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大前程/孤星血泪(校对)第12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12/54

郝薇香小姐看完合同,说:“你不要这孩子的谢礼吗?”
乔一声不吭,我不由得提醒他说:“乔!你怎么不说呀——”
乔一听这话,似乎伤透了心,连忙打断我的话,说:“照我看是这么着,这件事儿咱们俩还用得着说吗;你也知道,我是一千个不要,一万个不要。匹普,你明知道我不要,何必还要多问呢?”
郝薇香小姐溜了他一眼,仿佛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品质,知道他实在是个大好人,这倒是颇出我的意料。于是她随手从旁边桌上拿起一个小袋,说:
“这是匹普的谢礼,是他自己赚到的,拿去吧。袋里一共有二十五个几尼。匹普,拿去交给你师父!”
乔看了她这奇怪的模样儿,这奇怪的房间,似乎已经惊异得六神无主,因此,即使到了这个当口,他还是一个劲儿把话冲着我说。
乔说:“匹普,你这可是太大方了。你这番好心,我受是受了,心里也着实感谢,不过我可从来没有想要过,压根儿压叶儿压芽儿都没有想要过。”接着又叫了我一声“老朋友”,他这一叫,可害得我先是觉得浑身滚烫,忽而又觉得遍体冰凉,因为我还以为他这声亲亲热热的“老朋友”是在喊郝薇香小姐呢。他继续说道:“老朋友,让咱们好好儿干吧!但愿你我都能尽到各自的本分,不但为了你我彼此的情分,还要为你这份厚礼——使我——想起的——那些人们——也好让他们安心——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说到这里乔显然已是穷于应付,不过他终于还是说出了一句话,得意扬扬地给自己解了围:“反正我不想要!”唯独这一句话说得可真流利有力,所以他把这句话接连说了两遍。
郝薇香小姐于是便说:“再见,匹普!艾丝黛拉,送他们出去!”
我问:“我下次还要来吗,郝薇香小姐?”
“不用了。现在葛吉瑞是你的师父了。葛吉瑞!过来跟你说句话!”
郝薇香小姐把乔叫了回去,这时我已经走出房门,我听得她一字一句干脆利落地对乔说:“这孩子在这儿干得不错,那笔钱就是给他的酬劳。不用说,你是个老实人,不会嫌少,今后也不会再要的。”
乔到底是怎样走出那个房间的,我始终无法断定;只记得他一出房门,并不下楼,倒是一个劲儿地往楼上走;我再三叫他别乱走,他都没听见,于是我只得追上去把他拖下来。不一会儿工夫就出了大门。艾丝黛拉锁好门就走了。剩下我们两个人站在光天化日之下,乔把身子往墙上一靠,跟我说:“真古怪!”他在墙上靠了好半天,不时喊上一声“古怪”,一直喊个没完,我真不由得担心起来,生怕他的神志不会再清醒过来了。后来他的话儿总算长了一点,说了一句:“匹普,不瞒你说,这事情真——古——怪!”说过这一句,便渐渐口齿灵活起来,也能挪动脚步赶路了。
不是我无缘无故瞎扯淡,我认为乔有了这一番阅历,倒是增长了几分聪明,一路赶回潘波趣家去,居然还想出了一条颇见心机的妙计。不信请看我们踏进潘波趣先生家的客堂后的那番表演吧。那时候姐姐正坐在那里跟那位讨厌的种子商谈天。
姐姐一看见我们两个,连忙嚷道:“嗨,你们怎么样啊?真想不到,二位居然还会屈驾回到我们这种穷人的地方来,我真是万万没有想到!”
乔两眼盯住了我,仿佛在尽力回忆什么似的,他说:“郝薇香小姐特别关照我们向你姐姐——匹普,她怎么说来着?是说给你姐姐请安还是问好?”
