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剑客(校对)第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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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恍然大悟:“哦——原来徐先生是搞证券的,失敬失敬。”
徐暨做谦虚状:“哪里哪里。”
李伯庸大大咧咧地说:“这个我还是有点了解的,我老姨这些年有了点闲钱,前一阵子也学别人去开了个户,天天念叨着涨涨涨的,你们就是跟她一样炒股票的么。”
杨玄低下头做文静状,偷偷乐了——师兄的脸都青了。
李伯庸看了杨玄一眼,感觉什么证券的听起来的确不像什么正经营生,怪不得这姑娘宁可去给人做白工也不干了呢。
他总觉得股票这东西不靠谱,涨涨跌跌每个准信,在李伯庸心目中,炒股……它不就和赌马一样么,撞大运,赶上涨了就赚,赶上跌了就赔。
有点猜大猜小的意思。
当然,后面的话他为了顾及徐先生的面子,好心眼地没有说出来。
好在徐暨涵养不错,没跟他一般计较,脸色青了片刻,就勉强恢复回来,温文尔雅地说:“对,其实差不多,基本就是这样,勉强混口饭吃。”
三个人一时无语,李伯庸酒桌上常客,自然知道怎么打破僵局,于是转向杨玄:“杨领队,我上回跟你提的那个总经理助理的职位,现在人还没定下来呢,说真的,你再考虑考虑,你要是决定要,这职位可以内定给你。我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做事细心周到,人又踏实的不多了。”
杨玄沉默了片刻:“哦……谢谢李总,其实我回去思考过了,还是觉得不大适合我的性格。”
“嗯,怎么说?”
“我老在家里,自己上网看片什么的,时间长了就不大爱说话,”杨玄眼珠往旁边转了转,“嗯……可能性格天生也比较内向,不大愿意和好多人打交道,助理这个工作,起码要求要和别人有良好的沟通能力吧,我觉得我可能不大行。”
徐暨和闹闹同时把脸扭向窗外,心想编,接着编。
李伯庸皱皱眉,然后他反应过来:“不会啊,我看你带队的时候挺合群的,还挺会分配任务,一帮小孩还都那么爱听你的。”
杨玄立刻接口说:“是啊,可我就是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要接触社会,所以才出来先从义工做起,想等我锻炼一段时间,再去找个正经工作碰碰运气。”
李伯庸听出她这是借口了,不在意地笑了笑,不再劝——人家连薪水都不问,明显就是没什么兴趣,不愿意来,找借口也算照顾自己的面子,再说就自讨没趣了。
可是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还觉得非常可惜,想着想着,竟然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李伯庸把杨玄和徐暨带到了户州一个非常有名的大酒店里,酒店的名字就特别霸气,起了个名叫“天下一坛”——据说做佛跳墙特别出名,这是李伯庸一个老朋友开的,当年成立的时候,他也是参股人之一,算是小半个东家。
里面那叫一个金碧辉煌,老板品位不高,恨不得把人民币当墙纸用,唯恐别人不知道这是富人吃饭的地方。
酒店经理亲自出来迎接他们的大股东之一,殷勤地把三个人让进雅间,端茶倒水。
李伯庸其实是很仗义的,唯恐这两个“也没个正经营生”的穷朋友不自在,连菜单都没让别人上,直接走到后面交代服务员菜式,这才回到包房里,到门口,正好听见杨玄和徐暨在说话。
徐暨说:“我来户州考察,过些日子就回深圳,最近联合了几个私募还有一家基金,打算做一只股票,我牵的头,你过来,坐庄这事就交给你,我能做主,算是欢迎你回来。”
闹闹站在杨玄腿上,两条前腿扒在桌子上,杨玄不想惯出它上桌子的毛病,于是把它的脑袋按了下去,顿了一下,才说:“谢谢师兄好意,但是……”
“不想来是吧?”徐暨苦笑一声,“你怎么那么轴呢!我可跟你说,最近有谣言,说国家可能在考虑批准融券融资和金融期货的事——其实也不算谣言,金融市场发展下去,这都是迟早的事,估摸着也就是这四五年的光景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杨玄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
“这意味着我们国家的金融市场越来越活跃了,里面的机制、规则会越来越完善,总有一天,我们会有规范的、成熟的对待资本的市场机制和政策,到那时候,我们国家的金融市场会高度开放,人民币将不再被管制,会像美元一样有离岸市场,我们可以像美国人一样,把人民币也像美元似的,发得全世界都是……”
“啊,对,你羡慕这个,到时候我们也可以像美国人一样无耻地四处借钱花,然后借着贬值欠债不还。”杨玄打断他说。
徐暨懒得理她:“这只是一种发展趋向,你愿意我们的金融市场永远紧锁国门么——将来这里面会有更多能玩的东西,也会有更多机遇,更多的资本。”
杨玄勾起手指,转了转茶杯上的把,突然用一种异常平淡的语气尖锐地说:“我用不着那么多的资本。钱是什么?钱是王八蛋。”
徐暨一皱眉:“你别学蒋鹤生说话!老惦记一个死人,你有没有点出息!我跟你说过,胜败乃兵家常事……”
杨玄突然摇摇头笑了,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嗯,这茶还不错,我看够得上二百块钱一壶了,今天托师兄断腿的福。”
“杨玄!”
