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孤儿(校对)第1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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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瞧,他认识我的!”南希对围观的人说,“他想瞒也瞒不住,好心的人们劝他回家去吧。不然他会把他亲爹娘的命都给送了,也让我痛苦万分!”
“这他妈的是谁?”从啤酒店里冲出来一个男人,大声说着,他身后跟着一条白色的狗,“小奥利弗!快回到你可怜的妈妈身边去吧,你这条小狗!马上回家去。”
“我不是他们一伙的。我不认识他们。救救我!救救我!”奥利弗叫着,一边拼命想从那男人的有力的大手中挣脱出来。
“救救我,”那男人重复道,“没错,我会救你的,你这个小坏蛋!这是些什么书?你一直在偷书,是不是?把书给我。”
说着,他一把从他手里夺过书,在他的脑袋上打了几下。
“这就对了!”站在一家阁楼窗口后面的一个看热闹的人喊着,“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清醒过来!”
“说得对!”一个睡眼惺忪的木匠向阁楼的窗口投去赞同的目光。
“这对他有好处!”那两个妇女说。
“而且他还应该挨揍!”那个男人附和着说,又给了他一拳,并且抓住了奥利弗的衣领,“过来,你这个小坏蛋!过来,牛眼儿,小心看着他,伙计,小心看着他!”
奥利弗病刚好,还很虚弱,这一顿打和突然袭来的攻击使他吓呆了;那男人的残暴加上那狗的狂吠使他惊恐万状;围观的人又都一致认为他真的就是南希说的那种小坏蛋的实际情况,更使他一筹莫展。一个可怜的孩子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天已经黑了下来,这一带居民不多,没有人会来帮助他,反抗是没有用的。不一会儿他就被拖进了一个一片黑暗、狭窄的庭院的迷宫中。他被挟持着继续前进,其速度之快使得他敢于发出的几声哭叫声,也没人能理解是何意义了。实际上,说真的,别人对他的哭叫声能不能理解都无关紧要,因为即使他把话讲得清清楚楚,那会儿也没有人会来管他们的事了。
煤气灯还亮着,贝德文太太还在敞开着的门口焦急地等待着,那女仆已经不下二十次跑到街上去,看看有没有奥利弗的踪影。在黑暗的会客厅里两位老绅士仍坚持在那表的两边,一边一个呆呆地坐着。
第十六章
讲一讲奥利弗·退斯特被南希领走以后的遭遇
他们穿过一条狭窄的街道和庭院,最后终于来到一个宽阔的广场,在这里有许多牲口圈和其他一些表明这里是一个牛马市场的设施。到这里后,赛克斯放慢了脚步,刚才他们一直走得飞快,那姑娘早就有些受不了了。他转向奥利弗,粗暴地命令他抓住南希的手。
“你听见没有?”看到他犹豫着向四边张望,赛克斯吼叫着说。
他们来到了一个行人极少的黑暗角落。奥利弗十分清楚,这会儿要进行反抗是完全无用的。他伸出他的手让南希紧紧地抓住了。
“把那只手伸给我。”赛克斯说,抓住了奥利弗空着的一只手。“过来,牛眼儿!”
那条狗抬眼看看,呜呜了两声。
“瞧这里,孩子!”赛克斯说,把他的另一只手放在奥利弗的脖子上,“他要是敢吭一声,就立即这么抓住他!你听见了吗?”
那狗又轻叫了两声,舔舔嘴唇,对着奥利弗看着,好像它正迫不及待地想一口咬住他的气管。
“对这件事它可像个基督徒一样的热心,我要是说错了让我瞎了双眼!”赛克斯说,面带严酷而凶狠的赞许神情看着那条狗。“现在,你该知道你的前途了,小少爷,不管你叫喊得多快,这狗会立即让你噎住。快走吧,小东西!”
牛眼儿对他这种不同寻常的亲密态度满意地摆了摆尾巴;接着似乎为了告诫奥利弗,它又狺狺叫了几声,然后带路前进。
他们正在穿行过铁匠大院,不过这也可能是格罗斯凡诺广场,因为奥利弗把方向完全弄颠倒了。那天夜晚,漆黑而多雾。店铺里的灯光极力挣扎也穿不透越来越浓、把街道和房屋紧紧包裹着的大雾,这便使得这个奇异的地方更显得奇异;并使得他的不可知的前途更显得阴森可怖了。
他们匆匆又前进了几步,便听到了一家教堂报时的深沉钟声。那钟声刚响过头一下,他的两个领路人便停住脚步,把头转向钟声传来的方向。
“八点,比尔。”钟声停止时南希说。
“这还用得着你告诉我吗?我听得见,不是吗?”赛克斯回答说。
“我恐怕他们听不见。”南希说。
“他们当然听得见。”赛克斯回答说。
“我是在巴特勒米节日期间给抓进去的,市集上没有一个最次的喇叭声我不能听到的。后来到了夜晚,我被锁在一间屋里,外面吵吵闹闹的喧闹声使得那间古老的牢房里显得像死一样的寂静,憋得我差一点儿在大门的铁板上一头撞死了。”
“可怜的人们!”南希说,她的脸仍然向着钟声传来的方向。“哦,比尔,他们可都是些好小伙子!”
