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黎明(校对)第18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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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大哥既然说话了,而且还许了我们粮食,我们就跟着他走。”几乎每个底层人员的回答都一样。
  对于这样的回答,工作组的人员不得不问道:“你们靠吃我们人民党的粮食活了命,然后又攻打我们人民党的围子,你们觉得这么做仗义么?”
  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就变得丰富起来,有些人信誓旦旦的发誓,打围子之前根本不知道刘家铺已经被人民党占了。有些人因为说谎技能不强,于是只能说自己是被骗了。或者讪笑着表示自己有眼不识泰山,下次坚决不会干这等傻事。当然还有些更离奇的回答,参与者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是去打仗的,他们参加仅仅是去凑个热闹,看个稀罕。甚至有人表示自己本来在睡觉,被人从睡梦里头叫醒,糊里糊涂的就去了,然后糊里糊涂的就被抓起来。
  不管这些人用了什么理由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却没有一个人表示以后还敢对抗人民党的政府。
  等他们说完了自己的事情,轮到他们揭发别人事情的时候,各种信息和资料就开始喷涌而出了。在几乎每个人的供述里头,都是别人冲在前头,自己仅仅是作为旁观者跟在后头。在这些供述里面,冲在前头的人各不相同。
  亏得选拔人民内务委员会头一批同志的时候,对于持久的精神力方面有着相当的考虑,能被选出来的人都是比较细致的人。工作组的同志们一部分负责审问,另一部分开始讲做多口供进行交叉对比,从中筛选出有共同点的内容。十几个名字就在汇总中逐渐浮出了水面。
  “看来林深河同志的工作做的很不错么。”齐会深看着面前的几份名单忍不住赞道。工作组来之前林深河提供了一批他收集的名单,这十几个在供述中极大频率出现的名字都赫然在列。他们是五河县附近主要会党首领的名字,起来反对人民党的带头人就是这些会党首领。
  毕庆山没有附和齐会深的意思,他皱着眉头问:“要不要把从犯再给梳一遍,他们里头没几个说实话的。只怕这里头还有些人没有被抓出来。”
  由于采用了先进的工作方式,已经被审问的这批人的瞎话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毕庆山对这些人的表现非常厌恶,他很有些穷治到底的意思。
  “庆山,你还真准备大开杀戒不成?”齐会深问道,“这些人都是灾民,回到地方上也没有多久,并没有加入咱们的基层政府。说他们被裹挟也不算是太为过。”
  毕庆山并不赞同齐会深的想法,“裹挟?这些人都是被咱们地方上的干部劝说回来的,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根据地到底是谁当家作主?这些人根本就是为了枪粮食去的。只是胆子没有那么大,想跟在后头捞好处而已。只是因为地方上准备充分,没给他们机会而已。他们若是老老实实说实话,我倒觉得可以放过。现在都被抓了还满嘴瞎话,这算什么事?一定得给他们教训才行。”
  看着愤愤不平的毕庆山,齐会深知道毕庆山方才陈述的正是不少人民党同志内要求严惩这批人的理由。这些灾民在干部们的动员下回到了老家,为了接纳这批人,人民党做了相当多的工作,这些人根本不可能不知道根据地掌权的是人民党。在这样的局面下,这些人依旧敢参与到攻打人民党基层组织的行动里头来,这种性质绝对是敌我矛盾,而不是人民内部矛盾。不少同志是主张把这些人统统干掉以绝后患的。
  齐会深并不喜欢滥杀,而且陈克对待这次反革命事件的态度也是比较慎重的。他不希望工作组里头先形成一个一定要严惩的共识,没有亲自指挥调查工作前,齐会深还没有感觉到罗织罪名是多么容易,亲自参与了各种问询之后,齐会深才感觉到只要有先入为主的方法,再有了足够的技巧,想把一个人往死里整那实在是太容易了。不用说这些有着实际反革命行动的参与人员,想借着这次事件扳倒五河县的一批干部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就因为切身感受到了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威力,齐会深才更希望自己执掌的部门千万不要有着一种强烈的暴力冲动,他忍不住劝道:“灾年里头,百姓们朝不保夕的,而且根据地里头也是变化很大。这些人不相信咱们的新政权,也是能够理解的。”
