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黎明(校对)第178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178/628

  冯煦当了几十年的地方官,对陈克说的中央银行的理念很能理解,他击掌赞道,“妙啊怪不得陈先生要花了偌大力气讲这个货币。若是不懂货币的概念,这后头的种种精微确实是弄不明白。”
  陈克对冯煦的赞美实在是没有兴趣,上午讲课真的是把他给累坏了。这会儿拉着这几位曾经的高级官员聊天也有些排解下烦恼,顺道整理思路的意思。看冯煦只是简单的凑趣,陈克突然觉得自己的做法倒像是显摆了。
  此时却听沈曾植插话说道:“陈先生是担心你的那些个人民党同志跟不上你的想法吧?”
  陈克立刻来了精神,他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或者说陈克已经不担心了,不管同志们能不能跟上想法,陈克都得让他们跟上。
  沈曾植脸上没有平素冷嘲热讽的模样,倒是一脸的郑重,“陈先生,你原先说你是学儒家的,我还不信。这次亲自看你们讲课,我是不得不信了。”
  在座的三位严复、沈曾植、冯煦都是学儒出身的,但是严复因为从事海军的职业,接触西学极多,已经不能算是儒家的人。冯煦虽然是才子,考上了进士。但是他本人却更注重学以致用,在儒道上却没有深入钻研。三个人里头,严复和冯煦都公认沈曾植是大儒,如果没有人民党出现在凤台县,进而攻下寿州,俘虏了沈曾植。沈曾植今年就该升任安徽学政使。那可是绝不亚于安徽布政使冯煦地位的官职。
  现在沈曾植居然说陈克是儒家的,严复和冯煦都觉得十分惊讶。他们知道自己的儒道之学比不了沈曾植,也不敢贸然自曝其短。
  沈曾植也不客气,他坦然说道:“大清的儒家讲的是三纲五常,陈克先生的人民党也有自己的三纲五常,不过不是大清的三纲五常罢了。”
  “三纲”是指“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要求为臣、为子、为妻的必须绝对服从于君、父、夫,同时也要求君、父、夫为臣、子、妻作出表率。它反映了封建社会中君臣、父子、夫妇之间的一种特殊的道德关系。
  “五常”即仁、义、礼、智、信,是用以调整、规范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等人伦关系的行为准则。
  沈曾植“陈克先生的书我也读过了。陈克先生主张的三纲五常却是以生产力为核心。大清的儒家讲孝悌,讲的是仁义。但是陈克先生讲的是矛盾论,认为各种矛盾无所不在,矛盾永恒存在,为了解决矛盾,才有了协调矛盾的三纲五常这种东西。陈先生,若不是现在天下乱到这个地步,按你书里所说,矛盾激化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你的这套东西定然没有人信。大家其实不是信的这套话,大家信的不过是看你能办成大事而已。”
  听了这话,陈克、严复、冯煦都神色凝重。特别是陈克,他虽然也讲理论,但是讲理论的目的完全是为了实际推行革命,在中国革命的理论构架方面既不是他的长项,他也没有时间去完成这方面的建设。听了沈曾植的话,陈克觉得极为震惊。
  陈克并不知道,沈曾植是个儒学大家,日本近代汉学的开创者内藤湖南对他学生说,到中国务必要见沈曾植,因为沈氏是“通达中国所有学问的有见识的伟大人物”。不过陈克就算是知道了这些,也不会在意。他有自己要追随的毛爷爷道路,在他看来,沈曾植这等人不过是满清毒害后的儒学余孽,没什么特别的价值。特别是沈曾植对陈克平素很不客气,意气之争也是一个大问题。现在突然听沈曾植说出如此的道理,倒是令陈克大吃一惊。
