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共同的朋友(校对)第4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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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尊贵的父亲大人给他的一般说来不那么尊贵的儿子,在老家附近找了一个老婆。”
“当然是花点钱啰?”
“花点钱,当然,否则他也找不到。我的尊贵的父亲大人——让我把这个为了表示孝顺而反复提到的称号缩短一下,以后用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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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语My
Respected
Father(我尊贵的父亲大人)的首字母缩写。来代替吧,这听起来有点儿军事味道,颇有些像是威灵顿公爵可能是说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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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缩写法有些类似军事机构的名称。威灵顿(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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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llington,1769—1852)是当年在滑铁卢击败拿破仑的英国将领。”
“您这个人真荒唐,尤金!”
“一点儿也不荒唐,我向你保证。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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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都以最为明确的方式为他的子女们,从出生之日开始,有时还从一个比这更早些的阶段上,预先做好安排。为这些忠诚的小牺牲品一生所应有的职业和生活道路做好准备(他是这么说的)。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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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我预先安排好,要我成为一名律师,这一点现在实现了(还需要再添上一小点:要有一大批主顾来找我,这一点却没有办到),并且还要我成为一个有妻室的人,这一点现在还没有实现。”
“第一点你常跟我谈起的。”
“第一点我常跟你谈起的。考虑到我这个人要在法律界显赫成名并不十分适合,所以我直到如今,在娶妻成家、安身立命这一点上也一直在克制自己。你知道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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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如我知道得那么清楚。如果你像我一样知道他,你一定会觉得他这个人很有趣。”
“这话真像个做儿子的说的,尤金!”
“完全如此,请你相信;而且是出于对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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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全部崇敬之情。但是如果他让我觉得有趣的话,那我也没办法。当我的大哥出生的时候,当然我们其余的人全知道(我是说如果我们其余的人当时已经存在的话,就一定会知道),他是家庭麻烦——我们在客人面前称之为家庭财产——的继承人。但是,当我第二个哥哥行将出生的时候,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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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是教会的一根小栋梁。’他的确出世了,后来也的确变成了教会的一根栋梁;不过,是一根非常不结实的栋梁。我的第三个哥哥出世了,比他跟我母亲约定的时间提早了许多;但是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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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因此而惊慌失措,立即宣布他是一个环球航海家。他被塞进了海军,但是他至今并不曾去环球航行过。我宣告出世了,于是给我所作的安排的令人极其满意的结果,如今就摆在你的眼前。当我的弟弟生下来还只有半个小时的时候,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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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他必须具有机械方面的天才,以及诸如此类的决定,所以我说,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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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觉得挺有趣。”
“至于那位女士呢,尤金?”
“在这个问题上,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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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再有趣了,因为就我本意来说,是完全不想和那位女士有什么瓜葛的。”
“你认识她吗?”
“根本不认识。”
“你跟她见见面不更好吗?”
“我亲爱的莫蒂默,你对我的性格是有研究的。我可能这样吗?到那儿去,身上贴着标签:‘挑选对象。来此展出。’这样去见那位女士,而她身上也贴着类似的标签吗?我敢说任何为了实现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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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安排的事情,我都肯极其愉快地执行——就是在婚姻问题上不行。我可能受得了这个吗?我这个人,如此容易厌烦,如此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但是你并不是一个一成不变的人,尤金。”
“在容易厌烦这一点上,”这位有价值的朋友回答说,“可以奉告,我是全人类中最为一成不变的一个。”
“怎么,你刚刚还在大谈其两个人一块过的单调生活有多少好处呢。”
“那是说在一座灯塔里。请你记住这个条件,别冤枉我,我说在灯塔里。”
莫蒂默又笑了,而尤金也第一次笑了起来,似乎他发现自己回忆起往事来很有些味道,笑过以后,重又陷入往常的阴郁之中,他品味着手中的雪茄,昏昏欲睡似的说:“不行,无可救药了,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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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预言之一只好永远落空了。尽管我满心情愿满足他的心意,他也只好失败一次了。”
当他们谈话时,天色越加黑了,风在拉锯,锯末在更加昏暗的高处飞旋。窗下的墓场已经陷入一个深沉的阴影之中,这阴影正向房屋的顶部爬上来,他们所在的这间屋子也在其中。“仿佛是,”尤金说,“仿佛是墓场里的鬼魂全都站起来了。”
他嘴里叼着雪茄走到窗前,为了拿它在炉前的滋味和它在外边的滋味比照一下,以便更好地领略它的芬芳,当他回头往扶手椅前走去时,半道停了下来,说道:
“显然是有个鬼魂迷了路,上我们这儿来打听怎么走了。您瞧这个幽灵!”
莱特伍德的脊背正对着门,便转过头去,只见在门口的黑暗中,站立着一个好像是人的东西,他对之发出了一声并非不中肯的询问:“见鬼了,你究竟是谁?”
“我请你们原谅,先生们,”那个鬼魂回答,声音很低,沙哑而且含混不清,“可是,你们当中兴许哪一位是莱特伍德律师吧?”
“你不敲门就进来,是什么意思?”莫蒂默不客气地问他。
“我请你们原谅,先生们,”那个鬼魂像方才一样回答,“可是大概您没留意您的房门是开着的。”
“您想干什么?”
对此,那鬼魂重又沙哑地回答,仍然是含混不清地:“我请你们原谅,先生们,可是,你们当中兴许有一位是莱特伍德律师吧?”
“我们当中有一个是的。”这个姓名的拥有者说道。
“那就好了,两位先生。”那鬼魂回答,小心地把房门关上;“有件难对付的事儿。”
莫蒂默把蜡烛点燃了。灯光下看出,来者是一位乜斜着眼睛的其貌不扬的访客,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把一顶浸透了水的旧皮帽子在手里捏来捏去,这帽子已经没有个帽子样了,毛也脱落了许多,看上去像是一只长毛的动物:狗或者猫,小狗崽子或者小猫崽子,而且是淹死了的,正在腐烂的。
“那么,”莫蒂默说,“是怎么回事?”
“两位先生,”那人回答说,用的是一种他认为是讨好的口气,“你们当中哪一位是莱特伍德律师?”
“我是。”
“莱特伍德律师,”一边对他像鸭子低头似的深深鞠了一个躬,一副奴才相,“我是个靠自己额头上的汗水过日子,也就是说,想办法过日子的人。为免万一失掉我靠我额头上的汗水挣到的东西,我希望在往下谈以前先带我赌个咒。”
“我不是那种带人家去赌咒的人,老兄。”
这位访客显然是不相信他这句话,固执地口中念念有词地说了一声“阿福大卫”。
“这是你的名字?”莱特伍德问。
“我的名字?”那人回答。“不是;我是想来一个阿福大卫阿福大卫,原文为Affidavit,是法律上使用的宣誓书,与英语人名阿福·大卫(Alfred
David)发音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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