  毕庆山并不知道齐会深的想法,他现在心中充满了对反革命份子的愤怒,“乱世用重典,咱们轻易的放过这些人,其他百姓看在眼里头会怎么想?而且他们现在满口瞎话,这就是在对抗咱们,想着能糊弄过关。这绝对不行。”
  听到这话,就算是齐会深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虽然认为没有必要大开杀戒,但是这种宽容态度也是需要底线的。宽容不等于纵容,这些被俘人员到现在为止的确没有拿出认罪的老实态度。人民党主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批人现在还是心存侥幸,还在抗拒新政府。从这个角度,至少得让打消他们的这种侥幸心态,必须对工作组说出实话才行。怀着一种担忧,齐会深让毕庆山继续自己的工作去了。
  新开始的第二轮审问是针对那些互相矛盾的说辞,好言相劝这一招的效果很不明显。看到人民党并没有采用严刑拷打的方式,不少参与者觉得自己可以抵赖到底。对于自己前后矛盾的话,不少人试图用自己记错了,或者当时说错了为借口。更有些胆子大的居然说工作组记录错了。他们原本不是这么说的。面对这样的局面,原本冷静的问话很快就变的激烈起来。
  齐会深看着审问室里头的各种询问和狡辩,他真的觉得很是无奈。这些参与者的目的无外乎是让自己得到更好的结果,岂不知他们自己的努力正在把自己推向完全相反的方向。其实只要这些人痛哭流涕的承认自己错了,然后老老实实的交代当时自己都干了什么,人民党是可以放过他们的。这些人的狡辩只是把自己推向了更加危险的地步。令齐会深感到悲哀的是,肯承认自己错了的人基本没有。
  “刘成坤你们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毕庆山开始第三轮的审问后没有多久,终于忍不住大声说道,“我们就算是本来想把你给放回去,可听你这么一说,我们反倒不能放人了。刘成坤你是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你这是觉得自己被抓了,才给我这里装可怜。根本就不是知道自己不该参与到这种事情里头来么?”
  刘成坤看得出,毕庆山这是动了真火,他试探着说道:“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这位长官,我认错了,你放过我行不行?”
  啪的一声,毕庆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大声喝道:“知道错了,你还给我说瞎话?你先是说自己是跟着运粮食的。又说你在那群人的最后头。这明明已经有人证明了你当时拿了根棍子就跟在刘勇毅身边。嗯,你还说着让刘勇毅放心,你绝不当孬种。我问了你几遍,你都不给我说实话,这就是你知道错了?”
  听到这话,刘成坤仿佛被烙铁烫了一下,他满脸都是被戳穿了谎言后特有的惊恐,“这,这是谁说的?这是冤枉我啊!”
  “冤枉你?”毕庆山在一摞审问记录上拍了拍,“你自己说过多少别人的事情,这不用我再给你念一遍了吧。你能说别人,这别人就不说你了?而且我们不说别人说了什么。刘成坤,你这里头说了七八次,站在刘勇毅身边的那个刘勇仁说了什么什么,刘勇毅说了什么什么,他们之间是怎么对话的。你说你自己站在队伍最后,这几百人呢,你是千里眼顺风耳?你就能隔了几百人看到他们说话,能隔了几百人听到最前头的刘勇毅和刘勇仁说了什么?你这是骗谁呢?”
  刘成坤听到这话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毕庆山的审问技巧相当的高明,他一开始是听,然后才是问一些很零碎的问题,甚至还在纵容刘成坤信马由缰的说了不少真的假的,可是这些看起来完全没什么要紧的东西一经前后印证,刘成坤自己的谎言立刻就被彻底揭穿了。既然能站到主谋刘勇毅身边,刘成坤也不是一个小角色。他看形势不妙,干脆向前一扑跪在地上。
