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子(校对)第27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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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小天的嘴角微微抽了抽,心道:“这是把我当孔明了么?就算我想当孔明,你也得是刘备才行啊,刘备摔孩子,你哪怕做做样子都好啊。你要是一味做缩头乌龟,我可帮不了你。说不得,我得考较考较你,你若有能力办得了第一件事,有魄力办好第二件事,我们才有合作的可能,否则,我就按自己的办法单独干,到时若殃及到你,我叶小天也问心无愧了。”
  想到这里,叶小天道:“大人过奖,防止役夫们闹事,只消以力消力足矣,下官出面基本就能解决,并非什么为难事,倒是另有两桩与此相关的事,非得大人您出面才能办了。”
  花晴风一听又紧张起来,忐忑地道:“不知叶典史所言,是什么事?”
第11章
劝“皇叔”
  叶小天道:“这第一件,也是当务之急,是安抚那些死难者的家属。官府终究是要给他们一个交待的,下官可是答应他们,三天之内给他们交待,他们这才肯离开的。”
  一听这话,花晴风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长叹一声,有气无力地道:“叶典史,衙门没钱呐……”
  叶小天一听他又要哭穷,不禁眉头一皱,道:“大人,此举关乎民心向背,就算挤挪其它款项,也得先把这件事解决了!他们狮子大开口当然是不行的,但是必要的抚恤断不能少。”
  花晴风支支吾吾地道:“这个……你有所不知,现如今县中财政,尽在徐县丞手中,本县……本县分文全无……如今想向徐县丞要钱,无异于与虎谋食……”
  叶小天听得怔住了,他看了看花晴风,又看了看雅夫人,雅夫人与叶小天目光一碰,便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微微闪动着,眼中露出一抹悲哀、无奈与苦涩的意味。
  叶小天心中浮起一抹不祥的预感:“花知县……不会交权交的如此彻底吧?”
  花晴风讪讪地解释起来:“叶典史,云南战端一开,大量军资便要通过本县运输。徐县丞自告奋勇承担保障驿路运输的责任。本县觉得,徐县丞身为本县副手,出面担当重任也是理所当然。
  若是本县承担这个责任,固然也没有什么不妥,只恐徐县丞与王主簿心生不满,一旦从中掣肘,贻误了军机,本县个人前程事小,天下和黎庶为之遭殃事大,两相权衡,本县只得应允了。
  谁料,那徐县丞便因此逐步掌握了人事调动之权,之后又要插手财政,本县本待不允,可徐县丞却以保障驿路通畅为由再三相迫,当时兵部也一再派人督促,务必要本县确保驿路通畅,本县……本县只得以大局为重……”
  叶小天听了半晌无语,一个主官,最重要的权柄就是人事权和财权,这两样权力都放手了,人家不鸠占鹊巢才怪。花知县还真是垂拱而治,无为而治的典范,极品!真是极品呐!
  叶小天没好气地问道:“下官听说大人您博览群书,却不知大人可曾听说过大禹治水的故事?”
  花晴风一呆,道:“叶典史说的可是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典故?”
  叶小天翻了个白眼儿,道:“昔年大禹就是以治水为由,逐渐控制了人力、物力和财务,最终架空了舜帝,逼他禅位于己,并且把他流放苍梧之野,最终死在那里。”
  花晴风脸上浮起一抹气恼的红晕,驳斥道:“那都是野史传闻,非正史典籍,不足为信。”
  叶小天冷冷地道:“大人您正在重复野史故事。至于那圣贤所言,哈!哈哈……”
  眼见二人争执不下,苏雅忙插口道:“老爷,叶典史所言不错,死难者家眷是务必要尽快予以抚恤的。关于抚恤的款项,可以用县衙的名义出,由妾身来垫付,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尽快把老爷的财政权和人事权拿回来。”
  叶小天看了眼雅夫人,有些讶异、有些钦佩,苏雅能有什么钱来垫付?花知县都混到这个份儿上了,给夫人的月钱怕是也没多少,雅夫人能动用的只能是她的嫁妆。
  女人的嫁妆是娘家陪送,夫家和丈夫都是无权动用的,女人这笔私房钱是她出嫁后的一笔重要保障,而今她竟动用了自己的储蓄。真是“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花神龟居然娶了一位这么贤惠的好妻子。
  花知县又是感激又是羞愧地对雅夫人道:“夫人,愚夫无能,连累你了。”
  雅夫人嗔怪道:“夫妻本应相濡以沫,休戚与共,老爷何必说见外的话。”
  叶小天赞道:“夫人说的极是,如果夫人能出钱先安抚了死难者家属,也就定了役夫们的心。待县上有了钱,再还给夫人就是。这件事关乎人心向背,不能不办。而这第二件事,只要办了,便可如夫人所言,顺利拿回该由县尊掌握的人事权和财政权了!”
