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黎明(校对)第2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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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克也不愿意再弄什么精挑细选。没有基数就谈不上一切。而且最近的医院、学校的建立,本身也有足够的职位来安排优秀的青年。
  “文青,虽然我也号称是革命党,但是到现在为止,我根本不知道文青提倡的革命到底是什么。既然文青决定大肆招人,能不能说说文青的革命道理呢?”
  这是游缑第一次正式询问陈克的革命纲领,也是党会上第一次有人正式提起陈克的革命理论。如果是以前,陈克一定会三思而言,这次陈克直截了当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我的革命道路是人民革命。革命的对象是对资本的所有权”
  好歹陈克和其他同志讲过一些资本论,对于资本,同志们还有些了解的。
  “现在的资本控制在少数人手里面,也只为少数人服务。我的革命核心观点是要把资本重新划分,由国家管起来。”
  “国家归谁管?”
  “咱们的党。”
  “就是说,咱们的党管了天下?”
  “人民监督咱们的党。”
  “这是怎么一个管法?”
  游缑彻底不明白了。游缑没有接触什么革命理论,对于陈克的话完全弄不明白。
  “我们还是来说基本的东西。例如有这么100个人,1000亩地。本来好好耕种,应该人人有饭吃的。但是实际情况是,100个人里面,20个人占有了850亩地,80个人占了150亩地。那么这80个人就很容易饿死了。游缑,这20个人怕不怕那80个人起来造反?”
  “应该是怕的吧?”游缑说道。
  “所以,这20个人就弄出一套说辞来,说他们占有850亩地是如何的天经地义,你说这套说辞是不是有问题?”
  游缑想了想,突然笑道:“我若是那20个人里面的,我自然会说这说辞没错。我若是那80个人里面的,自然就认为那说辞大错特错了。”
  陈克点头称是,游缑的领悟,或者说实事求是的态度令陈克非常欣赏。“我的革命就是要打破这个说辞。因为我的革命就是要站在那80个人的立场上。”
  “这不就是劫富济贫么?”华雄茂问。
  “如果仅仅是这么一个分地的问题,倒也谈不上什么革命。革命是一个牵扯广泛的东西,所以咱们才要讲课。但是,归根结底,我的革命不是要那80个人杀光那20个人。这没有意义啊。如果80个人杀光了20个人,然而这套说辞没有被打破,没有被抛弃,和以前还有什么区别呢?我们革命的对象就是那套说辞。不仅仅如此,我们还要让大家能生产出更多的粮食,更多的产品,还要开工厂,让整个的日子都过上去。”
  这段话又让大家陷入了迷惑。
  陈克站起身来,在黑板上写了一段话,这也是毛爷爷著名的一段话,“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中国过去一切革命斗争成效甚少,其基本原因就是因为不能团结真正的朋友,以攻击真正的敌人。革命党是群众的向导,在革命中未有革命党领错了路而革命不失败的。我们的革命要有不领错路和一定成功的把握,不可不注意团结我们的真正的朋友,以攻击我们的真正的敌人。我们要分辨真正的敌友,不可不将中国社会各阶级的经济地位及其对于革命的态度,作一个大概的分析。”
  陈克一直没能把自己的想法很好的阐述出来,把这段话写完,他只觉得自己胸中舒爽了很多。
  “我自吹自擂一下,我就是革命党。同志们呢,暂且称为群众。我就是要和同志们交朋友。我也不能把大家领导坑里面去。所以在以前的情况下,我不能高喊什么打倒满清,或者搞什么武装暴动,或者刺杀官员什么的。我只能为革命积累资金和财富。不断的扩大社会关系,结交同志们这些真正的朋友,不断推动革命的进步。而且不让我们沦为满清和帝国主义的走狗。保持革命的纯洁性和独立性。满清、黑社会、帝国主义,就是我们的敌人,我们现在就不断的和他们作斗争。像何足道就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就要拯救何足道。”