“是啊,我也觉得那小子挺死得其所的,”她轻描淡写地说,把一缕清汤挂面一样毫无雕琢的头发塞到耳后,“起码黄泉路上还有个国债期货陪着他一起呢,说不定过些年,他们俩还能一起投个胎。”
第7章
宴席
李伯庸听了一会,感觉这两个人说的都是人话,可是组合到一起,却不知道为什么,让人觉得很费解。
他开始意识到,这个姓徐的人说的“炒股”,跟他老姨干的并不是一种事,起码他从老姨嘴里只听说“红的是涨,绿的是跌,红了就赚钱,绿了就赔钱”,没听说过还有谁“坐庄”。
他想,股票不是只能买和卖么?什么叫“做”一支股票?
李伯庸想象不出来,于是隐约明白了点。
这就好比同样是玩电脑,上“学计算机专业”的人和开电脑扫雷空当接龙的人,做的其实是不一样的事,同样是炒股,专门在什么证券里工作的人,和每天对着电视关心红还是绿的老姨,做的也是不一样的事。
服务员已经开始准备上菜了,正端着盘子走过来,一看李老板站在门外不进去,顿时立正了,眨巴着眼看看他,又看看雅间的门,不知道该进去还是该出来了。
李伯庸冲她摆摆手,示意她进去,然后自己拐到旁边,给他的财物主管房宵打了个电话,让他找两个拿得出手的,火速过来陪桌。
他意识到自己刚才是丢人了,不过心里也没当回事。
丢人怎么样呢?
俗话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谁有本事说自己什么都明白呢?说错一回,全当是长见识了,下回就明白了。
当年他刚刚独自一人来户州城打拼的时候,连抽水马桶都没见过,第一次知道城里人居然坐着上厕所。从那时候开始,“不明白”“没见过”和“丢人”这三个词就时时萦绕在他的生活里,总有人笑话他是土老帽。
不过李伯庸大概天生有这个本事,从来也不往心里去——土老帽就土老帽,乡巴佬就乡巴佬,谁也不是生而知之,见识这玩意,浇水撒土都长不出来,非要慢慢看,慢慢经历才行。只不过有的人会投胎,知道得早一点,有的人上辈子没把阎王小鬼贿赂好,知道得晚一点嘛。
他一进门,杨玄就停止了刚才的话题,李伯庸大大咧咧地指挥着服务员上菜,殷勤地让这个让那个。
可惜杨玄完全顾不上提筷子,因为传说中的“松鼠桂鱼”一上桌,闹闹就疯了,蹦到椅子上,玩命地用爪子挠桌布,不把那盘子东西抓挠到自己面前誓不罢休似的。杨玄在它爪子上敲了一下,闹闹立刻呲牙示威,眼看又一场人猫大战即将打响……
忽然,它面前伸过一根筷子,李伯庸夹了一大块鱼肉在它鼻子前凑了凑,闹闹立刻原地起跳,跟着那块鱼肉往前一扑,扑到了地上,肉块也掉了下来,它得逞地瞄了一声,无视服务员绿油油的脸,低头享受大餐去了。
“给它吃呗,怪可怜的。”李伯庸“嘿嘿”一笑,这个囧囧有神的暴发户居然一笑俩酒窝,看起来特别纯良,杨玄不知道为什么,对他印象好了一点——看着傻乎乎的,比较容易让人心情愉快。
过了没多大一会功夫,房宵就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过来了。三个人一只猫不大像话,连酒席都凑不满,又来了三个,气氛就立刻热络了起来。
尤其是房宵带着的这姑娘,叫穆晓兰,是他助理,二十多岁,打扮得挺像那么回事,往那一坐,敬这个让那个,一刻不带消停,简直是专门练出来地技能,一会就把气氛炒热了。
李伯庸冷眼旁观,发现杨玄跟她还真是挺强烈的对比。这位姓杨的姑娘基本素面朝天,一条牛仔裤一件随便挽起袖子的衬衫,坐穆晓兰旁边,看起来就像是个来蹭饭的大学生。别人不问她,她就不会主动开口,但是开口就不露怯,一旦需要她反应,她会反应得很得体,而且非常会避重就轻。
那种游刃有余、漫不经心的气场,以及敷衍又不叫人感觉到的本事——李伯庸突然有种错觉,好像那坐着的不是个细胳膊细腿的姑娘,是个传说中高上高下,来去无踪的隐士高人似的。
他走了下神,就听见穆晓兰跟个八哥鸟似的,在一边脆生生地问:“这个是姐姐还是妹妹啊?”
