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黎明(校对)第22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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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主席,是我们没有把工作做好,结果百姓们不满意这次选举。”岳张集区的区委书记很紧张对陈克说道。他的畏惧不是没有理由的,陈克在的时候选举虽然也是比较混乱,但是百姓们好歹没有大规模的对这次选举提出异议。陈克走了之后,有一部分百姓就提出了对所有被选举人都不满意,他们要求重新选举,自己推举出新的被选举人。
  看着紧张的区委书记,陈克笑道:“岳明杰同志,我首先要纠正一件事,你的这个说法不科学。”
  被陈克批评为不科学,岳明杰的脸色变得苍白了不少。人民党向来主张“科学”,这批评可是非常严厉的。
  陈克并没有生气,他依然带着笑容问道:“首先,你的工作有没有做好,评价的标准是你是否按照预先制定的计划完成了工作。就这次选举来说,你们是否向每个符合选举条件的人民宣传到位了。是否向大家解释清楚选举到的意义何在,为何什么要选举。岳明杰同志,你可以就这个问题回答我么?”
  “这个……”岳明杰一时答不上来,他扪心自问,还是做到了这些的。即便是那些要求重新选举的百姓,也都是接受过选举宣传的。不过岳明杰自己也是第一次做这种工作,既然百姓们的反应超出了他最初的想象,岳明杰也不敢说自己做得好。
  “陈主席,我肯定有没有做好的地方。”岳明杰最后不得不选择了含糊的说法。
  “什么地方没做好呢?”陈克接着问道。
  “……”岳明杰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没做好,他想说话,有说不出话。
  陈克看着岳明杰这样子,他实在是很同情这个同志,如果是那种完全为了自己利益考虑的人,现在肯定已经围绕着是否按照计划执行来推卸责任,或者寻找理由。岳明杰的表现却是对最终的结果感到无法自圆其说。陈克对此实在是感到遗憾,他不得不说道:“岳明杰同志,我问你,你是否按照这次的工作安排严格执行了?”
  下了好大的决心,岳明杰才挤出一句话,“我的确是按照工作安排执行了。”
  “那你是否把选举的规则,被选举人何时开始报名,何时结束都说清楚了?”
  “陈主席,我都说清楚了。”岳明杰对这件工作的执行很有信心。实际上他一开始与提出意见的百姓们讨论此事的时候,专门提及此事。百姓们也承认岳明杰的确说过,但是他们坚决要求重新追加被选举人。
  陈克沉下了脸,“那么,我现在要问你,你有没有实事求是的向我汇报工作?你上来就说你工作没做好,你的意思是要我根据党组织的原则与纪律来处罚你么?”
  岳明杰这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他的脸色更加难看。看着陈克阴沉的脸,岳明杰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道:“陈主席,我做错了。”
  “那下一次呢,你汇报时候要怎么做?”陈克接着问。
  岳明杰没想到陈克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了自己,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陈克的想法。不过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有别的说法,岳明杰低声说道:“下一次,我一定会把具体情况先说清楚。而且也不会再这么胡说八道了。”
  “声音大点,我听不到。”陈克大声说道。
  岳明杰振作了一下精神,直起腰版大声说道:“陈主席,我下次汇报的时候一定会把具体情况先说清楚。再不会像这么胡说八道了。”
  陈克点点头,“好吧。你现在继续给我汇报工作。”
  岳明杰整理了一下思路,把整个事情的发生情况,以及区委与群众调解无果的事情汇报了一番。区委里头的想法分为两种,一种是同意群众的要求,延长选举时间,让自愿报名的群众参加选举。另一种则是认为不能开这个先例,如果这么干起来,以后的选举中百姓们要求和这次一样重新选举怎么办?持两种态度的同志各有各的道理,岳明杰觉得自己实在是拿不定主意。他不得不跑来找陈克。
  陈克没有直接回答,他问道:“岳明杰同志,你自己的意见是什么?”
