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征服史(精校)第6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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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者踌躇片刻,叹了一口气,像是放开了一切:“小人也不瞒大王。我军粮草已尽,断粮也转眼之事。不过我军中仍有千头战象,若是全杀了,也足够我军支撑数月。数月之间,谁也说不清会出什么变乱。想来大王也不会愿意在清化城中被围上数月。如果大王有什么要求,还请明说。若能答应,我家便会答应,若是不能,我家破釜沉舟,也要与贵方周旋到底!”
  注1:宋代交趾人收割后没有脱粒的习惯。而是把稻穗捆做一捆,称为大禾。而交趾兵的军饷就是‘月给禾十束’,必须自己脱粒、碾米。
  
  第二十七章
俘王(下)
  
  政和六年十二月十九,戊寅。
  一具具半腐的尸体在火焰中燃烧,滚滚黑烟被清风卷起,升上空中,散入云间,清化城中四散着蛋白质烧着后的刺鼻焦臭。不过困守城内的东海军士兵,却毫不介意这股子直冲卤门的恶臭,在军官们的号令下,忙着把一车车从囤仓中搬出来的粮草作为燃料,推入火中。
  这几日,数千具交趾兵卒的残尸在北门处堆积,几乎把地面全都遮盖。不过两三天,这些尸骸便开始腐烂。守在防御工事内的东海士兵,每日闻到的是一阵阵尸体腐烂后的臭气,听到的是一声声尸体膨胀后肠脏爆裂的声响。尸体腐烂后的汁水在地上流淌,苍蝇、老鼠和乌鸦齐聚此处,黑压压的一片,参加难得一见的盛宴。但守在附近的东海士兵们,却没有一个能吃得下饭。
  这里的腐尸场实在太过让人恶心,就算要处理尸体,没有哪个士兵愿意进去拖尸,赵瑜也不愿手下的兵接触了尸体后感染上疫症,便命他们把城中囤仓来的存粮运来,倒在尸体上焚烧。
  赵瑜用手挥了挥缭绕鼻前的恶臭烟气,看着尸骸在火中扭曲变黑:“幸好李乾德派人来谈和了,不然再拖得几天,那些尸体再烂下去,我们在城里也吃不住了。”
  赵文苦笑道:“这不是吃不吃得住的问题。尸首烂得那么快,交趾人攻得又那么急。满眼地腐尸,根本来不及收拾。北门那儿一地的尸水,苍蝇老鼠又带着尸水到处乱窜,再拖两天,军中肯定要起疫病了。这次带得药物又不足,李乾德要是真的咬着牙拖下去,到时说不定我们比他们垮得还快!”
  “现在不就好了吗?”赵瑜笑道。忍着胸中隐隐作呕的感觉,“李乾德给了我们两天收拾的时间。把这些尸体处理掉,又可以再拖一阵了。真想看看李明王听到这件事时的脸色呢!”
  赵文摇头叹道:“就是没想到北门那么点大的地方,会让交趾军陷进那么多人。不过六门炮,八百人,竟然歼灭了近万人。要是死得少些,说不定还能来得及收拾,也不至于现在这般惨状!”
  “那还不是因为地势地原因?不过三四块蹴鞠场那么大的地方。一下冲进来几千人,而且四周都被围着,来路又是一堆瓦砾——进来容易出去难——霰弹和弩箭轮下,把退路一堵,他们逃都逃不了,只能等死啊!”赵瑜冷笑两声,“李乾德也蠢,试过一次也就罢了。还试第二次、第三次,连送几批进城让我们杀。”
  “还不是饿急了嘛。李乾德缺粮,我们却拿粮草出来烧。”赵文笑道,他看看一车车被送进火焰中地稻禾:“就是这些粮食可惜了。怕不有好几万石,都当柴禾烧了!”
  “这些粮草又带不走,正好做燃料。比柴禾要强。难道还要留着交趾人吗?”赵瑜冷道,“不过粮草带不走,但其他东西可都要带走。三千交趾奴工、清化城里搜到的财货,当然……还少不了李乾德李明王本人!”
  赵文看向北面:“就不知黎太尉的信能起到多少作用了!”
