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子(校对)第58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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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小天见夏夫人不再诘难,还趁机议定了婚事,暗暗松了口气,连忙答应下来。婚约既定,叶小天诸务缠身,不好久耽,便即告辞。莹莹刚要跟出去,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威严的呼唤:“莹莹……”
  夏莹莹不情愿地转过身,嘟起小嘴儿:“娘!”
  夏夫人把她叫到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螓首,轻叹道:“傻丫头,你呀,心太大,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娘不替你算计着,吃了亏可怎么办?”
  夏莹莹低声嘟囔道:“才不会呢,小天哥不是那样的人。”
  “啪!”
  莹莹的翘臀上挨了一记,夏夫人没好气地道:“真是女生向外,这就维护起他了,娘还不是为了你好。哪怕觉得你们两人再如何妥当,做父母的,也希望你能稳稳当当的,这一番苦心啊……”
  想到女儿很快就要出嫁,从一个咿呀哺乳的丫头,长成一个娉婷玉立的少女,可很快就要把她交给一个臭男人,夏夫人不禁感伤不舍起来。
  莹莹轻轻抱住了她的母亲,柔声道:“娘,女儿知道,娘都是为了女儿好,女儿知道……”
  ※※※
  “今日且含羞,我胸中自有森罗甲胄,从龙奋九州岛,管教他在车前伏首。记男儿谈笑觅封侯……”
  叶小安做韩信扮相,在台上这一出戏唱得较之叶小天毫不逊色,可能还要略高一筹。
  这两兄弟都是喜欢听戏唱戏的,小安幼年时被蛇钻进被窝,吓出了毛病,从此怯懦胆小,智商也似有受损,但也恰因此,做事比较专注,因此在学戏上比叶小天还要造诣深些。
  一个票友能唱到这般地步,实属难得,台下那些梨园子弟登时发一声喊,大声鼓掌叫好。侧面帷幕内,正做小丑打扮的严世维袖着双手,看着台上唱念做打十分专注的叶小安,嘴角噙着一丝阴冷的笑意。
  “恶事临身我怎知,无端跨下被人欺。举证河尚有澄清日,岂可人无得运时!”
  叶小安在台上字正腔圆,严世维已经转过身,悄然走去。
  叶小天赶走了大哥身边的那些狐朋狗友,叶小安无所事事几天,又迷上了唱戏。叶小天每日事务缠身,哪会想到自己的胞兄竟然被人算计了偌大一桩阴谋,更不晓得他迷上唱戏也是严世维的算计。
  叶小天自己也是个喜欢唱戏的,想着大哥就算喜欢唱戏,也比之前吃喝嫖赌要好的多,两兄弟关系已经闹得很僵,便也不好管他。严世维藏身戏班子之中,籍此又和叶小天搭上了线儿。
  别看叶小安平时那样一副模样,可在扮戏上还挺有天份,这时扮作韩信,瞧起来也自有一股英雄气概。严世维引诱他唱戏排解郁闷情绪,籍此重新建立联系,另一方面也是趁机训练他扮龙像龙、扮虎像虎的本事。
  戏剧表演虽然夸张些,可基本功是一样的,严世维一面利用可以和他朝夕相伴的机会继续大进谗言,中伤离间他兄弟感情,一面籍由演戏,锤炼他的演技。
  杨天王苦心经营良久,“偷天换日”之计,就要开始了。
第74章
天下第一奸诈无耻
  叶小安在铜仁城梨园中大唱韩信的“胯下之辱”时,展家堡正在上演楚霸王的“垓下之围”。
  由于曹家倒行逆施,对于童家的入侵,几乎没有任何一支原属于曹家的旁系势力肯死力反抗,曹家嫡系又在守卫肥鹅岭一战中损失惨重,余部遁入深山,所以童家可以长驱直入,直逼展家堡。
  童云这老家伙颇懂计谋,他到了展家堡城下,并未即时发起攻击,对这座经营数百年的坚固堡垒进行强力攻克,而是驻扎下来,专打来援的展家各部土舍、头人的人马。
  展家曾经一再反击,但是展龙已被叶小天扣押,堡中各派势力都对土司宝座生起了觊觎之心,这种情况下他们都想保存自己一方的实力,如何做得到全力以赴?
  眼看大兵压境,无力反击,赴援的各路旁系人马又相继丢盔卸甲,落败而去。矛盾重重的展家各派不得不再次召开全族会议,商讨对策。
  展家的议事大厅内一片肃静,墙角一架盆栽中的兰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似乎每个人都在静静吐纳着那花香,吸吐天地灵气,不过透过他们的神情,气氛却显得异常沉重。
  展伯飞咳嗽两声,沉重地道:“之前我们曾派人向安老爷子求助,人已经回来了,想必大家也都知道安老爷子的回复了。安老爷子……不想管。”
  展伯豪讥诮地道:“安老爷子当然不会管。有了危难就去求安家帮忙,平素却与播州杨家眉来眼去勾勾搭搭,安老爷子又不是你亲爹,凭什么给你揩屁股?”
