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志怪(校对)第4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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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以为,”八王爷果怀悲天悯人之心,“应该速从太医院抽调名医前往宣平,佐药石汤剂,解民疾苦。”
  说的倒也没错,有病可不得治么。
  天子的脸隐在暗影之中,半晌嗯了一声,没有激赞却也未见反对。
  王丞相瞅着靠谱,立刻作若有所思状微微点头,点头的幅度不大,只要天子一有异动,他可立刻改旗易帜。
  “这宣平县令倒也不是全无脑子,”天子看似不经意地一提,“出城之时闭了宣平门户……”
  话未完,意已传,关键是,听众中有人解其意。
  “老臣以为,”庞太师往前一步,双手向着八贤王微微一拱,“八王爷体恤黎民,用心良苦,然济之以医,起不了治本断根之效。”
  “哦?”天子的身子微微前倾,语意中终于有了一丝起伏,“太师之意?”
  “宣平之危,危不在疾疫,危在开封。”
  “讲。”天子不动声色。
  “自古以来,疾疫过处,哀鸿遍野,户户举幡,侵城掠地,如入无人之境。况且听那宣平县令所言,聚城中名医,不识疫种,束手无策,就算开封济之以名医,安知几时可奏效,几时可压服?”庞太师话锋一转,“更何况宣平县距我开封仅百有余里,开封二十六万余户,渠通八方,道抵南北,人流如织,进出频繁,一旦疾疫进入开封……皇上,开封危则大宋危,不可不慎!”
  包拯心中长叹,庞太师所言亦是他心中所想,只是,紧接着的话,叫他如何说得出口。
  “反观宣平,户千余,口不足万,既然宣平县令临来时已封了宣平门户……臣请圣上,在宣平城外十里处设枷栏路障,不可放一人出城,亦不可放一人入城!”
  “太师此言,”八贤王皱眉,“是要舍宣平万余百姓性命?”
  “八王爷,”庞太师面上现出倨傲之色来,“适才王爷也听到宣平县令所言,疾疫来势汹汹,昨日还无恙的青壮,第二日便口生恶疮体上流脓,身子弱的挨不过当晚,身子壮些的也就三五日间,不知疫起何处,和疫者相处过的会死,深处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竟也接连死了几个……依我看,这宣平早已处处流毒,留它不得。”
  “留它不得是什么意思?”一贯儒雅有礼的八贤王现出怒色来,“依太师的意思,是要一把火烧了宣平,不管城中百姓死活?”
  庞太师心中想着“正是如此”,口上却不敢和八贤王正面交锋,转身向着天子一拱手,“还请皇上裁度。”
  “皇叔心存悲悯,朕如何不知?”天子缓缓起身,步下龙案,“只是,若果真无它良策,宣平弃之亦可。”
  顿了顿,无奈笑道:“皇叔,朕不是宣平县令,宣平县令或许只顾宣平即可,但朕,不能不考虑天下百姓。”
  这话说的也不尽然,“宣平县令只顾宣平即可”?非也非也,他跑的比谁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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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此言,不啻于判了宣平死刑。
  一股寡淡的悲凉况味在包拯的胸臆之间弥漫,口中泛起苦涩的意味来。
  天下只是赵氏腕边的一局棋,宣平这颗棋子悄无声息的退场。
  太多人看到的只是棋起棋落,包拯却自棋盘后的暗影中听到绝望的嘶喊渐渐偃声,看到血与烈焰寸寸蚀化宣平的每一个角落。
  襟袍微振,跨前一步,迎上天子错愕的眼神。
  “臣有本奏。”
  
  第39章
【恶疾】-三
  
  回到开封府衙,已是天署时分,包拯连早膳都顾不上用,将张龙赵虎王朝马汉打发去别处,只留了展昭和公孙策在书房议事。
  先将前事约略叙过。
  “圣上将此事交由庞太师全权处理,太师今日就将秘密调兵卫出城。”
  “八贤王与本府一再进言,圣上终于同意抽调一十二名太医院的大夫一同前往,只是……”包拯叹气,“太医院的大夫亦由庞太师调度。”
  “如此一来,派与不派有何分别?”展昭蹙眉。
  包拯不答,却转向公孙策:“公孙先生……”
  “学生明白,”多年共事,公孙策业已猜到包拯用意,“学生只要烧白芷、艾草熏衣,药巾蒙面,应当能够暂抵疾疫之毒,若能有半日时间,细观疾症,兴许能够找出应对之法也未可知。”
  “宣平县令离城之时已经闭了门户,庞太师又将在城外十里设枷栏路障,”展昭微笑,“先生一介书生,想来通行不易,展昭自当随行,以应万全。”
