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克威克外传(校对)第86部分在线阅读

匹克威克先生在房里大步来回走了几趟;钟上的小针也跟着他走动似的走到了半点钟的字上,这时候,门突然开了.他转过身来迎接彼得.麦格纳斯先生,碰到的却是特普曼先生的高兴的脸孔.文克尔先生的温和宁静的容颜和史拿格拉斯先生的智隽的相貌.
匹克威克欢迎他们的时候,彼得.麦格纳斯先生就轻快地跑进了房间.
"我的朋友们,这位就是我刚才说到的......麦格纳斯先生,"匹克威克先生说.
"就是在下,绅士们,"麦格纳斯先生说,显然是在高度的兴奋状态中;"匹克威克先生,请你让我和你说几句话,先生."
麦格纳斯先生一边说这话,一边就用食指勾住匹克威克先生的钮扣洞,把他拉到一个窗户凹子里,说:
"恭喜我吧,匹克威克先生;我是一字一句都照着你的意见做的."
"都要得吗,是不是?"匹克威克先生问.
"要得,先生......再好没有了,"麦格纳斯先生回答说;"匹克威克先生,她是我的了."
"我全心全意地恭喜你,"匹克威克先生回答说,握住他的新朋友的手热烈地摇着.
"你应该见见她,先生,"麦格纳斯先生说;"这里来,我请你.绅士们,对不起,我们告辞一会儿."彼得.麦格纳斯先生就这样匆匆忙忙地把匹克威克先生拉了出去,走到过道里的第二个门口,停下来轻轻地敲门.
"进来!"一个女性的声音说.他们就进去了.
"威塞非尔德小姐,"麦格纳斯先生说,"允许我介绍我的一个特别要好的朋友,匹克威克先生.匹克威克先生,请你让我介绍给威塞非尔德小姐."
那位小姐是在房间的里面一头.匹克威克鞠了躬之后,就从背心口袋里拿出眼镜戴上;他刚这样做了之后,随即发出一声惊呼,倒退了几步:那位女士也发出半遏制住的尖叫,用手掩着脸,扑通坐上一张椅子;因此彼得.麦格纳斯先生当场就吓得动也不动了,脸上表现出极度的恐怖和惊慌,轮流地看着他们.
这,从一切方面看来,当然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事实是这样的,匹克威克一戴上眼镜,立刻认出这位未来的麦格纳斯太太,就是他昨夜冒冒失失闯进她的房间的那位女士;而眼镜一架上匹克威克先生的鼻子,这位女士也立刻认出了这张脸就是她见过的被可怕的睡帽包围着的那张.所以女士发出了尖叫,而匹克威克先生吃惊了.
"匹克威克先生!"麦格纳斯先生喊,他是惊慌得不知所措了."这是什么意思,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呀,先生?"麦格纳斯先生追问说,声调带着威胁,并且高了一些.
"先生,"匹克威克先生说,由于麦格纳斯先生语气变得专横起来的那种突如其来的态度有点儿愤慨,"我拒绝答复这个问题."
"你拒绝吗,先生?"麦格纳斯先生说.
"是的,先生,"匹克威克先生回答;"没有这位女士的同意和允许,我反对说任何足以妨害她.或者在她心里引起不愉快的回忆的话."
"威塞非尔德小姐,"彼得.麦格纳斯先生说,"你认得这人吗?"
"认得他么!"那中年妇人迟疑地重复他的问话说.
"是呀,认得他吗,小姐.我是说你认得他吗,"麦格纳斯先生说,其势汹汹.
"我曾经见过他,"中年妇人回答.
"在哪里?"麦格纳斯先生问,"在哪里?"
"这个,"中年妇女说,立起身来,掉过脸去,"这个我决计不能泄露的."
"我了解你的,小姐,"匹克威克先生说,"我尊敬你的谨慎;我也决不会泄露的,请你相信."
"天哪,小姐,"麦格纳斯先生说,"想想由于你我处在什么境地,而你倒冷静得很......冷静得很,小姐."
"残酷呀,麦格纳斯先生!"中年妇女说;这时她忍不住大哭起来了.
"你什么话都对我说好了,先生."匹克威克先生插嘴说;"要怪的话,那完全要怪我."
"啊!完全要怪你,是吗,先生?"麦格纳斯先生说;"我......我......我明白了,先生.你现在后悔你的决心了,是不是?"
"我的决心!"匹克威克先生说.
"你的决心呵,先生.啊!不要对我瞪着眼睛,先生,"麦格纳斯先生说;"我想起你昨天夜里的话了,先生.你到这里来是为了揭发一个人的欺骗和虚伪,这个人你曾经绝对信任过他的忠实和人格......呃?"说到这里,麦格纳斯先生拉长声音冷笑了一声;并且摘下他的绿色眼镜......也许他觉得这东西在他的妒忌的发作中是多余的吧......把小眼睛翻来翻去,那样子看上去怕人得很.
"呃?"麦格纳斯先生说;然后又更有力地冷笑一下."但是你要负责任的,先生."
"负什么责任?"匹克威克先生说.
"没有关系,先生,"麦格纳斯先生回答说,在房里大步走来走去."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这句成语一定是含义非常广泛的,因为我们无论在街上.在戏院里.在公共场所.或者在别的什么地方看见吵架,这句话对于一切挑战的质问都是一种标准的答复."你还算个绅士吗,先生?"......"没有关系,先生.""是我要跟这青年女士说什么的吗,先生?"......"没有关系,先生.""你是要让你的头在墙上撞撞吗,先生?"......"没有关系,先生."而且还有一点是值得注意的,这普遍的"没有关系"里面仿佛有一种隐藏的侮辱,比最放肆的漫骂还要能够在对方的胸中引起愤慨.
我们并不想硬要说这句简单的成语应用在匹克威克先生身上之后,就在他灵魂深处唤起了那种在一个俗人胸中必然会唤起的愤慨.我们只是记载这样的事实:匹克威克先生打开房门,突兀地喊了一声:"特普曼来!"
特普曼先生立刻来了,显出非常吃惊的样子.
"特普曼,"匹克威克先生说,"有一个和这位女士有关的有点难于说明的秘密,造成了这位绅士和我刚才发生的争执.假使我当着你的面向他保证说,这个秘密和他无关,并且和他的事情也毫无关系,而他还要继续争论的话,那不用说我要请你注意,那就是他表示怀疑我的诚实,这我认为是极端的侮辱."匹克威克先生一边说这话,一边对彼得.麦格纳斯先生含意无穷地看看.
匹克威克先生的正直而信实的态度,再加上作为他的显著特色的强有力的语势,原是足以说服任何有理性的人的;不幸在这时候,彼得.麦格纳斯先生的头脑偏偏是失了理性.因此,他非但没有接受匹克威克先生的解释......照理原是应该接受的......反而动了炽热的.炙人的.伤身体的火性,任情地乱说,一面大步走来走去和揪自己的头发来加重语气......他偶尔还对匹克威克先生的仁慈的脸孔晃晃拳头,使得这场可笑的事变化多端.
匹克威克先生呢,因为晓得自己的无辜和正直,又因为不幸把那中年妇女牵涉在这样一种不愉快的事情里面而觉得烦恼,所以并不像平常那么平静.结果是你一言我一语,争执越来越剧烈;最后,麦格纳斯先生就叫匹克威克先生等着看吧!匹克威克先生就用可赞美的有礼貌的态度回答说他巴望不到呢,越快越好;因此,中年妇女在恐怖中冲出了房间,特普曼先生也拖着匹克威克先生走了,留下彼得.麦格纳斯先生一个人去想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