  岳明杰看陈克真的没有追究责任的想法,他心里头也恢复了平静,说话也更加流畅起来,“我的意见是这次可以重新补选,下不为例。但是有同志提出这么做不公平,如果要补选,那就干脆重选。我觉得重选耽误时间,而且如果重选后大家还是不满意,那就绝对不能再重选了。而且根据章程,每次选举都需要半个月的准备时间,一旦重选就要耽误半个月。我实在是担心重选的话会影响整个选举工作的进度。岳张集村没有选出的话,整个区也得往后延续。而且这种事情一旦流传开来,我怕其他地方的百姓也会要求重选。陈主席,我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陈克微微点点头,岳明杰的担心并不是没道理。其实陈克自己听到岳明杰介绍情况之后,他一开始倒也是觉得补选不错,而后又觉得重选也可以。但是真的想到了是否会影响整个地方选举工作的时候,陈克对岳张集区委书记岳明杰的评价高了很多。身为区长,能从整个选举工作的角度考虑问题,这份素质可是相当高啊。
  想到这里,陈克答道:“岳张集就重新选举吧,既然是突发情况,那就把准备时间从半个月改成三天。其他地方如果有群众要求重选,那不是你们的责任。第一次选举,群众有这种参与热情是件好事。你一定要说清楚,下不为例。第一次选举大家没经验,有些改变能理解。下一次大家一定要按照选举制度来参选,绝不接受这种事后重选的情况。”
  “是。”岳明杰如释重负的答道,“陈主席,您还有什么要交待的么?”
  “没有了,你赶紧回去布置工作。”陈克说道。
  岳明杰离开之后,陈克早把自己老婆怀孕的事情给抛在了脑后。这次选举工作是大事,不仅仅是要确定新政府的法统,而且这次地方选举之后就是人民代表选举,人民代表的大会的召开可不是让一群人来开开会联欢一下,包括地方财政制度的制定,各种财政公示制度的制定。还有审计预算制度的制定,陈克可不是毛爷爷,毛爷爷掌权的时候虽然党内派系山头很多,好歹已经有了周总理这些人杰一起工作。陈克自己一面要作为党的领袖执掌意识形态问题,还得承担起政府的营运工作。这些内部问题不说,还有外部的战争问题。陈克还需要掌管第二次反围剿战争的策划,如果这些工作完成之后,天知道会发生什么。往后的日子,陈克很怀疑自己到底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去休息,更别说陪怀孕的妻子何颖了。
  这是不是穿越者们必须面临的一个挑战呢?陈克闭着眼睛想。陈克的成功完全是建立在对社会发展的认识水平上,他能够照搬后世极为成熟的一套体制与方法来营运根据地。以前陈克也曾经嘲笑过“王八之气”,作为新时代普遍的“反权威”的青年,陈克不认为有什么王霸之气。现在陈克回想起当年毛爷爷在井冈山时代,那时候毛爷爷能够轻松的说服好多桀骜不驯的人才,让这些人听命于根据地。其实那不会是什么王霸之气,而是毛爷爷能够拿出行之有效解决问题的办法。能够让那些人理解社会现状,理解一个更强有力的政府该怎么营运,该怎么解决问题。为了能够生存发展,那些人其实心里头都不服气毛爷爷,却不能不跟随他。
  毛爷爷靠的是无与伦比的天分,陈克靠的是历史积累的见识。现在也真不好说,谁更先进些。毛爷爷那时代,下头的同志可以放手工作,你干不好就可以随时升迁或者免职。如果问题恶劣,可以立刻杀头。陈克现在搞起的革命,若是也开始杀头,且不说陈克自己没有这个决断力,至少陈克还不习惯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而且下头的同志们能否接受这种严厉的管理模式,这也是个问题。
