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浇愁(校对)第1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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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说,让宣玑把重要的事情听三遍了。
  俩人谁也不敢胡思乱想,连正常思考都能免就免,脑子闲着没事干,于是一个认真练习普通话,一个沉迷工作,专心默背调查目标资料。
  “还有,肖主任说,我们这次过来,本地异控局的同事没几个能配合的,所以总局替咱们联系了当地公安机关,只说查‘投毒诈骗’就行了。”
  宣玑张嘴就问:“为什么?”
  平倩如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怀疑领导说话没过脑子:“您忘了吗,当地同事都接触过那个被感染的孩子,现在都给隔离了啊。”
  “行吧,”宣玑说,“老肖还说什么了吗?”
  “哦,他还说,‘要是从这个季清晨身上查不出什么,你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
  盛灵渊字正腔圆地跟读一遍:“要是从这个季清晨身上查不出什么,你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
  宣玑:“……”
  宣玑实在有点受不了,就在心里对盛灵渊说:“咱俩能稍微正常一点吗?要不试试坦诚相见?我觉得吧,人生在世,事无不可对人言,对吧?”
  他话音没落,盛灵渊就听见这小妖心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一句:“才怪。”
  于是魔头也笑吟吟地口头回了一句:“不错,你说得有理。”
  连带着心里想的“放屁”一起,打包怼了回去。
  短暂的沟通谈判破裂,这二位只好又各自卸载大脑,比着当智障。
  “上次跟他一起去赤渊大峡谷的,都是他临时攒的人,有别的主播,还有跟来凑热闹的,移送了赤渊那边的公安局,仔细盘问过了,这些人跟小胡子没什么深交。”平倩如接着说,“还有那些在网上追捧他的,我也大概查了查,虽然也都神神叨叨的,但好像都挺有钱的,我觉得不太像是托儿。”
  宣玑随口接了一句:“我知道,那些本来就不是托儿。”
  平倩如和盛灵渊同时开了口——
  “为什么?”
  “何以见得?”
  宣玑被他俩问得一愣。
  盛灵渊不懂“托儿”是什么意思,对那些人谁是谁也不感兴趣,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宣玑方才说了个判断句,但说话的时候心里什么都没想。
  “这还不简单吗,”罗翠翠可能是觉得自己在飞机上表现不佳,忙着在领导面前露脸,连忙凑过来说,“像他们这种骗子,真托儿不会经常上网的,现在网上的人可厉害了,留下一点痕迹都能给你查出来,那不就没戏唱了吗。”
  宣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嗯……对。”
  盛灵渊同时发现了——宣玑那句随口一提的判断像是直觉,或者固有认知。来自于他自己的经验,不用“过脑子”仔细想前因后果,就能脱口而出。
  所以盛灵渊没“听见”。
  这说明,他俩只能互相听见很表层的意识活动,也就是心里明确正在想的事,潜意识、依据直觉的快速判断底下隐藏的逻辑,这种自己不注意也察觉不到的心理活动,是“听”不见的。
  想通了这点,俩人反应相当一致,立刻各自调整心态,使出了同一招——简单说,就是“凡事往好处想大法”。
  这不难,人在遇见无法承受的压力时,大多会用到这一招,暂时撂下理智,不去想所有负面的事,靠心里那口气撑过难关再说,属于一种权宜之计。
  于是宣玑立刻听见盛灵渊心想:“这小妖人情倒是颇为练达。”
  盛灵渊也听见宣玑想:“唉,人家连阴沉祭文的反噬都不在乎,肯定是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那能坏到哪去呢?”
  盛灵渊:“过誉。”
  宣玑:“哪里哪里。”
  就这样,他俩总算找到了临时的和平相处之道,打破了方才诡异的大脑放空模式,并迅速建立起互相吹捧的塑料友情,总算能办正事了。
  “我给你们讲这些江湖骗子的套路,”老罗唾沫横飞道,“首先,得专门挑那种有钱有闲、爱胡思乱想、还有点迷信的人下手。”
  “那个被镜花水月蝶感染的男孩呢?”宣玑问,“我记得他跟他妈过?”
  “对,父母离婚了,他妈没正式工作,就是家庭主妇,所以除了打麻将,就是一天到晚盯着他,”平倩如低头翻了翻资料,“不过那孩子他爸有生意,挺有钱的,每月给他们一大笔抚养费,也可以说是有闲不缺钱。”
  “等把冤大头……哎不,这个受害人的背景调查清楚以后,第一步,就是让托儿去‘下套’,先准备一堆‘你们家几口人,都谁,最近有什么什么事’之类的说辞……”
  平倩如迟疑地问:“可这有点老套吧?电视剧里的骗子都这么演,谁还上这种当?”
  “那不是还有第二步么,第二步是‘装神弄鬼’——说你们家过去的事,你不信,怀疑是我调查的,好那我给你算将来的事。一般这种,算出来的都是‘你这月有点偏财运’或者‘你这几天得留神,有小鬼给你下绊’之类的,十有八九能准。”
  随便来点小外快,理财到期,或者父母给点零用钱,都可以解释成所谓“偏财运”,被骗子盯上的都是有钱人,每月都有额外收入是大概率事件。
  碰上年底啊,季度末或者学期末之类的时段,就说“小鬼下绊”,因为这种时段,不管上班的还是上学的都忙,忙中出点小乱子难免,可以解释成“水逆”,当然也可以解释成“小鬼下绊”。
  要是骗子实在倒霉,受害人正好既没有外快也没有小乱子,那也好办,找个人往他家门口丢五块钱,或者指使几个小流氓给他扎个车胎什么的,也可以说“预言”应验了。
  老罗说:“到了这一步,本来有点信的人,就能信七八分了。”
  平倩如好学地问:“那怎么能让受害人全信?”
