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征服史(精校)第11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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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金眼王相公向官家进的谗言,说‘方腊之起,由于茶盐法也’,而太师是‘入奸言,而归过于陛下’。官家当时大怒,把玉琼尺都撅了。……听说官家还要追究拟诏者之罪。”
  “……东南人家饭锅子未稳在,又复作此事!”童贯摇头叹着,回头看了跟在队列里的董耘一眼,他此次也因请功奏折也受了不小的封赏,正兴高采烈着,若是知道因亲拟手诏而被天子记恨上,却不知脸色会变成什么样。
  童贯可以说是第一次庆幸自己宦官地身份,若是他只是普通的武臣,立了这么多功劳后,肯定要投闲置散个三年五载,等因功而生的骄气被消磨去之后,才会被再次起用。更别说他还私下罪己诏,劈面给了皇帝几个耳光。
  不过他是无后的宦官,官家不可能会怀疑他会有叛心。况且道君皇帝是个重感情的人,虽然因罪己诏之事而愤怒,但最多也仅是生上几天闲气,不会太过降罪于他。
  只是……北伐之策却要遭殃了。
  自从神宗朝之后,几乎所有政策的变化,起因都是政治斗争。元佑年间,旧党得志,新法尽废;绍圣时,章惇为相,新法又起;现如今道君皇帝刚登基时,启用旧党,新法又罢,等过了两年,元佑旧臣上了党人碑,新法再次推行。
  司马文正号称至公至正,但蔡京却是他一手提拔出来,不为别的,就因为当他执掌朝政,下令五日内废止新法之后,是蔡京第一个出力支持,并如期完成了任务。
  而那时,不但新党对司马光的命令大肆嘲笑,蜀党的苏轼,甚至旧党重臣如范纯仁等,都认为此举不妥,只因他一意孤行才颁行于世——司马牛的外号就是那时叫出来地。在这种情况下,知开封府地蔡京的投靠和支持,是对司马光最大地帮助,否则,刚刚上任的司马相公发布的第一道命令就无疾而终,他的威信不免要大受打击。
  以司马十二之智难道会看不出蔡京之奸——那可是熟读史书,写了资治通鉴的人呐——还不是因为蔡京做了他想做的事,帮他度过了政治难关,不得不因功行赏。
  连司马光这等正人君子都为了政争把国事丢到一边,那梁师成如何会例外。现在梁师成已经开始动手,他最在意的北伐之事定然会遭到杯葛。当初他一意孤行,强行下了罪己诏所带来的严重后果,现在已经悄然浮现,如果不立刻反击,下一个就不是董耘了,而是他童贯。
  长叹了一口气,童贯仰头望天,他实在没想到梁师成会做得这么绝,‘是怕我跟你争宠吗?’
  天子身边最亲近的也不过三五人。一个萝卜一个坑,踩下一个,才能再上一个。他童贯虽说也受信重,但他常年在外,自远比不上每日贴身服侍官家的梁师成那般亲贵。但他此次又立新功,在天子心中的地位大涨,免不了要动摇梁师成的位置,所以那奸人才先下手为强。
  “太师……太师!”身后人见童贯说了几句话后,就愣愣的默然不语,小声的叫了起来。
  童贯没有理睬,只抬起手死命的抽了跨下坐骑一鞭,五尺高的河西骏马,放开四蹄,直直往杭州城中奔去。
  他没空与赵瑜多磨了,如果赵瑜能把方腊之子送回那是最好,若是不给他也懒得再费口舌,直接奏请官家圣裁好了,让官家与东海王去扯皮。无论如何,他都要尽速回京!