“是呀,你们娘儿们整天就想着好小伙子,”赛克斯回答说,“漂亮小伙子!可是,他们就算已经死定了,所以是好是孬已经都无关紧要了。”
靠着这点儿安慰,赛克斯先生似乎压制下了一股上升的妒火,他于是更紧地抓住奥利弗的手腕,告诉他再往前走。
“等一会儿!”那姑娘说,“要是等到再一次敲响八点钟的时候你便将被绞死,那我可决不匆匆赶路了,比尔。我要不停地绕着圈走下去,一直走到我倒下,即使地上满是雪,而我身上又一条围巾都没有。”
“那又有什么用处呢?”不晓情趣的赛克斯先生问道。“除非你弄到一把锉和二十码长的一根结实的粗绳子,那你哪怕走出去五十英里,或者一步也不走,都对我没有任何好处。走吧,别总站在这儿胡说八道了。”
那姑娘忽然大笑起来,把她的围巾更紧地围在身上,他们一起再往前走。但奥利弗觉得她的手有些发抖,在他们走过一盏煤气灯下的时候,他抬头看看,发现她的脸和死人一样的煞白了。
他们继续前进,穿过一些极少有人的肮脏的小道,走了足有半个小时。路上碰见的极少的过路人,看上去在社会地位方面全都和赛克斯先生本人差不多。最后他们转入一条又脏又窄、几乎全是旧衣商店的街道。那条狗忽然向前跑去,仿佛它知道到了这里已不再需要它的警戒了。它在一家关着门、里面似乎无人的店铺门前停了下来。那所房子也一样破旧不堪,门上钉着一面此房招租的牌子,那牌子看上去已挂出许多年了。
“到了。”赛克斯小心地四面望望,叫着说。
南希弯腰在窗户板下面摸索,奥利弗立即听到一声铃响。他们这时全走到街对面,在一盏路灯下站了一会儿。他们听到了一阵推开窗子的声音;紧接着门被轻轻打开。这时,赛克斯先生毫不客气地抓住那个吓得魂不附体的孩子的领子;很快三个人便一起走进了那所房子。
过道里一片漆黑。他们等着开门放他们进来的那个人把门再锁上和闩上。
“有谁在里面吗?”赛克斯问道。
“没有。”一个奥利弗似乎曾听到过的声音回答。
“那老家伙在吗?”那贼问道。
“在,”那声音回答,“他一直闷着什么话都不愿意说。他是否会很高兴见到你?哦,不!”
这说话的腔调,以及这声音,奥利弗听起来都似乎很熟悉;但在那一片黑暗中奥利弗根本无法看出那说话人是个什么样子。
“给咱们弄个亮儿来,”赛克斯说,“要不我们会撞破头或者踩在狗身上的。若真踩上,可小心你的腿!”
“你们先站着别动,我去给你们搞个灯来。”那声音回答说。可以听到说话人远去的脚步声,不一会儿约翰·道金斯先生,或者叫他机灵鬼溜得快的身影便出现了。他右手举着一只插在一根带杈儿的木棍上的蜡烛。
这位年轻先生见到奥利弗,除了顽皮地轻轻一笑,没有做出任何相识的表示;他只是转回身,招呼来客跟随他走下一溜台阶。他们穿过了一间空着的厨房,然后打开似乎建在一个小后院下的一间低矮的带股泥土味的小房间,他们立即听到一阵震耳的大笑声。
“哦,我的天,我的天!”查利·贝茨小老板大叫着,同时从他的肺部的深处发出一阵大笑声;“他回来了!哦,万岁,他回来了!哦,费金,瞧瞧他!费金,好好瞧瞧他!我简直忍受不住了;这实在太有趣了,我实在忍受不住了。抱着我,谁来抱着我,让我大笑个痛快!”
贝茨小老板就这么抑止不住地狂笑着,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他在这种狂喜状态中踢打了约五分钟,然后一跳站起来,夺过溜得快手中的带杈的棍子,走向奥利弗,上下左右打量他。而那犹太人这时却脱掉帽子,对着那惶惑不安的孩子不停地连连鞠躬。同时,生性阴沉、很少会让欢笑影响正经买卖的机灵鬼,正聚精会神地搜索着奥利弗身上的每一个口袋。
“瞧瞧他的这身行头儿,费金!”查利说,把烛光尽量挨近他的新夹克,几乎要把它给点着了。“瞧瞧他的这身行头!上等料子,裁剪入时!啊,我的天呀,够多么有趣!还有他的这些书!完全是一位绅士派头,费金!”