我说:“请安。”
乔回答道:“我也记得她是说的请安,她向乔·葛吉瑞夫人请安。”
姐姐说:“这一声请安可以给我当饭吃啦?”话虽如此,心里可着实得意。
乔又盯住了我,仿佛又是在尽力回忆什么似的,他说:“郝薇香小姐还说,但愿有一天身体会好起来,到那时,她——匹普,下面怎么说来着?”
我帮他接下去说:“她要专诚恭请……”
乔接下去说:“恭请夫人去作客。”说完,长长地倒抽了一口气。
姐姐顿时消了气,她瞥了潘波趣先生一眼,大声嚷道:“好啊!她既然这么多礼,这份心意也早就该说了,不过迟说总比不说好。她给了这个小疯子什么呀?”
乔说:“什么也没有给他。”
乔大嫂正要发作,乔又接下去说了:
“人家给倒是给了,不过是给匹普的至亲家属,还再三特别说明,‘我说给他的至亲家属,意思就是要交到他的姐姐J·葛吉瑞夫人手里。’人家就是这么说的:‘J·葛吉瑞夫人。’”乔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气,找补了一句:“她也许还没弄明白我的名字是叫乔呢,还是叫乔治。”
姐姐望望潘波趣:潘波趣手抚着木头靠椅的扶手,时而朝她点点头,时而又对着火炉晃晃脑袋,好像这一切都早在他意料之中。
姐姐笑嘻嘻地问:“你究竟拿到了多少呢?”一点没错,是笑嘻嘻的!
乔反问了一句:“在座列位认为十镑如何?”
姐姐回答得很干脆:“我认为过得去。不算多,但是过得去。”
乔说:“那就不止这个数目。”
大骗子手潘波趣一面抚弄靠椅的扶手,一面连忙点头说:“是不止这个数目,夫人。”
姐姐说:“啊,你的意思莫不是说——”
潘波趣马上接口道:“对,夫人,我是这个意思,不过,你先别忙。约瑟夫,你说下去。好样的!说下去!”
乔继续说下去:“在座列位认为二十镑如何?”
姐姐回答道:“那就很体面啰。”
乔说:“唔,还不止二十镑呢。”
那个卑鄙的伪君子潘波趣便又点头晃脑,架子十足地嘿嘿一笑,说道:“还不止呢,夫人。真有你的,约瑟夫,对她说下去!”
乔高高兴兴把那个小袋子交给姐姐说:“那我就爽爽快快说了吧:二十五镑。”
那个奸诈至极无耻之尤的潘波趣马上像个应声虫似的接腔说:“二十五镑呢,夫人。”说着就站起来和姐姐握握手,又继续说道:“以此酬谢夫人的贤德劬劳,决不为过(这话只要问到我,我哪一次不是这样说),恭喜你发了财呀!”
这个流氓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够可恶的了;谁知他变本加厉,罪上加罪,居然以恩人自居,逮住我不放,相形之下,他刚才的行径又是瞠乎其后了。
原来潘波趣先生一把抓住我的上胳膊说:“约瑟夫夫妇,你们瞧,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什么事一开了头,就要过问到底。这孩子得马上让他学个手艺。我就是这个主张。得马上让他学个手艺。”
姐姐说:“潘波趣舅舅呀(说着紧紧抓住那笔钱),只有老天爷知道我们是多么感激你呀。”
那个魔鬼似的粮商回答道:“何必谢我,夫人。助人为乐,天下一理。不过说到这孩子,我们非得让他学个手艺不可。不瞒你说,这件事我非得过问到底不可。”
法院就设在附近的镇公所里,我们立即赶到那边,当官办理我跟乔做学徒的一应手续。我说我们赶到那边,其实我却是由潘波趣推推搡搡给押去的,好像我刚刚扒过人家口袋,或是放火烧了人家草垛似的;到了法庭上,人家果然都以为我是个当场逮获的罪犯;潘波趣推着我穿过人丛来到大堂上,我一路听到有人说:“这孩子干了什么坏事?”又有人说:“别看这孩子小,长相可不善,是不是?”还有个面貌温和慈祥的人居然递给我一本小册子,封面上有幅木刻画,刻的是一个凶恶的孩子,周身挂满了镣铐,一节节的,活像腊肠店里挂满了腊肠,书名是《狱中必读》。
