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共同的朋友(校对)第179部分在线阅读

“那么，你听着，鲍芬，”赛拉斯回答说，“听仔细，因为这都是最低的条件和唯一的条件。你要把你那堆垃圾(那个小垃圾堆，它反正会分给你的)放进总的产业里，然后你把全部财产分成三份儿，你留一份儿，交出其余两份儿来。”
鲍芬先生面孔一沉，同时维纳斯先生嘴巴一歪；维纳斯先生没料到会是这样一种强盗似的要求。
“现在，等一等，鲍芬，”魏格继续说下去，“还没完呢，你一直在挥霍这笔财产——把其中一部分花在你自己身上，这可不行，你买下了一幢房子，这全要你付钱。”
“我要破产啦，魏格！”鲍芬有气无力地争辩说。
“现在，等一等，鲍芬；还没完呢。在这几堆垃圾没有运光之前，你要把它们交给我全权管理。假如在其中发现任何有价尺应为‘价值’。原文故意写错，表示讹读。下同。的东西，这些有价尺的东西由我负责保管。你要交出这些垃圾堆的卖契来，让我们一文不差地知道它们卖了多少钱，你还要造出其他所有财产的准确清单来。等这些垃圾最后全部清除的时候，我们就最终分定。”
“可怕哟，可怕哟，可怕哟！我要死在救济院里啦！”拾垃圾的金人儿两手捧着头喊叫着。
“现在，等一等，鲍芬，还没完呢。你一直不合法地在这个院子里乱翻。有人亲眼看见你在这个院子里乱翻，有两双现在正望着你的眼睛看见，你挖走了一个荷兰酒瓶子。”
“那是我的，魏格，”鲍芬先生争辩说，“我自己放在那儿的呀。”
“那里面是什么东西，鲍芬？”赛拉斯问道。
“不是金子，不是银子，不是钞票，不是珠宝首饰，没有您能变成钱的东西呀，魏格，我敢发誓！”
“我早就准备好了，维纳斯先生，”魏格以一种老于世故的傲慢姿态转身对他的伙伴说，“来对付我们这位拾垃圾的朋友这种妥妥扇扇应为‘躲躲闪闪’。的回答，我想到一个小主意，估计也符合您的看法。我们要拾垃圾的朋友为那个瓶子付出一千英镑。”
鲍芬先生长长地呻吟了一声。
“现在，等一等，鲍芬，还没完呢，你雇用了一个名叫洛克史密斯的阴险的鬼头鬼脑的家伙，当我们这件事在进行的时候，有他在身边是不合适的，必须把他打发掉。”
“洛克史密斯已经打发走了。”鲍芬先生用一种闷声闷气的声音说，他两只手蒙住面孔，坐在高背靠椅上，身子前后摇摆着。
“已经打发走了，是吗？”魏格吃惊地回答，“噢！那么，鲍芬，我想暂时就没什么了。”
那位不幸的绅士继续不停地来回摇动着身子，偶尔发出一声悲叹。维纳斯先生恳切地劝说他，要他身处逆境而不气馁，慢慢儿使自己在思想上适应新的地位。然而，要他慢慢儿来这一点，却正是赛拉斯·魏格怎么说也最最听不进去的一句话。“同意或者不同意，折中办法是没有的！”这是这位冷酷无情的人多次重复的格言，他对鲍芬先生挥舞着拳头，又用他的木腿把这个格言往地板里直敲，一副威胁和恐吓的姿态。
最后，鲍芬先生请求宽限他一刻钟，并且准许他在这段时间里去院子里散散步，冷静冷静。魏格先生有些作难地给了他这个巨大的恩惠，但必须由他陪同鲍芬先生一块儿散步，因为吃不准假如只有他独自一人，他会不会耍弄花招，从地下挖掉什么东西去。鲍芬先生心神激荡地快步疾走着，而魏格先生则非常卖力地跟在他身后跳跃，极力想看出他眼睫毛的每一次轻微眨动，或许这会指示出哪块地方还大有秘密。在这几堆垃圾山的阴影下，还从来没有见过比这更为荒谬的情景。一刻钟过去了，魏格先生大失所望，跟在他后面跳进了屋里，样子非常狼狈。
“我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啊！”鲍芬先生绝望地坐在高背靠椅上，四肢抽动着，两只手深深插进衣袋里，仿佛他的衣袋是两个无底洞。“既然我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还假装硬撑着有什么好处？我非接受这些条件不可了。可是我希望看一看那份文件。”