  “我说实话,再问我啥我都只说实话。请大人饶命啊。”这声音里头充满了恐惧,如果不是卫兵立刻把刘成坤强行给拽回到凳子上,刘成坤就会磕头如捣蒜了。
  看到终于制服了刘成坤,毕庆山冷笑一声,“你要说实话是吧?好啊,刘成坤那就把走在最前面的那些人都是谁,都在什么位置再给我说一遍。”
  从第三遍审问开始,以刘成坤为突破口,这些参与者们陆续顶不住屈服了,各种比较真实的信息开始被收集起来。不少一度被认为是小人物的一些人露出了本来的面目,而他们之中也有人开始招供。经过对比与汇总这些人的口供,工作组觉得终于可以开始提审那些领头的关键性人物。
  这次反革命事件的带头人刘勇毅第一次被带到了审问室。
  与想象中的那种凶悍不同,刘勇毅的长相并没有给人一种残暴的印象,他个头不高,长相颇为秀气,特别是绷着嘴的时候脸上居然还会显出两个酒窝。看上去有一种非常腼腆的感觉。但是在工作组眼里头,刘勇毅却没有这么人畜无害的感觉。毕庆山盯着刘勇毅的眼睛,从刘勇毅那双还能算是明亮的眸子中,毕庆山看到了一种深藏的坚定敌视与一种说不出的戾气。那是种类似于野兽进攻前才有的视线。
  这个人很危险,毕庆山想。
第零章
连锁反应(六)
  工作组在审问刘勇毅的时候遇到了极大的麻烦,无论工作组的同志们怎么询问,态度冷淡也好,态度严峻也好,甚至是发怒也好,刘勇毅始终一声不吭。如果刘勇毅满口胡言乱语,破口大骂人民党,都不会让工作组感到如此棘手。但是刘勇毅选择了沉默作为自己的对抗方式,这就让工作组感觉极为难以对付。
  在人民内务委员会的成立会议上,陈克做出的指示就是,“人民内务委员会这个机构的主要任务不是要从肉体上消灭反革命份子,内务委员会首先要从精神上战胜这些反革命份子。反革命不是天生的,任何人的选择都是在后天的生活与学习中逐渐形成的。在座的诸位同志之所以能够被选入人民内务委员会这个组织,被赋予了如此之大的权限,就是因为根据同志们以前的表现,我们相信同志是坚定的革命者。既然是坚定的革命者,那么诸位同志就一定坚信革命的正义性、先进性、与战无不胜的本质。革命的暴力可以砍下一个人的头,但是未必能够让一个人低下自己的头。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其志。在以后的工作中,面对那些反革命份子的时候,我要求大家首先从精神上压倒他们,让他们明白,那些反革命自认为的正义,在革命面前都是错的。”
  就是因为陈克的指示,工作组的同志们才能够以一种坚定的心态来面对工作。既然坚信自己是正确的,那么工作组完全没有必要真正的发怒。发怒仅仅是一种手段,一种技巧。发怒不该是因为无奈而采用的完全没用的发泄手段。但是工作组的同志们都是年轻人,面对刘勇毅这样坚定的对抗,每个人胸中都有着几乎无法忍耐的愤怒。
  “对这样死硬的反革命份子,直接拖出去杀了吧。”
  “他这是要顽抗到底啊!他就是不肯交代,光凭其他人的揭发,他也是死定了。”
  “说什么都要撬开这家伙的嘴。”
  听着同志们杀气腾腾的话,齐会深很是惊诧刘勇毅的这种态度和方法。就现在看,刘勇毅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这点倒是很容易就能理解的,人民党不可能放过刘勇毅。在这个根据地飞速扩大的关键时刻,哪怕是为了立威,刘勇毅这等行动都不可能得到宽恕。不然的话其他人有样学样怎么得了。齐会深的级别已经非常高,他很清楚现在高层里面对于会党的看法,特别是陈克坚定的主张今后的主要工作目标就是建设强有力的基层政府组织。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曾经支配农村的各种势力必然会被清洗一空。齐会深很了解陈克的个性与办事态度,一旦下了决心,无论有什么困难,陈克都会不遗余力的推动既定政策。
  想到这里,齐会深阻止了大家继续无谓的发火,“同志们,刘勇毅看来是明白自己绝对不可能活过这关。所以他才会这么表现。不过我觉得这里头有件事很蹊跷。若是按照常态的话,一般的政治组织早就对刘勇毅严刑拷打。我并不认为刘勇毅能够在拷打下还能维持这股子狠劲。他为什么敢对我们这样做,他是知道咱们人民党不允许刑讯,还是有人给他出谋划策。这件事我认为得先弄明白。”
  听了齐会深的分析,年轻的同志们立刻有了茅塞顿开的感受。的确,大家光注意到刘勇毅的沉默,反倒忘记分析这种沉默的原因。若是把皮鞭烙铁老虎凳辣椒水用上,刘勇毅现在早就该“唱起来”。哪里轮得到他如此顽固。
  “齐书记,从哪里开始查?”