  花晴风精神一振,忙道:“叶典史有何妙计,快快请讲!”
  叶小天道:“百姓们怨声载道,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驿路坍方。山路奇险,偶尔出现事故在所难免,当年为了开辟这条驿路,就不知死伤了多少人,如今护路也是如此,况且前方战事紧急,驿路维修频繁,无论风雨都不能延误,出现事故更是寻常。
  百姓们愤怒的是,因为户科薄册管理混乱,造成役夫点选不当,有些人服役超过了今年该尽的服役次数,有的人却被忽略了过去,一直安闲地待在家中。虽然说役夫的选择与发生事故之间并没有直接关系,可我们不能要求悲伤之中的死者家属能够如此理智地去考虑问题。所以对相关的责任人,必须要予以严惩,方可平息民愤。”
  花晴风的脸色凝重下来,道:“那么,叶典史的意思是?”
  叶小天脸色一冷,道:“户科全体胥吏,都要受到惩处,至少罚俸半年!身为户科司吏的李云聪,必须罢黜职务。而主管户科的是王主簿,大人要向布政司衙门弹劾他。还有……”
  说到这里时,花知县的脸色就已难看之极,一听还有,更是心惊肉跳,叶小天却毫不在乎,继续道:“征用役夫出了差错,徐县丞知不知情?差役只管按户科提供的簿册找人,不会理会太多,但是这些被错选出来的役夫们被带到驿路上时,不会向守在那里的徐县丞申诉?
  如果他们申诉过了,而徐县丞既不向大人您反映,也不及时纠正错误,及至出了事故,却把责任一股脑儿地推在大人身上,那徐县丞就难辞其咎,此时一旦查明,也要弹刻。还有就是大人您自己了……”
  花晴风艰涩地咽了口唾沫,道:“本县又怎么了?”
  叶小天道:“大人身为一县正印,辖内出现这些问题,自然也难辞其咎。大人应该主动上书自劾,向朝廷请罪。同时表明为了将功赎罪,立即亲自上驿路主持修缮事宜!”
  雅夫人听到这里已是眉飞色舞,兴奋地赞道:“好呀!如此一来,连削带打,既削了他徐县丞、王主簿的威风,又把人事权和财政权抓回了手中,一石二鸟,当真妙计!”
  雅夫人兴奋地看向花知县,一看花知县的脸色不觉一怔。花知县脸上全无半分喜色,倒是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苏雅奇怪地道:“老爷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花知县面有难色地道:“叶典史,出了这样的事情,惩戒户科一应人等原无不可。只是正值衙门用人之际,若是户科一干人等为此心生怨愤,消极怠工,影响到役夫的调拨,恐会影响大局呀。”
  叶小天不耐烦地蹙起了眉头,他么的,前怕狼后怕虎,这都混成孤家寡人了,还在口口声声大局为重,如果他真是一心为公,宁可失去个人权柄,叶小天虽不以为然,起码也敬重他的人品。可这花乌龟分明是口是心非,说白了就是怕惹事。
  花晴风还在很认真地解释:“再者,李云聪是在路难发生之后才升任户科司吏的,这个责任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来承担,罢黜他的职务,未免有些说不过去。至于王主簿和徐县丞么,弹劾同僚,还应慎重行事啊,一旦让上头知道我葫县官吏不和,自揭其丑,未必是什么好事。”
  叶小天按耐不住,道:“大人,一味施恩,只会让人觉得大人软弱可欺。有时候加诸于威比施之以恩更重要,施恩并施,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而已,现在就是大人该立威的时候了。
  至于那李云聪,重要的并不是他什么时候才当的户科司吏,而是如何才能平息民怨民愤,难不成咱们还要追查一下这些年来都谁负责过吏科,一一追索责任?