我觉得镇公所实在是个古怪的地方,里面一排排的座位比教堂里的座位还要高,人们趴在座位上看热闹,大法官们(其中有一个头上还扑了粉)叉起胳膊靠在椅子里,闻鼻烟的闻鼻烟,打瞌睡的打瞌睡,写字的写字,看报的看报——墙上挂着几幅乌黑发亮的画像,我这双毫无艺术眼光的眼睛看去,还以为是几盘杏仁糖、几条橡皮膏搭成的什么玩意儿呢。我的合同是在这镇公所的一个角落里签署妥善、办完公证手续的,这样我就“当上了学徒”;潘波趣始终抓着我不放,好像我们是上断头台去,顺路到这儿来把这些小手续办一办似的。
出了镇公所,摆脱了那批看热闹的孩子(他们本来都兴兴头头打算看我当众受刑,后来一看只有一些亲友簇拥在我的周围,并无其他动静,不禁大失所望),于是我们又回到潘波趣家里。姐姐为了那二十五镑大为兴奋,非得用这笔意外之财请我们到蓝野猪饭店去吃顿饭不可,还要潘波趣先生赶了马车去把胡波夫妇和伍甫赛先生一块儿请来。
大家一致同意就这么办;苦只苦了我,活活受了一整天的罪——说来也真令人费解,遇到这种赏心乐事,大家倒又心安理得地认为我是个多余的累赘了。更糟的是,他们还时不时地问我为什么闷闷不乐——总之,他们嘴巴一闲,就要拿这句话来问我。我无法可想,明明心里不快,也只得说很快活。
但是他们都是大人了,他们可以自行其是,可以为所欲为。那个好招摇撞骗的潘波趣,哪里经得起人家一恭维,居然认为这场盛典都是托他的福,毫不谦让地就坐了首席。他报告大家我已经做了学徒,并且还像凶神恶煞似的,幸灾乐祸地告诉大家,说是从今以后我总算有了管束了,以后只要我打牌,喝烈酒,夜出不归,交结非类,或是犯了合同上开列的其他种种极为常见的邪行恶习,都得坐牢;说完,就让我站在他身旁一张椅子上,仿佛是给他那番高论作一幅插图。
至于这次宴会上的其他盛况,我记得的不多。只记得他们不让我睡觉,一看见我打瞌睡,就把我喊醒,叫我乐得找点快活。还记得闹到很晚,伍甫赛先生居然唱起柯林斯的歌来了(2),只见他把沾满血污的宝剑化为霹雳扔下下界,因为音响太大,结果惊动了一个茶房进来说:“楼下的客商向诸位致意,说这里不用耍杂技。”还记得回家的路上他们个个兴高采烈,大唱其《美女曲》!伍甫赛先生唱的是男低音;带头领唱的那个讨厌家伙编的歌词极其无礼,硬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恨不得把每个人的私事都打听个一清二楚,伍甫赛先生便扯大嗓门,狠狠地回答他说,他已经是个白发萧萧的人了,居然还问得出这种话来,可见根本进不了天国。
此外我还记得,回到自己的小卧室里,我伤心到极点,深信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喜欢乔干的这门行业了。我曾经一度喜欢过这个行业,可是现在已经不比从前了。
【注释】
(1)骷髅葩(Cleopatra,又译克娄巴特拉):公元前一世纪的埃及女王。
(2)关于伍甫赛先生的这段描写,参见第七章(39页)。
第十四章
天下最苦恼的事莫过于看不起自己的家。固然这多半是由于忘恩负义黑良心,受到惩罚也是理所当然,罪有应得;不过我可以作证,这毕竟是一件苦恼的事。
