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子(校对)第30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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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物之灵的人类,拥有太多诱惑,所以一颗执着心就变得弥足可贵。然而有时候不该执着的时候太过执着,就只能自蹈痛苦深渊。一个自幼就享受锦衣玉食、富贵荣华的国舅,能够始终坚持向道,就是一种难得的执着,而这种执着转化成对一个女人的爱时,就会更加的坚不可摧。
  但是执着可以是福,也可以是祸,不该坚持的执着,就是痛苦的根源。佛曰:执着是苦,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一心寻道的李玄成,却似乎乐在其中。
  然而,他真的不能自拔么?他一日不抛弃这具皮囊,就必然还要受到这世间诸多的干扰。李玄成正痴迷地抚摸着那光滑柔美、毫无瑕疵的容颜,忽然眉头一皱,一种难以遏制的奇痒从下体传来。
  回京不久,他就犯了一种怪病,病发时下体奇痒无比,非到挠破不能止痒,如今已经开始溃烂。因为是暗疾,李玄成一开始羞于求医,后来实在难耐痛苦,这才向一些名医求助。
  然而这种怪病大多数郎中都不曾见过,只能依据病发时的反应揣摩着开出一些方子,对于减缓痛苦是有作用,但是却治标不治本。那种奇痒又来了,李玄成实在无法忍耐,手中的刻刀叮当一声落在地上,他脚步踉跄地冲了出去。
  ※※※
  “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采苦采苦,于山之南。忡忡忧心,其何以堪……”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月牙儿渐渐隐去,叶小天还在莹莹怀中熟睡,莹莹怀抱着他,心里却飘出了很远,因为她知道,当天光大亮的时候,她的情郎就将踏上归程,她的思念,还要系在那遥远的地方。
  室外,夏家几兄弟打个哈欠,彼此打个手势,悄无声息地退开了。夏老爷子素知女儿任性胆大,生怕她做出些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那真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了,所以他把几个儿子都派来监视,一旦叶小天有所异动,那就难免一顿苦头,可怜了这几兄弟,为了小妹子风餐露宿。
  其实夏老爷子现在心底里已经渐渐开始接受叶小天了,即便叶小天无法再进一步,两年之期到了还是县丞。他已经表现出了他的能力和决心,这样的男人,配得上他的宝贝。
  但是既然那个诺言还未到期,他很想看下去,看看叶小天究竟会走到哪一步。也许,叶小天会给他一个惊喜。
  鸡啼声传来,叶小天悠悠醒来。莹莹咬着嘴唇,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把那只大公鸡宰掉,要不是它吵醒了小天哥,他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莹莹,你……就这么坐了一晚?”
  叶小天实在是太疲乏了,凭着一口气儿撑到红枫湖,他的身子都似散了架,躺在那柔软结实的大腿上,嗅着莹莹身上淡淡的处子幽香,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却不想一睁眼已经天亮,而莹莹依旧保持着他睡去时的姿势。
  莹莹的腿已经麻了,但她心里却很满足、很开心。这个夜晚很长,也很短,无论如何,都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了一段难忘的记忆。
  叶小天还是一早就离开了,像昨天、前天、大前天一样。不过这一次他吃到了一顿热乎乎的早餐,而且是夏大小姐亲手服侍的。
  当他跨上马,两胯立即一阵酸痛,连续几日长途策马疾驰,胯骨疼痛难忍,而且大腿内侧都磨破了皮。叶小天微微蹙眉,但马上就舒展开来,他不想莹莹为他担心。
  “我走了!”叶小天神采奕奕地说,向莹莹很帅气地扬了扬马鞭:“等着我,我会回来的,六品官,八抬轿,接你过门!”莹莹心花怒放,向叶小天灿然一笑。
  叶小天打马扬鞭,率领他的十一名侍卫骑士踏上了归程。莹莹望着她的男人策马扬鞭飞驰而去,心花朵朵绽放。每个正在恋爱中的女人,心底都会有花开放,不知不觉,便花香满衣。
  葫县,王主簿的宅子里,一个青衣人恭敬地站在阴暗的书房里,窗外有雨声淅沥。
  王主簿握着一卷书,淡淡地道:“谢传风的车马行有大批的骡马、车辆由官府主持变卖,以便偿付客商的钱款和雇工的工钱,你趁这个机会,能揽下多少,就揽下多少,这条路,可是我们的聚宝盆。”
  那青衣人垂首道:“是!不过罗李高车马行也在抢,您看是不是……”
  王主簿摇摇头,道:“不必理会他们,我们做我们的,赚在自己手里的,才是最重要的。所以,现在不宜和他们起冲突啊。”
  青衣人担心地道:“可田家那边……”
  王主簿轻轻蹙了蹙眉,道:“傍附田家是不得已,而且田家大小姐那一招使出来,我就算打上了田家的烙印,都不承认都不行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但现在还不是跟叶小天斗的时候,我们要等,等他出错!打蛇打七寸,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置他于死地!”