  说不定查来查去,就连那已经化成枯骨的孟县丞,都要负起大半责任来,咱们还要刨了他的坟把他挖出来向百姓们负荆请罪不成?至于前任户科司吏,已经因为此事被免职,如何再次予以惩处?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态度,如果大人觉得委屈了李云聪,待风平浪静之后再予起复便是。”
  花晴风对叶小天分析的内中利害根本听不进去,心中只想:“哼!说的天花乱坠,还不是因为李云聪跟了徐伯夷,你想给他点厉害瞧瞧?却拿本县做你的盾牌,想叫我为你所用。”
  叶小天自不知花晴风此刻想法,又道:“弹刻同僚又算什么,大人和徐县丞、王主簿之间,还有那份同僚的交情在么?下官在京城时,曾经听说有一省的总督和巡抚相互弹劾,朝廷上下却没觉得他们是同僚不合,自揭其短,只觉得他们是一心为公,大人,是该是用猛药的时候了。”
  花晴风连连摇头,道:“此举太激进了,太激进了,宜当徐徐图之。”
  叶小天渐渐有些恼火,加重语气道:“大人,赏罚分明,才能令属下敬畏服从!再者,人事权、财政权,如今尽在徐伯夷掌控之中,大人不趁此机会行雷霆手段,果断拿回本该属于大人您的权力,更待何时。”
  花晴风心乱如麻,既想依从叶小天所言,果断惩办徐伯夷等人,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力,又顾忌户科一干人等的反应,担心徐伯夷和王主簿两人的反扑,害怕弹劾徐伯夷和王宁之后,这两人也必然会上书弹劾他,到时候可能会在上司心中留下不良印象。种种想法,令他瞻前顾后,始终难以决断。
  苏雅眼见丈夫犹犹豫豫,心中又气又急,忍不住催促道:“老爷,叶典史所言甚有道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是该行霹雳手段,拨乱反正的时候了!”
  花晴风烦躁地道:“妇人之见!本县衙内之事,你不要过问。”
  苏雅气极,恨恨地坐下,负气不语。
  叶小天见状,苦笑道:“大人啊,您想让我做孔明,成!我给大人您出谋划策。您想让我兼任五虎上将,那也成!下官扔下鹅毛扇,这就抓起丈八蛇矛赤膊上阵,可现在是刘备江东娶夫人的时候啦,您总不能要下官替你入洞房吧?”
  叶小天用了这个典故,本意是说,出谋划策、冲锋陷阱,我都可以替你来,但是有时候你也需要站到台前来,那大耳贼别看平时只会哭哭啼啼的,可是需要他出面时,可也从来不怂。
  然而叶小天这番挖苦的话当着雅夫人一说,虽不至于让雅夫人多想什么,却也难免羞窘。雅夫人嗔瞪了叶小天一眼,脸儿微热,凝脂般的娇靥上便似涂了一抹胭脂,白里透红,愈发妩媚了。
第12章
差点露馅
  花晴风听了叶小天这句挖苦的话,禁不住老脸一红,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下不了决心,只是摇头道:“兹事体大,本县还须好好思量一番才好定夺。叶典史刚刚归来,一路辛苦,且先回府歇息吧。”
  叶小天大失所望,这尼玛就是一摊糊不上墙的烂泥啊,罢了!这只软脚蟹是别想指望了,我还是按自己的办法来吧。叶小天也不说话,站起身来向花晴风冷冷地拱一拱手,拂袖便走。
  叶小天转身之际,冷冷的目光向雅夫人瞥了一眼,眸中不无嘲讽之意:“你那夫君是县太爷不假,可是……他有资格跟我谈联手么?”