  “那么文青到底是怎么判断谁是同志呢?”游缑虽然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但是她依然觉得不明白。
  “什么人站在革命人民方面,他就是革命派,什么人站在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方面,他就是反革命派。什么人只是口头上站在革命人民方面而在行动上则另是一样,他就是一个口头革命派,如果不但在口头上而且在行动上也站在革命人民方面,他就是一个完全的革命派。”主席的话说起来朗朗上口,对于游缑的问题,陈克直接引用了主席的语录。
  “就是说,站在那80个人的立场上……,不对,是站在革命的立场上,打破那20个人立的规矩,推动文青所说的革命制度的人,就是同志了?”游缑缓缓地说道,“可是我还是不懂文青的革命规矩。”
  听了游缑的话,陈克的脸微微一红,他认真地作了自我批评,“这是我的错,我在今后的党会,还有讲课里面,会把我的革命制度,或者说我学到的一切,都向大家讲清楚的。只见我没有能做到,我向大家道歉。”
  听到陈克道歉,游缑笑道:“文青不用道歉,虽然不知道文青的革命道理是什么,但是我信得过文青。你这样的好人我还真没见过。无论如何,我都会当文青的同志。”
  “没错,文青这种人我也没见过。我就是想跟着文青。反正早晚要革命,跟了文青这样的人,至少我不担心被人骗了。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傻事,我可不干。”华雄茂笑道。
  齐会深早就很认同陈克,他倒不急于发表自己的看法。瞅了瞅旁边一直不吭声的周元晓,只见周元晓若有所思地看着大家。
  不知道为何,齐会深并不想逼着周元晓表态。他一直有种莫名的直觉,如果陈克的理论最终能让周元晓自己开口赞同,那才是真正的成功。那时候,齐会深就会义无反顾地投到陈克所指出的革命道路上。而且绝不后悔。
  武星辰走了之后,药物销售并没有衰退。而是保持了一个比较稳定的上升势头。特别是外国病人的数量增加颇多。经过党小组的商议,同志们干脆就不再急于扩大销售,而是把钱投在了附属医院的建设上。这样,整体工作量就小了很多。
  讲课就需要讲稿,陈克紧锣密鼓的准备着文稿,每次文稿准备完成之后,他都会给同志们先讲述一遍。听课的不仅仅是五个党员,包括原先的那些青年,还有一些新来的青年。陈克没有搞特别的东西,他的第一个讲座就是法拉第著名的科普范本《蜡烛的故事》。这个讲本是引领无数少年立下投身化学专业的重要科普范本。同样是陈克儿童时代就非常喜欢的读物。
  这年头大家的娱乐本来就少,法拉第当年在英国科学院搞的这个周末科普活动系列讲座,每次都座无虚席。在1905年的中国同样引发了众人的热情。
  游缑是化学专业,对于陈克写的这个手稿十分喜欢。在陈克的鼓动下,游缑自告奋勇承担起了这个讲座。和陈克想的一样,别看游缑平素也算是开朗,但是第一次站在众人面前,她突然就脸色通红,口干舌燥,结结巴巴。幸好现在都是熟人,大家虽然也笑,不过总算是没有起哄。看着游缑手忙脚乱的模样,陈克只是微笑着,他自己第一次给人讲课也好不了太多。但这毕竟是第一步,陈克不知道中国第一个女教师是什么时候的出现的,但是陈克能相信,在自己现在身处的历史上,游缑一定是中国第一个作公开科普讲座的女性。而且她也一定能够在自己的这个历史上被记录在光荣的行列当中。
  讲课是公开的,大门也不会关闭。一个留着齐肩长发的男青年进了门,然后愕然看着游缑这位身穿西装,留马尾长发的女性站在黑板前面,面前台子上摆放着各种试验器材,正在以稍显慌乱的上海话讲着化学知识。在游缑前面,一排排的凳子上坐着很多男子。听了一阵,这位青年也起了兴趣,干脆就站在人群最后面听游缑讲课。同样站在人群陈克注意到了这位英气勃勃的青年,他冲这位青年笑了笑。青年也报以微笑,盯着陈克的短发思忖了一下,青年低声问道:“请问,您认识一位叫做陈克的先生么?”
