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征服史(精校)第10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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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泉州城中的富室,都赶着把钱借给海商,连州县里的公使钱,都是拿出去放贷——仗着官身,没有哪个海商敢拖欠官府的钱,就算出了意外,能当先理赔的,官府总是排在第一——这笔投入,每年都能给泉州州中上下百十名官吏,带来十多万贯地利钱。而知州,总能拿到其中最大的一份——至少五六万贯的收入。
  蔡桓对这笔钱眼馋了很久。去年初,他费尽了心思和家当,买通了执掌号称东南小朝廷的应奉局的朱勔朱太尉,才坐上了现如今的这个位子。他本准备在任期内,甩开膀子大捞上一笔,但东海开办海事钱庄地消息去如同当头一棒,让他措手不及。海事钱庄不但包办了飞钱的业务,同时还把手伸进了海商的高利贷中。向钱庄借钱,不过五分年利,而旧日的高利贷,却至少是倍利,虽然海贸所得至少是三四倍的利润,但能多赚一点,海商们当然是求之不得。
  有了海事钱庄,很明显的,从今以后不会再有哪家海商业协会去借高利贷——尤其是官府的高利贷,若是路中派人下来查账,又或是新官来交接,都会不顾契约日期,强逼着海商们出手家产来还钱。因此而倾家荡产的,不比旧年借了青苗贷的农户少——泉州州中官吏十几万贯的利钱,自然也不会有了。
  东海海商地年节孝敬不过加起来也不过四五千贯,不及公使钱放贷所得地十一。这么点钱,家里的老小都养不了,更别说再去博朱太尉地欢心。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蔡桓可是把东海人恨到了骨头里去,所以他出手也极重。大宋一向苦于钱荒,贩铜海外超过三十贯的从来都是死罪,虽然向来查得不严,贩去海外的铜钱一船接着一船,不过一旦坐实、罪名定下,没人能救得了。
  当然,蔡桓并不愿跟东海翻脸,只是说有贩铜嫌疑,出手封店而已。他并不认为东海王会因为一个店面被封,就会妄动刀兵、出动战船。而他只要拖上两年,等捞足了钱,再放开也不迟。到那时,他也多半会被调走了——大宋的州县官一向转任极快,能做满三年的,是极少数,一年换个三五个。也是常见。
  州衙签书房中的那点弊病,蔡桓心中肚明。风声早在半个多月前便传出去了,而东海人地回答现在就在他的屁股底下。
  只不过……还不够!
  若是东海王不想看到店面被封,只要能照着过去州官的收入把钱给足,他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一马。如果不能。也莫怪他铁面无私了!
  蔡桓算着时间,从台湾到泉州来回要六天。四月初一之前,东海还是有机会把他手上的那份公文及时给按下。一切就看东海王识不识作了。
  车窗外的风景,已经从农田变成一栋栋屋舍,离泉州城也只剩十几里。前方的一队旗牌官加快了速度,想在日落前赶回城中。蔡桓的车夫举起鞭子,正想追着上去,但轰然一声巨响。前方十几步外,一株高约七八丈,两人合抱地大树突然间的便倒了下来。车夫惊得丢下鞭子用力扯紧缰绳,四匹挽马嘶鸣着,在漫天地烟尘中强行侧转,但拖曳着车厢余势难减,随着惯性猛地甩向前面。
  蔡桓本在车中端坐,马车这么一甩尾。身子一晃。便一头撞碎了松木车门,带着满脸的玻璃渣子滚出了车厢。狠狠落到地上,蔡知州滚了直有七八圈,方才停了下来。长脚蹼头落在了一遍,他面朝下趴着,圆胖的身子如同一只王八。只能哼哼着,却怎么爬不起来。
  后方的动静惊动了前方的队伍,举着旗牌的马队立刻勒马停步,回头张望。而在马车之后随行的护军,见到知府车驾出事,快马加鞭便想赶上前来。但随后又是一株巨树轰然倒地,一下砸中了冲在最前地几名骑兵,把他们挡在了后面。
  两株巨树接连倒地,把官道拦得严严实实。两旁房屋中,这时便是一片喊声响起。十几个手持刀斧。身着乌帽白衣的武士冲出屋门。杀将出来。为首的一人,高举利斧。疾步冲到蔡桓面前。更不打话,手起斧落,便把只剩一口气的蔡知州的首级给剁下。
