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游(校对)第3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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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鱼欲言又止,只摇摇头道:“天机岂可泄露太多,你若信我,立刻退婚,便可化险为夷。至于你的命中佳偶……”
  李鱼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道:“一年之内,必然出现。若是不准,明年今日,你来寻我,李某赔你一个如意娇妻。”
  李鱼说得如此笃定,木易如何还敢不信?何况一想到吉祥与“张飞居”还有人身官司要打,就算自己不怕死,这小娘子怕也未必领得回家。想到这里,木易立刻转向了妙策。
  他送的那些聘礼还都在院中放着呢,清算起来倒也方便。木易跨上两步,一把从妙策怀中把妙家留存的那份婚书掏了出来,当着妙策的面,狠狠撕成几片,用力掷在妙策脸上,又狠狠地啐了一口,一手掩着受伤的鼻子,一手用力一挥,大喝道:“把聘礼抬回去!”
  木家一行人潮水般退去了,庞妈妈走上两步,皮笑肉不笑地向李鱼福了一礼:“小神仙的大名,老身可是久仰了。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呀。”
  李鱼一见庞妈妈,却是有点头疼。方才撕了木易的婚书,再想故技重施,撕了庞妈妈那份卖身契,只怕就不太容易了。同样的一套说辞,用在木易身上可以,用在庞妈妈这边也行不通。
  “张飞居”会怕一个舞娘与店家八字不合?况且,卖身契摆在那儿,吉祥就是“张飞居”的一件财物,如果把吉祥说的十分不堪,“张飞居”也不可能就此解除文书,说不定为了避免吉祥之不祥,还会对她做出更坏的处置。
  李鱼正犹豫间,吉祥突然从李鱼身后闪了出来,径直从庞妈妈身边走过去,双膝一屈,跪在妙策面前,郑重地向他和余氏磕了三个响头。
  妙策有些慌乱地退了一下,讶然道:“女儿,你……你这……这是做什么?”
  吉祥正容道:“女儿自卖自身,已是‘张飞居’的人了,承蒙父亲大人、继母大人抚养至今,女儿这三个头,是叩谢爹娘的养育之恩,从此女儿与妙家再无干系,世间再无妙吉祥,只有‘张飞居’里的舞娘吉祥!”
  木家把聘礼又抬了回去,余氏哪舍得鸡飞蛋打,这时却是舍不得再叫妙吉祥离开了,留在家里,还多了一个免费的仆役使唤,时不时还能给家里赚些花销,说到吃饭,她又能吃几口?
  想到这里,余氏急忙踢了丈夫后腿跟一下,向他急急使个眼色,又向吉祥一努嘴儿。妙策慌忙上前,手足无措道:“女儿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张飞居’欺哄于你,爹爹自不会与他们甘休,这官司有得打呢。”
  吉祥摇了摇头,淡淡地一笑:“卖身契上,确是吉祥的指印儿,有什么官司好打?况且,吉祥不想与庞妈妈打官司。”
  余氏情急之下,上前说道:“女儿莫怕,‘张飞居’也不可能一手遮天。况且,有李小郎君为咱妙家仗义执言,谁敢目无王法!”余氏可是早就看出李鱼对吉祥的好感来了,这时忙不迭想拉他下水。
  但吉祥听了余氏的话,却只轻轻一笑,低低的却又异常清晰地道:“如果这一生,吉祥注定要被人欺负,那吉祥情愿被庞妈妈欺负。因为那样,吉祥心里不会那么痛!”