  抛开这些令人烦恼的事情,陈克又考虑一件更令人烦恼的事情。人民党不可能始终在“低级理论”基础上运行。共产主义与社会主义的全套理论还是要拿出来的,还得很快拿出来。这个以反对剥削的基本观点的理论一旦拿出来,宣传出去。陈克能够想象到会有什么结果,对这套理论真正理解的人可以说寥寥无几。或许有些激进者会口头上利用这些理论给自己的行为正名,但是接近百分之一百的中国剥削阶级与剥削阶级的附庸们会对这套理论,以及对以这套理论指导行动的人民党恨之入骨,那时候可真的是“普天之下尽为仇雠”的局面。陈克知道这种结果的必然性,但是陈克发觉自己还没有做好接受这种结果的心理准备。
  想到这里,陈克起身打开柜子,从里头拿出一个很大的盒子。这里头都是陈克对理论化提出社会主义理念撰写的文稿。一册册的书稿都是陈克自己靠手写出来的,上百万字的东西在陈克看来只是一少部分原始内容,他还需要抽出大量时间撰写新内容,再对其进行修改整理。看时间的话,没有两年时间,也未必会有什么真正结果。
  “我居然会小看理论家,那时候真的年轻啊。”陈克苦笑着在心里头说道。
  正考虑着是不是要再写一会儿,警卫员带着情报部的机要员进了办公室。机要员拿着一很厚的文件袋,“陈主席,这是最新从北京传递来的情报。”
  陈克刚起了写东西的心情,现在不得不放弃对理论的构架,他接过文件带,让机要员出去之后,他收起了理论文稿,然后开始阅读北京情报站方面传递来的文件。
  满清的反应之慢,陈克一直觉得很奇葩。他原本以为满清进攻根据地的部队现在怎么也该快到了。陈克甚至考虑过,人民代表的大会的第一项决议就是发布“解放战争令”,可是满清的动作之慢根本无法配合上根据地的办事效率。前些日子的情报中现实,即便是面对人民党这样的强势力量,连同盟会的代表都来了根据地,但是满清朝廷内部的那些大员们依旧是“狗改不了吃屎。”全部精力都用在内讧上。这虽然对根据地是好事,可是陈克原本还想借用满清行动强化内部宣传效果的想法却一一落空。
  这些情报里头有两大来源,一部分是人民党建立的情报网收集到的基本消息,一部分是投靠了人民党的北京官员提供的消息。官员们提供的消息里头提供了内部官场斗争情况,围绕着北洋新军的指挥权问题,满清内部爆发了大规模的内斗。陈克其实不相信那些所谓的“投诚官员”,他把人民党情报网收集到的情报与官员提供的情报对照了一下,发现双方都确定北洋新军现在没有出动的迹象。陈克姑且相信“投诚官员”提供的消息是真的。
  这些消息的确是真的,袁世凯建立的北洋新军对于袁世凯的忠诚心远比对满清来的要高。维系北洋新军存在的原因就是“钱”,满清的财政中很大一部分用来建新军养新军。对于新军上下来说,他们觉得从袁世凯大人手里拿钱,比从满清手里拿钱来的开心。虽然袁世凯已经有了失势的迹象,不过这反倒让新军上下觉得满清朝廷不是个东西,竟然要整袁大人。孙永胜就是这样的一个中级军官的代表。
  孙永胜在第三镇马营官居统带,按照北洋军的编制,他指挥809名官兵。第三镇是段祺瑞的老部队,孙永胜自然是袁世凯与段祺瑞的绝对支持者。因为支持袁世凯,孙永胜的大舅哥是北洋派里头一名叫何汝明的官员。按照亲戚关系来说,安徽乱党的头子陈克见了孙永胜也得叫一句“姨夫”。对陈克这个“外甥女婿”,孙永胜一点都没有香火之情,他对身为乱党首领的陈克是很有点些想“食肉寝皮”的打算。
  对于知道些“内情”的北洋军中级军官来说,他们认为如果不是陈克这个乱党造反,袁大人也不会被打击的这么惨。袁大人宅心仁厚的为陈克说媒,反倒被陈克牵连。这些中级官员心中满满的都是敌意。当然,孙永胜虽然现在还没有被陈克株连的迹象,不过他自己觉得周围的同袍们看自己的眼光很不对,有些不识相的家伙甚至用陈克这个“外甥女婿”打趣孙永胜。让这位“统带”大人心里头很是恼火。
  因为这些原因,这些日子以来,孙永胜对自己的夫人何倩也是爱理不理,态度恶劣。何倩能理解孙永胜的想法,她自己也谨小慎微,不愿意再起端倪。所以当何倩晚上突然主动与孙永胜说话,孙永胜觉得有些意外。