  这时一口湖南腔,陈克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结识的湖南朋友,他答道:“我就是。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秋瑾先生介绍过来的,我叫做陈天华。”
  在所有旧时代的革命者当中,陈克唯一认为应该拉入旗下的只有陈天华一人。1905年12月,陈天华在日本蹈海自杀。关于他的死,各种说法都有。陈克并没有深究原因的念头,在革命先烈中,敢于自杀的可真是不多。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如果能用好,那就是一大助力。
  但是想归想,看着眼前这位活生生的青年,陈克差点忍不住想问陈天华,他为什么要去自杀。
  然后陈克忍不住笑了,如果这话不经大脑的说出口,陈天华肯定认为自己是一个疯子吧。接下来,陈克心中对秋瑾那是无限的感激。虽然对秋瑾的人品是信得过的,但是秋瑾那么忙,到了日本参加光复会的筹建工作,她能百忙之中想起陈克的嘱托么?陈克不是很有信心。但是陈天华出现在这里,足以证明秋瑾到底花了多少心思。
  陈克知道陈天华出身出身贫困,特别擅长宣传。陈克对自己的理论能力并不担心,他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宣传能力。在清末的几大革命党宣传家里面,陈天华和邹容可谓其中翘楚。邹容已经在狱中去世,即便作为穿越者,陈克也没有什么起死回生的能耐,无能为力。而陈天华还活着,陈克无论如何都想尝试着拉陈天华加入革命队伍。
  看陈克面露笑容,陈天华也微笑着说道:“我很尊敬秋瑾先生,秋瑾先生说陈兄是革命党中无与伦比的人才,她告诉我陈兄想见我,劝我无论如何都要和陈兄一见。而且蒙陈兄馈赠,我这就赶来了。”
  “我等这天等了很久。终于能见到天华兄,不胜之喜。这样,现在院子里面嘈杂,咱们去屋里面说吧。”
  原来秋瑾现在已经到了日本,到达日本之后,秋瑾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找陈天华,礼券陈天华来和陈克会晤。陈天华听说过秋瑾,而且还拿到了陈克委托秋瑾带来的“茶水费”。对于陈克的盛情也有些感动。在秋瑾的劝说下,陈天华干脆就直接来和陈克见一次。
  大家聊了几句,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善意的笑声,应该是游缑闹了什么笑话吧。
  “没想到陈兄这里还有位讲化学的女先生。”陈天华笑道。
  “我们这个革命党主张男女平等,有女先生不稀奇。现在她只是试讲,过一段要正规讲课,那时候听课的人几百人也有呢。”
  “哦?主张男女平等,陈兄,你这个革命党可不一般呢。”
  试讲结束之后,陈克就让大家散了,几个骨干留下来给陈天华召开欢迎会。陈克出去买酒菜,让其他同志先招待陈天华。拎了酒食一回到作坊门口,就听到某人用湖南腔正在唱弹词。党小组的核心成员正围坐在陈天华旁边,只听陈天华唱道:“来了!来了!甚么来了!洋人来了!不好了!不好了!大家都不好了!……从今以后,都是那洋人畜圈里的牛羊,锅子里的鱼肉,由他要杀就杀,要煮就煮,不能走动半分。唉!这是我们大家的死日到了!”“苦呀!苦呀!苦呀!我们同胞辛苦所积的银钱产业,一齐要被洋人夺去;我们同胞恩爱的妻儿老小,活活要被洋人拆散……”
第二十二章
  身为21世纪的人,陈克的不爱京剧,不爱地方戏。这南方的弹词自然是偶尔听过,却没有任何研究。看陈天华周围的青年,一个个听得聚精会神,面色凝重。就是听陈克的“政治课”,大家虽然认真,却没有如此心有戚戚焉的样子。陈克觉得自己找陈天华来,实在是非常明智的。可这心里面忍不住生出点妒忌来。这个小小的情绪波动令陈克觉得一阵羞愧。对于同志们心生妒忌,实在不是一个共产主义者应该有的念头。用手敲了敲脑袋,陈克拎着酒菜轻轻的走到桌边,把东西放在桌上。
  “陈兄回来了。”陈天华连忙停下弹词,众人帮忙把酒菜摆好。
  “天华先生,继续唱。”陈克说道。
  陈天华笑了笑,“酒菜都摆好了,一会儿再唱吧。我这可也真饿了。”
  众人知道陈天华守礼,一阵哄笑之后,纷纷在酒杯里倒上酒。
  “想来大家都介绍过了,我再来多说一下。这位是陈天华陈先生,是秋瑾姐姐从日本请来的革命同志。来,我们敬陈先生一杯。”陈克说完举起了酒杯。
  众人纷纷自我介绍,然后和陈天华碰了杯。等大家喝下了这杯酒,陈克又给众人满上,“同志们,我这次请陈天华先生来这里,就是想让天华先生和我们一起共同革命。所以呢,同志们,咱们一定要把陈先生留下。”
  大家听了哄堂大笑,陈天华没想到陈克说话这么直接,但他好歹也是个人物,没有怯场,“文青先生的厚意我心领了。我来敬大家一杯。”
  第二杯喝下,倒上了第三杯。
  华雄茂笑道:“陈先生,这可不能光心领了。我没读过什么书,但是也听说过陈先生的大名,既然陈先生能来这里,无论如何都要多待几年再说。来,陈先生,我敬你这杯酒。”
  众人一起喝了这杯酒,陈克放下酒杯,“我从来不爱灌酒,这三杯喝了,后面大家随意。”
  “陈先生,我这次来主要是秋瑾先生转达了陈先生的厚意,我无功不受禄,无论如何都要来拜访陈先生一下。不知道陈先生有什么可以教我。”
  “我姓陈,你也姓陈,我套个近乎,咱们也算是本家吧。所以都别说什么陈先生了,你叫我表字,文青即可。不知天华先生怎么称呼?”