  只这一句话,余氏便讪嗒嗒地再也吐不出一个字,臊得老脸通红。
第061章
人善被人骑
  李鱼听了这句话,却不禁有些意外。一直以来,在他心中,吉祥都近乎完美。如果说她还有所缺陷的话,就是不够勇敢。
  是的,吉祷貌似柔弱,实则极为坚强。哪怕身处最窘迫的困境,也能以最乐观的态度去积极面对,她的个性极为乐观开朗。
  但是,唯独在传统女性看来同样属于美德的忍耐,在李鱼看来却是她唯一不讨人喜欢的地方。
  忍让不是坏事,但不能没有底限地一味退让,也许她一个弱女子,有不得不示弱的理由,但是在这种状况下还要满怀天真地相信,她的善良最终会感化人心,就叫人有些恨其不争了。
  人心,是这世间最美好、最升华的一方净土,是一片最神秘、最丰富的海洋,同时也是最龌蹉、最肮脏的地府。同样是人心,你是不能用同一个标准去衡量所有人的。
  妙是佛陀无上慧,犹如醍醐纯净第一,可妙吉祥空挂着一个妙字,却从不曾做得到自在无碍,直到此刻,她三个响头,向亲生父亲交回了一个妙字,吉祥才算是割断了心头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念想,同妙家彻底划清了界限。才算真的大彻大悟了。
  李鱼很是替她开心,可是方才他的老娘潘娇娇不失时机地过来,迅速对他耳语了几句,已经把吉祥目前的真正处境说与他知道了。
  一想到吉祥将要前去的所在,李鱼又不禁为之揪心。
  “张飞居”虽然只是一个酒家,可是对吉祥来说,又算是什么善地了?酒家自然有歌女、舞女,但她们一般来说,都会和酒家签订活契,或者可自由来去、或者可自赎自身,而吉祥签的却是死契啊。
  死契是不可撤销的,也是不可赎回的,当然,买主自愿撤销的情况除外。否则,你就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而是彻底属于他人的一件物品。更可怕的是,吉祥的死契不是她心甘情愿签的,而是被庞妈妈欺她不识字而诳签的。
  那么庞妈妈对她还有可能是打着善意的念头么?李鱼完全可以预料得到,庞妈妈看她如今年轻貌美,可以为酒店带来更多生意,所以才使计拴住了她。待她韶华渐去,容颜渐老,势必会将她打入更加不堪的所在。
  然而,李鱼还没想好如何与庞妈妈交涉,吉祥已经冉冉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深深望他一眼,向他盈盈福礼:“李大哥,蒙你三番五次照拂、开导诸般恩德,吉祥铭记在心。今生无以为报,来世……必结草衔环以报。”
  吉祥说着,螓首微低,再抬头时,珠泪已盈染双睫。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微微侧头,对庞妈妈道:“妈妈,走吧。”
  庞妈妈如梦初醒,登时满面堆笑,急步上前,亲热地挽住了她的胳膊,道:“好闺女,这样人家,留恋什么。咱们走,妈妈今后啊,一定将你视如己出!”
  李鱼张了张嘴,却见庞妈妈挽着吉祥,仿佛生怕有人留客似的,走得行色匆匆。李鱼唯有黯然一叹。
  李扬、白乾和荆沿三大金刚都跟着庞妈妈匆匆离去了,只有何小敬放慢脚步,刻意留在了后面。
  李鱼向何小敬望去,何小敬不甚自然地一笑,原本被他呼来喝去随便打骂的小徒弟突然成了无数权贵的座上宾,再不是由得他随意揉捏的人物,何小敬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他舔舔嘴唇,咳嗽一声道:“小神仙若有暇时,不妨来张飞居坐坐,好朋友们,都很挂念你。”
  何小敬所说的好朋友们,指的就是李鱼的那些“师兄师弟”们。何小敬教拳时,虽对李鱼呼来喝去、打骂也是家常便饭,却不是刻意针对李鱼,他教所有的徒弟包括他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是这般模样。
  这年头儿,当师父的收徒弟大都如此,所谓的师徒如父子,指的是师父对徒弟的控制权,是师父的无上权威,而不是指师徒感情。不过他教拳倒是从不藏私,李鱼跟着他,确实学了一手好拳法。
  是以,李鱼对他抱了抱拳,依旧执弟子礼,道:“一定!”
  何小敬见他对自己依旧如此礼遇,不由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这位贵人并不把往昔待遇放在心上,着实放下了一桩心事。他勉强挤出一副笑脸,向李鱼点点头,举步就要走。
  李鱼突然道:“何师留步。”
  何小敬停下,微微讶异地扬起浓黑如墨地眉毛看向李鱼。
  李鱼略一沉吟,道:“吉祥姑娘,还请何师多加关照。”
  何小敬深深地望了李鱼一眼,他虽然是个糙汉子,可他久在声色场所,见多识广,如何还看不出李鱼对那位吉祥姑娘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虽然他只是个保镖打手,并不牵涉“张飞居”的日常打理,不过李鱼相托,他竟生起些受宠若惊的意味,是以只略一迟疑,便用力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快步离去。
  李鱼目视何小敬离去,便回身扶住潘娇娇手臂向自家房中走去,自始至终不曾看向僵立在那里的妙家三人一眼。
  娘儿俩回了房,李鱼往竹榻上一躺,潘娇娇也不回房,就在一旁的马札上坐下,瞟了眼沉默不语、只管双眼望着屋顶梁上探头探脑的小燕子出神的李鱼,轻轻叹了口气,道:“吉祥姑娘,也是可怜!”
