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浇愁(校对)第10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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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征摇摇头:“录音时间是两天前,但羁押所的人员说,老局长那天之后日常活动一切如常,见人还笑眯眯的聊过天。如果这音频真是他录的,那后来……”
  王泽:“就像被控制了一样。”
  肖征说:“羁押所的人发现录音笔掉在饭堂,上面有指痕,好像被人用力捏过,应该是老局长最后的意识,想办法扔出去的……可是当时他们明明检查过设备,却发现里面只有一句自我介绍的音频,文件被隐藏了。”
  王泽:“那现在为什么又恢复了?”
  “我不知道。”肖征缓缓地摇摇头,脸色很沉,“可能是对方阴谋得逞,在嘲弄我们,也可能……是另一个陷阱。”
第105章
  生态园里有个会所,
肖征已经提前打电话叫人收拾过了,
装修得颇有品位,
还没人来过,正好“接驾”。
  朝南一面是拱形的大落地窗,中间有吧台,
半开放式。外头一圈布艺的小沙发围出个咖啡角,柔软得不可思议。
  外勤们饥寒交迫、奔波了一宿,身累心更累。此时眼巴巴地看着充满资产阶级奢侈格调的沙发们,
只想余生瘫痪在上面。个别屁股上长“吸铁石”的同志——比如王泽,
看见沙发就想往上盘,结果刚一弯腿,
一转头,却发现大家伙都拘谨地站着。
  盛灵渊沉默不语地抱臂站在落地窗边,
凝视着窗外几棵开得像血的红梅。他不落座,众人谁也坐不自在,
从上了年纪的黄局到需要拄拐的燕秋山,全只好直挺挺地戳在旁边。
  王泽于是扭了扭腰,又站起来了,
假装自己刚才只是做个深蹲。
  “呃……”黄局见一时没人开口,
只好率先打破沉默,“那就我先说几句吧。我这人不是特能,大家都知道。咱们局因为工作性质特殊,下一任的负责人都是上一任指定的,可是到了向老局长这,
他退休前却跟组织打了一份报告,提出想找个普通人来接任他的工作。一来,日常行政管理工作就是给大家伙提供支持,也不需要什么特能……再一个,就是异控局成立几十年了,老局长担心特能们在局里工作时间长了,会跟普通人产生隔阂,所以希望增加局里普通人的比例。我以前负责过一些和异控局有关的对接工作,之所以被派来担这个责任,本来就是硬着头皮。”
  他说着,又苦笑了一下:“现在好,异控局几十年都好好的,刚传到我手里,连楼都塌了……我都不知道怎么交代。”
  “时也命也,前后三千年,击鼓传花,正好砸您手上了,跟您是不是‘特能’没关系。”宣玑摆摆手,见盛灵渊没有一点要发话的意思,只好发话,“都累了吧?别干站着了,坐吧。”
  黄局说:“向老退休之前,跟我谈起过你,说你跟局里关系一直不错,帮过我们不少忙,只是身份来历成谜。原则上,我们编内人员的履历必须清楚明白,我本以为你是他哪个世交家的,身世不一般,所以不方便告诉我这个普通人,没想到你是这么个不一般法。能请教一下,你到底是什么来历吗?”
  “我是……”宣玑又是一时语塞。
  他到底算是个什么呢?这是笔糊涂账,要是说自己是“朱雀”,总觉得名不正言不顺,腆着脸乱攀亲戚似的。
  他当鸟的时候是死胎,变成剑灵,又毁了剑身。一场宿醉,人间千年,他是醒了忘、忘了醒,云里雾里,无可依托。
  唯有盛灵渊一寒枝能落脚,上面还结满了经年的霜。
  “问住我了。”宣玑嘀咕了一声,点了根烟,他双肘撑在膝盖上,对着盛灵渊的背影出了会神,“我是赤渊的守火人,你们捡重点问吧,我没准备ppt,讲不出系统的。”
  黄局想了想:“那我就先从当务之急问起——老局长临死前说的赤渊,现在是什么情况?”
  “赤渊是遗迹,是古战场,也是休眠火山,”肖征插话问,“瞎子他们一直说的‘点燃赤渊火’,指的是火山喷发吗?”
