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翳(校对)第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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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残思索了片刻,这句话的意思大致懂了,大意是世间的每种疾病都会有一种药可以医治,七种绝脉为不治之症,但是却不知道,世上只有不会治病的医生,而没有不可医治的病,那是因为没有学到真正医道的缘故。
  莫残顾不上指尖上的隐隐作痛,又使劲儿的挤出些血来抹在了书上。下面说,“歌诀曰:雀啄连连,止而又作。屋漏水溜,半时一落。弹石沉弦,按之指搏。乍疏乍密,乱如解索。本息未摇,鱼翔相若。虾游冉冉,忽然一跃。釜沸空浮,绝无根脚。偃刀坚急,循刃责责。转豆累累,如循薏仁。麻促细乱,其脉失神。绝脉十种,自古以闻。”
  这一段好像是在说绝脉的诸种脉象,不过自己从来没有摸过脉,所以也不知其所以然。
  接下来,莫残又涂看了几段,“古来绝脉有十,其中‘偃刀’、‘转豆’、‘麻促’三脉并于七脉之中,故世称‘七绝脉’。医之真道在于真药,无真药者亦无医道。何谓真药……”
  无奈此刻,莫残的手指已经麻木了,看来明天得想个法子弄点鸡血猪血什么的,老挤自己的血也不是个办法。
  他合上书,压在了枕头底下,合上眼睛,可是翻来覆去的还是睡不着。
  什么人写的这本《绝脉要略》,又为什么隐藏在了《穆氏腹语术》里,穆先生一直都没有发现么?也难怪,穆家祖传的书,谁会有意的往上面涂血呢,自己若不是误打误撞沾染上了蛇血,可能永远都不会发觉这个秘密。
  第二天清晨,莫残上菜市口买菜时,特意拎了只大公鸡回来。杀鸡时接了小半碗血,然后回到自己屋里,手指头蘸着鸡血往书页上涂抹。大约涂了七八张纸,等血渍干透以后将书藏好,一次不能涂太多页,否则很容易黏住。
  晚饭时,面对着酒肉,夏巴山心情极好。
  “先生,什么是绝脉?”莫残趁机问道。
  夏巴山大口咀嚼着鸡腿,一面解释说道:“古来医界有着‘七绝脉’一说,指必死之脉象,雀啄脉主肝绝,屋漏脉胃绝,弹石脉肾绝,解索脉脾绝,鱼翔脉心绝,虾游脉大肠绝,釜沸脉肺绝,此七绝脉象一出必死,没有得医。”
  “什么样的病人会有七绝脉象呢?”
  “都是些病入膏肓之人,凡医者摸到七绝脉,就会告诉其家人准备料理后事了。”夏巴山咽下一口酒。
  “世上所有的病症,到最后都会出现七绝脉吗?”
