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古玩店(校对)第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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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那个人懒懒散散地站在那里,一只脚架到了椅子上,对老人一脸鄙夷地冷笑。这是个年轻人,约莫二十一二岁光景,身子长得有模有样,当然很漂亮,不过他的表情和举止怎么也谈不上令人有好感,就连他那一套衣服也带着野蛮和骄逸的气息,谁见了都要退避三舍。
“管它天理不天理,”年轻人说,“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走,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除非你叫人来赶我。不过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干。我再说一遍,我要见我的妹妹。”
“什么,你的妹妹!”老人话语尖刻。
“啊,我们是兄妹关系,你能改变吗!”那人回答说,“你要是能改变,你早就那么干了。我要看一看妹妹,你把她关在这里,鬼鬼祟祟地毒害她的心灵,还假装疼爱她,好让她拼死拼命地为你干活,每个星期让你多刮几个先令堆到你数不清的钱堆里。我要见她,非见不可。”
“哪儿冒出这么一个道学先生,竟然张口高谈毒害人的心灵!还这么慷慨豪爽,竟然不屑于收集先令!”老人嚷着,目光从他那里转而对着我,“先生,他是个败家子,根本无权提出什么要求。和他有血统关系真是倒了霉,他没有资格向他们提什么要求;就是对社会,他也没有那种提要求的资格,因为他对社会犯下的全是罪过。他还谎话连篇呢,”他凑近了我,小声地说,“他知道我多么疼爱外孙女,看到有客人在场,故意在这方面找岔子伤害我。”
“外公,客人不客人对我根本无所谓,”年轻人抓住这句话就接着说,“我同客人也没什么关系,我想,他们最好管自己的事,我的事可别插手。我还有个朋友在外面等我,我一时好像还不能离开这儿,请你允许我喊他进来。”
他话音一落就跨步到了门口,望着大街,看不到他是在向谁连连招手。他招手的动作那么急,神色很不耐烦,似乎要费很大的劲才能劝导那人进来。到后来,马路对面走出来一个人,他像是装着偶然路过,但装得很蹩脚。那人邋遢,但很漂亮;又是皱眉头,又是摇头,装腔作势地像是不愿意接受邀请,却到底还是过了街,进了店铺。
“介绍一下吧,这是狄克·斯威夫勒,”年轻人边说边推他往里走,“斯威夫勒,坐下吧。”
“可是那老头儿好说话吗
①?”斯威夫勒先生小声地问道。
“你坐下。”伙伴重复了一声。
斯威夫勒先生坐了下来,满脸讨好的微笑,朝大家看看。他说,上个星期下了雨,小鸭子过得很舒服;这个星期出太阳,灰尘可喜气洋洋啦。他还说,刚才他靠在街道拐角那根灯柱旁边,看到一只猪衔着一根稻草从香烟铺子里窜了出来,这个现象表明:鸭子准会过上一个舒服的星期,雨肯定还要下。接着,他就自己的衣着可能不整借机请大家谅解,因为头天晚上他“眼睛受到阳光的强烈刺激”。他想尽可能以这种巧妙的方式说话,为的是听话的人明白他的意思:头天晚上他喝得烂醉如泥。
斯威夫勒先生叹了口气,接着说:“但是,这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只要灵魂的火焰在小蜡烛上欢快地燃烧,友谊的翅膀决不会掉下一根羽毛!那算得了什么,只要精神的焕发靠的是玫瑰色的酒浆,管它眼前的一刻是不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光!”
“你在这儿扮个主席的角色就没有必要了。”他的朋友一半对他,一半对自己说。
“福来德!”斯威夫勒先生一面叫,一面戳他的鼻子,“对聪明人说话,一句就够了。福来德,没有财富,我们照样过得好,过得幸福。半个字也别再提,我有我的主张。言贵于精。只是悄悄问一声,福来德——那老头儿是不是真的够朋友?”