由于姐姐脾气太坏,我从来没有在家里过过一天好日子。可是因为有乔,家毕竟还是神圣的,我对家还是怀着一种信仰。我曾把我们家的客厅看作是个最精致的沙龙;我曾把我们家的大门当作圣庙的神秘大门,每次开启,都要郑重其事,献上燔祭;我曾把我们家的厨房当作一个富丽不足而雅洁有余的上等房间;还曾把打铁间当作一条通向成人和独立自主的辉煌道路。可是不到一年,便一切都变了样。一切都显得那么粗俗下贱,我决不让郝薇香小姐和艾丝黛拉到这种地方来看我。
我这种见不得人的心理,究竟有几分是我自己的错,有几分是郝薇香小姐的错,有几分是姐姐的错,如今事过境迁,对我,对任何人,都无关紧要了。总之我身上已经起了变化,无法挽回了。好也罢,坏也罢,情有可原也罢,不可原谅也罢,反正是无法挽回了。
以前我还以为有朝一日我卷起袖管走进打铁间去做了乔的学徒,我就算出头了,就很幸福了。如今希望成为事实之后,却只觉得遍身都是煤屑煤灰;每天思及往事,觉得心头无限沉重,相比之下,铁砧真是轻如鸿毛。我后来也曾不止一次地尝到过一种滋味(我看大多数人都尝到过这种滋味),觉得一时间仿佛天上落下一块厚厚的帷幕,盖没了人生的一切乐趣和美妙的幻想,使我百无聊赖,只有浑浑噩噩耐着性子度日。可是我觉得哪一次的滋味也赶不上这一回:刚刚做了乔的学徒,踏上了人生的征途,看到了自己一生的道路,在这个当口压下来的帷幕,那才真叫沉重,真叫索然啊。
我记得后来有一段时期,我常常在星期天黄昏站在教堂公墓里,看夜幕降落,拿我自己的前程跟那一片寒风萧瑟的沼地景色相比较,觉得二者倒颇有些类似之处:一样单调,一样低下,一样看不见出路,一样是浓雾弥漫,大海茫茫。从做学徒的头一天起,我始终就是这样垂头丧气;不过,值得欣慰的是,我自信在整个学徒时期,从来没有向乔表示过一言半语的怨尤。有关学徒时期的事,如今只有这一件我还乐于一提。
这件事说来话长,其中的始末原委尚待细述;不过,论起功劳来,那可完全是乔的功劳。当年我所以没有逃出去当兵或是做水手,并不是因为我忠于所事,而是因为乔忠于所事。我所以还能沉得住气,干活干得还算卖力,并不是因为我深深懂得勤劳是一种美德,而是因为乔深深懂得勤劳是一种美德。一个和蔼可亲、光明磊落、尽心竭力的人能起多少移风易俗的作用,固然难以判定,可是我们与这种人朝夕相处,自己受到的潜移默化则是可得而知的。我完全明白:我在学徒期间如果还有一点一滴可取之处,那都得归功于朴实知足的乔,决不应归功于我自己,因为我不守本分、心比天高、贪得无厌。
谁说得准我当时的理想究竟是什么?连我自己也弄不明白,叫我怎么说呢?当时只担心哪一天碰上一个恶时辰,偏偏在我满身煤灰、干着最下贱的活儿的时候,一抬头看见艾丝黛拉在铁匠铺的木窗外瞧我。我时刻提心吊胆,唯恐她迟早有一天会看见我这张乌黑的脸,这双乌黑的手,看见我正在干我最粗的活儿,因而对我更加耀武扬威,更加不屑一顾。天黑以后,我给乔拉风箱,我们一块儿唱着《克莱门老头》,我总是想到从前在郝薇香小姐家里唱这支歌的情景,于是就仿佛看见火炉里出现了艾丝黛拉的脸蛋儿,她那一头秀发在风中飘拂,一双眼睛轻蔑地瞧着我——在这种时候,我老是禁不住要望一望木窗外的黑沉沉的夜幕,总觉得似乎看见她刚刚把脸蛋儿缩回去,心想她毕竟来了。
每天下工以后,走进里屋去吃晚饭,总觉得住的、吃的,愈看愈不像话,于是在我那见不得人的内心里,便愈来愈觉得这个家丢尽了我的脸。
第十五章
我渐渐长大成人,不能在伍甫赛先生姑奶奶办的夜校里再待下去,从此便结束了在那位悖晦老太教诲下的读书生涯。真要说结束嘛,其实是在毕蒂把她的全部知识都传授给我以后才结束的——她什么都传授给我了,从那份小价目表起,一直到半个便士买来的滑稽小调,无一不传授给了我。那支小调只有开头两行歌词是勉强读得通的:
上次我去伦敦逛一逛啊,
嘟—噜—罗—噜!