  “永胜,听说这次出兵的事情,段大人很有可能带兵?”何倩问。她说的段大人是指段祺瑞。
  段祺瑞为安徽省六安县太平集(今六安市金安区三十铺镇太平村)人。1865年3月6日(清同治四年二月初九日)生于六安县太平集迤北三里祖居,祖父段佩(字韫山)早年曾与刘铭传贩过私盐、办过团练,镇压捻军有功,官淮军统领,领兵在外,父段从文在家务农,以租地耕种为生,母亲范氏。
  1869年初,段从文为避刘姓土豪报复(土豪刘楠、刘枢横行乡里,段佩仗义诛杀,遂结下仇怨),举家搬迁到寿州炎刘庙。1870年,段佩回乡探亲,决定迁至合肥城西桥大陶岗(今肥西县三十岗乡陶岗村)农村定居,购置了百余亩田地。1872年,祖父段佩时任铭军直属马队三营统领,段祺瑞随到江苏宿迁兵营里,到附近私塾读书。1879年4月22日(光绪五年闰三月初二日),祖父段佩(以功累保提督衔记名总兵、励勇巴图鲁,授荣禄大夫、振威将军)去世,段祺瑞哭护灵柩归葬合肥城西乡大陶岗,从此家道中落,到侯大卫村续读了一年私塾后辍学。
  因为段祺瑞是安徽人,所以这次让他带兵的呼声很高。
  “大概是吧。”孙永胜答道。
  “永胜,你能否称病一段。”何倩说道。
  “什么?”孙永胜觉得何倩是不是犯病了,孙永胜自己没病没灾的,为何要称病?
  “如果这次朝廷出兵安徽,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了。”何倩神色小心谨慎,但是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小心谨慎”。
  “为什么?”孙永胜觉得很不解。
  “你也知道我家与陈克打过交道,我见过那个人,他不好对付。”何倩说道。何倩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但论见识的话,孙永胜其实远不如何倩。她并不是现在才想劝孙永胜,眼见着出兵的事情虽然纷扰,不过这种纷扰意味着朝廷是肯定要出兵的。她也没有过早的说及此事,等到距离出兵时间近了,何倩才开始劝说孙永胜。
  孙永胜其实并不讨厌何倩,夫妻婚后生活也算可以。他只是因为近期的事情不得不做出些姿态而已,何倩的话让孙永胜不高兴,但孙永胜还算和气地说道:“一群乱匪,对付安徽与湖北新军还行,遇到我们北洋新军,绝对不堪一击。”
第六十七章
北洋军出动(二)
  自打陈克造反的消息震动天下之后,何倩在孙家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以何倩的聪明,她知道除非陈克能打倒满清,登上中国最高统治者的地位,否则的话她在孙家的日子就不会好过。陈克能不能打倒满清,何倩其实完全不在意。就算有所在意,何倩也只是在意自己的侄女何颖,若是陈克覆灭,何颖绝对不会有好下场,这是何倩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但是,何倩知道自己已经是孙家的人,她必须保证孙家的利益。这些日子以来,何倩对于必然要发生的战争非常关注。得知有可能是段祺瑞领兵的时候,何倩就开始担心起来。段祺瑞是第三镇的老长官,如果是他带兵,孙永胜所属的第三镇绝对要出征。何倩不想让侄女何颖遭难,她更不想让丈夫遇害。从到现在为止发生的战争,何倩没有看出任何证明北洋新军能够战胜人民党军队的明证。何倩不得不劝说丈夫不要参加这次战争。