  “是!”
  青衣人欠身答应一声,见王主簿低着头看起了书,便悄然退了下去,门外的雨声忽然扑进了书房,又被一下子推了出去。那道人影撑起一把油纸伞,飘进了茫茫的雨雾当中。
第十卷
步步高
第01章
二老爷
  “二老爷,这份是大老爷刚批过来的公文。”
  县丞签押房的司吏把一份公文双手递到叶小天案前,叶小天顺手接过,看了看封皮便打开,火漆封印已经揭开了,抽出公文后,上边有贵阳府、铜仁府和本县花知县的批示。层层落实之下,到了花晴风这里,一笔漂亮的小楷,写的是“着叶县丞严厉查办!”
  叶小天扫了一眼花晴风的批示,这才看起正文。这封公文是要求查禁走私品的。起因是刑部关防司发现在金陵、京城等繁华大阜出现了大量的象牙、犀角、翡翠、光珠、海贝、玉石、珊瑚和玳瑁等物品。
  这些东西都是东南亚诸国出产的奢侈品,以前朝廷查的就很严,以此控制南亚各国的朝贡商品数量,同时也是借由这种控制,维护大明的朝贡体系。大量此类商品的出现,远远超出了官府登记在册的南亚诸国朝贡数量,自然是走私而来。
  如今中缅之战刚刚结束,朝廷为了惩治缅王,不许与缅甸通商,以此作为经济制裁,而这次发现的大量奢侈品中,有很多从风格上来看,就是出自缅甸,因此朝廷下了严令,责斥地方务必加强查禁打击。
  贵州方面得到了朝廷的行文后,贵州布政司批给了铜仁府一府,铜仁府自然要批给下辖的葫县,葫县就卡在南北驿道的口子上,自然负有重要责任。
  花晴风可以批给叶小天,叶小天可不能大笔一挥,再批给下边处理了,作为县一级的治安官,这是他的职责,他必须亲自处理。
  叶小天看罢行文,背起双手在屋子里慢慢地踱起了步子。一袭墨绿色的官袍,显得他身材修长。因为七品以上的官员袍服上才有花纹,所以他的袍子很素净。除了补子上有一只鹌鹑,便别无他物了。
  不过叶小天年纪轻,眉眼生得也算清秀,由那雪白的中单领口衬着,倒是一表人才。叶小天踱了两盏茶的功夫,见那司吏还候在一边,便摆摆手道:“你去,请张典史来。”
  司吏答应一声,转身去了。这张典史叫张鑫,是朝廷新委派来的,已经五十出头,原本在湖广一个三等小县做典史,如今平调到葫县,还是三等小县,显见是没有什么后台的,现在只是熬年头等致仕呢。
  因此一来,这位张典史倒是没有什么野心,尤其是他一来葫县就听说了叶小天的几桩光辉事迹,一连搞垮两任县丞这才上位的猛人,据说当朝国舅爷也在他手底下吃过大亏,张典史心中更加敬畏,如此一来,两人倒是合作愉快,不曾闹过什么矛盾。
  不一会儿,张典史就匆匆赶到了,向叶小天抱拳道:“大人!传唤下官,不知有何吩咐。”
  这张典史生得很是健壮,虽然是五十出头的人了,瞧那精气神儿,顶多也就四十上下。赤红的一张脸庞,连一点皱纹都没有,头发更是乌黑一片。据他自己讲,这是因为他胸无大志,从无苟营之举,心思单纯了,人便年轻了。
  或者真是如此吧,张典史还真不大争什么,虽然他在官场上混的不如意,却从无唉声叹气的时候,活得挺乐呵,这和整天一副苦大仇深的艾典史、一味钻营投机的徐伯夷大不相同。