  “看资料,刘勇毅是单独关押的。那就先调查这个人是否和我们人民党有什么深入的接触,同时查查看守刘勇毅的同志都说过什么。是不是不经意间透露出了什么关于审问的细节。另外,你们再审问刘勇毅的时候,我允许你们谈起他的家人。”
  听了齐会深的话,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工作组制定的章程里头是不允许提及威胁犯人家里人的问题。如果采用了株连九族的威胁模式,那对方倒是极为容易屈服,但是也意味着双方实际上已经彻底撕破了脸。在这种问题上,工作组是非常谨慎的。
  “不是要威胁刘勇毅株连他的家族。换一个说法。”齐会深解释道。
  经过了紧张的准备,新的审问开始了。这次主审的是齐会深。刘勇毅双手被绑在背后还是一言不发的坐在凳子上,面对齐会深,刘勇毅甚至闭上了眼睛,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刘勇毅,你看似是光身一人,不过你隔壁邻居嫁到凤阳府的女儿是和你是一个爹吧。叫什么来着,哦,我记得是叫做王柴花吧。凤阳府现在也在我们手里,等你死了我们会通知王柴花给你收尸。”
  齐会深说到一半的时候,刘勇毅紧闭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了。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喉结不停的上下耸动,好像被什么话堵在喉咙里一样。
  “王柴花女士嫁到凤阳府之后,你好几次去看她。想来你们的关系很不错的,而且虽然不是一个姓,不过她毕竟是你姐姐。肯定会给你收尸,不会让你暴尸荒野的。”
  听到这话,刘勇毅紧紧绷着嘴唇,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齐会深跟没看到一样,“刘勇毅,你不要觉得有些事大家不知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很多事情大家嘴里不说,心里头却跟明镜一样。就跟你在我们根据地冒了别人的名字假如我们的警察组织一样。那个名字叫什么来着?我看看。”一面说,齐会深一面说一面翻开了份文件瞅了瞅,“哦,叫做李富贵。这说起来李富贵同志你也当过警察,那也是咱们的革命同志啦。李富贵同志,你能不能向组织上汇报一下,你为什么要发动反革命行动呢。”
  受审中始终毫无表情的刘勇毅终于变得表情丰富起来,愤怒,惊诧,失望的表情在脸上不停地变换着。齐会深脸上却始终是一种轻松宁静的神色,他跟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继续问道:“李富贵同志,你有什么要向组织上说的么?”
  “我有话说。”刘勇毅第一次在审问中开口了,“我干你娘。”
  话音刚落,旁边的警卫员飞起一脚揣在刘勇毅脸上,把他从凳子上直接踹飞了出去。没等刘勇毅完全摔倒,另外一边的警卫员手疾眼快,探手拽住了刘勇毅的辫子,把他硬生生给拉住,没让他倒在地上。两个警卫员架起脸部肿起的刘勇毅,硬生生把他按回凳子上坐下。
  齐会深还是跟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对待敌人人民党的同志从来不会手软。这是一项最基本的立场。无论是沉默也好,开口也好,刘勇毅都已经表露出了极端的态度。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客气的立场了。
  “刘勇毅,既然你当过我们人民党的警察,那你肯定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所以我觉得咱们都不用再费这些功夫,你不妨实话实说,为什么要和我们人民党做对。我们也不问你什么同伙,什么帮凶这类事。用不着你说,那些人说的比你快的多。你只用把心里头怎么想的说出来,然后我们也就不提审你了。这也是两厢方便的事情。”
  齐会深的话说的明明白白,刘勇毅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有什么幸免的可能。如果此时再不把心里头的话说出来,那就只能带到阴曹地府去了。他稍微活动了一下肿起来的腮帮子,警卫员的那脚用力不小,一时半会说起话来也不会那么利索。等觉得好些了,刘勇毅才恶狠狠地说道:“你们破了我刘大哥的围子,杀了我好几个好兄弟,这个仇我绝对不能不报。不然我刘勇毅还怎么在这刘家铺混?”