  “当然,人将死,肝肾脾胃心肺以及大肠七种,至少必有一绝。”夏巴山嘿嘿了两声。
  “先生,您懂得真多。”
  “七绝脉乃是医者必学之脉象,否则遇到脉绝之症仍开方用药,非但医不好,还给病人家属以口实,说是治死的呢,岂不是惹麻烦上身么。”夏巴山叹口气道。
第六章
真药
  晚上,莫残依在床上,摸着黑取出那本《穆氏腹语术》翻开,在鸡血涂抹过的地方,果然显露出密密麻麻的荧光小字来。随着一行行的看过去,书中不但详细列举了七绝脉的各自脉象,而且还有医治的方法,就是要用“真药”。什么是“真药”呢?书中说,世间真药共有七七四十九种,其药性分为辛酸咸苦甘五味,真药作为“君药”,再配上“臣”和“左使”两类普通的药物,便可治愈七绝脉相应之症。
  莫残在药铺抓药给病人,熟知“君臣佐使”的配伍原理,其中一味主药叫做“君药”,其他的辅药为“臣”为“左使”,结合起来构成整体的疗效。
  “凡真药者,或生于高山之巅,或匿于深谷之隙,吸食天地之气逾千年,昼夜滋生而不息,聚腥膻腐焦香五臭。毒虫窥于侧,猛禽守于斯,盖因亘古万物皆有灵,相生相克,人兽草木,莫不如此。”看到这里,莫残心里渐渐的明白了,原来“真药”就是生长了上千年的药草,自然非寻常药材可比,自己的那株老天麻,说不定就是书中所说的“真药”了。
  莫残合上书,打了个哈欠钻进了被窝。
  接下来隔三岔五的,莫残就会买只鸡或鸭子回来。晚饭时,他时常会问一些离奇古怪的问题,夏巴山有吃有喝,也就尽其所能的给予解答。后来莫残提出想要学习切脉,他也满口答应,一但有病人上门,便也让试着把脉。
  药铺里一般都有百余只装药的抽屉,名为“药斗”,内分三格,分别装着不同的中药饮片。斗子外贴有药名标签,学徒必须从右至左按行,自上往下按斗,逐一背诵数百味药名,哪味药挨着哪味药,顺序不能弄乱。背熟之后,一看方子上的药名,便知药在哪儿,而不必提着戥子乱找了。
  莫残抽开药斗,抓起一把天麻片凑到鼻下闻了闻,几乎没有任何味道,而自己的那株老天麻却有淡淡的香气,看来“真药”确非寻常药物可比。
  “天麻扁缩弯椭圆,鹦鹉嘴与肚脐眼,点状环纹蛤蟆皮,平肝熄风止头眩。”莫残嘴里轻轻的叨咕着。
  “嗯,不错。”身后传来夏巴山的赞许声。
  “先生,什么病需要用上天麻?”
  “一般来说,大凡眩晕眼黑惊风,颠狂抽搐,风湿痹痛和半身不遂可用天麻为‘君’药,此药味甘、性平入肝经。”
  “那么七绝脉里心绝的‘鱼翔脉’,可用天麻来治么?”莫残记起《绝脉要略》里心气绝的对症“真药”便是天麻。
  “七绝脉根本没得医。”夏巴山断然说道。
  莫残寻思着,那大概是没有用上“真药”的缘故。
  腊月里,大理城内过年的气氛渐浓。
  杏林堂前聚集了一堆人,好像在议论着什么,夏巴山让莫残跑过去瞧瞧。
  杏林堂石阶下停着一辆马车,车板上躺着一耆年老者,面色及皮肤呈青黑色,如烟熏一般,眼睛瞪着暗而无神,嘴巴张着不能言。
  “若是杏林堂都不给医治,俺爹就更没指望啦……”有个中年汉子带着哭腔说道,莫残认得,此人是屠羊巷的胡屠户。
  “赵先生说了,你老爹是七绝脉之鱼翔脉,心气已绝,难以活过明日,唉,还是回家去赶紧准备后事吧。”杏林堂的伙计好言劝慰道。
  莫残听到七绝脉象心气绝,心中为之一动,何不按照《绝脉要略》里的方子,试试老天麻的功效呢,反正这老头不治也是等死。
  “这杏林堂赵鸿儒乃是大理城内最有名的郎中,他若是治不了的病,那肯定就没得医啦。”有人道。
  “唉,生死由天,还是认命吧。”也有人在劝慰。
  胡屠户低头眼望老者,不住的跺脚流泪。
  “何不去对门找夏老郎中,或许有的治呢。”人群中有苍老之声建议道,那是莫残偷偷用腹语模仿老人家口气说的,尽管只有八成相似,却也无人察觉。
  “是街对面的那家小药铺么?”胡屠户问道。
  “正是巴山医舍。”莫残以腹语答道。
  人群中议论纷纷,有人道:“滇西第一儒医都治不了,一个药铺老板又如何能医?”众人附和着称是。也有人不同意道:“‘死马权当活马医’呗。”
  此刻,车板上躺着的老者双眼中涌现出急切的目光。
  “爹爹,我明白您的意思。”胡屠户拉起马缰,叫大伙让开路,牵着马车来到巴山医舍前,对正在门口张望着的夏巴山问道:“您就是夏老郎中么?”