  叶小天冲他点点头,和气地道:“张典史,你坐吧。”说着把花晴风批转过来的那份公文递了过去。叶小天从红枫湖回来,便正式走马上任了,迄今已经过了四个多月。秋风吹红了枫叶,已经进入深秋季节,而他在县丞的位置上业已干得游刃有余。
  张典史看罢公文,眉头微微一蹙,探询地问道:“二老爷以为,这批宝物是从我葫县流入中原的?”
  叶小天摆手笑道:“那倒未必。这种事儿,咱们可别往自己身上揽,不过朝廷既然要求严查,样子总是要做做的。”
  张典史一听叶小天这么说,心里就有数了,他笑着答应一声,起身告辞出去,马上召集三班衙役,开始部署起来。上头既然有了批示,怎么也得做做面子功夫,这才能有所交待嘛。
  叶小天送走了张典史,微微思索片刻,便脱去官袍,换了一件襕衫,径直出了衙门。蛊神教派给他的那些侍卫,被他留在府里十个,另外六人全都招进了官府,顶着捕快的名头,其实只是他的随从。
  当然,这些所谓的“捕快”都不是正役,他招来的人,由他负责发薪水,只要你养得起,招的人越多越好,衙门是不管的。
  叶小天快马加鞭,小半个时辰就赶到了驿站。叶小天过驿站而不入,又往前走了三百多步,便是罗李高车马行的所在。谢传风卷款潜逃不知去向后,谢氏车马行由花知县委托王主簿主持,把一应财物分别处理给了另外两家最大的车马行,常氏车马行和罗李高车马行。至于谢氏车马行的院落和房屋,则由罗李高车马行给买下来了,光从门面上看,现在的罗李高车马行在整个驿站周围是最大最阔气的。
  “二老爷,您怎么来了?”
  一般关系远些的人称呼叶小天为叶县丞、叶大人,只有关系亲近、地位又比他低的人才称他二老爷,意思是葫县的二把手,地位仅次于县太爷。
  县衙里这么称呼叶小天的除了周班头、苏班头、马辉、许浩然等人,就只有叶小天签押房里的身边人。不过罗李高车马行是叶小天的好兄弟罗大亨的产业,所以孙伟暄见了他也叫二老爷。
  孙伟暄向叶小天亲热地打着招呼,小麦色的皮肤,一口洁白的牙齿,笑得非常阳光。
  高涯和李伯皓两位少寨主对经营一道本就不擅长,现在又从县学升去了府学,更不可能在这当少东家了。
  本来,高涯和李伯皓两人只能上县学,捞个秀才功名就成了。不过他们的老爹如今变成了世袭的长官司长官,他们也就跟着水涨船高,可以继续“求学深造”了。
  他们只要去铜仁府学再熬三年资历,不用参加科举,就能拿到一个举人身份,这是土司家族直系子弟们的特权。而大亨更醉于他的“杂货铺”生意,对车马行兴趣不大,再加上妞妞就快生了,更没精力他顾,所以罗李高车马行现在已经完全交给了孙伟暄打理。
  孙伟暄倒也不负大亨所托,全心全意地扑在车马行上,把车马行的生意打理得红红火火。如今驿道上少有人不知道这位为人四海、豪爽仗义的“孙大哥”。
  这样一来,孙伟暄主要的事情就是代理三位东主与各路行商客旅打交道,自然不宜总是亲自出车。叶小天脚下不停,一路登堂入室,一边对孙伟暄道:“你来,我有话问你!”