  老罗神神叨叨地冲她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不收钱。”
  “不收钱?”
  “对,不收钱,只要你免费,你说什么都有理,第三步,就跟受害人说‘你某某时候会有血光之灾,我道行太浅,救不了你’,话不要说太明白,得含糊其辞,比如‘你自己知道你得罪过谁’之类,然后在受害人第二次找上门来之前逃之夭夭。你一分钱不收,还跑了,受害人回去就会越想越害怕,人一旦害怕了,就没有理智啦,越琢磨这事就越相信。”
  盛灵渊赞赏了一句:“虽然你们这清平……唔,局里的人大多战力不足,但也颇有市井智慧——只是既然那个托……儿跑了,苦主又怎么找别人求助呢?”
  “不会,江湖骗子都有地盘,一个地头上的都互相认识,大家想长期在这混,一般没人干这种截胡的事……对了,当地的骗子里肯定有知情人。”宣玑顿了顿,又顺着这话拍马屁,“有道理啊前辈,多谢指点。”
  盛灵渊:“无心的,不必。”
  宣玑惊喜地想:“居然还挺谦逊。”
  盛灵渊:“这小妖倒不难相处。”
  凡事往好处想之后,果然能聊下去了,天清云白,连雾霾都不堵心了。
  “胖丫,”宣玑说,“你捏造个身份,到那小胡子的视频底下留言,就说……之前那帮上当的受害人什么症状来着?”
  “哦,他们自己说,像撒癔症,又像中邪,胡言乱语、疯疯癫癫,自己心里清楚,但是好像被什么‘上身’了,控制不了身体,只能偶尔趁‘上身’的鬼累了,才有机会向家人递一点求救信息……不过除了最后那个男孩,求救信息都是用普通文字写的。”
  盛灵渊思量了片刻:“这好像不是人面……镜花水月蝶。”
  宣玑:“嗯?”
  “你们叫它‘镜花水月’,说的不就是‘以假乱真’么,疯疯癫癫的叫什么以假乱真?”盛灵渊说,“镜花水月蝶落在人身上会模仿宿主,宿主脑子里想什么,蝴蝶就让身体做什么,所以一开始,你什么感觉都没有。几日以后,宿主才会发现自己的身体会自主行动,刚开始是一些小动作,循序渐进,而此时,蝴蝶已经完全控制了你,感染了镜花水月蝶的人只能悄无声息的死,不会有人知道的。”
  可这是那个感染男孩的症状。
  异控局虽然对蝴蝶宿主症状也有记录,但没有这么详细的版本。
  宣玑真心实意道:“有您在真像开挂,早来就好了。”
  于是,一封“重金求助帖”悄无声息地挂在了季清晨永远不会再更新的视频下。
第19章
  季清晨那本来就是各路骗子和玄学爱好者扎堆的地方,因此帖子挂出去没多久,他们就收到了各种各样的私信回复。
  宣玑飞快地跳过各种质疑的、出馊主意的、扯淡推销自己的,也不知道在找什么。盛灵渊则看那屏幕上的字很是吃力。
  有的字不认识,有的虽然字能猜个差不多,但不知道是他猜得不对还是怎么的,总觉得连在一起不太像人话。
  屏幕也亮得刺眼。
  这里什么都亮堂得过分,屋里的窗户完全透明,跟外头一点遮掩都没有。日落后,家家点灯熬油,这些人也不睡觉,把屋里照得跟白天一样亮,有时候一恍惚,都能忘了今夕何夕。
  还有这些大大小小的“方盒子”就更过分了,这些玩意有的叫“手机”,有的叫“电脑”,他还听见有人叫“笔记本”什么的,总之称呼多得很,盛灵渊没弄明白它们是不是一个意思,反正东西看着都差不多。人们一天到晚盯着这些,没完没了地看,吃饭也看、走路也看,直到晚上睡觉躺迷糊了,让那小方盒——应该是叫“手机”——从手里滑下来拍脸上为止,好像每天不挨这么一个嘴巴子就睡不着觉似的。
  一开始,千年老鬼觉得新鲜,等新鲜劲够了,他开始觉得有点“吵闹”了。
  “我那手机偶尔掉脸上一次,不是睡前仪式。”宣玑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把屏幕调暗了些,但浏览速度还是飞快。
  盛灵渊实在跟不上他的速度,忍不住问:“你能走马观碑?”
  宣玑含着电子烟,含糊地说:“不能,我是学渣。”
  “什么渣?”
  “就是读书不怎么样的意思,”宣玑说,想起魔头他们那会连纸都没有,记录个屁都是个浩大的工程,让他老人家直接跳到无纸化环境也是有点勉强,于是放慢了滚屏速度,解释说,“我们现在的人写出来的话跟说出来的差不多,这些片儿汤话没什么信息量,扫一眼就大概知道什么意思,看多了习惯就好。”
  作为一个网瘾青年,宣玑常常把各种网络语挂在嘴边,所以他看网上留言,会感觉跟日常口头语没什么区别,但在真正古人眼里,区别其实还是挺大的——尤其里面混杂着大量简称、数字以及字母之类古人闻所未闻的“鬼画符”。
  盛灵渊:“那半个字是什么意思?”
  宣玑一眼扫过去,一个草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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