  “陈先生,你今日说的货币概念很是正途,不过我本以为你只是个祸乱天下的枭雄,可今日听了你们人民党的党课,我才知以前小看了你。你不仅是个枭雄,还想做君师一体的开国之人。”
  陈克本来还想听沈曾植继续评说理论构架,没想到他居然说起了这些废话,心里就有些不高兴。“沈先生,我当然是要推翻满清,开国一事不过是理所应当。倒是沈先生方才的话,我很想继续听听。”
  沈曾植平静地说道:“实事求是,不懂就问,不会就学。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劳动创造人本身。谦虚谨慎。还有你反复强调的不要向人民空口许诺,要先做到再说。特别是世上最怕认真二字,人民党最讲认真。陈先生,你们人民党的这些宗旨,哪条不是儒家圣人谆谆教导过的?只是你们把这写教导变成白话而已。”
  听完这话,陈克等人都不吭声了。沈曾植说的没错,这些话在论语里头都有体现,陈克创立的人民党只是把这些话用白话文讲出来,然后反复强调而已。陈克很清楚,自己从未创造过前人没有的东西,不仅仅是过去,在未来也会是如此的。
  “陈先生,你手下这批党员可是不一般啊。我当过很多年学政,从未见过如此之多能遵循圣人教诲的弟子。如今的所谓儒家中人,读了《论语》,能身体力行的不过是食不厌精,居不厌大。连能做到讷言敏行的人都没几个。实在没想到在陈先生旗下,竟然一下子见到上百个能遵循圣人教诲的门徒。我倒是挺欣喜的。不过想到陈先生革命成功之后,儒教必然式微,我不这么说两句实在是耿耿。”
  听了沈曾植的话,陈克觉得自己必须得出来说几句,不然弄得自己跟靠了儒家的学问坑蒙拐骗一般,“沈先生,《论语》讲的是仁,《荀子》讲的是礼。我讲的是生产力和矛盾,自打人类出现之后,几万年,几十万年都是走路跑步,现在还是走路跑步。几千年前菜刀怎么切菜,现在菜刀还是怎么切菜。不能因为儒家先圣讲了一些真知灼见,就把啥都给归到儒家门下吧。”
  对于陈克的辩驳,沈曾植也没有反对,他点点头,“陈先生,圣人是两千年的人,若是把现在自称儒家门下那些人当了圣人的子弟,这才是大错特错。我只是见了陈先生的人民党居然遵循了圣人的教诲,心里头有些感悟而已。若是陈先生的人民党能如此干下去,夺了这天下也是应该的。”
  听沈曾植这么说,陈克忍不住问道:“那沈先生可愿意加入我们人民党?”
  “那倒不必了。陈先生,这世上读了儒家书籍的这么多,自诩儒家门徒的如此之多,但是能做到先贤书中所说的人却没几个。这君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陈先生只怕以后要对你现在的部众大开杀戒。陈先生不愿意投靠朝廷,是为了不立危墙之下。老朽虽然对陈先生很是佩服,却也不肯立了你人民党的危墙之下。”
  沈曾植这老头子的话让陈克不得不佩服起来。正想再说点什么,却听到外头的上课钟敲响的声音。“三位先生,咱们去上课吧。”陈克说道。
第零章
新开始(三十九)
  午饭之后,同志们看着陈克上了讲台,不少人都在担心陈克会讲出什么更加玄乎的东西。午饭的时候,大家都在讨论上午刚学到的“货币”这个新概念,这种最基础的道理都是越说越明白,问题在于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该怎么应用这个道理。理论联系实践从来不是嘴皮子一碰就能出来的。
  从下午开始,陈克就在“一般等价物”的概念上延展出了“法币”与“信用”的概念。这已经是现代银行的概念。陈克已经下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建立根据地的银行体系。尽管从安庆运回了大批的贵金属货币,以及相当数量的铜钱。但是这点钱对于根据地的未来发展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没有现代银行的支持,根据地根本无法筹集起足够的资金来进行发展。这也是为什么陈克要把根据地党政军干部全部集结在一起进行理论教育的原因。
