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浇愁(校对)第8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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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秋山扶住一棵树,冰冷粗粝的树皮摩擦着他的掌心,他的心跳得快而虚浮。
  他在剧烈的耳鸣中想:“你真的……要看我死在这也不出现吗?”
  这时,耳畔有风声划过,燕秋山来不及躲,扣在他脖子上的金属护甲忽地伸出两寸,堪堪挡住了朝他射来的东西。
  燕秋山随即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甩脱金属护甲,纵身往前扑了出去,几乎同时,那被薄金属片裹住的东西,薄薄的金属片立刻被高温划开,险些燎着燕秋山的头发。
  爆破珠!
  那是一种特质的子弹,一旦遭到碰撞,会在短时间内释放大量的能量,能轻松洞穿防爆盾,专门为了对付高防御力的金属系异能做的!
  不等他站稳,“咻咻”的风声又起,燕秋山捂住自己的肋下,全屏经验和直觉躲开,与此同时,他背后“轰”的一声,一条大蛇把大树拦腰撞断,立起的头上站着个端枪的木偶,几条影子先后落在他身边,追杀者们团团围住了他!
  “肖主任,地面外勤被大雾挡住了,异常能量反应大致能锁定他们的位置,可附近没有降落条件!”
  肖征刚要说话,眼前伸过一只手,宣玑不客气地拽走了他的墨镜,架在自己鼻梁上:“咱局报销置装费吗?”
  肖征立刻想起他的翅膀:“报报报,我给你报,定制都行!”
  “有钱了不起吗?”宣玑直接拉开舱门,一跃而下,绚烂的双翼当空展开,霞光似的,在众外勤们吱哇乱叫声里,差点把直升机扫个跟头。
  盛灵渊摆手挥开一根带着火光的羽毛,羽毛飞在半空,飘忽起落,像烟花。
  他无端有种这小妖在显摆什么的感觉。
  盛灵渊身化一道黑影,乌云似的落到了宣玑的翅膀上,那翅膀上灼眼的烈火在他落上去的瞬间就温顺地熄灭了,露出翅膀的本来面貌,一对巨大的火红双翼。
  盛灵渊眼前突然闪过一双羽翼未丰的翅膀,没有这么惊心动魄,依然带着娇嫩和稚拙……那画面从他眼前一闪而过,他预感不好,强行放出神识,让天上地面海量的信息一股脑地涌进来,堵住那思绪。
  “太麻烦了。”盛灵渊伸手抵住太阳穴,一道黑雾变成长针的形状,顺着他的手指刺了进去,他不知道是疼痛上瘾,还是要以毒攻毒,用那根“长针”在太阳穴里搅着,借着明明白白的尖锐刺痛遮住脑子里的阴霾。
  这时,扫过地面的神识忽然捕捉到了一点熟悉的气息。
  盛灵渊一顿,喃喃地说:“东南十五里左右……”
  高空中高速飞行,一切声音破碎得不能再碎,唯独盛灵渊的话像一根稳稳当当的细线,投入宣玑耳朵里:“什么?”
  盛灵渊:“是你那个鲤鱼朋友……看来你猜得没错。”
  肖征说过,王泽大概只知道燕秋山今天回总部,不知道具体行程,可一大清早,王泽从他们家走的时候,说的是“我去接燕队”。
  当时宣玑以为他的意思是回总部等着燕秋山,现在看来,那黑鲤鱼说的应该是“我去接应燕队”……那么问题来了,外勤精英们都懂规矩,身在保密行动里的时候,不管是上司下属还是亲爹亲妈,都不能透露一点。
  到底是谷月汐和张昭胆大包天,向他汇报了,还是……
  某个意想不到的人事先通知了他?
  知道燕秋山具体行程的,除了他的外勤保卫,肖征和杜主任之外,当然还有燕秋山本人。但是……为什么?
  地面上,燕秋山狼狈地避开木偶的夹击,却没躲开蛇尾。
  大蛇一尾巴将他扫了出去,燕秋山重重地撞在一棵树上,差点直接晕过去。
  扳机声响起,一个木偶朝他开了枪,他无处可避,那枪里射出的爆破珠直冲他的眉心飞来。
  燕秋山的瞳孔瞬间放大,就在这时,一道白影倏地掠过,挡在了燕秋山面前,与此同时,一枚带着火光的硬币从天而降,一道水箭也从另一个方向打来,三者撞在一起。
  机车的刹车声响起,王泽一跃而下,宣玑也正好飞到他们上空。
  俩人同时怒道:“你怎么又扯我后腿!”
  燕秋山却愣愣地看着挡在他的东西——那是一个粗制滥造的橡胶娃娃。
  他嘴唇微微颤动,没能发出声音,却是“知春”的口型。
  娃娃猛地反应过来什么,一震,朝旁边的灌木丛钻去,燕秋山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第78章
  那是个男娃,
大概有两尺来长,
留分头,
穿套白色西装,像个参加婚礼的村干部,放平会闭眼的那种。很久以前曾有莫名其妙地流行过一阵。新婚的、家里有孩子的,
亲戚朋友来了不知道送什么好,都带这么一位当礼物。
  它看起来已经十分沧桑,按年纪来算,
这应该也一只“人到中年”的娃了。
  男娃塑料的眼睛随着它的动作滚动,
里面似乎有光,想跑,
被燕秋山死死地扣住。那娃娃于是四肢抽动了一下,忽然一动不动了,
好像是控制它的什么东西跑了。
  盛灵渊的目光居高临下地落在那娃娃身上,心想:“嗯?一棵通心草?”
