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征服史(精校)第12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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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和议(中)
  
  大宋宣和四年腊月廿四,己酉。
  当日完颜斜也攻城不克,便匆匆领军而还,天津之役草草收场,只在天津镇外留下了数千具尸骸。
  不过自金人退去后,为防其杀个回马枪,又潜回来偷袭,天津城中仍枕戈待旦了数日,直到今日,派出去的哨探传回消息,女真主力已经回到燕京城中,天津镇内持续近月的紧张气氛才告一段落。
  天津一役,可以说打得虎头蛇尾。自攻下燕京城后,金人便陆续调动十万大军,把天津城围了个结实,摆出灭此朝食的架势,但真正攻城的日子,实打实的就只有两天,而战损,其实也不过万人——而且绝大部分还是契丹。
  按照一般人的认识,围城战好歹也要打个一年半载,如果不是城池被攻破,那要么是城中守军粮食吃光而投降,要么是城外一方因精疲力尽而撤军。现在不过刚刚开锣,一方主角就拍拍屁股走了,本来会很热闹的一场大戏一下就变成了冷场,让许多准备看好戏的看客措手不及。而天津镇中的民众们虽然很高兴金人退兵,但暗地里也觉得这一仗开始得莫名其妙,结束得也是莫名其妙。
  不过金人的决定,其实自有其原因。
  天津虽是东海在北方重要的据点,同时也是南京道最大的港口,但对金国乃至大宋。其实并没有多少战略意义。
  对于宋人来说,燕京才是他们所关心地要点。作为幽蓟一带的中心城市,燕京的归还不仅代表旧燕故土重新回归中原正溯旗下,而且也使汉家王朝北方防线,在时隔近两百年之后,重新回到燕山一带。也因此,除了燕京之外。宋人也很在意控制榆关的平州。至于天津,不过是海边港镇。既非名城,又非要隘,周围又多是没有开发、人烟稀少的荒原,在宋人心中的排位,恐怕还在易州、涿州之后。
  而对于女真人来说,天津在他们眼中的意义,仅仅是因为这是东海人地城市。当年的宿怨仍横亘在金国君臣心中。上万族中子弟地性命让他们至今难以忘怀,如果有机会,他们当然想报复回去。今次金人入关,正值隆冬,天津与本土的联系中断,成了一块与母国联络不上的绝地,就因为这样,完颜阿骨打才会派出五弟斜也统领大军出战。以期一举破城,出一口从五六年前开始就已在心中酝酿许久的恶气。
  不过天津城的防御远超金国君臣预计,尽管若是多多征发民伕,还是有机会突破防线,但为了旧怨,花上几个月的时间。用数万降军,十几万民伕的性命把路铺开,在完颜阿骨打地眼里,并不合算。因为金国现在的重心,还在契丹人——确切的说,是天祚皇帝身上。
  契丹毕竟是拥有几百年根基的大国,如果不能穷追猛打,将其彻底埋葬,等其找到机会缓过气来,未尝不能死灰复燃。几百年的统治。不仅把契丹人的威权刻进了北地部族的血脉。同时也在女真君臣的心中留下深深地阴影。
  完颜阿骨打很清楚,只要他在天津城下稍稍耽搁了一点时间。刚刚被征服的部族,见到局势已有变化,就会立刻蠢蠢欲动,而那些刚刚在他脚下跪伏的契丹臣僚,说不定转眼之后,就又会投回耶律延禧的怀抱。
  旧日起家的黄龙府降而复叛,派往辽北驻屯的契丹和库莫奚部族不住逃散,都让女真君臣感到迫在眉睫地危机,而才从帚里关逃出关外的天祚帝身边,不过旬月功夫,就又聚起了数万人,甚至还能分兵去攻打刚刚自立为奚王的萧干,完颜阿骨打等人哪能不在心中大感惊惧,这种情况下,他们又哪敢再在天津城下虚耗国力?