  “永胜,陈克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人物。我不懂打仗,不过这些年造反的哪个不是旋起旋灭。我知道陈克原本在上海有点薄名,他不留在上海,而是跑去从未到过的安徽。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安徽新军是地头蛇,陈克也能将他们剿灭。湖北新军靠着长江的时候还能夺下安庆,一离开长江就全军覆没。永胜,北洋新军虽然善战,可去安徽打仗,毕竟是劳师远征。你又是个刚直的性子,为了洗刷与陈克的关联,一旦上了战场定然要身先士卒。所以我觉得你不该去安徽。”
  何倩做这些分析的时候声音颇为焦虑,孙永胜知道妻子担心自己,这点倒是让他很高兴。孙永胜认为妻子不懂懂军事,他更不相信人民党到底有多强的实力。何倩暗示人民党有可能战胜北洋新军这个意思让孙永胜心中很是不高兴,他只是轻轻摇摇头,根本不想与妻子谈论此事。
  见孙永胜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说法,何倩也有些急了,“永胜,陈克的书我都读过,他这人我也亲见过。陈克绝非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亡命之徒……”
  孙永胜觉得妻子这话很像是给陈克唱赞歌,他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了妻子的话,“听你这意思,陈克还是颇有才能的了?有才能连北京都混不下去?打完了湖北新军之后,居然还敢把告示贴到北京城里头来。这不是明摆着看不起我们北洋军么。”
  “陈克都能把告示贴到北京来,你觉得陈克手下能有多少人?”何颖并不赞同孙永胜的想法,何汝明对陈克的事情非常在意,人民党贴在北京城里头的告示何汝明偷偷收藏了一张。何倩回哥哥何汝明家的时候看了这份告示。何倩被这份告示里头展现出的自信,以及对满清居高临下的俯视心态吓住了。
  孙永胜皱着眉头,“在京城里头贴告示的狂徒多了去了。随便给他们几个钱,他们什么都敢干。”
  “永胜……,你看过那张告示么?”何倩看得出孙永胜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感受,她试探的这问道。
  “看过!”一提那告示,孙永胜的声音因为愤怒变大了。陈克在告示里将袁世凯称为“满清匪帮狗腿兼打手”,如此狂妄蔑视的称呼激发起了北洋军官的一致愤怒。
  何倩知道,每个人对事情的看法都不同,她与哥哥何汝明是亲兄妹,自幼接受父亲相同的教育,但是两人对世界的看法就大相径庭,反倒是何倩更像父亲。而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婚姻,何倩不得不承认丈夫孙永胜对政治的认知程度还不如自己哥哥何汝明。孙永胜的态度里头都是愤怒,竟然没有一丝警觉,这让何倩又是失望又是担心。
  何倩的父亲何老爷子爱读书,何倩自幼聪明伶俐,对待事情的态度很端正,何老爷子那是极为钟爱的。平日在家的时间,何老爷子就教何倩读书。就何倩看过的史书里头,但凡是造反者,其实心里头都极为羡慕那时代的当政者。所以这等告示无外乎说当政者失德,所以要推翻当政者。若是当权者是女主的,肯定要从“人身攻击”上走。例如骆宾王的《讨武檄文》里头,就大骂武则天“秽乱后宫”“狐媚偏能惑主”。
  人民党的告示里头毫无人身攻击的内容,反倒像是处决杀犯人之前贴的告示一样,直接把满清当权者慈禧称为“满清匪帮女匪首”,这种对当权者居高临下的鄙视态度心胸狭隘的人绝对不可能有。何倩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感受,她能感觉到陈克那种居高临下的心态。因为何倩面对根本不懂道理的无能之辈,心里头也是这种蔑视和无视。
  看着何倩认不出露出的神色,孙永胜终于确定了妻子真正的想法,他紧皱着眉头问道:“你是不是我们北洋军打不过安徽的乱党?”
