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志怪(校对)第7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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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度一点点低下去,冰封始于这一刻。
  温孤尾鱼忽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笑声。
  “展昭,说你蠢笨,果然不假,”他一时呛咳到,几欲喘不上气来,“端木翠的沉渊是西岐,你当然信得过她,可她要两千年之后才会认识你……你如何接近她?如何自毂阊身边带走她?到最后,你们一个永堕沉渊,一个横死异世,也算遂了我的心愿……”
  风大起来,将温孤尾鱼的骇笑声卷起,抛掷,再传将开去,最终,覆遍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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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城西北二十里,西岐军帐,端木营。
  烛花暴起,端木翠一惊之下,翻身坐起。
  夜已深,烛影将壁挂的铠甲投射出长长斜影,风般摇曳。
  阿弥听到动静,急急掀帐进来:“将军,可有差遣?”
  端木翠以手抚额,好生疲倦:“方才做了个噩梦,梦见尚父命我们攻打崇城,久攻不下,死伤无数,着实可恨。”
  阿弥擎起案上铜壶斟水,寂静夜里,细细水斟之声,潺潺淅淅,煞是好听。
  “听说毂阊将军已经请得崇城战牌,将军若不放心,大可与毂阊军合营,届时两营大破崇城,想来会是一世风光。”
  端木翠不答,伸手接过堑碧铜杯,顿了一顿,嫣然一笑:“说的是,我正有此意。”
第三季
沉渊
  第79章
引子
  
  殷商月色,比展昭这一生所见的任何月色都要旷远。
  兜头一轮巨大的模糊冷月,似乎触手就可搅散,愈往边缘处愈是稀薄,最终与暗灰色的黑夜融作一处。
  走了很久,才遇到一棵光秃枝桠的树,孤零零地立于荒野之间,上下无依,左右无靠,也不知在此处守候几多寒暑,伸手轻轻一掸,能掸下成年累月积下的寂寞。
  遇到这树之前,展昭已经走了很久很久,原本,他并不准备停下,可是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展昭伸出手去抚住树身,慢慢摩挲着粗糙且千沟万壑般的树皮,鼻端传来树木特有的气味。
  这已经是一棵老树了,也许来年就抽不出枝芽,又或许下一个电闪雷鸣的日子过后,徒留朽烂的树身。
  但是此时此刻,它是与他最为亲近的事物。
  异世所带来的陌生与荒芜之感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坠下深渊,他并无痛楚,身陷泥淖,他也并无知觉。
  可是恢复知觉时,竟似再世为人,睁目之时,浑身战栗,犹如重历脱胎母体之痛。
  半天一轮月挂,疏离中透出近似狰狞的冷漠,都说月是故乡明,可见此处非旧土。
  踉跄着起身,居然不知往何处去,东西南北,一般景致,极目处都是若隐若现的天边。
  随意取了一个方向,踽踽而行,足音叹息般在身后萦回不去,一路踏起尘土,没有遇到一个人。
  无妨,他心中有要找的人。
  寻人,从来都不是一件轻省的差事,尤其是茫茫如大海捞针,寻而无索,求不得,无怪乎位列佛教八苦之一。
  好在,端木翠不属此类。
  位高权重,身世显赫,她是风云人物,众目所向,人流如潮水般向她拥去,他甚至不需要费力去找,随人流而去,只求与她双目相汇。
  念及至此,展昭面上现出温柔笑意来。
  他向来不将什么高官厚禄权势出身放在眼里,但是端木翠的种种,却让他既感亲切,又觉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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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他并不知,沉渊不同于迷梦,迷梦中的种种或许能如蛛丝般即抹即去,而沉渊,却势必在他心口剜下一道深痕。
  若听之任之,那深痕渐渐鼓胀开来,终有一日划地为壑,渐深渐阔,两人各守一端,无舟无楫无渡桥,直到远至目光都无法相会,真正形同陌路。
  只盼有人知会于他,亡羊补牢,时犹未晚,那碎金断玉的一刻,永不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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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歇息了片刻,正欲继续前行,忽然略略偏首,凝神听了一回,眉心微微一皱,迅速伏下身子,将耳朵凑近地面。
  有隐隐的有节律的震动声,再过了片刻,面前的黄土似乎都有扬尘。
  这声音他并不陌生。
  马蹄声。
  确切的说,是杂乱的马蹄声。
  有马蹄声,就一定有人。
  而蹄声杂乱,往往是故事的开端。
  