  虽然无功而返有损大金脸面,但退兵仍是必然的。而且打了这一仗,对女真人来说,也就丢了点面子,几乎没有其他损失。尽管从河上来偷袭的八百人没有一个能逃掉,不过除此以外,战死在天津镇外的都是刚刚投诚金国的契丹降军。这些降卒军心未定,留在身边也是祸害,借由东海人之手将其,并非坏事。
  但完颜斜也率大军的离开,却让天津总督、中郎将郭立十分失望。区区守城之功,并非是郭立想要的。被围城数日,他所解决的,仅仅是来攻城地契丹,是被女真杀得屁滚尿流地契丹,而斩下的女真人地首级,却不过八百。
  陆贾在长生岛上的坚守,换回的是百里旅顺、万名奴工,以及三万多匹战马,赵武在南洋的屠戮,得到的难以计数的金银、奴隶和土地,而他,消耗了天津镇中八分之一的弹药储备,换来的,就是在城外绵延十余里的一堆堆碎肉。
  靠那些碎肉,别说换回一颗金星,就算想在东海国其他将领们面前自吹一下,都不够资格。近万契丹兵将被火炮铅弹扯成的碎肉,给郭立,给天津,带来的不过是长达半月的清理。
  直到大宋河东、河北宣抚副使、少保蔡攸以为大金、东海两家说和的名义来拜访天津的时候,这让人生厌的清理工作,仍然只是刚开了个头。
  蔡攸是从河对岸过来。他从雄州沿着界河东行,经过了霸州、信安军、清州,直至渤海畔的沧州。在沧州最北的泥沽寨住了两日,等到了天津城中两位文武主官同意会面的回音,方才重新启程向北过河至天津。
  不过蔡攸并没有从港口直接进入天津镇,而是绕了个圈子,前往天津的北面正门。
  “少保是大宋宰相、执政一级地高官。没有从偏门入城的道理。”被派来引路的高姓向导是如此说的。
  但随着在城外的绕行,越来越多的尸体残骸映入眼中,蔡攸也渐渐恍然那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向导小子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少保,都是契丹人!”一个从人悄悄地在身后提醒蔡攸。
  蔡攸点了点头,他也是有点见识的。被冻结在城外地一地碎尸,从装束到发式,无一不是契丹人的打扮。他并没有在其中看到一具女真人的尸体。
  前几日他从金人那里听到一点透露出来的消息,今次一战。完全是大金皇帝听说伪帝耶律淳留下的余孽入了天津,怕辽人借东海之力生乱,故意让契丹降军去与东海人死拼,一为消耗掉数万契丹降军,第二也是想让契丹人与东海结下深仇,两家无法联手,即所谓的一石二鸟之计。
  当时他和童贯都觉得金人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但现在看来,却好像倒是真的一般。不过,不管女真人打得什么主意,至少一万多契丹人死在天津城下却是事实。
  蔡攸已经在天津镇外走了半圈,对于东海人立起地工事已经看得很清楚,那不过是一圈涂了泥,浇了冰水而冻结起的栅栏,东海人能凭借这样脆弱的防线。竟然抵挡住金人的攻击,并一下消灭了万名敌军,东海人拥有的火炮利器,看起来的确威力不小。
  不过就算东海人的武器再强,蔡攸也丝毫不惧,他与东海王素有交情。也不怕入了天津会被刁难。他此行唯一的目地就是要带回萧妃和秦王耶律定,好送回东京,给官家一个交代。
  今年的北伐一役打得并不好看,至今燕京仍在女真人手中,道君皇帝已经等得不耐烦,金眼王黼暗中也颇有抱怨,所以蔡攸和童贯商量之后,决定先找几个有分量的俘虏去搪塞一阵,而天津镇中的两位,正好是最佳的人选。当然。童贯和蔡攸不会白白的拿人。作为回报,两人都决定把天津镇送给东海便是。希望这个回报。能交换回那两名有分量地俘虏。
  “蔡少保!”卢克忠早已在镇门外等候多时,见到蔡攸终于驾到,忙迎了上去。今次出城相迎,由他领队,总督郭立则找了个理由守在城中。虽然心知蔡攸绝不是那种敢于深入敌营,攫取敌将首级的豪杰,但总要防着宋人图谋不轨,一举把天津镇的两位首脑人物给一锅端掉。
  “可是卢克忠卢监镇?”蔡攸立刻下马问道。他今次有求于人,不敢太过倨傲。
  “贱名有辱清听!”
  “监镇大名蔡某早有耳闻,监镇的大才蔡某也是钦慕已久,天津开埠三年便富甲北地,全都监镇的功劳!”
  “少保谬赞了。少保慨然出阵、领兵收复故土的气魄,卢某才是佩服万分。”
  两人互相吹捧,一齐哈哈大笑,心中自不会当真。寒暄一阵,蔡攸看了看左右,“怎么不见郭立郭将军?”
  卢克忠陪笑道:“郭督本想出来迎接,只是北面的一个朋友派了名使节过来,郭督不得不见!”
  “北面的朋友?”蔡攸微微警惕起来,“不知是哪一位朋友?”
  “张觉。”卢克忠轻描淡写地说着。
  蔡攸一惊,猛然停步,“平州张觉?!”
  “当然!除了他,还会是哪个张觉?”