  “赤渊里的火不是普通的火,”宣玑回答,“古时候认为赤渊地火是‘魔气之源’,你们可以理解成一个……异常能量源。”
  王泽:“根据我多年观影经验,感觉这不是什么好源头。”
  黄局问:“对人会有什么影响?”
  “对普通人没影响,”宣玑说,“凡人天生自成一体,七窍不通,对灵气和魔气都不敏感。但身上有其他种族血缘的人会受影响,特能觉醒率会上升到一个空前的数字,能力会有不同程度地增强,但也会因为这个变得贪婪好斗。”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终于找到了话头:“早年间,赤渊还叫‘南明谷’,是朱雀族的栖息地。相传朱雀是和南明谷相伴而生的,天赋神命,看守赤渊,是受人族和妖族供奉的神鸟。直到九州混战的那位始作俑者应劫而生……”
  盛灵渊虽然背对着众人,但落地窗反光,他能看见宣玑。
  这时代所谓的“沙发”可能不太适合正襟危坐,都很矮,宣玑坐在上面,两条腿就跟没地方折一样,委屈地支着,盛灵渊感觉得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但没回头。
  怒火把他五脏烧了个焦糊,这会没燃料了,就剩下一堆冰冷的余烬如鲠在喉。
  他以前最怕那双着火的翅膀,现在最怕那个孽障的眼睛。
  宣玑省略掉里头的爱恨情仇,捡着重点,把九州混战与赤渊的原理大致讲了讲,讲得精简又平铺直叙。
  盛灵渊听了一半,又不由自主地出了神。
  小剑灵聒噪话多,从小就贫嘴。没办法,雀舌——卖弄羽毛和口舌大概是鸟族的天性,不管讲个什么事,他都要添油加醋、自己改编一番。
  他年幼时,帝师传道授业,教书和礼,也讲经史。
  刚开始讲不了太深的东西,丹离就将古今人物都编成通俗易懂的故事,故事不能听个热闹就算,头天讲了,第二天要让他复述,再自己从中总结个道理。一来是为了训练他说话总结的能力,二来是潜移默化的灌输给他“人君之道”,
  读正经书的时候,小剑灵听不完三句就能睡成烧鸡,只有讲故事环节有他,听完还不消停,第二天丹离考试的时候总忍不住在他识海里上蹿下跳,盼着他忘词好支嘴。可惜盛灵渊过耳不忘,剑灵没有发挥的余地,寂寞得只好放飞想象力,自己编出一套野史出来。
  盛灵渊耳边一套帝王将相,脑子里一堆没烟的才子佳人,时常被他带跑,莫名其妙地多了好多错误印象,后来自己能看书了,才慢慢纠正回来。
  等天魔剑出鞘,剑灵能到处溜达,那就更不得了了,陛下这辈子听过的谣言一半是他造的,高产似那什么。
  盛灵渊还从来没听过宣玑用这种沉闷的方式说话,就像每个字都要在心上磨一刀似的,他说得惜字如金。
  失传的历史信息量太大,众人听完,一时都有些消化不良。
  好一会,肖征才艰难地调动起脑神经,问:“所以,你的意思是,总局大楼藤下枯树里,封的就是妖王那些影人们没出生的死胎……执念。树和藤就像当初朱雀神像一样,因为常年受人祭拜,所以有了‘灵’。这个‘灵’是什么概念?所有的神像都会有灵吗?为什么玉婆婆清平镇祠堂里的那个没有?”
  “朱雀至灵之物,天地生,守赤渊,世代受供奉,遭同族背叛而灭族,是堕神之像;妖王逆天屠神,吞噬万物,是世劫,死后,影奴就是他的活执念,是群魔之始,”盛灵渊淡淡地说,“至凶至灵,得天地机缘才能生神智,其他那些泥塑石胚算什么。”
  “也就是说,神像本身的资质是基地,‘崇拜’是养料,然后还需要一个阴沉祭,让他彻底‘活’过来。”肖征说,“那……当时从树里跑出的白影凝结成的人是……”
  宣玑:“对,妖王就长那样。”
  王泽:“阴沉祭用了三个大魔头当祭品,等于他吞噬了三个人魔的能量。所以刚才如果你们把他打爆了会怎么样?”