  掌印夫人展大嫂到底是个女流,虽然精明,却只精于后宅中事,不曾料理过家族之事,根本听不出展伯雄这句话意有所指,实际上是在指责正是她的公公,原展氏家主展伯雄疏离水西安氏、投靠播州杨氏的政策失误。
  但厅中大部分人都听明白了这句话,想到眼下的困境,不由对展伯雄一脉产生了更大的怨气。
  展鹏举愤愤然道:“我们也曾派人向抚台告状,可恨叶梦熊那老匹夫,反过来竟然指责我们不听号令,蓄意挑起事端,他居然还拿出了石阡杨氏和铜氏张氏那些叛徒所写的供状,叫我们向朝廷请罪,自请处罚,才肯出面干涉,真是岂有此理!”
  展伯飞道:“如今我们外无强援,大军压境,诸位族人,有什么主张?”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全都没了言语。
  过了许久,展伯豪道:“凭我堡中实力,未必就不能击败来犯之敌,只是群龙无首,各怀心思,一盘散沙的情况下如何做战?展家落到今日地步,我大哥伯雄和继任土司展龙都有责任,现如今伯雄已死,展龙又成了卧牛岭的俘虏,老夫以为,展家堡必须另择土司,统驭全堡,方能解除危难。”
  这句话展大嫂倒是听明白了,马上尖刻地质问道:“听这话音儿,九叔是要从你侄儿手中抢夺土司之位了。”
  展伯雄老脸一红,辩解道:“老夫偌大年纪,怎么会做这种事。可家族已经到了存亡之际,总要有人出来统领全局才行。掌印夫人,你有本事合聚各方之力,击败来犯之敌?”
  展大嫂登时语塞,展二嫂怯怯地插嘴道:“要不然……咱们和卧牛岭再商量商量,请他们出面调停?”
  满堂目光顿时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展鹏举瞪着她,毫不客气地道:“我说二嫂,你别是得了失心疯吧?我展家有今日,全因那叶小天而起,现在我们土司还在他卧牛岭做阶下囚呢,你居然异想天开,想让叶小天帮咱们解围?”
  展二嫂胀红着脸,道:“我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叶小天所为。但……现在围城的是童家,叶小天却按兵未动。如果他也出兵,咱们展家堡还能撑得下去么?所以我想……我想叶小天应该是不想对咱展家赶尽杀绝。”
  展大嫂一听叶小天就怒从中来,忍不住喝道:“展龙至今被他关着不肯释放,你还说他对我们展家不肯赶尽杀绝?”
  展家众人互相看看,递一个了然的眼神,却没有说话,还是展鹏举年轻气盛,忍不住阴阳怪气地道:“掌印夫人,叶小天扣押我们土司,还真就未必是想对整个展家不利。”
  展大嫂瞪着他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展鹏举却不理她了,转向展伯豪道:“九叔,您看呢?”
  展伯豪重重地一拍椅子扶手,对展伯飞道:“老二,解铃还须系铃人,咱们豁出这张老脸,亲自上一趟卧牛岭?”
  展伯飞也不愿再由展大嫂、展二嫂这种女流之辈出面代表展家,况且如果展大嫂出面,恐怕她唯一的要求就是释放展龙,这既不切实际,也非他们所愿,马上点头道:“成!为了展家,咱们这两把老骨头,就上一趟卧牛岭吧!”
  ……
  童家虽然兵临城下,但是并没有能力包围整座展家堡,展家堡想派少数人快马出入还是办得到的。只是他们的根基之地就在这里,无法丢下全部基业和家眷轻身逃离,所以才不得不苦苦支撑。
  如今只派少数人快马突围,童家是来不及反应的,是以展伯飞和展伯豪这两个老家伙顺利地离开展家堡,赶到了卧牛岭,可惜他们并没能上得了山,因为叶小天发下话来:“只跟土司谈!”
  展家现任的土司展龙就关在卧牛岭,叶小天却和只和土司谈,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他已经不满意让展龙做展氏土司,希望展家“另择贤良”。这一要求倒是正合展家二老的心意,于是两把老骨头就在卧牛岭下争起了土司之位。
  二人争了一天相持不下,忽然意识到如果展家堡被攻破,谁当土司其实都没有意义,而要保住展家堡,叶小天的态度至关重要。两人福至心灵,马上派人上山,小心翼翼地向叶小天讨教。
  叶小天没有召见他们,却派了一个人来。李大状白衣飘飘,摇着大扇,跟一头夜猫子似的,闯进了展家二老的营地。
  “李先生,不知叶大人是个什么意思,还请李先生不吝赐教啊!”展家二老把李秋池奉若上宾,小心翼翼地求教。
  李秋池当初身为状师讼棍,在民间耀武扬威,可在这些真正的权贵们面前,向来是卑躬屈膝的,何曾有过如此威风的时候,此刻眼见展家两位老土舍对他毕恭毕敬的样子,不禁心怀大畅。
  李秋池笑眯眯地道:“两位老大人,展伯雄父子一脉相承,所作所为我家大人甚是不喜。也正是展伯雄父子倒行逆施,才害得展家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啊,展家不该另择贤明为主么?”