  现代银行体系的货币发行必须有准备金,法币的意义既然是“一般等价物”,那么法币就必须与“交易”严格挂钩。央行发行的法币必然有准备金,没有准备金的话,法币就无法进行回
笼。由于缺乏贵金属,历史上党建立的货币发行体系的准备金多是以粮食作为准备金。现在人民党从安庆运回的金银倒是很好的充当了准备金的角色。
  陈克想让同志们明白的则是,法币在经济建设和百姓生活中是如何营运的,到底该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这是个非常深刻的问题,如果以这样的角度来看待革命,党员们尽管现在不明白,但是在工作中他们终于会明白,人民党的同志未来的劳动到底有多少将是“无偿”的,而这些无偿的劳动,将成为基石,将沉淀在根据地的经济体系内。同志们到底能多大程度的接受这个事实,即便是陈克这样有自信的人,也不敢盲目的乐观起来。
  以当前最紧要的工作“春耕”为例,人民党的银行体系将通过“农业合作社”发行生产性贷款。例如新生产的农具,农民以挂账的方式进行贷款。以劳动力和各种产品进行偿还。从头到尾贷款都没有以实际存在的货币面目出现。货币仅仅是在账面上存在的数字而已。但是这种贷款从放贷到还贷流程结束的时候,农民得到了农具,而银行以及银行背后的政府则得到了百姓劳动建成的成果,以及各种农产品。这就是现代银行法币的意义所在。
  问题是,部队里头就不是这样。部队也将发工资,工资不是金银,而是根据地发行的法币货币。与这些钱相比,部队的干部战士们所付出的劳动远远比他们的收入要高的多。根据地的经济积累就是靠无情的“剥削体制内劳动力”完成的。
  这将是一个考验,如果人民党的党员们有这种大公无私的自觉,工农革命军有身为“老百姓部队”的自觉。那么这种现实就不是问题。如果人民党的党员,工农革命军的干部战士是把自己的个人利益放在首位的。那么付出和收获的严重不对等,就将成为一个核心矛盾。
  对于要不要把这个问题讲透,陈克一直比较犹豫。这种基础理论一旦讲透,那就没有任何可以隐瞒的地方。基础理论界定的就是大是大非的问题。到现在为止,人民党的党员,工农革命军的干部战士们是为了自己而战的。他们还是一种自发的斗争,为了活下去而进行斗争,同志的敌人是外部存在的。
  在陈克把基础革命理论告诉给大家,而且以这些理论为基础开始进行深一步的革命后,这种自发的斗争就必须变成“自觉”的革命斗争,同志的敌人更多的是自己的私心杂念。一面讲课,陈克一面有些自嘲的想,到底谁会第一个问出“为什么我们就要白干”这句话。
  这部分理论课程实际上颇为简单。复杂的是具体操作流程,而不是理论基础。参与学习的同志们大概都弄明白了课程的内容。陈克也不拖堂,这帮同志工作都很忙,看大家真的搞明白了,陈克立刻就让大家下课。
  同志们一个个如蒙大赦,驻地距离远的,例如部队的这些人撒丫子就往外跑。在县城工作的同志也立刻起身,一整天的学习之后,积累的工作会很多。现在是下午五点左右,现在就抓紧的话,还是能解决相当一部分工作的。没过多久,会场里头就只剩了陈克、严复、沈曾植与冯煦四个人。
  “陈克先生辛苦了。”冯煦平静的说道。
  “这就是我的工作。”
  “若没其他的事情,我们先回去。这编辑《新华字典》的事情还有很大一部分。”冯煦看来也是个办事认真的人。
  “那就有劳了。”
  严复、冯煦和沈曾植出了门,严复本以为这两位会说点什么。至少严复自己觉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话要说。陈克今天讲的东西严复基本上听明白了,就是因为明白了,严复才觉得陈克这种对自己人的刻薄态度很不可取。
