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共同的朋友(校对)第14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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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伤心地看见了,”贝拉再说一遍,“这让我时常感到痛苦。我痛苦,因为我不能忍受人家会以为我赞成这样做,或者这里面也直接有我一份儿。我痛苦,因为我不能忍受我内心里要被迫承认,财富正在把鲍芬先生宠坏了。”
“维尔弗小姐,”秘书脸上放出光彩,说道,“假如您能知道,当我发现财富并没能宠坏您的时候,我是多么快活,但愿您能知道,这个发现不仅补偿了我在任何人手下所受的任何怠慢而已啊。”
“噢,别谈我吧,”贝拉焦急地用手套轻轻拍打自己一下,“您并不了解我,不像——”
“不像您自己了解您自己一样?”秘书发现她停住不说了,便试着把她的话接下去,“您真的了解您自己吗?”
“我对自己了解得很够了,”贝拉的神态很媚人,仿佛认为自己反正是无可救药而自暴自弃了似的,“再了解也改不了啦。可是鲍芬先生——”
“鲍芬先生对我的态度,”秘书说,“或者对我的关怀,跟从前不一样了,这一点必须承认。这是显而易见,无法否认的。”
“那您是有心要否认这一点吗,洛克史密斯先生?”贝拉用一种表示奇异的目光望着他。
“难道我不该乐意地否认它吗,假如我能够否认的话:哪怕是仅仅为了我自己的缘故?”
“真的,”贝拉回答说,“这一定让您受到很多的折磨,而且——我要求您务必答应我,别对我下面要说的话见怪,好吗,洛克史密斯先生?”
“我全心全意地答应您。”
“——而且我觉着,有时候这也一定会,”贝拉吞吞吐吐地说,“照您自己对自己的估价,有点儿贬低了您?”
秘书把头动了一动,表示同意,尽管脸上全然看不出他似乎同意的样子,他回答说:
“我有非常重大的理由,维尔弗小姐,去容忍在我们共同居住的那幢房子里贬低我的地位。请您相信这种贬低完全不是由于钱的原因,虽然由于一连串奇特的命中注定的事情,我已经从我在生活中的位置上消失了。假如说,您怀着这样仁爱善良的同情所看见的事情,很可能唤起我的自尊的话,那么还有其他一些考虑(而这些您是看不见的)在促使我去静静地忍受。而后面这些考虑却是远为重大的。”
“我想我注意到了,洛克史密斯先生,”贝拉说,她在满怀好奇地注视着他,因为她不大能够理解他,“您在压制您自己,强迫您自己,扮演一个被动的角色。”
“您说对了。我在压制我自己,强迫我自己扮演一个角色。我所以顺从,并非因为我生性驯服。我有一个蓄谋已久的目的。”
“也是一个好目的吧,我希望。”贝拉说。
“也是一个好目的,我希望。”他说,坚定不移地凝视着她。
“我有时候想过,先生,”贝拉把目光转向一边说,“您对鲍芬太太的极大的尊敬在您是有一种非常强有力的动机的。”
“您又说对了,是这样的。我愿意为她做一切,为她忍受一切。我对这个善良而又善良的女人的敬重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
“我也是这样啊!我能再问您一桩事情吗,洛克史密斯先生?”
“再问什么都可以。”
“您当然看见了,当鲍芬先生表现出他在怎样变化的时候,她确实很痛苦吗?”
