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黎明(校对)第35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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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十零章
极不情愿的妥协(三)
  “马克思主义从来不是温情脉脉的,因为温情脉脉的玩意从来不是为了讲述事实,而是为了遮盖事实。如果以我个人的角度和经历来说,我认为马克思主义是一个最有助于个人利益的思想体系,因为这个体系所追求的,首先就是个人的自我解放。一个获得了自我解放的人,至少也是自己的主人。获得了自我解放的人,也必定成为未来统治阶级的一员。”
  陈克扪心自问的时候,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圣人,更不是一个道德主义者。学习马克思主义和毛爷爷思想,并且真正的将其变成自己的行事标准之后,陈克第一次发现自己的个人利益得到了保障。就陈克看到的马克思主义与毛爷爷选集里头,也从来不讲什么圣人、伟人。倒是在《国际歌》中高唱,“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如果马克思主义不能满足人类自我解放,满足个人利益的追求。那么他肯定就不是普世的。陈克看不上欧美和中国JY吆喝的“普世价值”,理由很简单,羊和狼之间不会有共同的道理。剥削者和被剥削者之间绝对不可能有共同的解放与利益。想实现个人利益最大化,必须依靠一个能够解放所有人的理论体系。
  至少在陈克所接触到的体系里面,还没有任何体系能够比马克思主义和毛爷爷思想更加普世的。即便是以极度修正主义的角度来说,学会了马克思主义和毛爷爷之后,一介平民也能够变成吃肉的狼,而不是被吃的羊。
  “同志们,大家不要笑。我们人民党人首先就是唯物主义者,作为唯物主义者,我们肯定都认识到了个人利益之所在。而人民党人与其他人的不同点,就是我们认为实现个人利益的方式在于劳动,而不在于剥削。简单的说,我们到现在为止所推行的土改政策,基本上得到了广大群众的支持。我所说的支持,是人民群众接受了这个政策,并且在这个政策下努力创造属于自己的利益。我就以大家都参与过的土改为例,土改之后,根据地粮食生产总量大幅度提高了,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也得到了大幅度提高。我们人民党所筹集到的粮食、物资也都达到了空前的程度。那么这个新体制的核心是什么?是促进生产力发展,而不是加强剥削。”
  听陈克主席大讲个人利益的实现,同志们不能不笑。人民党工作之辛苦是空前的,党员里面有文化的不少,知道大禹治水故事的更不少。关于大禹治水的文字记载被翻译成人民党推行的现代汉语之后,大家才知道这位中华民族的伟大先君到底经历了如何的辛劳。人民党以水灾起家,同志们都切身体会到了这位伟大前辈的辛劳。
  土改的实际效果的确能够让这些同志们感到骄傲。社会化大生产一旦开始推行,其威力是令人恐怖的。大片大片的农田,遍布其间的灌溉体系,以及各种良种、农药、铁农具的推行,以及衍生出的种种农副业,还有依托了农业收入支持的工业建设,在陈克主席的领导下,变戏法一样出现在根据地。
  人民党的干部们纯粹出身城市的极少,绝大多数都与农村有着各种极为直接或者稍微不够极为直接的联系与了解。就人民党的这三成税,根本是几百年没有过的低赋税。从人民党政府到基层的群众,所得到的收益则是同志们从所未见的。
  这些同志们都在一线工作过,对一线的情况十分了解。成绩固然值得骄傲,大家并不觉得这有多么值得庆贺。因为每个人付出的劳动,同样也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劳动创造出了根据地的一切,劳动创造出了眼前红火的局面。与之相应的,每个人都深刻的感受到了劳动的辛苦。如果说这样的劳动者是中国未来的统治阶级,貌似也不是多么值得弹冠相庆的事情。