  严复的思想更接近法家,在他的著作和思想里头,严复还是相当开明的。他在著作《原强》中提出,一个国家的强弱存亡决定于三个基本条件:“一曰血气体力之强,二曰聪明智慧之强,三曰德行义仁之强。”他幻想通过资产阶级的体、智、德三方面教育增强国威。“是以今日要政统于三端:一曰鼓民力,二曰开民智,三曰新民德”。所谓鼓民力,就是全国人民要有健康的体魄,要禁绝鸦片和禁止缠足恶习;所谓开民智,主要是以西学代替科举;所谓新民德,主要是废除专制统治,实行君主立宪,倡导“尊民”。严复要求维新变法,却又主张“惟不可期之以聚。”“除而不骤”的具体办法就是要通过教育来实现,即在当时的中国,要实行君主立宪,必须开民智之后才能实行,总之,“教育救国论”是严复的一个突出思想特点。
  所以陈克委任他当教育部长,严复欣然接受。对于陈克在人民党里头的强势地位,严复觉得很合胃口。一个由陈克这种极有能力的强势领导人领导的革命集团,以凌驾一切的强势推行革命。即便以后陈克不当皇帝,但是陈克毕竟年轻,不出意外的话,至少还有四五十年的时间。等陈克老去的时候,中国已经建设成了一个新的强大国家,那时候民智已开,就算是推行立宪更激进的共和制也不会过于突兀。
  今天的课程里头,陈克对经济的认识之深刻再次震撼了这位老帅哥。但是陈克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已经讲清楚的财富积累方式,就是在赤裸裸的喝自己同志的血。部队承担着最辛苦的基础水利建设,不仅如此,还要种地养活自己,还要打仗保卫根据地。严复见多识广,他从未听说过这世界上有这样的军队。他也不相信这样的军队能够存在。
  陈克是个很强硬的人,既然今天他能讲出这些,那么陈克就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把讲出来的东西给实现。这是严复最担心的事情。
  就在严复寻找适合言语的时候,沈曾植突然开口了,“几道,你的弟子陈克不过是要建立王者之师。这是好事啊,你为何如此惴惴不安?”
  沈曾植的神色里头看不出任何异样,这话完全是心平气和的态度。倒是冯煦看严复有些急了,连忙打圆场地说道:“沈兄,几道也是关心则乱。而且陈克这做法倒是有些类似法家的路子。”
  “怎么是法家?这明显是民为重,社稷次之的态度。”沈曾植还是心平气和的答道,“我倒是很想看看陈克能做到什么地步。若是他真的能做到,离三代之治也就不远了。”
  严复和冯煦不知道沈曾植这话到底是赞美还是嘲讽,当沈曾植一本正经说话的时候,谁都看不出他的心思。两人都等沈曾植再说些什么,可沈曾植偏偏一言不发。结果直到严复把两人送回住处,大家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秦佟仁负责最近的农具生产,不用陈克刻意强调,秦佟仁也知道迅速生产大量金属农具的意义所在。陈克提供的夹钢芯的熟铁农具让秦佟仁很是喜欢。这种农具的锋利度和强度达到了相当完善的水平。试制的农具使用起来很是顺手,又轻又快。
  下头的技术人员自然是极为高兴的,立刻就有人建议拿了这农具前去报喜。这种建议被秦佟仁当场就给毫不客气的否定了。
  报喜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待遇!秦佟仁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态度。而且这些下头的同志也未免太小看了陈克。这是陈克率先提出的农具设计思路,拿着这种农具向陈克报喜,秦佟仁觉得自己怎么都没有自掉身价到这个地步。陈克和秦佟仁谈起农具生产的时候,提到了生产效率问题。而且陈克甚至大概把冲压机,砂轮打磨设备的大概模样都给秦佟仁解释了一番。若是按照这种机械化的生产模式,加上手头现有的这些钢铁,只要配备了五百名工人,秦佟仁就能保证在一个月内生产出五万件以上的新式农具出来。
