兵恰恰就无比配合地让宋军完美地施展了一次车阵重斧的攻击战术。
  狗儿不敢见日光,躲在车里紧张地问:“喂,老道士,杨浩大叔有没有打败契丹人?”
  老道似醒不醒地望着前方的大战不发一语,狗儿又叫:“喂,老道士,我杨浩大叔没有事吧?”
  扶摇子捻着胡须翻个白眼儿还是不理她,狗儿只好改口道:“道士爷爷,你快告诉我嘛。”
  她见这道士头发乌黑,似乎比赶车的刘爷爷要年轻的多,不过脸上皱纹却也不少,便乖巧地改了口,唤他道士爷爷,扶摇子哈哈一笑道:“你杨浩大叔好端端地站在那儿观敌瞭阵,既不曾劈出一刀,也不曾射出一箭,身边一百多名亲兵把他护得风雨不透,根本不曾捉刀上阵,他能有什么事啊。”
  狗儿一听这才放心,拍拍胸口道:“大叔没有上阵就好,道士爷爷,我听外面喊杀声实在吓人,咱们赢了没有?”
  扶摇子眯着眼睛看去,只见罗克敌亲率战车杀入敌阵,利用重装备的优势压制住了契丹骑兵的机动空间,使得敌骑完全失去了机动敏捷的战斗优势,左右两翼的宋军指挥都是经验丰富的沙场老将,此时也已抓住战机,率领骑兵和步卒从两翼包抄过去,步卒杀进敌阵,骑兵沿外围绕向敌后,大有要把这支契丹千人队全歼于此的模样,便捻须微笑道:“赢啦,赢啦,你不用担心,这支契丹骑兵孤军杀来,又自弃其长,这一仗要败得落花流水啦。”
  狗儿一听喜不自禁,只恨自己不能跑出来亲眼看看杨浩大叔大胜的威风。杨浩大叔的威风?那是自然,他没有上阵又有什么关系,在狗儿心中,他是大官,就算没有上阵,这一仗也一定是她杨大叔亲自指挥的。
  在狗儿心中算无遗策如诸葛、勇冠三军似子龙的“杨大将军”,此时正无所事事的与程德玄并肩站着,目瞪口呆地看着宋军把杀得契丹人杀得落花流水。不过宋军这一战虽胜的容易,他也知道其中不无侥幸成份,如果契丹兵真的如此不济,赵匡胤那样的英雄人物也不必率领大军循路远遁了。
  看到徐海波、赫龙城两位指挥使率军自侧翼包抄上去,大局已然鼎定,程德玄不禁大喜过望,好似这一仗都是他的功劳一般,眉飞色舞地道:“我大宋天兵果然神勇,哈哈,这契丹人来势虽凶,竟是不堪一击。杨都监,你看我军能否全歼这一路敌骑啊?”
  杨浩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大人,除非这路契丹兵没有一个想逃,否则要全歼一支骑兵,恐怕……很难。”
  这时已有契丹兵见势不妙杀出重围向来路逃奔而去,程德玄叹了口气,遗憾地道:“可惜,实在可惜,不过,本官一战即能重创敌骑,令之望风而逃,这也够了。”
  杨浩见他有点得意忘形,不禁提醒道:“程大人,如今既有漏网之鱼逃去,恐怕很快就会有大队敌骑赶来,这一战虽胜,但是咱们的目的是要把这数万百姓安然带入宋境,恐怕这个任务更增难度了。”
  程德玄眉头微微一皱,想了想道:“我们要赶去东面最近的可守大城还需多久?”
  杨浩思索了一下答道:“大概还有六百多里。”他的声音有点发苦:“咱们扶老携幼的,这一段路,恐怕……跑不过契丹骑兵。”
  程德玄有些轻蔑地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杨大人可是怕了?”
  杨浩忍着怒意,分辩道:“大人,下官的确怕了,不为一己安危,也要虑及这数万妇孺啊。如今契丹人既已追来,且发现了我们的踪迹,恐怕我们是不能把这些百姓平安带到东南各道去了,如果……咱们现在按官家指定的第二条线路,向南,再向西,过河去延安府一带如何?”
