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线轮回(校对)第1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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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经常爱上自己的客人,放任自己陷入单方面的喜悦甜蜜,在她看来,她只跟自己喜欢的客人做交易,这就是恋爱,只不过每一段都短暂罢了,她其实愿意登上每一条载过她的船,是他们不愿意,扬帆远去,把她一人留在滩涂。
  她知道有不少姐妹背后笑她傻、糊涂、痴人说梦、是不是喝醉了,那又怎么样呢,来这世间,谁不是一场糊涂一场醉,清醒的都是高僧佛陀,糊涂的才入红尘。
  这个刚进来的叫丁碛的男人,就是她现在的爱人。
  他名字的这个字可真生僻,“碛”,她都不会念,护照上标“QI”,但是没声调,白天她查了,才知道是去声,搜索关联里说,山西吕梁山中的黄河边,有一个古镇叫碛口,就是这个“碛”字。
  她对他生出无数联想,他名字和黄河边的古镇同字,老家又在黄河壶口瀑布附近,绕不开那条涛涛泥黄色大河,爱屋及乌,从前她最爱湄公河,因为离着近,触手可及。
  今天开始,改爱黄河了。
  丁碛先去洗澡,井袖走到半掩的门边,隔着哗哗水声问他:“要做按摩吗?”
  丁碛嗯了一声。
  井袖去做准备,关上玻璃门,拉起白纱帘,调暗灯光,换好按摩技师服,点燃香薰蜡烛。
  这蜡烛带乳香精油,自从听说这种精油颇得各类宗教偏爱之后,井袖做按摩时,就固定用它了——她喜欢宗教场所的那种氛围感、仪式感、神秘感,还有味道。
  好的按摩也该如此,让人肢体柔和,精神放松,得以在半熏间窥享神的惬意。
  丁碛洗完了,一边拿毛巾擦头发一边出来,只穿黑色平角内裤,紧实的肌肉上,点点水滴未干。
  他趴伏到床上,说了句:“你还挺专业。”
  井袖笑,她当然专业,手指摩挲过他的肌肉,就知道这一块是不是松弛、紧张、消耗过度。
  她依着顺序,先从脚部开始,指压、掌压、肘压、足压,推、捏、揉、按、搬,业内把泰式按摩称作“被动的瑜伽”,需要两个人肢体接触,借力使力,每一次借力,都能近距离感受到他身体的强韧和筋骨的力道。
  宗杭是该练一练的,明天有机会,她要跟他说,身体这玩意,开始是它赐你,后来就是你赐它,别以为仗着年轻就能持久,到了年纪之后,你不去塑它铸它,它迟早还你一堆朽骨软肉。
  按得渐入佳境,井袖柔声问他:“今天忙什么了?”
  按摩师得拿捏分寸,适时跟客人说说话,不用怕打扰他:他如果累了,说三两句会助他入眠,如果不累,也会帮他放松。
  丁碛好像笑了一下,他脸埋在床里,这笑有点含糊不清——然后摸过床头的手机,调到相片递给她。
  井袖把沾了按摩油膏的手在腰侧的衣服上蹭了蹭,然后接过来。
  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在老市场区,照片上是个年轻的女人,半蓬的波波头,笑得很漂亮,眼神很纯,应该是大部分男人都喜欢的那种甜妞儿。
第8章
  井袖说:“拍美人去啦?”
  丁碛问她:“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人?”
  井袖沉吟:“应该是那种……家庭条件不错的,有人宠有人哄的,性子比较骄纵的姑娘吧。”
  她笑着把手机还回去:“没被这世道敲打过,反正命比我好。”
  丁碛翻了个身。
  井袖原本是坐在他身上的,想先下来,他伸手握了她腰侧,示意她不用。
  于是她还是坐着,这姿势暧昧中带克制,克制里又有欲望探头,井袖脸颊发烫,却又内心窃喜,觉得这氛围真好,有夫妻般的亲密。
  于是愈发心甘情愿地温柔顺从。
  丁碛说:“觉得她危险吗?”
  危险?
  井袖回忆着刚看过的那张脸,然后摇头。
  不过她很聪明:“有人跟你说过她危险?”