  问题是,这些机械设备仅仅是陈克的设想。按照现在根据地的条件,五百人一个月连五千件农军都生产不出来。要解决的问题多如牛毛,在生产产品之前,机械设备还要亲自去制造。这种空中楼阁的现状让秦佟仁感觉到一种极大的无力。
  偏偏这时候居然还有人拿着几件农具去要去报功,一向严肃的秦佟仁终于忍不住发火了。
  把部下给狠狠的训斥了一番之后,问题还是要解决的。秦佟仁不得不亲自找到陈克去承认现状。
  令秦佟仁吃惊的是,陈克没有发火也没有气馁。他沉思了一阵,这才说道:“我只能和秦工程师你们一起工作七天,我们来设计一个小型的农具加工工厂吧。正好这次我们从安庆弄了不少红铜,铜陵真是个好地方。”
  于是,一个技术攻坚团队就建立起来了,在陈克的坚持下,秦佟仁担任了团队的总工程师。陈克则出任技术顾问一职。因为陈克工作的关系,他白天处理党务政务,晚上则通宵达旦的与技术攻坚团队一起工作。面对这等不要命的工作方式,秦佟仁连劝都不敢劝了。
第零章
新开始(四十)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在这点上陈克自己是知道的。网络上的资料虽然多,也算是比较详尽。在亲自下到农村之前,陈克的确没有进行过实际调查。特别是农村的工具这块,陈克发现自己根本就是一片空白。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21世纪陈克也到过农村,也进过农田。他当时的感受是,走在田里头脚下是一片虚浮。松软的土壤一脚下去就很容易踩一个大坑。只有坚实的田垄走着比较舒服。就陈克知道的,土地深耕的深度一般都要在50厘米,甚至更深。深耕每两年,甚至每一年都要来一次。但是在1907年的安徽凤阳地区,每年犁地的深度从来没有能够超过30厘米。大部分犁地的深度甚至只有20多厘米。这在全国范围内也都是一样的。
  庄稼生长需要营养,营养是通过根系从土壤里透获得的,根系的生长取决于土壤温度、湿度、空气和微生物的数量、活性等条件;土壤越深,通气性越差,空气越少,微生物的数量少、活性也差,土壤肥力越低,在这样的土层里根系生长差、数量少。没有进行过深耕的土地,无论如何产量都不会太高。
  现代农业靠的是机械化,大型拖拉机,锋利的钢铸重型耕犁,这些东西耕起地来的效率根本不是1907年的农村能够想象的。照顾庄家或许可以每家每户以精耕细作的方式进行,但是进行这种基础的深耕,那就不能不靠大型设备了。
  亲自和同志们开始抢种抢收的时候,陈克算是真正在1907年的农村进行了社会调查。光农村的现状就让陈克瞠目结舌。农民的工具居然大部分是木质的。锄头,铲子,这些在新中国是用锋利的夹心钢制成的工具,在1907年的农村居然是木质的。
  所谓夹心钢,就将钢片夹在对摺的熟铁或者其他的不同种类的钢片之间,加热之后用锤机连续锤击,把钢片和熟铁锤成紧紧结合在一起的“夹心”钢铁制品。这种钢铁制品厚度不会超过五毫米,中间的钢片经过打磨之后极为锋利,钢比外层的熟铁耐磨的多,锋刃部分使用寿命很长。外层的熟铁则提供了承力部分,农具厚度可以弄到比较薄的程度。在农村,夹心钢是非常好的农具,在战场上,夹心钢制成的工兵铲是堑壕战中的肉搏利器。
  而木质农具,厚度普遍超过了两厘米。既笨重又不锋利,使用寿命也很短。农村也不是没有铁农具,但是农民手里头的铁农具不仅价格高,数量少,而且质量可以说相当粗劣。农村的铁匠们虽然也会打造一些农具,却因为没有受过良好的科学教育,加上缺乏很多需要投资极大的高温炉子和坩埚之类的工具,农具生产水平很是低劣。铁匠虽然知道熟铁比较韧,却不耐磨,生铁坚硬耐磨,却比较脆。怎么把这两者给结合起来,因为缺乏工具,铁匠们的水平就很差了。