  那人高举着蔡桓死不瞑目的脑袋,十几个手下同时高喊:“明王出世,诛灭邪魔!”八个字的口号,一连喊了三遍,句句字正腔圆,唯恐他人听不分明。
  见知州被杀,两边的骑兵都红了眼,丢下旗牌,抽出腰刀,跳下马便冲杀过来。为首地白衣人见状,也不与官军纠缠,利斧一挥,领着众人转身便逃回了屋中。
  十几名腿快的官军赶在后面追了过去,却被门洞中飞出的弩箭射倒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忙不迭的逃开,躲在十几步外,倒下的大树和车马后,向屋中张望着。隔过院子,之间屋中黑洞洞地,什么也看不清。等到领头的队官耐不下性子,强逼着几名士兵冲进去,却只发现了被绑在侧屋内的主人一家,以及在后墙处的一个大洞。而刺客,早已不知去向。
  泉州知州遇刺的消息和在场之人的口供当天便经急脚铺加急送往京中,泉州通判暂署州中事务,签发众军,四处搜捕明教教众。而明尊教意欲起事的谣言,也在东海职方司的情报人员的散布下,转眼便在两浙福建传开,写着‘明王出世’的小绸带,也不断在各地贩卖地海鱼、溏鱼地肚子里被发现。
  自这一日起,两浙、福建、广东几路便陷入了剧烈的混乱中,半月之内,杭州知州遇刺身亡,钱塘令遇刺身亡,广州通判遇刺身亡,其他州县也有许多官员遇刺。消息传出后,几路官吏人人自危。本就是不被官府承认地明教,现在更是成了众矢之的,各地的官员发动厢军、土兵,大肆搜捕明教教徒,捣毁教坛无数。虽然也有明眼人,认为其中必有蹊跷,但一片叫杀声中,他们的声音微不可闻。
  等到六月中,道君皇帝下旨东南,命各路严防明教教徒作乱,这场剿灭魔教的风暴也终于从沿海开始深入内陆,逐步深入,抵达了歙州。
  宣和二年,七月初一,比另一个时空提前了四个月,歙州明教会主方腊被情势所逼,遂揭竿而起,数日间聚众十万,年号永乐,自号圣公。一战下青溪,再战取睦州。旬月之内,战火已经熊熊燃烧在东南大地之上。
  
  第四十七章
助守(上)
  
  大宋宣和二年九月初九,丁未。
  衢山。
  赵文脚步匆匆,拖着残腿一瘸一拐地走进旧日衢山军观音山主寨、现如今衢山总督府的白虎节堂的主厅中。对着正与一众参谋盯着两浙沙盘地图的赵瑜说道:“二郎,对岸有消息了!”
  赵瑜抬起头来:“哦?终于来了!”
  赵文点了点头,走上前来,几个参谋忙给他让出了位子。站在沙盘前,赵文打开手上的公文夹:“方才从杭州传来了最新的情报,自八月廿二,方腊败两浙都监蔡遵、颜坦五千兵于息坑之后。其便领军直攻青溪县城,于二十八日攻克。休整一日后,又挥军沿新安江向西,直逼睦州。而此时的睦州,由于五千州兵已尽数战殁于息坑一战,无力抵御。三日之后,也就是九月二日,睦州城破,知州张徽言弃城而逃,通判叶居中城破后被杀,方腊军遂入睦州。”
  “终于到睦州了!”赵瑜算了算时间,方腊是七月初一起兵,在青溪一带,费了近两月时间,招募人众,积蓄实力。现在出兵,是厚积薄发,携息坑大捷的余威,一战破青溪,只隔四天,便又打下睦州。其兵势之锋锐,着实令人惊叹。
  陆贾一边指挥着参谋们,按照赵文带来的情报,在沙盘上把一面面红色小旗插上——赵瑜既然已经到了衢山,他这个总督就只能改作参谋的工作——一边说道:“方腊是七天前进地睦州。如果他不休兵。而继续进军,以他进兵的速度,现在应该已经攻下了桐庐县了。”
  赵瑜俯身看着沙盘。这块两浙地形沙盘,满目的都是代表山林的青绿色。两浙多山,天目、天台、四明、雁荡几大山系把两浙州县切割得支离破碎。在两浙用兵,要么走水路,要么就得沿着水道切割山脉产生的河谷——也就是顺着河岸走——否则就得翻山越岭。而方腊的大军也不可能例外。以他现在所处的位置,若要出兵。只能沿着夹在龙门山脉中地新安江河谷走。
  从青溪到睦州再到陆贾所说的桐庐县,都是新安江沿岸地城镇。新安江是后世富春江的一部分,这条江在宋时,自睦州以上,即名新安江,睦州以下,直到杭州钱塘县。则被称为浙江——两浙的名字便来源于此——而由钱塘县至海,便是大名鼎鼎的钱塘江。作为两浙中心城市的杭州,就座落在钱塘江北岸。而方腊的目标,不出意外,定是杭州无疑。
  赵瑜看了半天沙盘,抬头对着厅中的参谋道:“你们有什么意见?”