  两天时间,按照赵瑜与交趾使者定下的约定,三千奴工也被交趾军押解着,哭哭啼啼地走向北港。城中派出的信使也沿路随行,与已经重新夺回港口的船队取得了联系。
  与此同时,除了北门大营外,驻扎在东西南三面的交趾军都烧了寨子。退往主营集中。而赵瑜趁此交趾营中混乱之机。遣了几个黎伯玉地心腹,带着黎太尉的几封亲笔书信。混进了交趾主营。
  黎伯玉在交趾国中典兵多年,归属其下的将领也有不少。但他听说交趾、东海意欲和谈后,立刻当着赵瑜的面,指天誓日,声称能说降他提拔过的几个将领,可以籍此来活捉李乾德——他是降臣,要是两方真的议和,自知不会有好结果,所以拼了命地劝说赵瑜继续开战前的预订目标。
  他这般努力,赵瑜当然乐见其成。便命黎伯玉去写信劝说旧日部将,他的计划就靠着这几封信了。
  是夜,浓云遮天,星月不显。交趾主营中,中军帐处突然燃起大火,火焰冲天,甚至压倒了清化北门处,处理尸骸地熊熊大火,把半边天空照得透亮。赵瑜站在城头,远观火势,大笑连连。
  “想不到真的烧起来了!”他笑着拭去眼角的泪水,忍不住心头的快意。
  刚被唤来的黎伯玉在旁惊叫:“大王,为何不派兵接应!”他写给旧将的密信中,正约定了要他们在营中放火,然后东海军趁机夜袭。两方合力,去取李乾德地首级。但赵瑜现在却在城头上看风景,连半点派兵的样子都没有,他的信岂不是白写了。
  “为何要派兵?”赵文冷笑,“太尉真的以为你的那几封信能管用吗?李乾德为君多年,会蠢到不防备你的旧属吗?”
  黎伯玉呆住了:“难道大王和文将军你们一开始就没信过我?”
  赵瑜笑道:“我当然相信太尉,只是不信太尉的旧将罢了。我不觉得他们会因为太尉的一封书信就敢于做反,把收到的密信上交给乾德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些。若是我真地派兵去夜袭,定会被守候多时地交趾军逮个正着。到时,丢掉脑袋的可就是我了!”
  黎伯玉默然,突然抬头又问:“万一……万一小人地信真的说服了我的旧部,这火也是他们烧起来的。大王这不是白白浪费了时机了吗?”
  赵瑜撇撇嘴:“那又如何?我用兵多年,最讨厌的就是冒险。更不会把希望放在他人身上。我只要北面的大营被烧掉,至于是李乾德自己烧的还是太尉旧将烧的,我都不会在意。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我的行动计划,一向是以我为主,不会依靠他人之力。”
  赵文在一边举着望远镜,远眺着熊熊烈焰中的营寨,随之冷笑:“无人呼喊救火,没有惊象乱营,除了火之外,什么动静也没有。不是陷阱,还会是什么?”
  黎伯玉惨笑:“看来小人是自作聪明了。写了几封书信,去劝诱旧将,没想到什么用都没有,却徒惹人笑。”
  “不过太尉的信还是有作用的。”赵瑜大笑道:“我早觉得对面的那个大营太过碍眼,早想一把火烧掉,只是一直想不到办法。而太尉的信却帮了我的大忙。转败为胜的良机就在眼前,李乾德哪能忍得住。当然会将计就计,自己把火烧起来,挖个陷阱好反杀我军。不过,他们自己烧了大营,却什么都没等到,反而连住处都没了。到了明日,对面的军心恐怕要更加乱了。”
  交趾大营的火光亮了一夜,到了天明方才熄灭,偌大的营盘中央部位尽数化为黑灰,只有余烬袅袅。近万士卒从两侧的副营中走出,在灰烬中清理残迹。交趾王旗在左营上打起,孤零零的,没有风吹,直耷拉着,可怜亦复可笑。
  一整天,交趾人都在重新整理着营盘。工作进度却慢得难以想象,到了夕阳西下时,连残余灰烬都没清理干净。交趾人低落的军心士气已能很明显地看得出来。
  而城中,赵瑜却在紧锣密鼓的整军动员,三千士卒中点起了两千人,所有人都整衣束甲,磨枪擦剑,静心待命。入夜后,赵瑜亲自率领这支队伍从西门悄悄潜出了清化城。他们出城之后,人衔枚,马裹蹄,直趋交趾大营。
  两千军分散开来,缓缓潜至大营的半里之外。一时间,地面上都是影影绰绰的黑色人影。赵瑜一看时机已到,立刻挥手下令。十几把进军号突兀响起,尖利的号角声响彻云霄。两千人齐声呐喊,冲向交趾人的大营。
  此时的交趾大营中混乱不堪,先枯守了一夜,又忙着收拾残局。连该派的巡哨都松懈了大半。李乾德的中军营地被毁,他的中军随即夺了其他部队的营帐,而被赶出自己军帐的士卒,只能可怜巴巴的在野地上和衣而卧,低声咒骂着。却都忘了数里之外的清化城中有一只敌军在虎视眈眈。
  听到东海军冲阵,交趾人全无防备。两千人分作数部,在大营中左冲右突,四处放火。风助火起,交趾军四处溃逃,全无反击之意。
  下一刻,一阵呼喊从交趾王旗下传出:“捉到了李乾德!捉到了李乾德!”