  “那你混进警察队伍是准备刺杀人民党的人了?”齐会深问道。
  “在警察队伍里头想报仇的人多了去了,根本用不着我。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把刘八爷救出来。”
  听到这些,毕庆山立刻问道:“到底谁想……”
  刚说到一半,齐会深按住了毕庆山的肩头,硬生生阻止了毕庆山就叛徒问题继续问下去。
  “刘八爷现在还在根据地关着呢。刘勇毅你怎么就放弃了?看来江湖义气还是没有你刘勇毅自己的性命金贵啊。”说完之后,齐会深突然恍然大悟一样皱了皱眉,“哦!我明白了,你反正已经去试图救过了,这已经对得起朋友了。既然救不出来,那不是你刘勇毅不能干,只能说刘八爷运气差啊。我明白了,你继续说。”
  这番嘲弄把刘勇毅气的不轻,他肿起的脸变得通红。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齐会深。
  看刘勇毅不肯再说话,齐会深又问道:“那你怎么想起跑回来组织人打围子抢粮呢?我对这件事其实最不理解。你给我说说,我就不问别的了。”
  “哼,你们人民党不过是百十号人,从一个小县城起家。我靠了这刘家铺也绝对不会比你们差。实在没想到的是,你们可真的肯出血本啊。竟然帮这边的老百姓种了上千亩的麦子。如果不是这样,怎么可能只有三百多号人跟着我去打围子。”
  “这三百多号人里头,不少是被你骗去的吧?”齐会深依旧慢条斯理的打击着刘勇毅。
  “哼,那帮人……”刘勇毅脸上露出了一种蔑视的神色,“那帮人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围子里头的也是。不过是每家分了几亩麦田的粮食,就能把我给卖了。打跑了你们人民党,整个围子都是大伙的,这些人就是不肯把眼光放长远些。不仅仅是围子,这五河县也都能是我们的。结果那些人根本就是记吃不记打,被你们人民党打了之后,这些人根本就不往心里头去啊。”
  “刘勇毅,老百姓们要的是好好过日子,你就是把这个大天许下来,只要不能让老百姓好好过日子,大伙就不会跟着你走。我们是破了刘家铺这个围子,但是我们破围子不是为了我们自己,我们是为了围子外头马上就要饿死的那几千百姓。我前面说过,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对我们干了什么看得清清楚楚。我们要是运了围子里头的粮食回凤台县,你觉得老百姓不知道么?我们要是这么干了,不用你煽动,老百姓们自己就起来和我们拼到底了。你觉得老百姓被一家几亩地的麦子给收买了,那我问问你,在这个灾年里头,谁是真心能给老百姓种麦子,谁是真心分给老百姓一家几亩麦子的?是你刘勇毅,还是这围子以前的主人刘八爷?你们谁能真心的给老百姓做这等事?”
  听完这话,刘勇毅再次沉默下来。而周围工作组成员们的神色却不约而同的变得自豪而且庄严。齐会深说的没错,在这个灾年里头,不,在现在的中国,除了人民党之外,没有任何政府、政党、士绅、会党,会真心的为老百姓做哪怕最小的一件事。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是完全处于对老百姓利益的考虑。这个事实让所有听到这话的革命同志都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骄傲和自豪。
  看刘勇毅不吭声,齐会深继续问道:“那你为何在审问中不说话?这件事我挺奇怪的。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听了齐会深的话,刘勇毅脸上露出了一种古怪的神色,这神色居然是羞愧,过了好一阵,刘勇毅才说道:“我在当警察的时候,部队里头讲过一些道理。若是做错了事,就别解释。我挺认同这话的。我既然被抓,那自然是死定了,若是解释起来,跟我不想死一样。以前我在这刘家铺不说一呼百应,也绝对不敢有人这么卖我。没想到在你们手里栽了这么一个跟头,我不想再丢这个人了。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说。丢一次人就够了。”
  齐会深默默的点点头,他对这个解释很能理解。“把刘勇毅带下去。”
  刘勇毅没想到齐会深就这么结束了审问,反倒觉得有些诧异。被带出去的时候他扭头看着齐会深,齐会深此时没有抬头目送刘勇毅被出去的身姿,而是埋头开始写着东西。怀着一种莫名的怅然心情,刘勇毅转回头看向前方。
  三天后,关于五河县刘勇毅反革命集团的报告送回了人民党中央,在五河县地方上的调查告一段落。
第零章
连锁反应(七)
  人民内务委员会的报告在党内引发的冲击并不亚于一场地震,几百人的口供和分析报告,让大家活灵活现的看到了几百张细致入微的面孔。刘勇毅反革命事件的来龙去脉也呈现出清洗的脉络。
  刘勇毅作为会党的首领,曾经以“掮客”的身份向刘家铺围子的首领提供人力支持。人民党攻破了围子之后,刘勇毅就“失业”了。人民党直接建立的基层政权里面并没有“掮客”的空间,党直接与百姓们沟通,行政权力通达到根据地的每一个百姓身上。在这种体制下,刘勇毅并没有用武之地。加上人民党攻破了围子之后,刘勇毅失去了所有的手下,干脆就在地方上无法立足。
  作为刘家铺的一名“地方人物”,刘勇毅面对这等窘境并没有束手待毙,他曾经试图救回刘家铺围子的首领,以求东山再起。为此,刘勇毅化装成灾民到了凤台县根据地,并且通过江湖关系混进了根据地的警察队伍。由于根据地防备森严,试图营救刘家铺围子首领的尝试失败了。在人民党劝导逃难百姓回到故乡的时候,刘勇毅不得不跟着百姓们返回了刘家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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