  雅夫人羞愧地低下了头,在叶小天面前,她抬不起头来啊。想起先前对叶小天的拉拢和说服,此时的她只觉无地自容。相公如此这般,有什么资格拉拢人家为己所用呢?如果不是相公还有个县太爷的身份还有那么一点利用价值,恐怕人家根本就懒得浪费功夫对他如此耐心规劝。
  “啊!夫人……”
  花晴风见叶小天冷着脸离去,也觉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正想没话找话地跟夫人说几句话,把这难堪的场面顺过去,雅夫人却已面寒如冰地站起身,转身便往后宅走去,根本不再理会他的话。
  花晴风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半晌之后忽然重重一捶桌子,愤怒地低吼道:“你们只图痛快,哪知本县的苦处!一旦有所决定,那就有进无退了,本县岂能不慎重!”
  想想叶小天看不起他,连他的女人也看不起他,花晴风心中更是恼怒,他挥袖一扫,把桌上的茶杯扫到了地上,茶杯登时摔得粉碎。小丫环翠儿听到厅中动静,踮着脚尖儿往里边瞄了一眼,见老爷正在发火,吓得吐吐舌尖,一溜烟儿地跑了。
  苏雅回到闺房之中,心情始终难以平静。她坐在榻沿上,诱人的饱满胸膛仿佛两座活火山似的起伏震颤许久,忽地挺身站了起来,扬声唤道:“翠儿,翠儿!”
  翠儿跟条黄花鱼似的溜着边儿闪进来,在门口站定,福礼道:“夫人!”
  雅夫人道:“你去寻一下舅老爷,若他不在,叫他回来后马上来见我!”
  翠儿答应一声退了出去,雅夫人自言自语地道:“你做不来,那就我来做!十年寒窗,一朝及第,总不能就这么被那两个腌臢小人坏了你的大好前程!”
  ※※※
  叶小天走了这么久,叶府里真正称得上主人的就只剩下一个遥遥了。可遥遥又只是一个小孩子,这种情况下,换一个人家很容易出现恶奴欺主的情况,又或者是有下人卷带财产逃之夭夭。
  可是叶府有大亨帮忙照看着,负责内府的又是桃四娘和叶小娘子,外府则是若晓生,他们可都是受过叶小天恩惠的良善百姓,虽然叶小天还没有正式任命他们为管家,实际上他们已经是叶府真正的话事人,再加上当初人牙子帮叶府选的仆佣都是知根知底、家世清白的人家子弟,所以整个叶府在叶小天离开期间打理的井井有条,丝毫没有因为主人不在就混乱不堪。
  叶小天回到府里,见府中一切如故,心中也自欣然。
  叶小娘子是知道叶小天和毛问智实际上是被官府抓走了的,只是不敢对遥遥声张而已。她孤苦一人,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依靠、可以喜欢的男人,偏偏他又出了事,叶小娘子私下里不知流了多少泪,伤过多少心。
  如今眼见毛问智安全归来,叶小娘子可再也顾不得矜持内敛了,见到他的那一刻,叶小娘子满心欢喜,忘情地流着眼泪扑到了他的怀里,一把抱得紧紧的,生怕一松手他就消失了似的。
  毛问智被叶小娘子这么一抱,整个人当时就晕了。被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妇人扑在怀中,柔软、饱满的酥胸抵在他的身上,嗅着香喷喷的味道,那种异样的快感,把老毛美得如同一跤跌进了棉花堆里。
  本来两人相拥的那一刻旁边是没有别人的,却不想这时若晓生与家人恰好也迎出来,见此一幕少不得要取笑一番,毛问智脸皮比城墙还厚,丝毫不觉羞怩,只是欢喜的嘿嘿傻笑。
  叶小娘子倒是恢复了女儿家的羞怯,却依旧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掐住毛问智的衣裳一角,悄悄地牵着,再也不舍得撒手。反正若家的人本就是对她善意的取笑,她也不在乎别人的笑话了,经此一劫,她的勇气似乎也大了许多。
  叶小天里里外外巡视了一圈,见府里打点得井井有条,心中大感宽慰,当即把府中下人尽皆召集到庭前,高声宣布道:“我不在的这些时日,你们把府里打点的甚好,老爷我很喜欢。从现在起,本官这内宅里,就由桃四娘做大管家,叶小娘子为副,外宅里就由若晓生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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