  程德玄犹豫了一下,轻轻摇头,杨浩又道:“此地往东,是一条直线,一马平川极易追赶,而且整条行进路线距北国太近,他们可以从后面追上来,也可以通知国内驻军,随时越境截击,我们带着这么庞大的百姓队伍,想要安然进入安全区域的可能非常之小。如果我们现在马上改变路线,循此山脉往南走,再往西行,渡河朝西南去,契丹人绝不敢深入宋境,追到那里去,唯有如此我们才能把人安全地带出去。如今我们小胜一场,正好起到惑敌作用,敌骑追来必往前路搜去,绝不会料到咱们突然改了行进的线路,等到他们发觉,咱们已到了黄河边上,那时咱们就能太太平平,不损一兵一马,安然抵达宋境了。”
  杨浩说的恳切,但程德玄心知赵匡胤并不希望把这些百姓带去西南折氏势力范围,如非万不得已,他不想走这条路。如果能把这数万百姓全部带到东路,这份功劳才完美,才能得到官家的青睐。是似他只犹豫片刻,便冷笑道:“杨大人有些危言耸听了,契丹人现在还在到处搜寻官家的大队人马,哪能抽调重兵追杀我们,众位将军骁勇善战,有他们护卫阻敌,咱们日夜兼程一路东向,怎知就不能安抵宋境?”
  杨浩还待再说,程德玄已趋马向前,冷冷地道:“契丹人已然退去,咱们去探望探望众将士吧,改变行进路线的事,暂且休提。”
  看着程德玄率领他的扈兵喜气洋洋迎向那些浑身浴血的战士,杨浩轻轻摇了摇头叹道:“不怕虎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战友,你可不要把这数万生灵带入绝境才好。”
  范老四把嚼软了的草梗儿一吐,阴森森地道:“大人,只要把那头猪宰了,还怕有人拖后腿吗?”
  杨浩知道上层人物之间还讲究个面子,可是西北折氏与朝廷的隔阂,却使下层军卒与朝廷兵马之间泾渭分明,彼此常怀敌意。但他却未想到像范老四这些兵卒根本不把朝廷威严放在眼里,竟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他生怕这范老四真干出什么罪及九族的大祸来,不禁声严厉色地斥道:“说的甚么浑话,把你那江湖匪气收一收,你想落草为寇不成?千万不要给我闯出泼天大祸来。”
  范老四被他一喝,那脸阴森气象刷地一下就不见了,他换上一脸痞气,搓了搓手,干笑道:“卑职不就是痛快痛快嘴么,大人您怎么还当真了呢,嘿嘿,开个玩笑,就是个玩笑。”
  杨浩又好气又好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一踹马蹬,向程德玄追去。
  眼见契丹兵狂风一般卷来,又向流水一般泻去,那些心惊胆战的百姓顿时狂呼起来,那个身材魁梧的五旬老者面上却是不喜不怒,他只淡淡瞟了一眼大胜而归的宋军,双手按膝,眯起一双锐利的眼睛仰头看着天空,天空中有一头苍鹰,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振翅向北飞去,他轻轻一叹,微微摇了摇头:“前路坎坷,恐难行了。”
  一旁侍立的大汉木恩沉声道:“契丹人有雄鹰传递消息,恐怕北国境内的铁骑会随时杀入宋境阻截,前路已不得安生,我要不要去提醒提醒那两个宋国的大人?”
  老者淡淡一笑道:“去做甚么?”
  木恩急道:“主上,若是契丹人杀来,战乱之中恐怕会伤及主上,咱们……”
  老者淡然道:“老夫一生随波逐流任人摆布,过的是行尸走肉一般的日子,如今垂垂老矣,还有什么企盼?活一天便算一天,宋人也罢、契丹人也罢,与我有什么干系?”
  “主上……”
  “稍安勿躁!”老者说罢,双眼一合养起神来,木恩欲言又止,他狠狠地跺跺脚,望着天空中雄鹰消逝的地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第145章
男儿意气
  
  杨浩的担心终于成了事实,他们整顿队伍继续东行,但是第二天便在杀熊岭被一支契丹千人队追上,这支千人队在路上遇到了那支被打散的契丹骑兵队伍的逃卒,得知萧后吩咐寻找的那支迁移大军就在前方,且护送军卒不过三千人上下,他们立即派人向后传报消息,同时快马赶来。
  这一路契丹人的首领汲取了柯呸咆的教训,不敢贸进与宋军车队缠斗,而是充份发挥骑军的特点,攸进攸退、攸左攸右,整个队伍疾如飘风,利用弓箭远攻扰敌,利用快马游走驰战,宋军的车阵派不上用场,三千步卒又无法把五万百姓护的周全,在契丹骑兵的机动战术下左支右绌疲于奔命。
  幸好这一带丘陵和密林很多,罗克敌率赫龙城、徐海波两员骁将拼死御敌断后,程德玄和杨浩率百姓穿林而行,当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在林中穿行一阵,太阳落山,契丹骑兵不敢于林中穷追,这才得以摆脱追兵。罗克敌等人完成阻敌任务之后也追了上来,此时,宋军将士所余已不过二千三百多人,很多人有伤在身。
  第三天上午,这支迁徙大军终于走出了森林,程德玄走出森林,立在树下长长地松了口气,他抬头看看天色,认准了方向道:“契丹人穷追不舍,我们必须加速东行,吩咐下去,抛弃一切辎重,只余五天口粮,全速前进。”
  杨浩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提马拦到程德玄面前,叫道:“程大人,下官有话说!”