“这与你不相干。”朋友回答道。
“又说对了,完全正确,”斯威夫勒先生说,“要谨言慎行。”他说了这话就眨巴眨巴眼睛,仿佛他还暗藏有什么无穷的奥秘。这时候,他双臂交叠靠到了椅子上,两眼看着天花板,神色极其严肃。
斯威夫勒先生曾暗示,说他受到了阳光的强烈刺激,如果谁要怀疑他还没有摆脱那种刺激,就从上面发生的情况来看,这种怀疑大概不能说没有理由;谁要是听了他的言谈,仍然产生不了那种怀疑,那么不妨看看:他的头发直挺,眼睛沉重,面孔苍白——这些也会是有力的证据,使他处于不利的地位。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身穿的衣服没有认真整理,穿得七颠八倒,使人强烈地想到他没有脱衣就倒上了床。他穿着棕色紧身上衣,衣服前面缀满了铜扣,后面铜扣掉得只剩了一颗;脖子上系着方格领巾,色彩很鲜艳;外衣里面是呢子背心;下穿白色的裤子,泥迹斑斑;头戴的礼帽软塌塌的直不起来,为了掩饰帽檐上的破洞,帽子前后颠倒地戴在头上。他的上衣胸前饰着一只口袋,由于口袋装点在上衣外面,可以看到又大又难看的手巾露出非常洁净的一个巾角;衬衫的袖子很脏,尽量在往下拉,很明显地是想从袖头外往上卷起来。他没有手套炫耀,但拿着一根黄色手杖,杖头上装饰着手形骨雕,小指头上戴的东西样子也像戒指,手掌里还抓住一只黑球。斯威夫勒先生本人具有这么多优势(他的优势还有浓烈的烟味以及全身的油腻),他很得意地靠在椅子上,两眼盯着天花板,偶尔也拉高着嗓门,像是在与琴键作必要的配合,以几句哀婉的曲调来取悦在场的人,接着在曲调高唱的中途突然中辍,恢复到先前的沉默状态。
老人抱着双手,坐在椅子里,时而看看外孙,时而又看看外孙的陌生伙伴。他好像一筹莫展,无计可施,任凭他们随心所欲地胡闹。那年轻人就靠在离伙伴不远的一张桌子旁,对屋里所发生的一切显然置若罔闻。至于我呢,尽管老人曾既有言语又有眼色地向我吁请,可我总觉得很难出面干涉,只好竭力装成一门心思在打量那些待售的商品,不大在意眼前的这些人。
沉默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斯威夫勒先生又献给我们几句优美和谐的诗句,说他的心在高原
①,他只想乘阿拉伯骏马,为英武而忠诚的伟大事业作前驱。诗文吟过以后,他的目光离开了天花板,重新转向了散文。
“福来德,”斯威夫勒先生刚叫了一声又戛然而止,好像头脑里又忽地有了新的主意,接着,还以先前那种虽小而又能听到的低声说,“老头儿到底够不够朋友?”
“够不够朋友有什么关系?”朋友答得很暴烈。
“关系倒是没关系,但他到底够不够?”狄克问。
“够,当然够。够不够朋友我无所谓。”
这种回答似乎给斯威夫勒先生平添了勇气,使他能更加广泛地交谈,他显然是要我们对他给予重视。
他先从苏打水谈起。他说,从抽象道理上说,苏打水算得上是件好东西,可是却很易于冰冷地附在胃里,除非搀上姜汁或少量白兰地。他认为白兰地在任何情况下都大有用场,只是价格太贵,这就要考虑了。他高谈阔论,别人谁也不敢表示异议。他接着还说:人的头发极容易保留烟味。威斯敏斯特和伊顿两处学府里的年轻绅士,往往先吃大量的苹果再去会见急于要见他们的朋友,以为这样就不会让朋友嗅到口里的雪茄气味。结果呢,人家还是闻到了,就因为他们的头发里仍然保留着那种强烈的气味。因此,他作出结论:皇家学会如果在这方面予以注意,以科学的道理研究一种办法,避免头发散出烟味这个难以解决的问题,那么他们一定会受到人们的尊重,被誉为造福人类的大恩人。他这些宏论与他前面发表的高见一样,别人都不能有异议。他接着还告知我们:牙买加的甘蔗酒,喝起来毫无疑问非常醇美香甜,可是也有不足,那种酒气一直到第二天还从人的嘴里散发出来。对这个宏论同样谁也不敢持有异议。这么一来,他的信心更大,热情更高,话也就越说越多。
斯威夫勒先生接着说:“一个家庭出现了不和,说话拢不到一起,先生们,这样的事真是很糟糕。如果友谊的翅膀不会脱掉一根羽毛,家庭情分的翅膀也永远不会被剪掉,而且,情分要增加,气氛要平静。外公和外孙本来可能事事能协调,彼此友好,为什么大动干戈,相互争吵?为什么不能手拉着手,把不愉快的东西统统忘掉?”