  蔡攸来意不善,卢克忠和郭立当然心知肚明,所以便想着找个转移宋人注意力的东西。而南京道上,除了燕京地归属,就只有平州才能引起童贯和蔡攸地注意。
  不过金人视平州为嘴边禁脔,不容得宋人插足,但没有平州,就无法关上辽西走廊的大门,日后若是与金人交恶,女真铁骑便可以轻轻松松地从榆关冲进燕地。为了日后能睡好觉,大宋无论如何都要把平州弄到手。
  而现在,正控制平州的张觉,便是能引得蔡攸动容的关键人物。
  
  第十三章
和议(下)
  
  蔡攸与卢克忠亲密的携手而行,口里说着毫不搭界的闲话,大赞着天津城的繁荣昌盛,仿佛已把张觉抛诸脑后,但暗中却是心念电转。
  卢克忠不会无缘无故提出张觉的名字,在他面前明说郭立因为另有客人而无法出来相迎,这既不符礼仪,又不合常理。若说是失言,那也未免太小瞧了东海官吏,蔡攸很清楚,那自然是另有用心!他也是老于宦海的政客了,只走了两步,卢克忠的用意他已经了然于胸,这分明是要做交换啊!
  蔡攸用眼角余光瞥着卢克忠,这位天津监镇长得瘦小干枯,相貌丑陋,若是在大宋,这种长相若是给最重品貌的道君皇帝看到,一辈子也别想升上去。不过此人能在金人手中守住天津,绝非凡俗庸才,不能以相貌取之。
  卢克忠既然想用平州张觉作为交换条件,让他蔡攸放弃耶律淳的遗族,如果平州能因此而顺利到手,这笔买卖当然合算,不过若是他没领回萧妃、秦王,而平州又给金人拿了去,那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完完全全的得不偿失了。
  不过,平州对大宋来说实在太重要了,重要到就算只有一成机会收服张觉拿回平州,都让蔡攸觉得这风险值得冒!
  赵佶已经多次下手诏给童贯和蔡攸,命他俩一定要拿回平营滦三州,甚至告知前往金国商议盟约的使节赵良嗣,允许他在谈判时。在当初给辽国地五十万银绢岁币的基础上,再加上五万两银和五万匹绢给金人,以作为赎买平州等三州的代价。
  而从京中传来的消息中,蔡攸也听说,宰相王黼数月来曾几次会见金国的使臣,商议三州的归属,甚至在宴席上还委委屈屈地说:“大国所欲。本朝无一不从。本朝所须,大国莫降心相从否?”——贵国提出的条件。本朝没有一条不同意地,本朝所需求的,贵国难道就不能屈心相从吗?虽然作为一国宰相,王黼这么说话实在很丢脸,但他对平州地急切也可见一斑。
  蔡攸笑眯眯的陪着卢克忠说话,向城中走去,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耶律淳留下孤儿寡母他可以不提,但无论如何他都要与平州的使者见上一面。
  卢克忠对蔡攸心中的思想斗争并不明了,但平州对宋人的重要性,只要看看地图,就一清二楚。他不愁蔡攸不上钩。只要帮蔡攸与张觉搭上线,让宋人的注意力从天津转到北面的平州上去,至少开春前就不会再有什么变乱了。
  现在天津与国中地联系,只有派出密使潜去南方京东东路(山东)的青州。从那里乘船去辽南。虽然只隔着一个小小的渤海,但要互通消息,却至少要一个月,想来陈五怕是现在才接到天津镇被围的情报。
  无法向上请示,一切全靠自己处断,卢克忠其实心中很是不安。他不清楚自己这些天来,所做的决断日后是否能得到赵瑜的认同。收留萧妃、秦王,让契丹人进入城中,虽然这是郭立独断独行拍的板,但卢克忠也洗不脱干系。而且不交出萧妃母子,卢克忠他也是同意的,若是因此让东海与大宋地关系闹僵,他根本不可能撇清自己。
  同时金人那里也不是什么善茬,要是完颜阿骨打对童贯说,只要宋人帮着把天津打下。就会把燕京和平州交还。说不得童贯真干得出来。据说他想封王已经快想疯了,而封王的前提。就是拿回燕京。有着童贯和金人做邻居,未来的几个月,天津城面临的局面还是很危险。
  镇衙之中,卢克忠早已置办下了洗尘宴,虽然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但好酒好肉还是管够。从镇中的青楼里找来歌伎,唱着周美成的时新小调。蔡攸食不甘味,与卢克忠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盘算着如何把郭立弄出来。
  “想不到大战刚过,天津城中已经恢复了往日气象,监镇的治理之才果然名不虚传!”蔡攸方才在城中经过时,已经看到各家商铺都打开了门面,金兵刚退,城外还没收拾干净,东海人就又开始做起了生意。
  “少保谬赞了,此事与我无关,不过是劫后余生,百姓想尽速回归日常罢了!”