  听赵瑜相问,一个参谋抢先说道:“桐庐县是杭州地西南门户,地势最为重要。一旦桐庐被攻克。挡在方腊大军面前的,就只剩富阳县了。”
  另一个参谋摇了摇头:“从睦州至杭州,大半路段都在新安江河谷中。这条河谷,最窄的两处便是桐庐县城和富阳县城所处的位置。而这两座县城,便就是作为杭州西南的关隘而修建。方腊虽然能一战下青溪,一战克睦州。但再想继续攻打桐庐、富阳,怕是很难做到。他的兵毕竟多是夹裹来的农民,除非经历过几场血战,汰弱留强,否则绝难做到连续作战。”
  陆贾捻着下颌的几缕短须,皱眉想了一阵,最后也点头同意后一个参谋地意见:“睦州本就是军事州,去年刚刚被升做建德军节度治所,崇宁年间编户时,户数只有八万。而丁口也只有十万七千。方腊大军虽然号称十万。但以他刚刚攻下青溪、建德——这是睦州州治所在——两县,实际上能有四五万兵就顶天了。而其中的精锐……最多只有一万!”
  赵文接口道:“一万精锐,要想攻下桐庐也许不难。但想在连破桐庐、富阳之后,再攻下杭州,几乎是痴心妄想。”
  “所以除非方腊被烧坏了脑袋,否则他绝不会得意忘形的直奔杭州!要么留在睦州等待官军进剿。”陆贾指了指沙盘:“要么,就会分出部分兵力,先回他的老家歙州,去那里招兵买马。”
  赵瑜轻轻点头。此时的新安江上游,没有水库,没有千岛湖,只有几条宽阔的河谷,能直抵歙州。方腊领军西行,最多十日便能抵达歙州。而那时歙州守军,应该已经被调去协防杭州——歙州有官道直通杭州,不须绕道睦州——空虚地城防,再加上圣公方腊在歙州的人望,莫说十万兵,就是扩军到二十万,也只在数日间。到那时,方腊便可以分兵两路,一从睦州、一从歙州,合击杭州。
  赵瑜摸着下巴:“只要方腊足够聪明,就应该会选这条路。虽然看着是绕了点路,但比起盲目的攻打杭州,却会顺利得多……只要方腊足够聪明……”
  他猛地抬头,看看厅中众人,问道:“方腊会有这么聪明吗?”