  第80章
【沉渊】-一
  
  果然,一骑快马,绝尘而来。
  马背上坐着的,似乎是个姑娘。
  当时,展昭的身形倒有一大半是隐在树影之间的,那姑娘若没瞧见他,可能就直接驰过,也就不会有后续的种种了。
  但是那姑娘目光旁落,忽然就瞥到树下的人影,面色一变,急勒马头,马儿吃不住痛,摇辔嘶鸣不已,前蹄猛的扬起,那姑娘猝不及防,啊呀一声摔飞了出去。
  当然是摔不着的。
  展昭身形直如离弦之箭,瞬间掠至,长臂前探,半空一个急转,已将那姑娘揽在臂间,另一手急拉马缰,腕上使力,那马儿执拗了一回,也便服帖住了。
  低头看时,那姑娘鬓发散乱,直将面目都遮了大半,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嗫嚅不定,展昭不意料她竟吓成这样,倒是暗责自己唐突,当下微微一笑,正欲安慰她则个,那姑娘忽然目中滚下泪来,扑通一声向着展昭跪倒,哭道:“侠士大仁大义,还乞救我家人性命。”
  展昭心中一凛,忙伸臂将她扶起,急道:“你家人现在何方?遭遇何事?”
  那姑娘泪如雨下,指向来的方向,哽咽道:“就在那头,遇到剪径的贼人。”
  展昭再不多话,一掌拍向马头,那马儿嘶唔一声,掉转头向,展昭顺势跃上马背,伸手将那姑娘也拉了上来,沉声道:“坐稳了。”
  那姑娘未及反应过来,身子一仰,险些又甩了出去,好在这一回动作倒快,忙伸手环住展昭的腰,这才觉得耳边呼呼风声,两旁路景,迅速后撤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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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不多久,果见前方横着一辆倒翻的马车,车上的家什物料散了一地,车辕边还凌乱插了几根羽箭,三个短服葛衣之人,正围攻车旁一须发皆白的孔武老者,那老者功夫平平,胜在力大,舞一根手臂粗的辕棍,左冲右突,虽然破绽百出,倒也颇具声势,兼之那三个葛衣人嘻笑谑骂,颇似猫儿戏鼠,并不急将他收于囊中。不远处另有一花白头发的精瘦汉子,持了根拐杖,也与面前的葛衣人对阵,那葛衣人出手颇重,眨眼功夫,那精瘦汉子臂上已挂了彩,转身奔逃时一瘸一拐,展昭才知他是身有残疾。
  得见眼前情景,那女子已是按捺不住,先叫一声“爹”,再叫一声“二叔”,声音凄楚,面目惨然。
  展昭大怒,喝道:“住手!”
  与此同时,袖笼微垂,三根袖箭一经入手,激射而出,就听一声痛喝,那与瘦小汉子对阵的葛衣人臂上中箭,另两根袖箭却从另三个葛衣人间横掠而过,并未伤人,只是将对阵之势打散了开来。
  那中箭之人怒喝道:“遇到硬点子了,留神着点。”
  另三人齐齐应声,刷的各自提刀在手,分左中右三路向展昭直劈过来,展昭见他们衣着倒是齐整,有两人身后还背着弩弓箭囊,倒不似一般的贼匪,当下撤步避开当头来势,剑鞘打横,一个挡子诀在先,跟上出腿如电,屈身横扫,那三人啊呀一声,全部带翻在地。
  那中箭之人面色一凛,似是十分忌惮,展昭并不欲伤人性命,淡淡道:“你们立誓改过,不再作这剪径勾当,我便不与你们为难。”
  此话一出,非但那中箭之人露出讥讽之色来,连另外三个葛衣人都冷笑不迭,杂声道:“你是甚么东西,要我们听你的吩咐!”
  话未落音,三人竟是齐齐猱身扑上,展昭面色一沉,正欲出招,当先的两人忽的撤了兵器,一左一右,死死抱住了展昭胳膊,双腿去绞展昭下盘,直似老树盘根一般,另一人面露喜色,举刀砍到。
  展昭倒未曾见过这般无赖打法,心下怒极,双臂一震,便欲将两人甩脱开去,哪知那两人浑不畏死,反更缠的紧了些,展昭无奈,勉力挪身换位,那人砍来之刀便失了准头,竟招呼在同伴背上。
  与此同时,先前受伤的那人觑此空档,疾步奔至那姑娘马前,伸臂将那姑娘拽落马来,策马便走。方行了两步,忽觉前蹄一矮,却是那舞棍老者持棍猛击马儿前蹄,那人不防此着,滚落马下,未及站起,后脑重重挨了一击,正是那瘸腿汉子过来援手。
  一击方嫌不足,又补上几记,直接将这人送回了老家。
  这边方料理清净,就听展昭那头一声怒喝,却是展昭再按捺不住,终于出重手将缠住自己的二人震了开去,劈手夺过第三人的腰刀,反转刀刃,以刀背在那人头上重重一击,将那人撂了开去。
  身遭甫得空,展昭已飞身掠至伤马之侧,俯身探那葛衣人鼻息,知已身亡,心下又惊又怒:虽说那姑娘言说他们是剪径强人,他也并未存了伤人之心,未料到这两个老者出手竟如此狠辣。
  方念及此,又听惨叫连连,急起身时,却是那老者和那瘸腿汉子,又将那三个葛衣人击首毙命。
  见展昭面有惊怒之色,那老者忙上前道:“侠士有所不知,这群剪径贼人另有老窝,若让他们逃了回去,纠集了人来报复,老汉一家,可不止亡丁灭口那么简单了。”
  那瘸腿汉子也言道:“大哥说的不错,这群强人素来行事狠辣,我们小小城邑,不知叫他们祸害过多少次,哪一家跟他们没有血仇?侠士觉得我二人下手不容情,但凡多来几个,我还是这般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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