嘟—噜—罗—噜!
谁知上了一大当啊,
嘟—噜—罗—噜!
嘟—噜—罗—噜!
——话虽如此,可是为了要长进学问,我竟然也郑重其事,把这首歌词都背熟了;对这首歌词的价值我也没有产生过什么怀疑,只是认为(到今天还认为)“嘟—噜”“嘟—噜”太多了些,而诗意则未免太少了些。我求知的欲望如饥似渴,因此就请求伍甫赛先生赏赐我一点点精神食粮充充饥也好,居然蒙他俯允。谁知他只想把我当作戏台上的傀儡来摆布——任他申斥,任他吓唬,任他搂着我掉泪,任他抓,任他戳,任他没头没脸地乱打,总之是花样百出,无奇不有。我马上谢绝了这种教育方式,不过,等我谢绝的时候,伍甫赛先生早已凭着他那一股诗意的激情打得我皮开肉绽了。
我只要得到一点知识,就要设法传授给乔。这话听来确乎冠冕堂皇,所以非得略加说明不可,否则良心上实在过不去。我所以要传授知识给乔,不是为了别的,我是要乔变得高尚些、有教养些,配得上做我的朋友,也好少挨艾丝黛拉的骂。
沼地上的古炮台就是我们读书写字的地方,我们的文具用品就是一块破石板和小半段石笔,乔则少不了还要带上一支烟斗。乔总是这个星期记不得上个星期的课,其实他也根本就没有从我这儿学到过一点半滴知识。可是他在古炮台前抽起烟来,却比平日更有那么一种有识之士的风度——甚至可以说是饱学之士的风度——好像觉得自己的学问一日千里、颇有造诣的样子。我的老朋友啊,你要真是这样,那就好了!
古炮台前既愉快又安静,炮台对面点点帆影在河上缓缓移动;逢到落潮的时候,看去仿佛船身沉没在水下,仿佛沉船仍在水底航行。每逢看到这些鼓着白帆、准备出海的船只,总不免要想起郝薇香小姐和艾丝黛拉;每逢夕阳西斜,映红了远方的云朵、风帆、青山翠峦或是水滨河边,我又要想起她们。——郝薇香小姐,艾丝黛拉,那幢奇怪的住宅,那种奇怪的生活,好像跟每一件诗情画意的风物都结下了不解之缘。
有一个星期天,乔津津有味地抽着烟斗,有意夸大其词,一个劲儿推说自己“笨得无可救药”,我没法可想,只得放他一天假。我在土堤上躺了一会儿,手托着下巴,浏览着眼前的景物,望遍了天空和河海,想寻找郝薇香小姐和艾丝黛拉的踪迹,最后,我决定把久久萦回在我心头的一个想法告诉乔。
我说:“乔,你看我应当不应当去看看郝薇香小姐?”
乔慢悠悠地思考着,回答道:“唔,匹普,去干什么呀?”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12/54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