  盛灵渊:“朕杀丹离,是用封魔钉钉其七窍,又以‘夺魂阵’和‘血池’浸泡他数年,同时烧了世上所有朱雀神像与人像,严令民间禁止崇拜偶像,前后花了数年光景,才把神像熬干,你当他那么容易杀?”
  “这种灵很难用物理方法打死。”宣玑叹了口气,说,“而且他通过阴沉祭吞噬了三个人魔的能量,像个气球,把它打爆了,气往哪放?一旦流进赤渊,点爆了赤渊的燃点,你想会怎么样?”
  张昭拍拍胸口:“幸亏撤大招撤得及时……”
  “幸亏什么?”王泽抬手在他后脑勺上一拍,“那货被困在树里的时候就搞出个信仰四不像‘手办’的邪教,现在活了,我看他怕不是要当传销之神。这么个玩意游荡在外面,日子过不过了?”
  “那……那怎么办?”张昭茫然道,“过去的办法能借鉴吗?”
  “怎么借?”宣玑掀起眼皮,“禁止传播四不像图?可省省吧,现在哪有当年那个动不动就诛人九族的执行力度,你们连民间传播的小黄片都管不了。”
  众人一时沉默下来,肖征和王泽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去看宣玑。
  王泽说:“等等,我还有个问题,老局长——不是,附在老局长身上的那根藤,最后说的‘没有第三十七根朱雀骨’了,是什么意思?前面还有三十六根吗?”
  宣玑:“是我……”
  “是朕当年封赤渊的朱雀骨用完了,”盛灵渊不由分说地打断他,一拂袖,“没什么。爱卿替朕守赤渊,三千年劳苦功高,可以退下了,朕镇得住赤渊一次,就能镇住它第二次。”
  “我是朱雀后裔,大不了把骨头埋在那,”宣玑忍无可忍,抬高了调门,“不是替你守……”
  他话没说完,一道黑气猝不及防地飞出来,宣玑一时没提防他,被那道黑气封住了嘴。
  “没出生的小天灵而已,你算什么后裔?意见倒多。”盛灵渊不咸不淡地说,他不再理会宣玑,转头矜持地对黄局一点头,“管教不严,见笑。劳驾替朕召集各族后人,你们应该……”
  王泽“嗷”一嗓子变了调,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我去,兄弟,这是室内!冷静!”
  宣玑身上忽地暴起一团火光,眉心族徽鲜红,旁边外勤们全都蹦起来躲开乱溅的火星。
  王泽可算知道什么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封住他嘴的黑气被离火裹住,宣玑目光死死地盯着盛灵渊,把那黑气“撕”下来,一点一点嚼了。
第106章
  宣玑这人虽然一直不太靠谱,
但脾气是没的说的,
肖爸爸整天放驴似的对他吆五喝六,
从来也没见他不高兴过。
  众同事不管熟的还是不熟的,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一时都被他吓了一跳。
  燕秋山没顾上拉架,
先抱着知春躲远了点,恐怕火苗燎着了知春亚麻做的头发。
  张昭紧张地把手指搭在了他的“秒表”上。
  肖主任难得没咆哮,会所太大,
他也不熟,
急忙打电话找工人问消防设施在哪。
  黄局作为普通人,真挺怕这些特能们一言不合就发大招的:“哎哎,
没必要,没必要,
发火的火不是这个火……”
  唯有王泽是个实在朋友,痛心疾首道:“宣主任,
你想清楚点,单位都砸锅了!下月还不知道要上哪喝西北风,不能在金主家撒野啊!”
  一句话,
把众人都说得悲从中来,
也不知道这赶上的都什么破事。
  宣玑的嘴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上了,紧紧地抿成一线——非得这样严防死守不可,因为他心里地震了一场,震开了表面上的“岁月静好”与“相安无事”,露出陈年的旧沙石,
暴土狼烟,胸口快装不下了,只要一开口,就会攘得漫天都是。
  他想吼,想跳起来大吵一架,想把身边碍事的、碍眼的鸡零狗碎都一把火烧个干净。可是盛灵渊就站在火光之外冷冷地看着他,像是一点也感觉不到那些火星的温度。
  可不是么,连赤渊都只能烧焦他的肉体,捂不暖他的心。
  陛下这样的人,怎么肯在大庭广众之下陪他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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