  根据地在抢种抢收的时候需要大量的农具,没有至少上万件金属农具,是不可能完成这个艰巨任务的。陈克本来以为地主家的农具比较多,经过调查,地主家的农具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家的耕地需求。囤积农具对于同样是小农经济的地主毫无意义。打下了张有良之后,发现张有良这等有围子的地主也是如此。钱粮不少,农具不多。
  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是靠了收集了围子和其他地方的铁钟,然后把这些钟给融了,重新铸成了农具。这才算是赶鸭子上架的解决了问题。这些新铸农具的质量可就不能保证了。使用过程中的折断,蹦口,天天都要发生很多次。勉强提供了金属农具,加上百姓们为了活命,这才玩命的完成了抢种抢收的巨大工作。
  陈克坚定的认为,在灾情已经缓下来的1907年根本不可能想激发出人民群众的这种热情。想吃饱就得增加粮食产量。实际调查中陈克发现了一件让他很无语的事情,安徽现在居然是每年只种一季粮食的。新中国解决粮食问题是靠了每年种植两季粮食。在一没有深耕,二没有化肥的1907年。种植两季粮食的确会极大的消耗土地的肥力,这是一个事实。可是如果不能种植两季粮食,饥荒问题就始终是一个大问题。随便一次自然灾害,就能让大片粮食绝收,形成饥荒。
  这已经不是通过革命改变生产关系能够解决的问题了,想解决这些问题,必须是通过建立社会主义制度和进行工业化的发展,这种全面的整体进步才能够解决的问题。必须大规模提供质量稳定的农具,不然的话广大的根据地也不可能有什么发展。
  根据地里头已经没有什么成体系的“旧时代的敌人”,地主们交出了土地,官府也已经被消灭,人民开始聚集在人民党建立的新制度下。这时候再喊着什么“革命到底”,那已经不是革命热情高涨的表现,而是推脱责任的借口。陈克不想推脱责任,他就亲自跑来解决大规模生产农具的问题。
  秦佟仁和陈克合作过,他知道陈克不是什么纸上谈兵的家伙。把试制的几把夹心钢农具递给陈克之后,秦佟仁看着陈克满意的表情,立刻就泼上了一桶冷水,“这种钢农具好虽然好,却不利用大规模的生产。价格也太高。我反对生产这种农具。”
  本来试制这种农具的技术人员们看到陈克很是高兴的表情后,他们也颇为高兴,能让根据地的最高领导者高兴,意味着晋升,意味着奖赏。没想到秦佟仁居然这样直接反对,在懊恼中,技术人员们又觉得秦佟仁这是自讨苦吃。至少在他们的经验里头,陈克这等级别的大官是从来不喜欢听人如此直截了当的反对的。只有到了山穷水尽不得不改变的时候,这些大官才会真正考虑底下人的意见。在兴头上被人否定,大官们可从来没有一个是能够心悦诚服接受意见的。
  令这些人又吃惊又失望的是,陈克不仅没有生气,更没有什么挫折感,他倒是极有兴趣地说道:“秦工,那就说来听听。”
  “这种夹心钢给我不少启发,我这想了一阵,觉得咱们要用的是钢的耐磨,还有熟铁的韧性耐磨的特点。就现在的情况,咱们自己也缺乏钢材,但是不缺生铁和熟铁。我们不采用夹心的方法,而是在熟铁外头淋上生铁,生铁又硬又耐磨。这样生产的速度也快的多。”
  一听完这个建议,陈克立刻击掌叫好,“这个办法好!咱们有能熔了生铁的炉子么?”
  “有!”秦佟仁答道。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178/628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