  罗李高车马行的客厅十分广大,虽不精致,却有种草莽的豪爽味道。孙伟暄随着叶小天进了客厅,亲手为他斟上一杯茶,叶小天坐在上首,对孙伟暄道:“伟暄,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情问你。”
  孙伟暄和他是极熟的人了,也不用他让座,自在下首坐了,认真地望着叶小天,叶小天转动着茶杯,沉吟道:“你在驿道上有些年头了,从一个车把式混到今日的仁义大哥……”
  孙伟暄欠了欠身,意示不敢当。叶小天道:“这驿路上的弯弯绕绕,只怕没有你不清楚的了。所以,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想请教你。”
  孙伟暄腼腆地笑了笑,道:“二老爷请讲。”
  叶小天道:“咱们这条驿道,是贯通云南与湖广的交通要道,据你所知,有没有人从南方诸国偷运各种违禁器物,由这条驿道贩往中原的。”
  孙伟暄目光一凝,忙道:“二老爷,咱们罗李高车马行只做正经生意,这种东西是绝不会沾的。”
  叶小天笑道:“你不用急,我不是怀疑罗李高车马行有什么不轨举动,不然就不会直接来问你,而是向大亨问罪去了。呵呵,是这样,朝廷行文,说在大城大阜里发现大量象牙、犀角、珠贝、翡翠等宝物出售,这些东西必然是从南方贩运而来,当然,它也未必走的就是咱们贵州这条线。你只管就你所知回答我就是了。”
  孙伟暄想了想,道:“以前齐木在的时候,他的车马行是这么干过,要不然他也不可能那么快就积攒下偌大的家当了。”
  叶小天道:“齐木?这事我倒知道,他连火药都敢走私。我问的是,在那之后,是否还有人这么干过。”
  孙伟暄摇了摇头,道:“这个……实是不曾再听说过。”
  叶小天微微眯起眼睛,道:“如果,当初是你替齐木做这些事,那么齐木死了,你会不会收手。”
  齐木在的时候,孙伟暄还只是齐木手下的一个车把手,仗着驭车的手艺好,在苦哈哈们之中威望高些而已,那时自然不是由他来替齐木负责车马行。孙伟暄认真地思索了一阵,缓缓地道:“不会!”
  叶小天眉锋微微一挑,道:“哦?理由呢?”
  孙伟暄道:“理由很多,要从南洋诸国采购这些东西,需要和那边手眼通天的人物搭上关系,要做到这一点,不知要耗费多少心血。一路下来,还有许多关卡需要买通,金钱铺路,同样所费不赀,花出去的钱,怎么可能不想着十倍百倍的捞回来。
  况且,要做这件事,必须得有一些最忠诚、最可靠的手下鞍前马后,你想收手,那这些人怎么办?你给他们财路时,他们就是你最温顺的忠犬,你断他们的财路时,他们就会变成把你啃的碴都不剩的豺狼。最最重要的是,风险虽大,获利实在丰厚,一旦尝过那种好处,谁又舍得放弃,而去挣那辛辛苦苦的血汗钱呢?”
  叶小天的眼睛依旧轻轻地眯着,轻声道:“当时替齐木做这种事的人,是不是常自在?”
  孙伟暄道:“当时,我只是个车把式,这种事实在不清楚。不过,当时替齐木打理车马行的几个大管事里,常自在是极得信任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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