  注1:(续通鉴九十四卷)王黼言于帝,曰:“方腊之起,由茶盐法也,而童贯入奸言,归过陛下。”帝怒,甲戌,诏复应奉局,命黼及梁师成领之,而朱勔亦复得志矣。
  初,贯宣抚两浙,令董耘权作手诏,罢花石以安人情。帝见其词,大不悦。及复应奉,贯又对帝叹曰:“东南人家饭锅子未稳在,复作此邪?”帝益怒,董耘由是得罪。
  
  第六十四章
等待(下)
  
  大宋宣和三年四月十八,壬午。
  基隆。
  “童贯要回京了。”
  东海安排在大宋境内中的密谍系统效率甚高,虽然基隆远在杭州南面两千里之外,但京中的消息只比童贯慢了半月,就传到了赵瑜手中。当了解到王黼、梁师成即将出掌复置的应奉局后,他很快就得出了与童贯相同的结论。
  “童贯必须要回去了!”赵瑜重复强调着,“所谓三人成虎,从来没有政敌进谗于内,而大将能安坐于外的道理。若是他再留在江南,莫说日后统军北伐,说不定就连自保都难。”
  “会不会迟了点?”赵文有些担心,“王黼、梁师成已经撕破了脸,不可能不防着童贯回京翻盘。何况他还下了伪诏,这是做臣子的大忌啊!”
  赵文自度,就算是以他在赵瑜面前的亲贵程度,如果他假作伪诏,赵瑜也绝不可能把他轻轻放过,何况童太师可没有跟道君皇帝一起玩到大,同患难二十年的情分在。
  “没关系的,童贯是宦官,没有功高震主的忌讳,私下罪己诏也是为国无暇惜身,道君皇帝不会怀疑他有什么私心,最多也只是心中不爽罢了。只要他能及时回去面圣,以他在军中的威望和往年的功绩,保住自己并不难。最怕的就是他被直接贬到外州安置,不得进京。那就完了。”
  赵瑜虽是这么说,但他心里也免不了有些打鼓,他的底气来自于记忆中地历史,但是现在天下大势虽然依然按照他记忆中的流程发展,但细节却变动得太大,今次童贯吃回瘪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赵佶的性格,这些年来赵瑜已经了解得八九不离十。对于身边亲信。道君皇帝还是很顾念旧情的。何况童贯在宫中自有势力,也有反击的力量。凭王黼、梁师成父子二人想一手遮天,根本做不到。而且这几年,王、梁二人势大,连蔡京也给逼得致仕,他们得罪的人并不少,以童贯的政治头脑,不会找不到办法对付他们。
  “童贯自保也许没问题。但北伐怎么办?”赵文皱眉问道,“童贯死活没人会在乎,怕就怕北伐被耽搁。”
  “王黼和他地恩府先生(注1)既然动了手,就不会放过童贯最在意的北伐之事(注2)。不过你也知道地,当年王黼因何执中而进,得志后为投靠蔡京又以二十大罪弹劾何执中,再后来与蔡京不合,倒向了蔡京政敌郑居中。现在又拜在郑居中死敌梁师成门下……”赵瑜一边说着,一边摇着头,他对于王黼这棵政治墙头草实在佩服得紧,每转换一次门庭就能升一次官,这棵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金眼王相公这种就是纯粹的小人,哪边势力大。他就倒向哪一边,毫无节操可言。他早前还是支持北伐,现在他这一系与童贯闹矛盾,所以才开始反对,不过一旦童贯回京,做出点利益交换,他肯定又会改弦更张……根本不必担心啊!”
  赵文从赵瑜桌案上的公文堆中找出一张纸,那是童贯发来要求引渡方腊之子方亳等明教余孽的公函:“即是如此,那这东西是不是可以丢到一边了。”
  赵瑜瞥了两眼,扯过来揉成一团。当真丢到一边:“只要道君皇帝不介意。我也可以把这件事忘掉。”
  “难道二郎你打算要把他们送回给童贯?!”
  “怎么可能?!要是那么做了,我的脸面还要不要?既然投了我东海。即是我赵瑜治下子民,犯了法,我自当惩处,却没有把他们交给外人的道理!”
  “所以就把他们全都流放麻逸?”放心下来,赵文开起玩笑。
  “没有全部啊……不还有个吕将嘛!”赵瑜摇头笑道。他事前并没有料到,就算经历了如此凄惨地毁灭性打击,他们的信仰基础仍未崩溃,一百多人中却仍然只有一人愿意放弃崇拜摩尼。这种意志坚定的危险分子留在台湾并不合适,窜之四荒是比较恰当的惩罚,让他们去土著那里传教好了。
  “那童贯那里怎么办?”
  “明面回童贯说绝无此事,私下里派密使传个口信,把我的难处说一说。打了这么些年交道,我也帮了他不少忙,让他担待一些,应该不成问题。没有我,杭州和福建都要完蛋,童贯不会不知!”
