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翳(校对)第11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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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大人,他前日已经在永福客栈退了房,不知去哪儿了,不过他打听过琉球的情况。”
  “你方才说当年徐家的陆氏带着两个孩子没入兵部纳喇弘参将家为奴是吗?”
  “是的,小人告诉莫二说,这个纳喇弘如今不在京城,多年前全家人跟随着兵部副礼官王泰雨出使琉球去了,陆氏以及两个孩子也都一同前往。”富察康战战兢兢的回话。
  和珅一摆手,来人将富察康带下去了。
  他回到书房修书一封即刻派人专程送往云南大理,命知府李遂之暗中调查莫残的家庭背景并查明其人是否仍在当地,然后直接以密函速报与他,同时又让人去兵部了解纳喇弘以及王泰雨的情况。
  做完这些事儿后,和珅的心方才觉得踏实点。
  黄昏时,兵部的情况反馈回来了。
  纳喇弘,明末海西女真四部人,为北宋末年赵氏皇族北迁后人。此人孔武有力,战功显赫,曾被人誉为“满洲第二勇士”,当年康熙朝鳌拜称作“满洲第一勇士”,纳喇弘能够挤身其后也证明其武功不凡。但此人大字不识几个,性格暴烈对上司时有不敬,因此一直得不到升迁,现今六十岁仍然是个从三品参将,而且被排斥去常驻琉球,所有家人包括旗奴俱随迁。
  王泰雨,浙江湖州人,乾隆二十五年进士,正三品兵部副礼官,出使琉球国,家人仍住在京城。
  这两人和珅并不熟识,大清一向不太重视海外附属国,自康熙年实行《海禁法》以来,视海外附属国为蛮夷如琉球以及苏禄等,即使派遣清使也不过是三品官员而已。莫残所打听的是当年没入纳喇弘家的旗奴,此人倒是可以重点关注。
  十余日后,云南大理知府李遂之的密函到了,信中说莫残系大理古城南十里莫家邑村白族人,世代均为猎户,父莫文理先天眼盲,母素娘为汉人,面有残疾,是多年前逃荒来到大理的,另外还了解到莫残眼下并不在大理,其人行踪不明。
  和珅阅信后,不禁哑然失笑,原来这个莫残竟然是徐素娘的儿子,这样所有的疑问都迎刃而解了。自己小时候家中是有一个模样很清秀的婢女素娘,年龄与自已相若,记得有一年后母说她偷食供果,被刘全用炭火盆扣在了脸上以至于毁了容貌,后来就逃跑了一直杳无音讯。
  如今,素娘的孩子长大成人开始报复了,刘全毁了他娘的脸,他烧了刘全的钱铺,虽说这是陈年宿怨,但毕竟也太孩子气了。
  和珅此刻心里落底了,这是一宗私人恩怨,与朝中的敌对势力无关,也并非是针对着自己来的。这个莫残古灵精怪,武功也看似不弱,若是能为自己所用最好,如果不行就只有除掉了,毕竟他在扬州沈一郎投蛊案中涉足太深。
  东台“一柱楼诗案”中徐家后人除了徐素娘以外,就唯有在琉球的陆氏以及两个男孩儿,莫残估计是去了琉球想要解救他们。根据大清律例,旗奴身份是世袭的,徐素娘的儿子自然也是旗奴。若按《逃人法》处置,徐素娘杖责一百遣返原主人家,莫文理隐匿不报斩首,莫家邑村民连坐也要死十几口子,有了这么多的把柄在手,如果自己再发发慈悲,准予徐素娘母子和陆氏及孩子“开户”出旗奴籍,恩威并施,不信莫残不乖乖地俯首贴耳供自己驱使。
  当年挑起这宗惊天大案的始作俑者并非别人,正是时任江苏学政的刘墉,自己在朝中的死对头,也是徐家的大仇人,引导莫残去报复这个大学士刘罗锅,他则可以置身于事外而坐收渔翁之利了。
  想到这里,和珅唤来刘全告诉他劫烧钱铺一案暂且搁置在一边,不必继续再追查下去。