  丁碛迟疑了一下,顿了顿,忽然很干脆地放弃了这个话题:“今天太累了,早点睡吧。”
  井袖知道这话不确切,他的身体今天并不劳累,真要说累,可能是心累。
  她躺到丁碛身侧,屋子里有很淡的蜡火气。
  身体不是很累的人,即便心累,也不会很快睡着的——她知道他醒着。
  于是找话说:“你知道黄河边有个镇子叫碛口吗?跟你名字的那个碛,是一个字。”
  丁碛说:“知道。”
  他说:“解放前,交通不发达的时候,想从西北往华北运东西,除了陆路,全仰仗黄河水道。但是,从上游下来,一到碛口就通不下去了,因为这个地方水流落差很大,又有很多暗礁、急流,所以有个说法,叫‘黄河行船,谈碛色变’。”
  “于是船一到碛口这个地方,就得水路改陆路,码头上有无数搬运工,帮着卸货转货,从前运油运得多,搬运工一手的油,没处擦,就往墙上抹,往店铺的门柱上抹,现在你去碛口旅游,偶尔都能看到门柱上挂的一层层油,风干了结成的黑疙瘩……”
  井袖有点惊讶,丁碛从来不主动讲这么多话,而且,他谈起碛口时的口气,很不同。
  她说:“你是不是去过啊,说到那儿,挺有感情的。”
  丁碛没有说话,嘴角在昏暗的光里微牵,牵出一丝很淡的冷笑。
  他对那没感情。
  他是被人遗弃在那儿的,弃和碛同音,是他的名字,也是他的命。
  但这些,用不着跟一个逢场作戏的女人说。
  ***
  第二天晚上,龙宋又去了老市场。
  一来是因为易飒每次在城里待的时间都不长,至多三五天,过了这村得等上好久才有那店;二来他受“三顾茅庐”影响,觉得心诚则灵,只要态度好,多沟通几次,说不定她就能回心转意。
  宗杭也跟去了,理由是在酒店里闷了这么多天了,想出去转转。
  自打昨晚宗杭突然缺心眼为易飒说话,阿帕就怀疑他动机不纯:果然,进了老市场,他压根没逛,一路跟着龙宋。
  然后龙宋走向突突酒吧,他则在斜对面的咖啡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心不在焉啜着饮料,眼神时不时往固定的方向飘。
  阿帕有一说一:“小少爷,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宗杭说:“胡说八道,我会那么肤浅,就因为一个女的长得好看就看上她了?”
  不然呢?阿帕觉得这话让人费解:一般男的看上女的,不就因为她好看吗?
  宗杭给他解释:“我们现在不是要争取她么,再说了,她长相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想看看真人长什么样子。”
  他想起以前在网上看到的段子,鲁迅先生批国人想象力太跃进,说“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全裸体”,原来不止国人,柬埔寨人的想象力也是这么的丰富和跳跃。
  看和看上,还是有着本质的不同的,宗杭觉得有必要给阿帕端正一下态度:“感情,是很严肃的事情你懂吗?要慎重,你不能光看长相,她的性格、习惯、家庭背景、兴趣爱好,甚至吃东西的口味跟你合不合都是很关键的,就比如,我爱吃甜,她爱吃辣,以后家里这菜,怎么做?嗯?各方各面,要考虑得太多了。”
  阿帕如听天书,他印象里,这种话,好像是看泰国偶像剧,男主爱上灰姑娘时,男主爹妈的台词。
  宗必胜和童虹要是看到这一幕,应该会分外欣慰:毕竟打宗杭不穿开裆裤开始,他们就一遍遍给他灌输这意识,没办法,有钱人家的娃高风险,外头骗财骗色的妖艳贱货太多了。
  防范女人从娃娃开始,童虹还试过,在宗杭玩得正欢时一把抢走他的玩具钓鱼机:“你别玩了,要给小妹妹玩。”
  宗杭哭地捶胸顿足:“我不要小妹妹,我要钓鱼机!”
  他成功做到了在整个童年时代,一看到小妹妹,抱着自己的玩具就跑,比狼来了还跑得快。
  ……
  要么说父母教育很重要呢,心心念念要反抗父权的宗杭,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此刻已然宗必胜附体了,再次跟阿帕强调:“要慎重,慎重知道吗?绝对不能盲目冲动。”
  阿帕说:“……你这么慎重,还换了五个女朋友?”
  宗杭早忘记自己有五个女朋友这回事了。
  他低头拿吸管搅着橙红色苏打水,在杯底泛起的泡泡相碰时想到了借口。
  然后抬起头,伤感地说:“这个怎么说呢,就是你谈了太多女朋友之后,你会觉得没劲,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是对人总体的……消磨,消磨你懂不懂?”
  阿帕要是智商在线,就会发觉宗杭完全答得驴头不对马嘴。
  但他没有。
  他被虚荣给攫取了:“是的,我也谈过三个,以我谈的那几段来说,我确实感觉,有点消磨。”
  老市场区的灯光杂乱而又迷离,照在两位情圣的脸上,交陈出一种真挚、消沉、且让人唏嘘的气质。
  阿帕觉得心酸:他一个女朋友都没有,还要陪着有过五个女朋友的人在这聊感情,宗杭还懂“消磨”,一听就知道是情感经历丰富的人才能体会到的。
  他不想折磨自己了:“算了小少爷,都是那些女的没眼光。”
  然后切换话题:“也不知道龙哥和那个伊萨,聊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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