  李鱼用鼻音“唔”了一声,没兴致接话。娘儿俩又沉默了一会儿,潘娇娇振作精神道:“对了,儿啊,这几日,陆续有些媒人登门呢,给你说的亲有书香门第,也有小康之家,还有一个兄长在县上做着官儿呢,改天……”
  李鱼打断了潘氏的话:“娘,儿出游两日,刚刚回来,有点乏儿。”
  “好好好,那……过段日子再说。”潘氏识趣地住口,从马札上站起来,转身想回里屋。
  李鱼歪了歪头,忽然道:“娘,妙家,不是善邻。”
  潘氏略一迟疑,道:“我儿说的在理。那……等租期到了,娘不续租与他们便是了。”
  李鱼一想,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孩子气了,到那时,吉祥该救出来了吧?自己也该带着娘远走高飞了。
  本来曾经幻想时还觉得就算能与吉祥一双两好,以她对家庭的依恋和孝心,也断然不会跟他走,可现如今她已经彻底斩断了与妙家的关系,就不必再有这层担心了。
  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老天对待吉祥固然是刻薄了些,但是于他而言,这却未尝不是替他解决了一个令人头痛的大难题呢。没准儿就是因为老天对他太宠呢。
  想到这里,李鱼郁闷的胸怀顿时为之一畅,心中暗暗决定:“吉祥小娘子,便再委屈你几日吧。我一定尽快想出办法,救你出来!你这辈子,就算真是命中注定要被人欺负,那个人,也得是我!”
第062章
苦思冥想两班人
  听说李鱼回来,次日上午,孙飞扬和狗头儿便巴巴儿地跑到李家帮闲来了。
  潘氏系着围裙,贴着墙边木架儿,晒着柿饼儿。
  红泥小炉儿就在院中茶桌旁,炭火旺盛,沸水滚滚,煮着茶汤。
  狗头儿拿一个如意形的木茶勺,殷勤地给李鱼斟了杯茶,又给自己满了一杯,笑眯眯地在对面坐下。
  坐在他外侧的陈飞扬登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奈何狗头儿就像一只蜷着前腿儿跟主人献媚的哈巴狗,两眼只是望着李鱼,就差把舌头也伸出来了,根本没看他。
  陈飞扬无奈,只得起身绕过狗头儿,自己提了茶勺斟茶,递茶水过去时,还刻意地洒出几滴,烫得狗头儿“哎哟”一声,身子一缩,立即对他怒目而视。
  陈飞乜视着他道:“不许汪!看什么看!小郎君是陪都督大人出游,不是远行归来,还以为有礼物给你么?”
  狗头儿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我只是欢喜看到小郎君回来了,谁说是稀罕礼物啦?”
  李鱼烦恼地道:“都不要吵!赶紧说说,吉祥姑娘那事儿,你们有什么主意?”
  陈飞扬回到座位坐下,略一沉吟,道:“小郎君,妙姑娘已经与妙家彻底撇清了关系,没了去处。就算你费尽心机,真个把她从‘张飞居’救出来,那时又当如何安置于她?”
  狗头儿瞪眼道:“睡啊!不然呢,你以为小郎君为何要救她?我看小郎君那张竹床好大,宽有一丈,长也有一丈,想必是早就做此打算了吧?只是那格叽格叽格叽格叽的声音,叫大娘听见未免不美。我有个本家哥哥,木匠活儿很好的,我叫他来给小郎君打一张大床吧,用玉檀香的木料,冬暖夏晾,天然含香,还有驱避蚊虫之奇效,折腾起来也不怕吵了大娘……”
  潘娘子晒着柿饼儿,回头笑道:“不怕吵,不怕吵,大白天的,又没睡觉,怕什么吵。你们聊你们的。”
  李鱼和陈飞扬同时一脸嫌弃地瞟了狗头儿一眼,侧过身去,对面而视。
  李鱼道:“我知道你平时主意多,你说说看。”
  陈飞扬沉吟道:“‘张飞居’傲立利州几十载,应该是有些背景的。小郎君虽然了得,却也不宜与之强生恩怨。依我看来,‘张飞居’诳骗吉祥姑娘签下死契,定是贪图她年轻貌美,想指着她给‘张飞居’赚钱,如果吉祥姑娘不能为‘张飞居’赚到钱呢?”
  李鱼神情一动,道:“此话怎讲?”
  陈飞扬道:“不如我们俩传话出去,就说小神仙看过吉祥姑娘的面相,命格极其的不好,六冲三害,天煞孤星。靠山山倒靠水水流,你想那有钱的都想赚大钱,做官的都想升大官,虑及前程,必然厌弃。‘张飞居’不能指着她赚钱,必有处置之心,那时小郎君再使钱买下,不就救她脱离苦海了么?”
  李鱼摸挲着下巴想了想,道:“我出面说她八字不好?然后我又使钱为她赎身?你当‘张飞居’的人都是傻瓜么,他们难道还看不出这是我的伎俩?”
  陈飞扬呵呵一笑,挺起胸膛道:“为她赎身的人,当然不是郎君你。而是……”
  陈飞扬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儿,向李鱼递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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