  陆贾点了点头,“应该有,方腊绝非等闲之辈。他起兵时,所定下的战略已经足以说明这一点。”
  他手向后一伸,一个乖巧的参谋便随即递上了方腊当日发表的演说文稿。陆贾看着这份文件,先摇头赞了两句:“真不知道职方司是怎么弄到手的!”然后才念道:“三十年来,元老旧臣贬死殆尽,当轴者皆龌龊邪佞之徒,但知以声色土木淫蛊上心耳。朝廷大政事,一切弗恤也。在外监司、牧守,亦皆贪鄙成风,不以地方为意,东南之民,苦于剥削久矣。近岁花石之扰,尤所弗堪。诸君若能仗义而起,四方必闻风响应。旬曰之间,万众可集。守臣闻之,固将招徕商议,未便申奏,我以计系之,延滞一两月,江南列郡可一鼓下也。朝廷得报。亦未能决策发兵,计其迁延集议。亦须月余,调习兵食,非半年不可,是我起兵已首尾期月矣,此时当已大定,无足虑也。况西北二虏,岁币百万。朝廷军国经费千万,多出东南,我既据有江表,必将酷取中原,中原不堪,必生内变,二虏闻之,亦将乘机而入。腹背受敌,虽有伊、吕,不能为谋也。我但画江而守,轻徭薄赋,以宽民力,四方孰不敛衽来朝。十年之间,终当混一矣。不然,徒死于贪吏耳。诸君其筹之。(注1)”
  赵文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段起事演说,细细琢磨着,点头赞道:“方腊确是个人杰。现在朝中上有昏君下游奸臣,地方上官吏也是贪腐成风,早是民怨沸腾。尤其是东南一带,被应奉局的东南小朝廷以花石纲地名义搜刮得民不聊生。单从东南局势看,他此时起兵的确是选对了时机。”
  “谁说不是呢!”陆贾叹了口气:“方腊军能这么顺利地打下青溪和睦州,不是他手段高。而是道君皇帝、蔡京和朱勔地功劳。若非民怨沸腾。他如何能在一月之间,聚兵数万?而睦州的官吏也正如他所料。当他起兵地时候,并没有加急上报,也没有即时进剿,而是犹豫不决,让他得到了近两个月的发展时间。”
  “不过……”赵文冷笑道:“方腊也仅算对了两浙地局势,如是放眼天下,他的战略规划可就是大错特错!方腊以为朝廷地大军要半年后才能调集,他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差乘机席卷东南。但他应该没料到,为了北伐燕云,童贯的十五万西军早已集结在开封附近。调头南下,也只需道君皇帝的一道旨意。”
  一个参谋道:“从开封沿汴河水路南下杭州,快的话只需半个月。而以汴京城中的运力,把十五万大军尽数运抵江南,也只需四十天到五十天。”
  另一个参谋一点头:“也就是说两个月之内,朝廷的大军必至。而那时的方腊,最多也只能打下四五个州,甚至过不了太湖。”
  赵文冷笑:“不能过太湖,那方腊地划江而治,十年一统天下的策略便只是痴心妄想。苏湖熟,天下足。打不下苏州、湖州,方腊也只有做贼寇的命。”
  陆贾也道:“方腊战略规划,便建立在割据江南鱼米之乡,等朝廷因军事大肆搜刮北方百姓,引发民乱,从而导致北方二虏入侵上。这个策略不可谓不高明,但错就错在没有把北伐之事考虑进去。”
  赵瑜摇头道:“区区一个魔教魔王,漆园园主,手下又没有职方司,如何能及时掌握京中的情报。方腊能有这等见识已经很了不起了!”
  赵文笑道:“再了不起也比不上二郎你。半年前就把大宋朝廷和明教一起算计在内,从头到尾,这两家都被二郎你耍在手心里。”
  赵瑜苦笑:“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我可是从一开始便不想看到南方生乱。遣人冒名刺杀杭、泉诸州官吏,也是想提醒大宋朝廷把明教的势力消灭在萌芽之中。可惜啊,一切还是无用功。”
  赵瑜其实并不希望看到东南一带大乱,也不想看到童贯的北伐军南下,若是能早点灭掉辽国,宋金之间的战争也会早一点开始。赵瑜已经等了十几年,早已等不及了。他曾经想过派人直接解决掉方腊,省得让赵佶分心。但随着对东南局势越是了解,他就越觉得这种想法太天真。
  在应奉局的拼命搜刮下,江南早已变成了火药桶。因花石纲而家破人亡地数不胜数。而去年两浙江东大旱,今天春天福建大旱,民生更加困苦。方腊做的仅仅是把火药桶点燃罢了。没了方腊,还会有‘袁腊’,正如梁山泊,没了宋江还会有‘宋河’。谁领导起义是偶然,但起义爆发却是必然。