  展伯飞凑上前去,陪笑道:“展龙年轻识浅,血气方刚,确实不堪大任。老夫身为展家耆老,确也有意为家族另择贤良,只是一时想不到何人可孚众望。常言道旁观者清,却不知李先生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么?”
  看他一张老脸笑得菊花一般,谄媚的无以复加,简直就是在脸上写满了“请选我!请选我!”
  展伯豪马上也上前道:“老夫有个侄子叫展鹏举,成熟稳重,崇尚和平,不知李先生对他可有所闻。”
  “没听说过!”李大状一句话,把展伯豪噎了个半死。
  李大状面对败军之将,也懒得假惺惺继续打官腔了,直截了当地道:“李某心中有一人选,倒是蛮合适的,不如说出来两位老大人参详参详?”
  展伯飞和展伯豪对视一眼,心中忽地想到了一个人。展伯飞顿时变色,道:“莫非李先生所说的人就是我那侄女凝儿,展家这么多的男丁,嫡宗也有,旁系也有,无论如何轮不到一个女子当家。”
  展伯豪也沉声道:“展家虽大军压境,却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这样的条件,我们万万不能答应!”
  展伯飞和展伯豪反应如此激烈,早在李大状预料之中,以凝儿的条件,如果她是男子,倒是目前最适合挑起这份重担的人选,可惜她是女子,而且和叶小天有一段情,这件事展伯飞和展伯豪也清楚。
  让展凝儿做土司,等于是把展家双手奉送于卧牛岭,展家二老不惜放下身段,要的就是展家能够解除危难,并且以一个相对独立的身份存续,岂肯把展家打包做了陪嫁,被叶小天一口吞下?
  如果是这样一个结局,他们宁可拼死一战。这两个老家伙不惜卑躬屈膝,甚至在李大状面前扮小丑儿,可不是因为怕死,而是想为展家争取更多机会。
  李大状哂然一笑,摇头道:“两位老大人想得岔了,李某所说,并非展姑娘。”
  展家二老神色一缓,道:“那么……却不知叶大人属意于哪个人选?”
  李秋池缓缓地道:“李某听说,展家有个少年,名叫展一驰,虽年方十一,却聪颖伶俐,好生培养一番,不虞不成大器。两位老大人以为如何?”
  展伯飞一呆,道:“展一驰?啊!”
  展伯飞突然想到了,急忙扭头看向展伯豪,展伯豪神色凝重地道:“展虎长子?”
  李秋池微笑道:“不错,展家嫡房诸子中,此子年纪最长,论血脉远近,也仅逊于展龙一房,可以说是继任家主最合适的人选。两位老大人以为如何?”
  展伯飞迟疑道:“他尚未成年,如何担此大任?”
  李秋池淡淡地道:“只要有我卧牛岭出面,为你展家解此大难,三五七年内,还有什么大任需要他一个少年担当起来?有你二人扶助调教,这少年又天资聪颖,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是一个合格的当家人了。”
  听到后一句话,展家二老心中电光石火般一闪,登时明白了所有的利害关系。
  叶小天是绝不可能放虎归山,让展龙重新回到展家做土司了,如果是展龙之子做土司,那时释放展龙,就和展龙做土司没什么区别,所以这一房是一定要排除在外的。
  那么,为什么要选择展虎之子呢?展虎同样算是死在叶小天手上,展虎之子未必就不恨叶小天,但一个活着的父亲和一个死了的父亲,对孩子所能产生的影响是截然不同的。
  虽然展龙展虎这两房一向同气连枝,但那是因为展龙这一房是土司,展虎这一房作为展龙这一房的近枝,关系越密切,获得的利益越大。如今若是让展虎这一房的子嗣做了土司,除非展虎这一房舍得放权,还政于展龙这一房,否则他们两房必然分化,展虎这一房既然有了做土司的机会,会舍得放权还政吗?结果不言而喻。
  如此一来,展虎一房面对展龙一房的威胁,在内必然要团结、依赖展伯飞、展伯豪这样的耆老,对外则需依赖叶小天的强力支持。这样一来,展家二老这种热衷权利的人可以满足权利欲望,而卧牛岭和展家堡也能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保持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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