“看到你这么漂亮我真高兴,我的宝贝,”那犹太人说,装出毕恭毕敬的样子连连鞠躬,“机灵鬼一会儿会给你另拿一套衣服来,别让你弄脏了你这套节日盛装。你干吗没有先写封信说你要回来了,宝贝儿?那我们也好为这顿晚餐准备点儿热菜呀。”
听到这句话,贝茨小老板又大笑起来。笑声是那么洪亮,使得费金也不禁展开笑脸,连溜得快也笑了。但是恰在这时机灵鬼正好搜出了那张五镑钞票,我们也便很难说他所以开心是因为他们的说笑,还是因为这一发现了。
“哈啰!这是什么?”赛克斯问道,在犹太人抓过那张钞票的时候向前迈过几步。“那钱是我的,费金。”
“不,不,我的亲爱的,”犹太人说,“是我的,比尔,是我的。书全都归你。”
“钱要是不归我,”比尔·赛克斯说,同时戴上帽子以示坚决,“我是说归我和南希,我就把这孩子还送回去。”
犹太人不觉一惊。奥利弗也一惊,不过原因不同,因为他真希望这场争吵的结果最后真会将他送还原处。
“行了!给我吧,你给不给?”赛克斯说。
“这是不公平的,比尔;太不公平了,不是吗,南希?”那犹太人问道。
“公平,还是不公平,”赛克斯回答说,“我告诉你,把钱拿来!不要以为南希和我的宝贵时间没法打发,才满街去搜寻每一个因为你而被抓起来的小家伙,一一给你拐骗回来。把钱拿来,你这个贪得无厌的干骷髅,把钱拿来!”
赛克斯一边这么温和地争论着,一边顺手夺过了犹太人用两个指头捏着的那张钞票。他冷冷地望着那老人的脸,把那钞票折成一小块,塞进他的围巾里去。
“这算是我们受尽辛苦应得的报酬,”赛克斯说,“而且连一半儿都还不够。那书你可以留着,如果你喜欢读书就留着读。要是不喜欢,就把它们卖了。”
“这些书真漂亮,”查利·贝茨说,他装出各种鬼脸,一直假装着正阅读着一本书,“书写得真美,是不是,奥利弗?”一看到奥利弗不堪折磨的惊惶的神态,天生动辄好笑的贝茨小老板儿不禁又傻笑起来,声音比第一次更大。
“这是那位老先生的书,”奥利弗搓着双手说,“这书是那位善良的把我带到他家,在我发烧快要死的时候让人照顾我的老先生的。哦,求你们把它送回去,把书和钱给他送回去。把我一辈子都留在这儿;但求你们,求你们把那些东西送回去。他会以为是我吞下了那些东西;那位老奶奶,所有那些对我非常好的人,都会以为是我盗走了那些东西。哦,求你们可怜可怜我,把东西还回去吧!”
奥利弗一面悲痛无比地说着,一面在那犹太人的脚前跪下,全然无可如何地拍打着双手。
“这孩子是对的,”费金说,鬼头鬼脑地四面望望,把他的浓密的眉毛拧成一团,“你说得对,奥利弗;他们定会以为是你把东西骗走了。哈!哈!”那犹太人搓着手,暗自好笑,“即使我们有时间先作安排,也不可能会达到比这更理想的效果了。”
“当然不可能,”赛克斯回答说,“我一见到他胳膊下面夹着那些书,从克拉肯维尔走出来,我就想到了这一层。一切都够让人满意的了。他们都是些软心肠的无用的教徒,要不,他们决不会把他弄到家里去。现在他走了,他们也便决不会追问他的下落了,因为害怕因此吃官司,还可能会把他给关进去了。他现在不会有事了。”
在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奥利弗只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乎他完全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在比尔·赛克斯把话说完的时候,他却一纵身跳起来,拼命朝门外跑去,同时发出尖厉的呼救声,使得那所空落落的老房子直至屋顶都跟着震响。
“看住你的狗,比尔!”南希叫喊着,在那犹太人和他的两个门徒跟出去追赶之后,她冲过去挡住房门,并把门关上。“看住你的狗,要不,它会把那孩子撕成几块的。”
“那叫活该!”赛克斯叫喊着,极力想挣脱被南希抓着的手。“站得离我远点儿,要不,我要把你的脑袋在墙上撞碎了。”
“那我也不在乎,比尔,那我也不在乎,”那姑娘大声叫喊,一面拼命扭住那个男人,“除非你先把我杀了,我决不让狗伤着孩子。”
“你不让!”赛克斯咬牙切齿地说,“你要是不站开点儿,我马上就做给你看。”
那破门入室的贼使劲一推,把那姑娘推到了房间的另一头,恰在这时那犹太人和那两个男孩儿架着奥利弗回来了。
“这儿又出什么事了?”费金向屋子的四边望望说。
“我想这姑娘是发疯了。”赛克斯凶狠地说。
“不对,她没有疯,”南希由于刚才的打斗而面色苍白、呼吸急促地说,“不,她没有疯,费金,别听他的。”
“那就安静一点儿,好不好?”那犹太人带着威胁的神态说。
“不成,我也不能安静,”南希提高嗓门说,“我问你!你怎么看这件事?”
对于南希所属的那一特殊人种的脾性和习惯,费金先生早已充分了解,他明明知道在这当口再继续跟她谈任何话都是极不安全的,心想最好立即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开,他转向奥利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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