  “只是蔡某听说大金皇帝因为此战大败而大发雷霆,很快便要亲率二十万大军来御驾亲征,不知监镇有否对策?”
  “少保何苦诓我!”卢克忠哈哈大笑,他倒没想到蔡攸为了占据谈判上的优势,竟然信口开河的胡扯:“金主阿骨打已是久病缠身,身体渐渐不支,看情形没有多久就要归天,如何还能亲征?金国能兴起,多亏了这一个雄主,除他以外,女真虽多名将,但即位的吴乞买却不是能与阿骨打相提并论的明君。而金人兴起太快,根基未稳,若阿骨打一去,其国必然自乱。若不是看到这一点,我东海又怎么会不把金人放在心上?”
  蔡攸干笑了两声,他本还以为金人刚退,东海对外的联络尚未恢复,利用其消息不灵的机会,趁机沾点便宜,却没想到卢克忠对金国现状的了解,不在他之下,“大金与我大宋即将约为兄弟之邦,大金皇帝若是有个不测,我大宋也是要遣使祭拜,监镇还是不要随便出言诅咒……”
  ※※※
  悠悠的丝竹之声,从隔壁地镇衙,飘进郭立所在地院落。正厅之中,郭立与一人分主客而坐。那人尤是一副故辽的官服,四十多岁地样子,清癯的脸上却是满面风霜。其人姓李名石,是故辽南院翰林。现在投了平州,今次作为张觉的使者来联络。
  “郭将军!”李石苦口婆心地说着:“天津与我平州,南北相距不过两百里,快马一日可到,互为犄角之势。如今金人肆虐辽土,四处烧杀劫掠,天津前日幸免于难。日后却不一定能如此幸运。但只要有平州在后牵制,让金人难以专心攻打。天津便可安保无恙,而有天津在背后支援平州,平州也能安心对抗金人。这对你我两家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还请将军三思!”
  郭立低头喝茶,依然是一言不发。
  金人不可能放弃平州,那是他们从辽东老家出入中原的通道,若是丢了这块地盘。日后出兵中原,要么从草原上绕道河东(山西),走大同一路,要么走中京大定府,从燕山的居庸关、古北口入关,都得绕个大圈子。完颜阿骨打不是蠢人,张觉希图自立,那是狂妄而不知时事。等到金人上门,他自己就会醒悟,郭立根本没兴趣搭腔。
  天津城中的职方司,对张觉的情报收集了不少。张觉是平州本地人,本是辽国的进士出身,耶律淳称帝时。他被封作辽兴军节度副使,与节度使萧谛里统管平州兵马。但不久耶律淳病死,张觉便暗中策动平州军队反叛,杀了萧谛里,自掌平州大权。
  对于张觉其人,高明辉给他判了四个字——守家之犬。言其无大志、无大略,只能看家护院,没有出平州的胆量。但对于平州地父老来说,张觉护家的作为有目共睹,有守护之功。因此也深得民心。人望甚高。
  平、营、滦三州,共有五万壮丁。而张觉手上,又有一千精骑。这一千人,是平州军地主力,是张觉手上最核心也是最精锐的一支千人队,其装备都是百分百的东海制造,一人三马,配有一张重弩,一口宝刀,一领重铠,可以说张觉是当了裤子,才从天津镇把这些军器被配齐的。
  仗着手上的精兵,张觉有了不该有的心思,至少他不甘心投降金人,同时也不愿投靠宋人,现在他听说金人在天津城下惨败,便派人来联络天津,希望依靠东海的力量来自保,但郭立并不会去趟那片浑水。
  “郭将军!平州若是有失,难道天津还能在南京道安安稳稳地把生意做下去吗?保平州就是保天津啊!”李石一口把冷掉的茶水灌下,再一次劝说郭立,他从来不知道,对着一块木头说话,是这么的费劲。
  “平州之事,我东海不会插手。”郭立一口否决。侧耳听着隔壁的丝竹声音渐止,一片人声往西边的客馆而去,他便起身,“天色已经不早,贵使先去休息,有事明日再说!”
  不等李石站起来阻拦,郭立快步进了后厅,几个亲兵上前拦住了李石,半强迫的把他带到了西城的客馆。
  李石垂头丧气的回到自己地院子,还没等他坐下,就看到两个身穿宋国官服的虞侯从隔壁院中出来。他连忙拉过院中的一个仆役,先强塞了几枚东海的金花钱,方问道:“小哥,隔壁的究竟是什么来历?”
  仆役挣了两挣,见挣脱不开,方无可奈何地说道:“那是大宋河北河东宣抚副使蔡攸蔡少保一行人,也是今天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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