  程德玄脸色一沉,喝道:“杨大人,本钦差已有决断!”
  杨浩忍怒说道:“程大人,非是下官抗命,实是咱们不能继续东行了。程大人,你仔细看看,咱们身边还有多少将士?两番激战,咱们已经损失了一千两百名英勇的士卒,如今罗军主、赫指挥、徐指挥,上至将官,下至兵卒,哪个不是遍体鳞伤?你再看看这五万百姓,那些老弱妇孺,已经再也支撑不住这般疾行军了,难道你让那些百姓们把爹娘子女全都抛弃在这儿赶路不成?”
  杨浩这样当众质问,令程德玄有些下不来台,他脸色铁青,怒喝道:“杨都监,你畏敌怯战,一味阻拦,到底意欲何为?”
  杨浩大声说道:“程大人,如今咱们所余已不过两千将士,大多负伤在身,连番行军作仗,疲惫之师已难大战。这数万百姓行动又太过迟缓,由此向南的话,即便契丹人发现了咱们的意图,倚托这连绵的山脉,他们的骑兵发挥不出那么大的威力,咱们也有脱身的希望。可是继续东行呢?再往前去,就是一成平川的旷野平原,那时敌军追来,我们逃不得、战不得,便连地利都借不得,这三千将士、五万百姓,难不成要因为你我而葬送在这荒原上,变成一堆白骨么?”
  罗克敌臂上缠着血染的绷带,徐海波、赫龙城等几员将领也都各有伤处,他们勒马驻足,冷冷地看着这两位正副天使,这两个决定着数万生灵生死命运的人物。
  程德玄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杨浩,你五次三番危言耸听,做此惊人之语,到底意欲何为。你说?”
  杨浩毫无惧色,昂然道:“杨浩此心,可昭日月,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意图?”
  程德玄冷笑一声,尖刻地道:“杨浩,你本乡间一小民,不要忘了,是官家金口一开,才提拔你做了这个钦差副使、西翔都监,官家恩重,咱们便不能忘了臣子的本份。你拐弯抹脚,就是想将这数万百姓送往西南,你敢说你真的没有私心么?”
  杨浩听他这番诛心之语,不由攸然变色,几员曾并肩御敌,联手浴血,但是却分属朝廷和折氏的将领听他挑开了这个盖子,以赫龙城为首的折家将都不免暗自寻思:“莫非程将军真的有意要把这五万百姓送往西南?”以罗克敌为首的禁军将军见他们神情有些不自然,一时也不免起了疑心,气氛立时变的怪异起来。
  杨浩气极而笑,持马鞭指向程德玄,大骂道:“若是旁事,我都忍得你,只是眼睁睁看你把数万人命带往绝境,我杨浩已是忍无可忍。你这匹夫刚愎自用,等到咱们身陷绝境求告无门的时候,你有几条命来为这五万人抵偿。”
  程德玄恼羞成怒,双眉倒立,森然喝道:“杨浩,你好大的胆子,你怀一己之私,不遂你意,便要冲撞本官,待回到宋境,本官必定在官家面前参你一本。现在么,哼哼,我才是钦差正使,我的话就是圣上的话,谁敢违逆?站出来说话!”
  他瞪起双眼,从众将脸上一一掠过,众将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程德玄得意地冷笑一声,喝道:“继续东行,一切后果,自有本官承担。走!”
  在他喝令之下,庞大的人流缓缓向东行去,杨浩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他勒马立在那儿,眼见百姓牛羊一般被驱赶着从自己身边踽踽行过,偏偏位卑职低,无法抗拒抬出皇帝来的这个钦差正使,正没奈何间,忽地有人惊叫道:“快看,快看,远处又有一支人马来了。”
  “天呐,是从前边来的,他们绕到咱们前边去了。”
  “大毛、二毛,孩他娘哇,快钻树林子。”
  “不许乱跑,谁敢乱动,格杀勿论。”
  “娘子,不要害怕,为夫正在出恭,我马上就出来……”
  正一团混乱的当口儿,策马前立的一名军校高呼道:“不要慌,不要慌,来的是咱大宋的军队。”
  “什么?”程德玄一听大喜过望,急忙策马奔了过去,叫道:“是咱大宋的兵马?真的是咱大宋的兵马?”
  那小校指着远处道:“大人你看,那队人马服饰旗帜,可不正是咱大宋禁军么?”