“我看见了,每天都看见,像您一样看见,我因为给她带来了痛苦而感到难过。”
“您给她带来了痛苦?”贝拉立即抬起眉毛重复一下这句话。
“一般说来我是造成这种情况的不幸原因。”
“或许她对您说过,因为她经常对我说起,说无论如何他都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我时常从旁听见她这样对您说,说时满怀着对他的诚实美好的忠心。”秘书仍然坚定不移地凝视着她回答说,“但是我不能断言她是否这样对我说起过。”
贝拉用她自己那若有所思、若有所求的目光和那坚定不移的目光对视了一小会儿,然后把她秀美的头点了几次,仿佛一位面颊上生着酒窝儿的哲学家(而且是属于最好的学派的)在宣讲道德,议论人生,轻轻地叹一口气,并且一般地认为事情都已无可救药,因而弃置不顾,就像她方才自暴自弃一个样。
但是尽管如此,他俩的这一次散步是非常愉快的。树上光秃秃,没有一片叶子;河面上光秃秃,没有一朵睡莲花。然而天空却不是光秃秃的,它显现出一片美丽的蔚蓝色,水面映照着它,阵阵芬芳的轻风随河道顺流而下,吹皱一泓河水。也许,人类的手还不曾造出过这样一面古老的镜子来,假如这面镜子能把它过去映照过的一切形象在它的表面上一一重现的话,它也不会把某个恐怖的、或令人沮丧的景象给以再现的。这面伟大安谧的河水之镜虽然似乎有可能重现它在宁静的两岸之间所曾经反映出的一切,它却只肯把那些和平的、牧歌似的和百花盛开的景象显示出来。
就这样,他俩在散步,谈着那座刚刚覆土的坟墓,谈着约翰尼,谈着许多事情。就这样,当他们转回来时,他们遇见那位精力旺盛的米尔维太太,她正走出来寻找他们,带来一个令人快慰的消息,说不必为村里的儿童担忧,村里有一所基督教会开办的学校,犹太人对它的干涉仅限于为它布置了一所校园而已。就这样,他俩回到那个村子里,这时丽齐·赫克萨姆也从纸厂回来了,于是贝拉独自走开,去丽齐房间里跟她谈心。
“这间屋子对您来说恐怕太寒碜了吧。”丽齐用一个微笑表示欢迎,一边请客人坐在火炉边的尊贵位置上,一边说。
“并不像您所认为的那么寒碜呢,我亲爱的,”贝拉回答说,“假如您全都了解的话。”的确,虽然要爬一段奇怪的弯弯曲曲的窄楼梯才能上去,好像这楼梯是装在一根纯白色的烟囱管里;虽然天花板很低,地板很粗糙,那扇格子窗的尺寸也显得很不相称,这间屋子仍然比当年家里的那间讨人厌的睡房要可爱得多。曾几何时,在那间睡房里,贝拉悲叹过招房客的苦处的。
当这两位姑娘在火炉边相互注视着的时候,天色渐渐向晚了,炉火照亮了这昏暗的房间。眼前火炉中的炉格子很像是当年那个火盆呢,而这熊熊的火花也很像是当年火苗中的那个深洞呢。
“这对于我是非常新奇的事,”丽齐说,“有一位跟我自己的年纪这么相近的又是像您这么漂亮的小姐来我这儿做客。望着您我真高兴”。
“让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贝拉回答说,脸上红喷喷的,“因为我正要说,望着您我真高兴呢,丽齐。可咱俩可以随便怎么谈起来都行呀,是吗?”
丽齐抓住那只带着可爱的真情向她伸过来的小小的手。
“听我说,亲爱的,”贝拉说,同时把她的椅子拉近一点儿,一手扶住丽齐的胳臂,好像她俩要出去散步似的,“人家托我跟您说件事儿,我敢说我会说得不对头,可是只要有办法,我一定不说错。这是指您写给鲍芬先生跟鲍芬太太的那封信,人家就是要我说这个。让我想想看。噢,对的!就是要我说这个。”
贝拉说过这段开场白,便提到丽齐那个发人深思的请求,并且体贴入微地说起那件诬告和它已被撤消的事,还问道,她可不可以要求她谈谈,这件事跟她提出这种请求之间是否有什么或远或近的联系。“我觉得,我亲爱的,”贝拉说,颇为自己表现出来的认真办事的样子感到惊异,“这个话题对您一定是很痛苦的,可我也是牵连在里边的呀;因为——我不知道您是不是知道这点,或者疑心到这点——我就是那个被人家用一份遗嘱定终身的女孩子,假如那位不幸的绅士看中我的话,就要嫁给他。所以我是不由自主被拉扯进这个题目里边了,而您也是不由您做主被拉扯进去了,咱俩中间的差别非常小呢。”
“我无疑知道,”丽齐说,“您就是我常听人说起的那位维尔弗小姐。您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的那位不相识的朋友是谁吗?”
“不相识的朋友,我亲爱的?”贝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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