  包拯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回来的路上,他思来想去,唯有此法,或许还能为宣平百姓带来一线生机。只是,庞太师领圣命而去,必将死死困住宣平,破枷栏路障谈何容易?宣平死疫横行,身入此城又是何等艰险。
  犹豫许久,终于横下心来,没想到尚未开口,这二人已然请缨。
  包拯的眼眶一热。
  现在想来,归途中的犹豫是多么可笑,看轻了展昭,也轻看了公孙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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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坦白说,展昭办案,跟四大校尉合作过,跟五鼠也搭档过,这期间,公孙策都是咨询顾问的角色,忽地要正儿八经两两拍档,这感觉,还真有点怪。
  午时过后,乔装过的公孙策骑着毛驴,驴屁股上搭着两包裹,得儿得儿地由北门出了开封。
  在北郊十余里的茶棚侯了一盏茶的功夫,会合了扮作车夫从南门赶车出城的展昭,舍驴就车,一路直奔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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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凭心而论,庞太师这个人,除了心眼有些小气量有些窄作为有些下三滥——其它方面,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别的不说,单说昨夜的御书房讨论会,庞太师察言观色词中辩义等临场反应能力还是杠杠的。
  这只是嘴上的一套,反映到现实行动中,人也绝不落后。
  话说午夜入宫早起点兵配以良马,一路快马加鞭风驰电掣,未时三刻,宣平已遥遥在望。
  距城十里处下马,设最外围路障,刀兵手护枷栏,平地起木瞭台,弓箭手辅之。
  距城五里处再设路障,依然是刀兵手护枷栏,平地起木瞭台,弓箭手辅之。
  距城三里处随机挖设尖刀陷阱,上掩浮土枯草,插羽翎为记。
  距城一里以内,派宣平县令留下的守城兵卫巡视查看,围城一匝及城墙之上泼火油,一有异动,旋即举火。
  布阵完毕,已然入夜,素日里养尊处优的庞太师饶是累的够呛,仍然不辞劳苦地在两名护卫的陪同下爬上木瞭台,激动地俯瞰兼远望着自己辛勤的劳动成果。
  “这么周密的布置,”庞太师忍不住给自己加冕,“我倒要看看有谁能进得了宣平!”
  庞太师显然忘了一句俗语。
  “到晚才能说阴晴”,话说的太满,圆场不易。
  因为,左首边数里之遥,忽地火把憧憧搅嚷有声,沉不住气的敲起了示警的铜锣,还有猫在木瞭台上猫的发慌的弓箭手,嗖嗖嗖地直放连环箭。
  庞太师傻眼了。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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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暂时,这些个慌得手忙脚乱的兵卫们是顾不上去给庞太师解惑了。
  带头的小头目刷的抽出腰刀:“给我追!”
  “追”字未落,一枝白翎羽箭擦着耳朵“嗖”的飞了开去,小头目嗷的一声叫,转身捂着耳朵跳脚骂:“你娘的,看着点!”
  与此同时,旁边的兄弟们已经呼啦啦追了开去,亮锃锃的刀剑在火光照映下忽明忽暗,锋刃直指前方那个向着宣平城疾掠而去的白衣女子。
  “站住!”
  “给我站住!”
  “你站不站住?”
  废话,当然不站住。
  百忙之中,那女子还好整以暇地回头一笑,显是不把这群……呃……素日里精干勇武的京畿兵卫放在眼里。
  眼看快到五里枷栏处,喊话的对象也随之改变。
  “拦住,拦住她,拦住她!”
  听了喊话,守在五里枷栏处的刀兵手纷纷兵刃出鞘,木瞭台上的弓箭手显然也没闲着,因为追过来的兵卫们一边厢抱头鼠窜一边厢骂不绝口。
  那女子在箭雨刀锋之间身形微动,脚下错步如电,眨眼功夫,已过了五里枷栏。
  于是两拨兵卫合二为一,骂骂咧咧直追过去,身后铜锣震响,好在羽箭没再飞了。
  再追了一阵,兵卫们忽的想起:此处不是尖刀陷阱了么?
  收步不及,几个先驱者已然啊呀啊呀下去了,再仔细看时,只余N只手扒住陷阱的沿,杀猪样叫:“救命啊……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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