  他不知道燕秋山是上了谁的当,
哪怕刀灵知春已经当着他的面受了雷刑,一百零八只刀剑身全损,他也固执地认为刀灵还徘徊在人间,
只是出于一些原因,
不肯现身相见。所以才故意在回程路上泄露自己的行踪,故意把自己陷进险境,想以此把知春刀灵“逼”出来。
  “胡闹啊。”陛下心里叹了口气。
  有人搅局,地面上的大蛇“呼”地喷出一口浓雾打掩护,两个木偶则分别往四周的树丛里钻去,
以树冠为盾,避开来自天上的攻击,抽冷子用爆破弹射向宣玑。
  爆破弹瞄准了他的头,宣玑猛一侧身,搭着盛灵渊的翅膀却奇迹地始终保持了水平,稳当极了,保证让陛下能在他翅膀上喝茶。
  躲开了一颗爆破弹,他抬手捏住了另一颗。爆破弹碰到阻力,立刻要炸,刚呲出一朵小火花,就被他手心的一个火球吞了下去,它在火球里炸开,把火球的尺寸从铅球炸成了篮球,被宣玑回手推了下去:“还给你们!”
  “轰”一声,火球撞在大蛇头上,从头烧到尾,火花在骨架上乱蹦,还挺好看。
  王泽这次抓住了节奏,他机车尾巴上挂着俩水桶,清水被他抽到半空,人工打成了水雾,他就像个大功率的加湿器,小水珠以他为中心卷了出去,黏上乌烟瘴气的蛇雾,在局部范围下了一场泥点乱飞的雨。
  宣玑“阿西”一声,嫌弃地飞高了点,感觉这些河鲜真不讲究。
  盛灵渊懒得插手,让这水火不容的两位互相扯后腿地忙活。
  他看燕秋山,觉得可怜,可也有点烦了。盛灵渊一生见过太多的人、太多的人性,一般的好和一般的恶,他看在眼里,心里都不太会起波澜,难得对什么生出厌烦。
  盛灵渊明白,他对燕秋山的烦,不为别的,是因为这个人那不依不饶的可怜样勾起了他不愿意回想的事。
  他以前听说过有一些断手断脚的人,身体的一些部位分明已经没有了,还会在很多年后时常抽疼一下,仿佛断肢还长在那。可能剑灵和持剑人之间亲密到一定程度,也会这样吧,即使刀剑本身没了,人也总有一种错觉,仿佛灵还在身边,只是自己看不见而已。
  燕秋山是这样。
  他也是这样。
  天魔剑修复失败以后,他一度把微云扣在度陵宫里,每个月从胸口抽血给他,逼着微云一遍一遍地试,一遍一遍地重新炼。
  那把强行续上的天魔剑与他仍有共感,只是里头再没有一个傻乎乎的小剑灵,擅作主张地隔绝他的痛觉了。每一次铁剑被投入剑炉,他都能真切地知道“被锤炼”是什么滋味,他期待着能捕获一丝熟悉的气息,有时只是空荡荡的折磨,有时又会出现幻觉,仿佛有个人紧紧地抱着他,手如铁铸……
  当然,这都是痛苦造成的恍惚而已。如果他那没出息的剑灵还在,早不知道哭成什么熊样了,肯定不会这样一言不发。
  而这样的幻觉就像一点甜头,不断地引诱着他——再多一次……万一呢?
  它们把他变成了一个可悲的赌徒,盲目地期待下一次会走好运。
  盛灵渊抬手捏住一根宣玑身上飘下来的羽毛,手腕一翻,羽毛如箭俯冲下去,正好钉住了一个从背后靠近燕秋山的木偶,从它的天灵盖钉进去,又从额头穿出来。
  羽毛遇到木头,如干柴碰烈火,立刻着了,木偶一声惨叫,在火苗里乱跳。
  “哎,谢陛下……”
  “人与刀相恋,本就荒唐。”盛灵渊抱臂胸前,开口说,“你们打算就让他这么混下去?”
  本来飞得挺稳的宣玑一颤,差点被一枚爆破弹射中。
  宣玑沉默半晌,声音像被风干了:“哪里荒唐?”
  盛灵渊的语气仿佛一颗冥顽不化的封建毒瘤,他说:“不伦。”
  因为非我族类。
  为人神魂颠倒的,人们冠之以“多情”,管这叫“不爱江山爱美人”。为一把剑倾尽所有,人们只会说他疯了。
  “不义。”
  就算能厮守这一生,又怎样呢?
  那些一根筋的器灵当真了怎么办?
  肉体凡胎终归于黄土,徒留一把刀剑,万古长存。不能共白头,怎么能偕老?
  “不识趣。”
  器灵都是被外力强行禁锢在器物里,人不人、鬼不鬼,不亲身感受“铸剑”之苦,他大概永远也想象不到,这些器灵“成器”的时候都经历过什么。有时他会做梦,梦见他的剑灵冷冷地说“你放我走吧”,梦回时他就很开心,因为可以就此放纵幻想,想象他的剑灵还活着。只是脱离了剑身,从此自由自在了,
  难怪不肯再回来受束缚。这样一寻思,那没良心的小剑灵不来见他,也就解释得通了。
  他这样成功骗过自己,获得些许安慰,后半夜便能在惊魂的余香中安眠一场。
  假如知春刀灵真的还活着……盛灵渊看着四肢着地、狼狈不堪的燕秋山,心想:“看见这个男人非要把自己重新塞回刀身里,大概也不会觉得受宠若惊吧。”
  “太难看……”盛灵渊最后一句话没说完,宣玑好像终于忍无可忍,倏地往下一沉,把他从自己背上甩了下去。
  随后,宣玑蓦地在空中一转身,一把接住自由落体的盛灵渊,抱着他从天而降,一落地,就冷冰冰地把怀里的人往外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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