  原本孙永胜还觉得妻子关心自己,即便有些冒犯,孙永胜也能接受。可明白了妻子对于北洋新军的不信任态度后,这种理解被极度不高兴的心情给驱逐到九霄云外去了。北洋新军建立后,几乎是每战必胜。在满清的诸新军之中更是无人敢与之比肩。这支军队在中国没有任何敌手。这就是孙永胜的坚定信心。而且北洋新军薪水高,地位高。孙永胜作为马营统带,一年收入超过中等地主一年的收入。这让孙永胜心里头有着对北洋新军的绝对归属感。自信与归属感,这两种态度遭遇何倩的否定,孙永胜真的恼火起来。
  孙永胜极不客气地说道:“我们北洋新军什么装备?大炮、马匹、电报,要什么有什么?安徽的叛匪有什么?不过是抢来的几千条破枪。我们北洋到了安徽之后,陈克他们也就是束手待毙而已。”
  何倩皱了皱眉头,却又很快努力克制自己,让自己神色平静下来。孙永胜现在根本不是在考虑打仗的事情,他只是在吹嘘。何倩对孙永胜的这种态度是极为失望的。还没有到安徽,就先这么自吹自擂。陈克打了那么大的胜仗,在北京贴的告示里头连一句自大的话都没有。双方一比,真的是高下立判。
  孙永胜见妻子面色平静的怔怔看着自己,以为是说服了妻子,他接着说道:“安徽新军本来就不顶用,湖北新军都是些花架子。什么湖北新军学问第一,打仗就是靠的这股子气。陈克就是个狂徒,只知道说些大话……”
  听到这里,何倩心里头苦笑,狂徒?比较起来,自己的丈夫更像是狂徒吧?陈克若是狂徒,或许也会有一种虚妄的居高临下的态度。可通篇告示里头一句自吹自擂的话都没有。何老爷子向何倩讲述人情世故的时候,就专门说过,越是无能之辈,就越爱吹嘘。打了胜仗还不自吹自擂,这种人怎么可能是狂徒呢?
  何老爷子告诫过何倩,若是遇到那种言语朴素,绝不说假话、大话、空话之人,一定要加倍小心。何倩当时并不理解何老爷子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只记得何老爷子当时爱怜的看着自己,难得的叹了口气,“这世道本来就不好,人心已经坏了。若是世道清明,我也能活到你出嫁的那时候,我定然要找这么一个人给你当女婿。你跟着他不吃亏。现在这世道,若是你真的与这等人牵扯上干系,那绝不可能有什么善终。”
  听自己最尊敬最爱的父亲说起招女婿,何倩没由来的就害羞起来,她拽着父亲撒娇地说道:“爹,我这辈子就跟着你,我才不要招什么女婿呢。”
  看女儿给自己撒娇,何老爷子搂住女儿哈哈大笑起来。
  笑闹了一阵,何倩却问道:“爹,你说的这等人不是坏人啊。”
  何老爷子收起笑容,正色说道:“丫头,你觉得坏人是那种坑蒙拐骗吃喝嫖赌的人么?那是傻人。现在这世道坏了,为人若是真正直,只能是那种有点子小功名,靠了国家科举的荫庇,没人愿意主动找读书人的麻烦,自己也谨小慎微的躲起来教书,连家产都不敢置办。若是想单凭了正直在这世道上混,那定然是一天活不下去的。若是正直之人还敢行于世上,他得有多大的能耐,手段得多恨多毒辣才能活下去。这等人绝不可能没有野心,有了这种人,这天下得死几十万上百万的人。这世道如此之坏,推翻重来也没什么不好。不过你是我闺女,你又是女孩子,我是万万不愿意让你与这等人掺上关系的。”
  “……你觉得我们赢不了?”孙永胜激烈的声音打断了何倩的回想。不知不觉之间,孙永胜已经面色激动,紧盯着何倩。何倩知道自己丈夫想听什么,可是何倩不想眼瞅着自己的丈夫遇到危险。正不知道该怎么说,屋外却传来声音,“大半夜的,吵什么吵。”这是孙永胜父亲的声音,看来孙永胜与何倩的争执惊动了老人。
  “爹,没事。您先睡吧。”孙永胜说完之后,狠狠瞪了何倩一眼。何倩低下了头,她知道自己绝对说不动自己丈夫。心中的失望无法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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