  刘全迷惑不解,见和珅又不予解释,自己便不敢再问只有忍气吞声自认倒霉。
  马上要进入腊月了,京城里大街小巷胡同里年味儿越来越浓。和珅心里想着按时间推算,莫残也应该快从琉球回来了,他吩咐手下的心腹严密监视沿海口岸,一经发现莫残以及陆氏等人,立刻密报上来不得延误。
第一百六十二章
纳喇福
  位于东海的琉球国自古以来与中原保持着密切的往来,隋炀帝当年派羽骑尉朱宽出海寻访海外奇俗,行至与那国岛时见一片珍珠般的岛屿“若虬龙浮于水面”,遂为其取名“流虬”。唐朝编篡隋书时,为避帝王龙讳将其更名为“流求”。自明朝纳其为附属国后,在汉人文化的影响熏陶下,其服饰以及生活习俗都与中原几近相仿,连国王的姓氏“尚”都是明宣宗时赏赐的。
  明万历三十七年,东瀛萨摩藩倭寇开始入侵并蚕食琉球国,清顺治十一年,琉球遣使臣到京请求清廷册封,顺治帝封尚质王为琉球王,成为了大清国的藩属。后来台湾又赠送琉球国三十六姓人口,中原也陆续有迁徙过去的汉人,大都是些专业技能人士,他们先后曾担任过琉球国的国相以及其他高官,左右着该国对华关系的发展。
  大清国使节的府邸坐落于国都首里最繁华的宫门街上,与王宫相距不远,中式歇山屋顶上覆盖着绿色的琉璃瓦,庭院深深,十分的清静,大清使节王泰雨与副使参将纳喇弘的一家人就住在这里。
  大街上随处可见穿着汉人服饰的行人和腰悬武士刀的东瀛浪人,尚氏王朝名义上是大清藩属国,暗地里又迫于压力不敢得罪东瀛,因此那些武士浪人在琉球趾高气扬为非作歹,官府也只是忍气吞声而已。来自大清国的汉人青年时常与他们发生冲突,甚至刀枪相见,互有输赢。后来国相陈古想了个办法,在宫门街最繁华地段设置了一处擂台,由东瀛武士与汉人拳师打擂台赛,谁赢了就成为擂台主,接受对方的挑战。如此一来便化解了日常的怨气冲突,将其引导去了擂台上发泄,国都首里的治安得到了明显的改善,同时也省去了处理纠纷时两面不讨好的麻烦。
  这一日,又是擂台开赛的日子,宫门街上熙熙攘攘,擂台下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本地人、汉人以及东瀛浪人和高丽人都有,贩卖各种熟海鲜小吃和甘蔗的叫喊声吵闹个不停。
  擂台上有一排座位,中间是琉球官府里一位名叫翁国头的长史官,负责擂台规则的执行与裁判。左边坐着一位体格魁梧大络腮胡子老者,身着大清国从三品武官补服,此人便是纳喇弘,生性喜武,擂台赛几乎逢场必到。右边是东瀛贸易商会的会长鬼船一郎,年近五十,戴着一副有色眼镜,看似弱不禁风的样子。
  此刻纳喇弘神情颇为自得,原本东瀛浪人以前多数时间都占据着擂主的位置,自从半年前他在武当山五龙观学艺的儿子纳喇福回来以后,屡次挫败东瀛人成为新一代的擂主。这些日子他正在为而立之年的纳喇福娶亲一事忙碌着,若不是当年送去了武当学艺,也不至于延误到三十岁还未成家。
  “当……”铜锣响起。
  长史官翁国头站起来宣布比武开始,由连续数届的擂主纳喇福接受东瀛浪人的挑战。
  台后走出一名中年男子,皮肤白皙身材修长,眉目清秀颇有玉树临风之姿,台下顿时响起了一片叫好声。
  纳喇福双手一报拳,口中说道:“诸位,纳喇福有礼,自古中原武术以北少林南武当为最,在下在武当艺成下山来到琉球,愿为弘扬中华武学而尽绵薄之力。”他是用汉语说的这番话,在首里盛行中文,大多数市民都会说一点,边远岛屿的土著则懂得不多。
  这一番话尽管只有几句,但口齿清晰,音调抑扬顿挫,令人听了感觉十分舒服。
  “你的,武当的,道士的干活?”台下跳上来一名年轻的东瀛浪人,用生硬的汉语问道。
  “来者速速报上名来。”长史官翁国头手里拿着笔准备登记。
  “渡口吉夫。”那浪人答道。
  “本官再次重申擂台比武规则,拳脚有意刀剑无情,若有伤亡两方自负,不得借此滋事生非,可听明白?”