  
  第二十八章
焚城(上)
  
  政和六年十二月二十一,庚辰。
  西风劲吹,清化府城正陷于烈焰与浓烟之中。这已非化尸之火,而是焚城之焰。
  昨夜一战,赵瑜所率两千精兵生俘李乾德,火烧交趾营,惊散了数万大军。不过东海所部究竟人少,不敢在乱军中多留。不待天明,便绑了李乾德和随行一干交趾臣僚,直奔东北方的清化北港而去。
  而在捉到李乾德时放出的烟花信号,也通知城内守军。按照事前计划,退出了清化城。不过在临出城前,一千人齐齐动手,在城中顺手放了一把火,连粮仓、屋舍一齐都烧个干净——如果有粮有屋,说不定那些溃军还能收拢起来。但整个清化城都毁了,被杀散的交趾饿兵就只会一伙祸乱地方的乱军了——何况,杀人放火是东海军的老本行,从没有只做一半的道理。
  三千东海军沿着通向清化北港的官道大摇大摆的前进。数万交趾溃军早已被杀得胆寒,哪敢招惹,远远的见了东海军的旗号,就早早的避开,甚至不敢往东一步,更没胆子去抢回交趾王,也让赵瑜对此做的准备全都白费了。
  三千人顺着官道,走了半日,便重回清化北港。从前日离开此港,到今日得胜而归,时间早过了半月。半月战事,俘王破军,如此战果,不论放在哪朝哪代,也是足以名垂青史的丰功伟绩。赵瑜虽然面上没有表露出来,但心底仍是忍不住洋洋自得,只是顾虑着身份形象,才强自忍住。
  不过麾下诸兵将,便没那么多顾忌。虽然行军时严禁喧哗,也不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但下面地士卒们还是用行动发泄出自己心中的兴奋。掌旗官高举大旗。纵然西风甚烈,也不稍稍偏移。其后的士兵个个抬头挺胸,脚步举得举得半天高,落脚时狠狠跺着地面,在路上大踏步的前进,得胜而归的气象表露无遗,全不见征战竟夜的困倦。
  午时刚过,冬日将西。当走在最前的第一营在港中歇下片刻后,赵瑜、赵文所在地中军,也终于抵达港口。大军回师,舰队都督马千祖早在北港等候多时。虽然早已看见三千人马在地平线上卷起的烟尘,不过东海军法禁止守将离开岗位,所以马千祖尽管想急着上前道贺,却也只能在港中等着,最多也只是加派了几批迎接地探马。好表示自己的一片忠心。现在见着赵瑜终于回来,便连忙带着几个部下疾步上前,在赵瑜的马前单膝拜倒,抱拳高声:“末将马千祖,率麾下所部,恭贺大当家大破贼蛮。得胜而归!”
  马千祖喊出了第一声,就像是事先排演过的一样,港中水兵们也齐声高喊:“恭贺大当家大破贼蛮,得胜而归!”
  听得水军兄弟的呼喝,刚刚回来的三千军卒压抑在心中的兴奋也被点燃,爆发一般跟着呐喊起来,喝声如山崩地裂,“大破贼蛮,得胜而归”地呼喊不断重复着,在烈风中响彻。
  赵瑜端坐马上。先眯起眼享受了一阵万军朝贺的快意。继而翻身下马,把马千祖等人一一扶起。“此战非我一人之功,而是事先筹划得当,战时将士们用命,方有此胜。若有功绩,还是属于所有将士们的!”
  一阵喧闹之后,赵瑜领众上船。三千人马也跟在后面依序登船。几艘车船上的火炮还对准着港外道路,几个哨兵在那里观察着有无敌情。
  众将在舱中坐定,赵瑜便问道:“那三千奴工送走了没有?”
  马千祖恭声回道:“禀大当家,载奴工的船已经走了一日,算时间应已出海百里了。这两日又是顺风,两天内应该就能到昌化港。”
  “谢天谢地!”赵文笑道:“这下子,石禄矿终于能凑足人手,基隆的几个铁场也不用再担心吃不饱了。”
  赵瑜点头:“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也多亏了李乾德!”原本在石禄开矿的多是一些熟黎、汉人,由于都是自由民,管理铁矿的东海军并不敢过于压榨催逼,所以矿石产量一直不算太高,现在多了些会说话地牲口,三千壮劳力,出矿的进度终于能上正轨,基隆的几个小高炉也可以全速运转。‘终于可以日产万斤精铁了!’他想着。
  见赵瑜提起了被活捉的交趾王,马千祖问道:“大当家,既然已经捉到了李乾德,那是不是要回台湾了?”