“住嘴!”他朋友说话了。
“阁下,”斯威夫勒先生说,“主席在说话,你不能干扰。先生们,这个问题目前的情况怎么样呢?一面是年老的老外公——我是怀着极大的尊敬在这样称呼——另一面是野小子小外孙。年老的老外公对野小子小外孙说:‘福来德,我把你抚养成人,让你受教育;我让你立身处世走正道;你像许多年轻人一样,经常往偏道上走;你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连鬼也不会帮你的忙。’野小子小外孙听了这番话就反驳说:‘你的钱多得不能再多,但你并没有为我有什么破费;你还往钱堆上再堆钱,那是为了我的小妹妹,她和你一起,过的是东躲西藏、行动诡秘的日子,生活中一点儿乐趣也没有——对你成年的亲戚,你怎么就不能稍微仗义点呢?’年老的老外公对此严厉反击,他说,对于他那个时代的绅士们随时解囊、乐善好施的风气,他不屑一顾,而且他们这些人一见面就翻脸,互相谩骂,算旧账。这样一来,问题就明显了:这种局面如果老拖下去岂不是很遗憾吗?要是老绅士肯拿出合理的钱数来,事情就和和气气地解决了,那该有多好呢?”
斯威夫勒先生一面演说,手还一个劲地挥来舞去。话一说完,他把手杖头突然塞到嘴里,仿佛再多说一个字就会破坏这篇演说的效果。
“你为什么要追着我、逼我呢,上帝保佑我吧!”老人说着就对着外孙,“你把一帮酒肉朋友带到这儿来干什么?我不是一再对你说过,我过日子很操心,生活很克己,还是个穷光蛋?”
另一位横眉冷对,回敬道:“我不是也一再对你说过,我比你心里更有数吗?”
老人说:“人生的路你已经选好了,你就走你的路好了。我和耐儿一块辛勤劳动,你就别来打扰。”
“耐儿很快就要长大成人,”另一位说,“像你用这种规矩教养她,如果不是她哥哥不时过来看一看,她连自己的哥哥也会忘得一干二净。”
老人目光炯炯,说道:“当心点,像你这么来麻烦她,她哪儿会把你忘掉;当心有那么一天,你光着脚在大街上走,而她却驾着自己漂亮的马车在街道上奔跑。”
“你的意思是有那么一天她得到了你的钱财?”另一位刻薄地说,“他说话多像个穷光蛋呀!”
“可是眼下呢,”老人说话声音降低,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们实在太穷,日子过得多艰难啊!就因为这么一个孩子,她不欺不诈,品行端正,可是没有一样能称心如意!我们只有希望和耐心,耐心和希望!”