  “明白。”纳喇福与渡口吉夫应道。
  “当”的一声锣响,两人各自退后数步,纳喇福含胸拔背,沉肩落肘,左手食中二指掐剑诀,右手长剑挽了个剑花,姿势十分优雅,目光瞟向了台下一穿和服的东瀛少女。
  那少女点头报以微笑,目中神情很是陶醉。
  此刻那名东瀛浪人渡口吉夫双手紧握武士刀,猫腰围着纳喇福兜起了圈子,如同饿狼一般寻找着时机下手。
  纳喇福微微冷笑,长剑侧移露出空档,渡口吉夫高举武士刀斜着劈下,纳喇福衣袂飘动轻盈的避过,回手一招“青龙点水”剑尖直刺对方手腕。两人你来我往的在台上缠斗起来,一个潇洒自如,一个狂劈乱砍,看得台下百姓不时爆发出阵阵喝彩。
  台下那个东瀛少女眼神紧随着纳喇福的身影,面上表情一会儿紧张一会儿释然,当两人的目光相遇时又会羞涩的脸一红,这一切都被站在她身旁的一位斑白胡须的老者瞧在了眼里。
  “当啷”一声,纳喇福的长剑刺中了渡口吉夫的手肘,武士刀把持不住落到了地上,人群中响起了叫好与掌声。
  纳喇福拱手道:“承让。”随即目光瞅着台下少女灿然一笑,那女孩也是笑容可人,面色绯红。
  “本官宣布,这一场比武大清国纳喇福胜出,还有没有人上来挑战?若没有,今日的擂台赛到此结束。”翁国头朗声说道。
  “且慢,”身旁的东瀛贸易商会会长鬼船一郎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说道,“东瀛国新来了一名武士,要来挑战纳喇福。”
  “人在哪儿?本擂台可是不等人的。”翁国头心中本就对东瀛无甚好感,口中催促道。
  “哈哈,花拳绣腿的,大清国的不行,绣花枕头的,不中用。”台下忽然传出冷笑声,蓦地台上多出了一个头顶梳髻,身穿肥大黑色和服脚蹬木屐的东瀛浪人,年约四十余岁满脸的横肉,双侧太阳穴高高隆起,腰插一长一短两把武士刀,身上隐约透出一股杀气。
  “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翁国头抓起笔来。
  “萨摩藩二刀流鬼多见。”那人傲慢的说道。
  商会长鬼船一郎仿佛松了口气,面带着微笑对翁国头说:“长史官,鬼多见乃是东瀛二刀流顶尖高手,二十年来从未输过,这次请他来只是让琉球人睁大眼睛瞧一瞧,东瀛武士与大清拳师究竟谁更厉害。”
  此刻擂台下的那位东瀛少女仿佛有些不安,目光显得很紧张,纳喇福镇定的对她微微一笑,示意其不必担心。
  “小白脸的,你的动手吧。”鬼多见双手抱在胸前,下颚一扬不屑的说道。
  坐在左边的纳喇弘也看出此人武功甚高,心中暗自担心于是提醒道:“福儿当心。”
  纳喇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即挽了个剑花凝气注视着鬼多见,他也不敢大意,其谨慎表情与方才那场比武时截然不一样。
  鬼多见依然站在那里不动,两手互抱,轻蔑的说道:“你的不行,大清国功夫的没有。”
  纳喇福心中暗道:“你这般托大,可是自找的怨不得别人。”心念一动,长剑闪电般的刺出,使得是五龙剑法当中最凌厉的一招“青龙出洞”直奔对方的咽喉而来。
  鬼多见突然双手一沉,但见刀光一闪已然出鞘,双手各握长短刀,短刀架开来剑,长刀顺势削向对方手臂。纳喇福急忙撤剑闪避,长短武士刀如影随形紧跟而来,架开长刀短刀已近,磕走短刀长刀又至,凌厉快捷的刀法如疾风暴雨般目不暇接,纳喇福的五龙剑法左支右绌显得狼狈不堪。