  赵瑜摇摇头,反问道:“马兄弟,你还记得当日出征立誓,我发的誓是什么来着?”
  马千祖当然记得,当初三军立誓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打到升龙府,活捉李乾德!……升龙府?”他惊问道。
  “当然!”赵瑜大声道:“我发地誓现在只完成了一半,还有剩下一半没做到!哪能就这么回头?”
  “升龙府!”舱中众将一阵喧腾,他们都没想到赵瑜在活捉了交趾王后,仍不放弃交趾国都。
  “当然是升龙府。”赵文沉声说道,“乾德被俘,五万大军散于南境,升龙府已是无兵无主,正如路边树上的桃子,伸伸手便可摘下。这等好事,岂能放过?”
  “那现在升龙府中敌情如何?”喧闹了一阵后,一将出言询问。虽然能想到现在升龙府中的空虚,但不仔细问问,终归不是受过严格军事条例训练的东海军官的习惯。
  “哪有什么敌情!”赵文冷笑,升龙府中的内情他早从黎伯玉口中探得分明:“城中的兵马被李乾德带出大半,留守城中的不过两千。留在城中监国的也非王族,而是太傅李崇福和各部重臣在处置政务,军国重事还是要远隔数百里,送至军前让李乾德处分。但南北交通断绝已近十日。久无乾德音信,升龙府中定然已乱。若有李乾德留有后嗣,还可名正言顺的奉幼主登基。但乾德无子,还在城里地诸王子怕是都蠢蠢欲动。趁此良机,只要打着王旗兵临城下,城中必然开门以降。”
  “也不必指望敌人投降,”赵瑜说道,他从不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当初地计划就是在城中有李乾德坐镇,数千大军驻守的情况下攻下升龙府。而现在,升龙府中敌军不足前时一半,又失了国君,就算硬攻,也比当初容易十倍。”
  赵文补充道:“现在我军虽经大战,也只是稍有损伤,主力犹在,且大胜之后,士气正旺,就算连动刀兵,也不至于有怨言。不论军心、敌情,现下都是攻打交趾王城地最好时机!”
  赵瑜道:“文兄弟所说的,也正是我的意思,各位兄弟还有什么意见?”
  众将互相看看,赵瑜都这么说了,哪还能有什么意见。何况在清化没捞到多少,能打下交趾王城正好可以发笔大财,便一齐起身:“愿从大当家号令!”
  “马兄弟!”等众人重新坐下,赵瑜点了马千祖的名字,“还要劳烦你一阵。从此处至升龙府,水路比陆路要远上数倍,若是有哪支交趾队伍,先我们一步回城,对我军来说总归有些麻烦。我留给你十五艘车船,把南桑河再封锁十日,散兵渡河也由他去了,但绝不许百人以上的军队渡过!”
  马千祖大声应道:“末将遵命!”他并不担心没有随行攻城会在战功和战利品上吃亏,东海战后的记功封赏一向公平,像他这样啃骨头掩护全军的,向来都是第一等的功劳。
  “好!”赵瑜点头,“马兄弟帮我们看着后路,我们在前面也得用心。交趾四府,清化府已经毁了,升龙府也别给他们留着。等众军登船后,立刻兵发升龙府!当着李乾德的面,把升龙府给我烧个干净!”
  八日后。
  一列东海军的战船在富良江中缓缓前行。冬季的江水流速不快,而这几日风向也由西风转为西北,只有风帆为动力的东海战船也终于可以在江水中上溯。
  由于车船大部留给南桑河中马千祖。赵瑜也只能率领海船直接入江。不过富良江水文资料早已被来来往往的东海商人探清,也不必担忧战船会在江中搁浅,只是海船在江中行船缓慢,入江后,江口到升龙府两百里不到的水路,竟然让东海舰队走了有六天之久。
  不过就算走得再慢,赵瑜也毫不担心。有马千祖在南桑河隔绝南北,溃军无法回师,升龙府中已经搜不出一只可用的军队。就算留守京中的交趾守臣能调回北方前线的守军,但升龙府毕竟在富良江南岸,而富良江却早被赵瑜所派出的仅剩的几艘车船提前隔断。有那几艘车船守着,从北方回师的交趾军除非绕道上游百里富良府的渡口,否则也只能望江兴叹。
  “大当家!”一个亲兵冲进了舱中。
  “何事?”赵瑜明知故问。
  果然,那亲兵答道:“升龙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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