老人说这些话声音太低,那两个年轻人没有听见。斯威夫勒先生似乎觉得,老人的自言自语意味着他在作思想斗争,这正是他刚才那一番演说引起的明显效果。因此,他以手杖捅了捅他的朋友,轻轻地对他说,他深信自己起到了“一个关键作用”,指望能分到一笔酬金。过一会他发现自己说得不对,就显得无精打采、唉声叹气,一次又一次地要立刻离开这儿。没想到,这时门开了,进来的正是女孩子自己。
女孩子走了进来,她后面紧随着一个年纪不小的男人。那人不仅相貌难看,还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他头大脸大,若是配在巨人的身上倒很合适,可是他生得特别矮小,简直就像个侏儒。他的黑眼珠子不停地滚动,透露出诡异和阴毒的光芒;嘴和下巴上长着猪鬃似的粗硬短须;他的外表给人的感觉像是从来没有清洁和干净的时候。可是尤其突出的是,他的脸上还挂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使他的面孔变得更加滑稽。他那种笑并不是他感到轻松或者有什么愉快,而纯粹是一种习惯。他一笑,嘴里就露出零落的变了色的獠牙,活像一条狗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再看看他那一身装束:他头戴高顶大帽,身穿一套破旧的深色衣服,脚套一双大鞋,脖子上的白色围巾满是污迹,又皱又瘪,使得青筋毕露的脖子大部分都暴在外面。他的头发灰黑,靠近太阳穴以上处剪得又短又直,耳朵周围的头发像七长八短的穗子悬挂着。那双手不仅粗糙难看,而且很肮脏,弯弯长长的指甲颜色发黄。
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我们花了不少的时间,因为这些地方搞清楚了,其他的用不着细心观察一看便知。大家都不作声,沉默了好一会以后,女孩子提心吊胆地走到哥哥的跟前,握住他的手。那个侏儒(如果我们可以姑且这么称呼他)迅速对在场的人扫了一眼,而古玩商人显然没有想到来了这么个怪模怪样的客人,他似乎有点紧张,感到局促不安。
那个侏儒一直在仔细打量着年轻人,这时候把手遮在眼睛上面,说:“啊!邻居,这恐怕就是你的外孙吧?”
“但愿他不是才好,”老人回答说,“可偏偏是。”
“那一位是谁?”侏儒指着狄克·斯威夫勒。
“是他的一位朋友,他来这儿和他一样,都是受到欢迎的。”老人说。
“那一位呢?”侏儒一转身,直指着我。
“这可是个好心肠的先生。那天晚上,耐儿从你家里出来以后迷了路,就是这位先生送耐儿回了家。”
小个子立即转身对着孩子,那神情像是要责备她,又像是要表示什么诧异。只是因为女孩子在和年轻人说话,他才没有发作,而是低头在倾听。
“是不是,耐丽,”那年轻人叫得很响,“他们在教育你要怎么恨我,唔?”
“没有,没有那样的事。说这种话太可耻了。没有啊,决没有那种事!”女孩子叫着。
“那么也许在教育你怎么爱我吧?”哥哥穷追不放,冷笑着问她。
“也没有,”女孩子答道,“他们在我跟前从来没有谈到你,的确从来就不谈你。”
“这话我倒是相信,”他说着,目光狠狠地瞪着外公,“这我倒是相信,耐儿。啊,我相信,你这话说得倒不假!”
“福来德,我非常爱你呢。”女孩子说。
“这是当然的!”
“我的确爱你,而且会永远爱你,”孩子怀着深厚的感情重复着说,“不过呢,啊,你要是别烦他,别惹他生气,那我就更加爱你了。”
“原来是这样!”年轻人说着就满不在乎地欠下身子,吻了孩子以后就把她推开,“得了,你背完了功课,走你的吧。你哭什么啦,就是分手,我们也要好聚好散嘛!”
他不吱声了,目光盯住孩子不离,一直到她走回到小卧室里关上了门,这才朝侏儒看去,冷不防冒出了一句:
“喂,先生你姓——”
“是问我吗?”侏儒回答说,“我姓奎尔普,很容易记。我的名字也不长:丹尼尔·奎尔普。”
“啊,这么说,奎尔普先生,”另一位紧接着说,“在我外公那里,你有些办法吧。”
“的确有一些。”奎尔普先生说得很肯定。
“他行动诡秘,心怀鬼胎,你也知道吧?”
“知道一些。”奎尔普回答,口气很冷淡,与刚才口气强调的回答完全一样。
“那倒好,就让我通过你向他转告,话只说一次,今后决不再提:他要是把耐儿老关在这儿,那我想什么时候来,想什么时候走,全由不得他;如果他想和我断绝来往,他一定得先放走耐儿。我有什么不是使他那么躲我、怕我,好像我是妖魔、是瘟神?他会对你说:我这个人天生没有爱心,正如我不关心他一样,也不会关心耐儿。他想怎么说就随他怎么说好了,我就抱定一个主意,来去自由,让我妹妹知道我这个人还活着。什么时候我高兴要看她,那就非见到她不可。这就是我的意见。今天我到这儿来就是声明此事,就为了这个目的,我还要来五十趟,趟趟都要成功。我说,不达到目的我决不会罢休。这一趟来我见到了妹妹,访问也就结束了。狄克,走。”
“别走!”斯威夫勒先生眼看自己的伙伴转身朝门口走就叫住了他,“阁下!”