  台下少女紧张的揪着胸口,纳喇福已经无暇顾及沁出一额头的冷汗,他早已将体内的第三层玄天气功提升到了极致,却依然无法抵挡鬼多见凌厉的双刀。
  这时台上的大清副使纳喇弘有些坐不住了,他已看出纳喇福根本不是鬼多见的对手,此刻最好全身而退不要受伤才好,可若是弃剑认输又实在是大丢面子。
  鬼多见左手短刀压住对方长剑,右手前送,锋利的武士刀朝着纳喇福的胯下径直捅去,他恶毒的想要毁了这个小白脸的男根,给娘娘腔的大清汉人一个教训。而此刻纳喇福除非弃剑后退彻底的认输,否则必定血溅擂台,就在他惊慌失措的犹豫当中,武士刀已然迫近,现在即使后退也已经不及了。
  台下的人也都看出大清国的年轻人就要血溅擂台,无不为其捏了一把汗,那东瀛少女面色苍白吓得闭上了眼睛。
  台下那斑白胡须的老者嘴一张,哈出一个小真气泡无影无踪的飞上台去,挡在了纳喇福的裤裆前面。
  鬼多见的长刀割到对手的裆前了,口中发出了一丝狞笑,突然自己的长刀莫名其妙的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无法刺入对方的裤裆,无论怎样用力刀尖都不能挺进一寸。咦,这是怎么回事儿?他顿感迷惑不解。
  纳喇福赢得了一线生机,“蹬蹬蹬”连退数步躲过了这一劫。
  台下众人立时都长舒了一口气,有人挥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方才紧张得着实令人喘不过气来。
  这时台下有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你这个多见鬼什么二刀流,以老夫看纯粹就是刀下流。”
  鬼多见正莫名其妙的在气头上,于是转过脸呵斥道:“你的不服,上来。”
  “好吧,就让老人家来会会你这个下流刀。”从台下攀爬上来一个须发斑白梳着辫子的大清国老头,脚一滑差点摔下去,有人手疾眼快赶紧托住了他的屁股用力往上推了一把,这才颤颤巍巍的站立在了擂台上。
第一百六十三章
打擂
  “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翁国头抬眼望见是个花白胡子的老人家,连忙喝止道,“你这个老头跑上来擂台捣什么乱?不要命啦,赶紧下去。”
  “哈哈,还以为什么人的大胆,原来糟老头的干活,大清国的没人。”鬼多见一看上来的是一个猥琐的老头不禁哈哈大笑。
  “速速下去,”纳喇弘也开腔道,“这里不是老人家该来的地方。”
  “哼,这个多见鬼已经嘲笑大清国没人了,你们年轻人学艺又不精,没办法就只有我老人家出手啦。”老者调侃的说道。
  纳喇福上前一步,心情沉重的劝慰老者:“老人家还是下去吧,纳喇福今日就是死在这擂台上也要替大清争这口气。”
  “年轻人干嘛总是要死啊死的,老夫都是半截子入土的人了还想着多活些年呢。”老者吹胡子瞪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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