  赵瑜到最后,便只决定给大宋政府提个醒,让他们的注意力提前集中到江南。省得让方腊坐大。但没想到东南军力如此脆弱,方腊依旧顺利起事,睦州也是转眼便被攻破。按照现在的形势发展下去,杭州怕是月内便会被攻破。
  在历史上方腊军也是攻下了杭州,在数月间肆虐了两浙路的六州五十二县。东海在两浙有太多的利益纠葛,若是给方腊这么一闹,要亏大发了。
  “不管怎么说……”赵瑜敲了敲桌子,把众人注意力引过来:“为了我东海地利益,我们都要尽力保住沿海的各州县不被方腊贼军骚扰。无论如何,都必须把秀、杭、越、明、台、温这六州的州城守住。”
  赵瑜既然下令,参谋们便冥思苦想起来。一人当先道:“台州、温州离方腊太远,只要保证州内无人起兵呼应,并不需要太过担心。”
  “明州也可以放心。”另一人接口道:“明州是三面环山、一面对海的谷地。要想从陆路进入明州地域,只有西面四明山被余姚江(注2)切开的河谷一途,也就是旧日的山阴故道。不攻下越州,方腊的军队进不了明州。”
  “越州也是同样道理。”第三个参谋说道,“越州南面是会稽山,北面是大海,方腊想进攻越州,除非攻下杭州。而秀州(今上海、嘉兴)也是一样,”他继续道,“有杭州在前,贼军不可能绕过去攻打秀州。”
  “也就是说,我们只要保住杭州就够了?”赵瑜笑道,参谋们对战略的正确判断让他十分高兴。
  “当然!”赵文总结道:“杭州是江南水陆要冲,不下此地,方腊的一切图谋都是水中月、泡中影。我们只需防着他拿下杭州,两浙沿海诸州便可以高枕无忧!”
  赵瑜点头,转头对陆贾道:“陆兄弟,你觉得谁去比较合适?”
  陆贾道:“让第三舰队的陆战指挥去!有吕师囊部地五百人在,杭州城可以无恙!”
  注1:这是《青溪寇轨》中地原文,不算在字数内。
  注2:今甬江。宋时甬江下游为大浃江,中游为慈溪,上游为余姚江。
  
  第四十八章
助守(下)
  
  大宋宣和二年九月十一,己酉。
  杭州。
  对于杭州的百姓来说,今年的重阳分外惨淡。持螯赏菊的酒宴不见踪影,登高望景的常例也无人再行。雷峰塔上空空荡荡,宝石山顶渺无人烟。一篓篓背青腹白的大闸蟹挂在河边无人问津,一束束茱萸和菊花堆在路旁,不见人多看一眼。
  自两天前睦州陷落的消息传来,城中一片大乱。睦州对杭州的意义,稍稍有些见识的人皆心知肚明,而就算没有见识,当听说十万贼军就在两百里外,数日之内就会兵临城下,也都能想到贼人们将会个杭州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这两日,城中的富商官宦,拖儿携女向北逃难。另有许多,直接出城上了船,去往舟山、衢山暂避。而无钱远避的百姓,也纷纷离城,到乡中去找亲友投靠。对于杭州的城防,无论官宦百姓,皆无半点信心。
  百余年不经战事,两浙的军备早已败坏,在市井中惹鸡撵狗、欺压良善是行家里手,但要说上阵打仗,却没几人能拿得稳刀枪。这件事,东京城中的皇帝、宰相也许并不清楚,但杭州城中的市民如何不知身边的禁军厢军是什么德性。
  不过有出城的,便有入城的。每日从西城的清波门、涌金门涌入城中的难民以千百计,皆是从睦州逃难而来。不过这些被放进城中的难民都是携有家室、身家颇丰。那些单身地、穷苦的都一股脑的被拦在城外,在西湖边柳树下,躺了近万人。
  清波门监门官站在城门后,指挥着手下几十个守门士兵死命拦住想逃入城中的睦州难民。对着这些难民,守城兵们并无多少怜悯,前几日他们还有耐心好言相劝,但这几天重复同样的工作。人都麻木了,懒怠再多话。看到那些不守规矩的。直接用枪柄、刀背把人打得头破血流。一时间,城外哭声动地。
  “城里的人要出去,城外地人想进来。北、东、南尽是出城的,偏偏这西面都是要进城。既然想进就让他进罢,正好守城时能拿来充壮丁。”城西涌金楼上,一人抬肘倚着栏杆,望着百步外地清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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