魏格一心想要把他已经钉进去的钉子紧紧敲牢，便宣布说，不出一个小时鲍芬便可以看到文件。于是，魏格先生把鲍芬先生置于自己的监管之下，或者，好像自己是他的有形体的附身恶魔似的庇护着他，把他的帽子给他扣在后脑勺上，抓住他的手臂拖住他走出门去，用这种姿势表示他对他的灵魂和肉体都拥有所有权。在维纳斯先生收藏的全部珍奇当中，还没有一件比他这副神气更为可憎、也更为可笑的了。那位淡褐色头发的绅士紧随着他们的脚后跟，这至少从表面上说给鲍芬先生作了后盾，假如说他在这段时间里还没有找到机会来对他从精神上表示支持的话；鲍芬先生一个劲儿地快步疾走着，赛拉斯·魏格被他拖得好多次撞在行人身上，恰像一只自行其是的导盲狗在拖累他的主人一样。
就这样，他们到达了维纳斯先生的住所，由于他们这一路走来时动作的性质，大家都有些发热了。魏格先生尤甚。他已经红得像着了火一样，立在小小的店堂里喘气，用手帕擦着脑袋上的汗水，好几分钟说不出一句话来。
维纳斯先生出门时把他那两只决斗的青蛙留在橱窗里的烛光下，供行人观赏，这时他才关了橱窗的门。一切安排停当，房门也锁上了，他便对汗流浃背的赛拉斯说：“我看，魏格先生，我们现在可以拿出那张纸来了吧？”
“再等一分钟，先生，”那位谨慎小心的人物说，“再等一分钟。劳驾您把那个箱子——您上次说里面装着各式各样人骨头的箱子——推过来，推到店堂中间这儿来。”
维纳斯先生照办了。
“很好，”赛拉斯说，同时向四边望着，“很—好。劳驾您递给我那把椅子，先生，拿来放在箱子上。”
维纳斯先生递过椅子去。
“现在，鲍芬，上去坐在你的座位上，好吗？”
鲍芬先生好像要让人为他画像，或者好像受电刑，或者好像举行参加共济会十八世纪产生于英国的一个秘密宗教组织。的仪式，或者好像接受其它任何一种必须单独遭受的不幸似的，登上了为他准备的高台。
“现在，维纳斯先生，”赛拉斯一边说，一边脱掉上衣，“等我在这儿拖住我们朋友的手臂和身体，把他牢牢固定在椅背上，您就可以把他想要看的东西拿给他看了。若是您把那张纸打开，一只手拿好，一只手托着蜡烛，他就可以很过瘾地读一读了。”
鲍芬先生看样子是很想反对这种预防性措施的，然而，因为马上被魏格一把抓紧了，也就不再坚持，于是维纳斯拿出那份文件来，鲍芬先生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大声读着，读得真慢，魏格像个摔跤运动员一样把他紧紧夹在椅子上，再一次累得吃不消了。“什么时候收回藏好了就说一声，维纳斯先生，”他费力地说出这句话，“这把力气实在代塔应为‘太大’。啦。”
终于又把文件藏回了原处；魏格刚才的姿势很像一个固执已极的人想要头朝下立在地上而又失败了一样，是很不好受的，现在他坐下来喘一口气。鲍芬先生呢，却无意下台，仍旧愁苦地高坐在那里。
“喂，鲍芬！”魏格一等自己能说出话来，便说道，“现在您知道啦！”
“是的，魏格，”鲍芬先生逆来顺受地说，“现在我知道了。”
“你对它没有任何怀疑吧，鲍芬。”
“没有，魏格。没有，魏格，一点儿也没有。”他慢慢地、伤心地回答。
“那么，当心点儿，你，”魏格说，“当心要遵守你的条件。维纳斯先生，值此大吉大利之时，您如果藏有不像茶那样淡而无味的无论什么可以喝一口的玩意儿的话，我倒像个朋友似的放肆请您拿出一点儿来尝尝。”
维纳斯先生给这样一提醒，记起自己的地主之谊，便拿出一些朗姆酒来。“请您来调酒好吗，魏格先生？”对这句问话，那位绅士愉快地回答说：“我看不掺水了吧，先生。值此大吉大利之时，我倒愿意让它黏糊糊地呛呛喉咙呢。”
鲍芬先生谢绝了朗姆酒，仍然高踞在他的基座上，处于一种让人很方便地跟他说话的地位。因此，魏格以一种傲慢无礼的神气从容不迫地瞟了他一眼，一边呷一口酒给自己提提精神，一边对他说话。
“鲍——芬！”
“嗳，魏格。”他从一阵恍惚中惊醒过来，叹一口气回答说。
“有一件事我还不曾提起，因为这是一个顺理成章的细节。你必须有人跟着，你知道，你必须受到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