  夏巴山颌首道:“没错,老夫就是夏巴山。”
  “在下胡大,是屠羊巷的屠户,想请您看看我爹的病。”
  “嗯,待老夫先把把脉。”夏巴山手捻胡须,慢条斯理的随胡大来到了马车前,此刻杏林堂门口的那帮人又都围过来瞧热闹。
  夏巴山手指搭在了车内老者的手腕上,须臾,失色说道:“令尊脉象在皮之上,似有似无,如鱼在水中游,此正是七绝脉之鱼翔脉,主心气绝。”
  胡大闻言忙道:“夏老先生,杏林堂赵鸿儒先生也是如此说,不知眼下是否还有得救?”
  夏巴山摇了摇头:“令尊病入膏肓,此刻为时已晚。”
  莫残在人群后面赶紧以腹语说道:“杏林堂医不好的,巴山医舍未必不能治,‘死马权当活马医’即便治不好也不会怪夏老郎中的呀。”
  “当然,当然,就是治不好,夏老郎中已经尽力了,我们是绝不会怪您的。”胡大连忙说。
  马车上的老者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夏巴山,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胡大见状“噗通”一声当街跪倒:“求您救救我爹。”
  夏巴山无奈道:“那好吧,若是医不好,切勿责怪,请随老夫入内开方抓药。”
  莫残趁此时机,偷偷伸手搭上老者的手腕,心中默默记下了鱼翔脉的脉象。
  “天麻五钱,羌活、人参、桂心、白术、麻黄、杏仁各一分,附子一枚,先用三付药,水煎服,若有好转,再来续药。”夏巴山开好了药方。
  “多谢,多谢。”胡大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此刻,莫残已返回自己屋内,迅速的从梁上取下老天麻,用小刀切下了几片,藏于手中回到了前堂。
  “莫残抓药。”夏巴山正在唤他。
  莫残按方用戥子称好八味药,悄悄将老天麻片混入其中,分成三包包好交给了胡大。
  胡大满怀希望的拎着药包告辞而去,药铺外面看热闹的人也都陆续的散了。
  “哎,但愿别来找麻烦才好。”夏巴山望着胡大离去的背影,嘴里叹息着。
  莫残心中暗道,《绝脉要略》是否管用,几天内就会有分晓了。
  三日后,街上忽闻鼓乐之声,莫残跑出门一看,瞧见一帮人正吹吹打打的朝着巴山医舍而来,为首的正是那个屠户胡大。
  “夏老郎中,真乃神医啊……”胡大老远便高声叫喊起来。
  夏巴山站在门前不解地望着这些人。
  “夏神医,家父的绝症已经被您给医好啦。”胡大满脸喜悦的躬身施礼。
  “什么?医好了……”夏巴山闻言惊讶不已,怎么回事儿,那可是七绝脉啊。
  “夏老神医,老夫今日特备薄礼前来登门道谢。”人群中走出一人,笑呵呵的说道。
  夏巴山定睛细看,正是三天前马车上的那位鱼翔脉老者,如今面色红润,声音洪亮,哪里还像个绝症病人?
  胡大在一旁道:“家父服药后,一日口能言,二日便可下床,今日神清气爽已经痊愈了。”
  夏巴山忙上前搭住老者的脉搏,寸关尺三部有脉,不浮不沉,和缓有力,果然已无病象。他不由得心中暗自纳闷,那只不过是一剂普通补心气的古方呀,果真有此奇效?但此刻口中却谦虚的说道:“举手之劳而已,治病救人,乃医者之本分嘛。”
  胡大把手一摆,粗声反驳道:“那可不一定,杏林堂的赵鸿儒枉称‘滇西第一儒医’,竟然见死不救,与先生您的崇高医德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就是嘛,那个杏林堂的医德也太差了。”人们纷纷议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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