杨玄笑了笑:“姐姐吧。”
“哎呀不可能,一看你就是刚毕业的那种小姑娘,”穆晓兰叽叽喳喳地说,“不化妆皮肤也好,唉,我们这种天天玩命加班,被电脑辐射熏陶的就不行了,没几年就一张老橘皮脸。”
房宵挑挑眉:“你听听,这叫什么话?那意思你老板我,和旁边坐着的这位你老板的老板,是一直在压榨你的青春美丽年华的地主老财啊?”
穆晓兰捂着嘴笑起来,一脸天真烂漫:“呸,看见漂亮姐姐太激动了,一不留神说错话了——我自罚三杯,漂亮姐姐陪一杯吧?”
杨玄二话也没有,不显得扭捏,然而也不显得很豪放,只是随手拿起旁边的酒瓶子,倒了一杯满的,端起来在穆晓兰的杯子上碰了一下,杯口略微低于对方。
李伯庸突然觉得……这个穆晓兰平时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怎么突然看起来有点上不得台面呢?哗众取宠得都有点二百五了。
一帮子都是生意人,很容易聊起市面上那点事,然而毕竟萍水相逢,交浅不大可能言深,聊得都是大面上的——什么国家又调了准备金啦,财政政策往哪倾斜了,未来什么玩意才是未来占领市场的啦。
房宵说:“对了,徐哥在深圳那边,平时跟香港来往也挺密切吧?前两天吧,我一个哥们儿,早年跑到那边去给资本主义打工了,这阵子正撺掇我出钱买一个什么债券,还说内地好多大银行、大机构都持有了,您正好在这,给参谋参谋。”
徐暨问:“什么债券?”
“据说是三五年到期,按时给利息,听着跟长期存款差不多,就是利息比银行给的高。”房宵笑了笑,“不过我总觉得没多大意思,那不跟存钱或者买国库券差不多么,有那个钱其实不如去买点黄金或者股票,还比较刺激一点。”
“哦。”徐暨想了想,明白了,“你说最近发的那个迷你债券吧?”
杨玄眼睛盯着桌面,注意力不受控制地被吸引了过去,徐暨笑眯眯地瞥了她一眼:“这个现在在香港很火,据说马上要在新加坡跟台湾也发行,有很多银行代售点,我们也持有了一部分。你如果有闲钱,可以作为一项投资,不过我不建议你买太多,毕竟离得比较远,有些情况你可能也不大了解,投资还是应该考虑风险,谨慎抉择。”
“对对。”李伯庸插话,“电视里天天说,股市风险难测,投资者谨慎抉择。”
杨玄憋了半天,终于感觉憋不住了,忍不住问了一声:“迷你债券是……谁发的债?”
徐暨叹了口气:“你都不看新闻是不是?”
杨玄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徐暨就又叹了口气,继续恨铁不成钢:“我都不知道你整天要干什么。”
杨玄于是又点点头,表示受教。
“是雷曼兄弟发的。”徐暨说,看着杨玄皱了皱眉,解释说,“其实也不算债券,严格来说,应该算是个信贷掉期……”
“CDS?”杨玄顿了一下,“抵押是什么?”
“CDO。”徐暨说,“应该还有一些票据,问题不大,风险都不高。”
“他们误导投资者这玩意是固定收益证券?”杨玄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这让她的五官显得异常灵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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