  程德玄定睛看去,瞧见那队人马头顶范阳帽上一点点火焰似的红缨,悬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他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朝廷兵马已自前方赶来接应咱们啦,这一下我们总算安全了,哈哈哈哈……,快快快,快随本钦差前去相迎,看看来的是哪一路兵马。”
  程德玄喜气洋洋,策马扬鞭便向那队人马迎去。刚刚驰出不过百余步,后面一骑飞快地追赶上来,马上骑士一把勒住他的马缰,沉声喝道:“程大人,不可莽撞,这队人马有古怪。”
  程德玄一呆,扭头一看却是罗克敌,不禁沉下脸来喝道:“罗将军,你也受那杨浩蛊惑不成,这前方赶来的人马,有甚么古怪?”
  罗克敌脸色凝重,他并不回答,只将长枪一举,厉声喝道:“布三才冲轭阵,严密戒备。”
  宋军将士立即跑步向前,拦在百姓前面,匆匆摆开了一个X形阵势,这种阵型适于山地防御,而且可以随时转移队例,使防御重心从前转移到左翼或右翼。同时,弓手箭手在前,长枪手、盾手、刀斧手在后,骑兵在第三排的排列,也是完全出于防御目的。
  一个匆匆而就的阵势还未排布完整,那支宋军骑兵已然奔到面前,一见山脚下这支宋军竟列战阵相迎,那当先驰来的大汉哈哈大笑几声,摘弓在手,也不答话,迎面便是一箭飞来,射的正是一身文官装束,呆呆立在阵前的程德玄。
  罗克敌一见急忙举枪相迎,“嚓”地一声拨中了那利箭的箭矢,他本预料这一枪能将那箭挑飞,不想那急驰而来、一身指挥装束的宋军将领使的竟是四石力的柘木硬弓,枪箭相交,罗克敌手臂本已受伤,被这一震创口裂开,臂上一软,枪尖偏了一偏,那利箭也稍稍偏了方向,“嗖”地一下贴着程德玄的头皮飞了过去,不但射飞了他的官帽,连他的发髻也射乱了,惊得程德玄“哎哟”一声,拨马便走。
  罗克敌大叫:“保护钦差大人。”说罢策马前冲,迎向那持弓的“宋军指挥使”,那位“指挥使”见他挡开自己一箭,神色也显讶然,他反手抽箭,“蓬蓬蓬”一连三箭向罗克敌当胸射来,都被罗克敌使抢挡开,眼看罗克敌冲得近了,那人背起大弓,一猫腰从得胜钩上摘下一杆大枪,凶神恶煞地向罗克敌扑来,罗克敌这才发现,这个“宋军指挥”竟是一个眇目大汉,有一只眼睛是瞎的。
  ※※※
  原来,这个“宋军指挥”正是雁九的胞弟卢一生,北帝耶律贤苦于内部纷争,既无法以武力解决,又无法号令各部,皇后萧绰便献一计,招揽了早与萧家有生意往来的北地大寇卢一生,秘密委了他一个南院将军的官职,又赐金银珠宝无数,令他扮做大宋禁军,袭杀契丹部族,激起契丹各部愤怒,然后又请南院大王耶律屋质、兵马大总管耶律挞烈和新任大惕隐耶律休哥出面调停,终于使契丹各部放弃了皇位之争,一致同意出伐援汉。
  卢一生完成了他的秘密使命,本来正要将宋军服饰旗帜付之一炬,突又接到秘旨,令他马上出兵南下,拦截东迁的北汉百姓。卢一生灵机一动,将那宋军的服装旗帜又翻了出来穿上,只不过上一遭儿穿上这身衣服祸害的是北国百姓,这一回要对付的却是中原汉人了。
  但是他们穿上宋军军服能蒙骗得了北国百姓,却蒙骗不了禁军出身的罗克敌,马贼重视个人骁勇,而军队重视的是团体配合,最忌独立特行。因此在日常训练和行进冲锋中,队列如何排布其中都大有规矩,卢一生这样的外行还没到近前,便从队列上露出了破绽。况且他们散乱的阵形透着隐隐的杀气,哪像是接迎的人马,罗克敌心思缜密,顿生戒心。
  卢一生倒也机警,一见行藏已露,也不再试图冒充,立即趁宋军阵势尚未展开,发起了全面冲锋。许多宋军虽听从罗克敌命令摆开防御阵形,但是一来速度没有那么快,二来眼见疾驰而来的这支人马明明打的是宋军旗号,心中难免犹豫,这一来他们的三才冲轭阵便露出许多破绽,被那些最擅打烂仗的马贼冲进了阵中,这一来马贼们真是如鱼得水,而宋军连箭都没来得放,立时便呈溃退模样。
  宋军将士大多身上挂彩,又兼连番苦战奔命师老兵疲,阵势一被冲乱如何还是对手,这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阴差阳错之下,这堂堂正规之师竟被这些悍不畏死的马贼杀的大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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