  “当是如此!”赵文并不觉得童贯会体谅人,不过以东海的实力也不须惧怕童贯,乃至他背后的道君皇帝。日后要北伐,童贯还有许多地方要借重东海,赵瑜的面子他是驳不起地。
  “对了!”赵瑜觉得没必要再提童贯了,从身边拿出一份幅面巨大的印刷物:“你看看这份新出的报纸!”
  “报纸?……是邸报啊!”赵文伸手接过了那份还散着油墨香的纸张,有些奇怪赵瑜的用词。
  “不是邸报!”赵瑜摇头:“是东海新闻!一旬发布一期,用来在国内卖的,这是第一期地刊样。照着邸报的式样分为四版,不过不会刊登机密。头版是新颁布法令条文,人事升黜,重要案例,此外还有对官吏褒奖和惩处;二版是国内在一旬内发生的大事小事,当然……是能公布的;三版刊载话本、故事、诗词,以及海外游记。至于第四版……则是沿海各地的商情物价。”
  “二郎,你这是把东海的家底向外宣扬啊!”
  赵瑜浑不在意:“只要军机不泄露就没关系。”
  赵文皱眉想着,忽然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二郎你是故意留个口子让细作来搜集情报。省得他们向虫子一样四处乱钻!等到他们都信以为真后,再掺进些假的情报进去……”
  说着他嘿嘿笑了起来,觉得赵瑜这计策实在太妙了。这段时间,台湾和各外岛如苍蝇一般到处飞着各方地细作,负责内卫的飞鱼卫杀不胜杀,泄露不少情报,方家余孽来投东海的消息也是这么被探察出去地。但如果给这些细作一个搜集情报地渠道。恐怕就不会有几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在东海国内四处游荡了。
  但赵瑜右手一锤左手,也是一脸恍然模样:“啊!原来还有这一手啊!”看着赵文笑容一滞。赵瑜摇头道:“这是报纸,不是揭贴!培养信用,至少要五年,要毁掉信用,就只要一刻钟。东海新闻是我的喉舌,我可不会让它变成流布谎言地出口。”
  所谓地揭贴就是古代的传单,许多时候成了不法之徒散播谣言之用。赵瑜一向最在意名声。他怎么会去做那种事。真相,赵瑜可以选择说和不说,但谎话他却绝对不会乱说地。
  “……那二郎你为何要印报纸?!国中的内情会泄露就不说了,为何还要公布商情物价?家里的商号可都是靠这个来赚钱!虽说是在国内发行,但肯定会传扬出去!我们费了大力气搜集的各地物价,最后钱却让别人赚。二郎,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就是要传出去!虽说这些商业情报都是各地分号、暗桩收集起来的机密,是我们得以大发横财的法宝。不过。现在我们已经不缺钱了,缺的是在对岸人心中地份量!只要有人能通过东海新闻赚到了钱,传扬出去,东海新闻的可信度就会大增。三五年后,东海新闻的权威形象就会在东南沿海的人们心中竖立起来,日后我在报纸上刊登一些宣言。他们都会被深信不疑。商鞅立木、不韦悬金,都是为了立信,我这也是啊!不过是换了个手法罢了!”
  当然,赵瑜的目的不仅是对外,对治理国中报纸的作用更大。新闻媒体的作用,他比谁都清楚。控制了舆论,就是掌握了人心。舆论这个阵地,你不去占领,别人就会占领,与其留在士大夫地手里。还不如先掌握住。他可不想看到有人拿着话语权来讨价还价。为何士大夫阶层能喊出‘与天子共治天下’,就是因为他们掌握着话语权。
  但报纸这大杀器一出。就是在挖他们的根基。士大夫靠垄断信息,上蒙天子、下愚百姓的游戏可就玩到头了。上令能传于下,下情能呈于上,中间阶层能浑水摸鱼的机会就不会太多。虽然远比不上后世,但只要比现在好上一点,对于作为统治者的赵瑜和被统治者的百姓来说,都是莫大地进步。
  不过报纸和书刊的推广,必须建立在一定水平的识字人口上。十万东海军号称无人不识字,所以各色书籍、诗词在军中都有很大的市场。半年前,东海印书局的一套二十卷唐代名家诗集,在国内卖出了三万套,其中有三分之一是被军人买去的。
  现在东海三十岁以下人口的识字率已经超过了三成,而儿童入学率更是有九成以上,在蒙学中学习三年,一千常用字不在话下,有了足够的人口基数,也正到了发行报刊的时候了。
  赵文慢慢揣摩着赵瑜的话语,渐渐地也有了点体悟,赵瑜最终目标他很清楚,从那里倒推回来,他真正地用心也很明了了。嘴角露出笑意:“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赵瑜点头笑道:“道君皇帝既复应奉局,就说明他根本没有自新之心,童贯刚刚给他的挽回地人心,就又给他败了出去。现在我乘虚而入,威信很快就会在东南树立起来。大局已定,剩下的也只是等待了!”