  “表字星台。”
  “星台兄,大家都是年轻人,我就不闹什么瞎客气了。我请星台来,也不用说什么共商大事,只是想请星台和我们共同革命。”
  陈天华听了陈克的话,脸上神色就有些困惑。他眉头微皱的看着陈克,这年头的革命,无外乎推翻满清,陈克大大咧咧的说出这话来,再看看周围的其他几人习以为常的模样,让陈天华弄不清究竟。这群男女穿着看着非富即贵,他们到底是革命党,还是群狂生?
  “不知文青兄这革命到底怎么个革命法?”陈天华问道。
  “革命不是为了杀人,革命是为了救人。既然是救人,第一件事就是让大家吃饱。星台,你看。”陈克边说边指了指其他已经开始动筷子的几位,“咱们要吃饱就要和大家一起动筷子。所以,咱们开动吧。”说到这里,陈克停顿了一下,然后用日语说道:“以他哒ki吗嘶。(日语:我开动了)”
  陈天华不知道陈克还懂日语,微微吃了一惊,看陈克说完之后就已经动了筷子。他这会儿也真的饿了,筷子也随即伸向靠自己最近的油豆腐。这满桌人人出身都很不一般,每人吃饭的时候都不吭声。加上都是年轻人,没那么多拘束。众人也不让菜,风卷残云般一顿猛吃,几分钟盘子就空了。
  吃完了饭,又盛上绿豆汤,每人根据自己的胃口灌了从一碗到两碗不等的量。接着一起收拾了桌子,刷洗了碗筷,这才重新坐回到桌边。
  一起工作的诸位早已经习惯了这种集体生活的方式,陈天华也很顺畅的加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一起大笑起来。
  华雄茂拍拍陈天华的肩头,“星台兄,看你的吃相就非一般人士。不革命可惜了。”
  陈天华冲大家拱拱手,“诸位,咱们萍水相逢。承蒙各位看得起,不过天华见过的革命也不少。到现在,我还是被满清通缉。诸位的心意我很领情,若是想让天华加入,得听我先说说。”
  “洗耳恭听。”齐会深饶有兴趣的说道。
  陈天华慨然说道:“我有十条革命道理,第一,须知这瓜分之祸,不但是亡国罢了,一定还要火种。第二,须知各国就是瓜分了中国之后,必定仍旧留着满洲政府压制汉人。第三,须知事到今日,断不能再讲预备救国了,只有死死苦战,才能救得中国。第四,须知这时多死几人,以后方能多救几人。第五,须知种族二字,最要认得明白,分得清楚。第六,须知国家是人人有份的,万不可丝毫不管,随他怎样的。第七,须知要拒外人,须要先学外人的长处。第八,须知要想自强,当先去掉自己的短处。第九,须知必定用文明排外,不可用野蛮排外。第十,须知这排外事业,无有了时。”
  陈克听了陈天华的这十条道理,心中暗想,怪不得陈天华历史上要自杀,就他的这种观点,能在1905年找到志同道合的人才怪。
  陈天华说完这十条,只见陈克面带微笑,周元晓毫无反应,齐会深微微点头,华雄茂脸上有一种促狭的笑容,游缑则是憋住想大笑的冲动。竟然没人赞同或者反对。
  “星台兄说的很好。”陈克赞道。但是陈天华听陈克的语气里面只是有礼貌,却没有什么激动或者别的情绪。陈天华心中一凛。一般的革命者听到这番话,要么赞同,要么就有疑问。没想到这些人对此竟然习以为常,看来还真的是革命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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