这后一声“阁下”是称呼奎尔普先生的,因此他开了口:“阁下,悉听尊便。”
“这个场面很热闹,有意思,大厅里明光耀眼,阁下,在我临走之前,”斯威夫勒先生说,“请允许我谈点微不足道的想法。我今天到了这里,阁下,就有这样一个印象,觉得老头儿还真够朋友。”
这位演说家说到这儿突然住了口,丹尼尔·奎尔普就说:“请接着讲呀,阁下。”
“我心里激起的那种意见,以及由此而唤醒的感情,阁下,我感觉到:既然彼此是朋友,要开阔我们的灵魂,要使争论的双方取得和谐,任何强暴、诱惑和凌辱都不是办法。因此,我想提出一个办法,这个办法对于解决目前的纠纷倒非常恰当。可不可以对你耳语几句,阁下?”
斯威夫勒先生没等对方是否允许,就迈步走到侏儒跟前,靠近他的肩膀,躬下身子凑到他的耳边。他说话的声音使在场的全部都听得明明白白:
“对老头儿的口号是——叉他。”
“是什么?”奎尔普问。
“是叉他,阁下,就是叉出他的钱,”斯威夫勒答道,同时拍拍口袋,“你醒悟了吗,阁下?”
侏儒点了点头。斯威夫勒先生向后退,也同样点了点头,接着还边后退边点头,边点头边后退,一直退到了门口,在那里大声咳嗽,以便引起侏儒的注意。他采取这些手段,为的是引起侏儒的注意,乘机向他表明:他说的是最贴己的知心话,是机密,绝不能外传。这样严肃的哑剧对于传达他的思想很有必要。演完这场戏以后,他就跟着朋友的脚步一同消失了。
“哼!”侏儒耸耸肩,愁眉苦脸地说,“所谓至亲也不过如此。真得感谢上帝,这种亲戚我一个没有!”他转过身子对着老人接着说,“只要你不像芦苇那么弱不禁风,也不是那么不通人性,那种亲戚你也不需要。”
“照你这么说,我可怎么办呢?”老人无精打采,显得很绝望,反问道,“说说风凉话很容易,你叫我怎么办啦?”
“我要是处在你那种境地,我会怎么办?”侏儒说。
“毫无疑问,拿出强硬的手段。”
“这一点你倒说对了。”小个子说,他对这种恭维感到扬扬得意,因为他以为那是恭维话。他像魔鬼一样龇牙咧嘴地笑,一面把那双污秽的手搓来搓去。“问问奎尔普太太,奎尔普太太长得漂亮,性格温顺,胆小可爱。这倒提醒了我——我就让她孤孤单单地待在家里,心里一定很着急,不等到我回家,她一刻也不会安宁。我知道,只要我不在家,她总是那么提心吊胆的样子,尽管她嘴上不敢说,除非我开导她,叫她自由自在地说话,我不会生气的。啊!奎尔普太太真是训练有素啊!”
这个活物身子那么小,长着猛兽一般的大脑袋,那副模样显得令人悚然,他还在慢慢地搓手,反反复复地搓个不停,就连这种微小的动作也有点荒诞不经。接着,他浓眉低垂,翘起了下巴,贼头贼脑地往上扫了一眼,显得神气活现。除非你是猴子,否则你不可能模仿出像他这样的神态。
“在这儿,”他说着就把手伸进怀里,横步走到老人跟前,说道,“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我亲自送了过来。再说,全是现金,数量大,分量重,耐儿的口袋装不下,也拿不动。但是,她也要及时地学学挑重担子,邻居,因为你死了以后,她的担子可不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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