  九四:或跃在渊,无咎。
  本卷完。
  注1:宋史载:王黼以父事梁师成,称之为恩府先生。
  注2:续通鉴载:‘时帝深悔前举,意欲罢结约,黼及梁师成又与童贯更相矛盾,故帝心甚阑,而浮沉其辞如此。’
  【九五之卷】
  
  第一章
平安(上)
  
  大宋宣和四年十月十一,丙申。
  百千家似图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这是一座周围近四十里的大城。贯通南北、宽达六十步的朱雀大街把城市一分为二,街巷纵横如阡陌,把城市切割成一座座整齐的里坊。街道两旁,柳樱成列,里坊之中,屋舍连绵。如果有人只看这城中格局,不免会产生误会,以为自己身处在大唐之都、当年的天下中心、雄伟壮丽的长安城之中。不过,这并非长安,而是平安——日本国都平安京。
  自从倭王桓武在延历四年(唐德宗贞元九年,西元704年)把都城从长冈迁来此处,这座以唐长安和洛阳为模本的城市,作为日本国的中心,迄今已有三百三十年。
  给京城起名平安,承载着桓武王对平安、吉利、安宁与和平的期望,而正如他所期盼的那样,三百三十年来,虽然日本偶有战乱,但平安京中却从未遭遇过战火。与大陆上,从中唐一直延续到五代的战乱比起来,这个时代的日本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平安之国。
  但这有人羡慕、也有人厌倦的和平光景,也终于到了要结束的时候了。
  这一日,一队人马从平安京南面正门罗城门徐步入城。居中的两人一身汉人装束,身穿的也是大宋方心曲领官服,所骑乘的更是肩高五尺地骏马。而护翼在两人周围,身着日式盔甲,骑着分不清是驴子还是马匹的倭兵,则显得猥琐许多。
  这些倭兵虽是摆出护卫的架势,但不时瞟向中间两人的目光却是阴狠森寒,毫不掩饰眼中的杀机。而一路过来,道边的倭人也都是目露凶光。甚至有些佩刀之人,按着刀柄大声喊叫。一副恶狠狠的要冲杀上来地样子。
  周围杀气升腾,吕将神色丝毫不乱,他既然领了下最后通牒的任务,自是要把生死放到一边。富贵险中求,在东海国中,他是后来者,又是有着明教余党地身份。不拼命表现,那他一辈子也只能屈居人下。不过吕将并没有太担心,他身后的靠山足够结实,谅这些倭人也不敢做出什么事来。
  马蹄声脆,吕将在马上环视四周:“百千家似图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当真就如书里的长安城一样!只是……”他的视线投向城西,“为什么只有东边像呢?”
  平安京的城市构建的确按照长安城的形制,但隔着中央地朱雀大街,城东和城西的风景完全两样。城东是一片繁华。楼宇林立,而城西却一片破败,屋舍寥寥,多为荒地,甚至还有农田。这么突兀的对比,让吕方觉得十分纳闷。
  “那是因为城西地势不好的缘故。”陪着吕将进城的。是充作随行通译的商人,但真正身份是东海派驻在日本的密谍,对日本内情算是有所了解:“平安京被朱雀大道中分,东城为左京,西城为右京。这西城右京是填塞了湖泊沼泽为地基,刚建成时看不出问题,但几百年下来,地基沉陷,居民陆续迁出,最后变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
  “哪有把城市建在沼泽上地道理。是哪个糊涂蛋建得城?”
  “据说是因为此地风水好。四面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皆备,所以阴阳师把城址定在此处。沼泽也是好风水的一部分。不得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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