  陈克也从来不觉得这样的统治阶级有多么令人羡慕。实际上在社会化大生产体制下,一个人的自我觉醒,首先就是以理解世界开始的,理解了世界的人,首先就要看到世界的残酷现实。陈克自己认识到这种残酷现实之后,他发觉自己身上很多“人性”的东西首先就枯萎了,这就是人性社会改造的代价。
  “同志们,我听说过一句很有意思的话,叫做不杀穷汉不富。这话是剥削阶级的真理,没有什么比从制度上剥削来的更快。辛辛苦苦靠劳动挣钱么,有句话是这么形容的,钱难挣,屎难吃。但是靠剥削,靠夺取别人的财富来积累自己的财富,这速度就快的多。当然了,有人说这风险也大。不过马克思说过,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著被杀头的危险。”
  又是一阵笑声,笑声中充满了理解的这话的意思。其实大家也未必想笑,只是除了笑,貌似也没有别的回应方法了。陈克所说的都是实话,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同志们笑完之后,不少人就微微皱起了眉头。这种下意识的动作,其实是陈克讲课后,大部分同志们的表情。
  “所以,我先前说过,我们党到底是站在有产者的立场上,还是站在劳动者的立场上。未来我们人民党所创造的新中国里面,统治阶级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群人?把这些东西弄明白了,这才能有阶级觉悟。当然了,这个觉悟到底是有产阶级的觉悟,还是无产阶级的觉悟,这就看大家自己的选择。不过我要说明的是,我们人民党是无产阶级革命政党,我们人民党要建立的,绝对是不有产者当家做主人的政权的。”
  陈克向党的高级干部亲自讲述的课程绝非温情脉脉的,在接下来的三天里面,同志们终于对陈克的另一面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如果说以前还有不少同志认为陈克主席是一个“有能力的好人”,随着课程的推进,再也没有人将陈克视为一个“好人”。陈克主席懂得如此之多的“剥削手段”,懂得如此之多“为非作歹的手段”。最重要的是,陈克主席懂得如何如何建立国家这个“阶级统治的工具”,而且通过营运国家这个工具,去实现种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政策。有着比较丰富实际工作经验的同志们很清楚,陈克主席所说的并非单纯的臆想。并非付之一笑就能了事的。自己居然跟随着如此的人物,不能不让不少同志心里面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当然,陈克也并非没有支持者,分组讨论的时候,尚远就旗帜鲜明的表达了对陈克的支持。面对着意气消沉的同志,尚远显得格外有精神,他指着人民党的旗帜说道:“同志们,当我们宣誓效忠于这面旗帜的时候,或许不少同志认为我们所要走过的是一条光辉灿烂的革命道路。就眼前已经取得的成就来看,我们将来必然会有着更加伟大的成就。我们的敌人看着是弱小的,可笑的。但这只是革命过程中的一部分,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充满了暴虐、残酷、无耻,我们该如何对待这世界上的暴虐、残酷、无耻,已经是一个极为艰巨的挑战。而更加艰巨的是,我们自己如何从这些暴虐、残酷、无耻中挣脱出来,以坚定的态度革除一切不义,对于我们这些革命同志而言,对我们这些有志气来改变世界的同志来说,是非常艰难的事情。因为我们自己本身也有着这些暴虐、残酷、无耻。在有了阶级觉悟之后,我们有可能会变得更暴虐、更残酷、更无耻。”
  这是李鸿启老师曾经教训过尚远的话,尚远好不容易有了“革命觉悟”,并不等于其他同志就能一步觉悟到这个程度。
  “天下就这么坏,没好人了!”柴庆国大声嚷嚷着。
  并没有人应和他,陈克并没有美化人民党自己的政权,人民党聚敛社会剩余财富的方法在会议上讲的极为清楚,“如果说其他政权是通过征收实物税或者货币税来聚敛财富的话,我们人民党则是通过聚敛劳动力才拥有今天的一切。这就是对马克思基本原理的最大利用,也只有真正拥有了阶级觉悟之后,才能理解到这些,才能够实现这样的成绩。”
  人民党的不少同志们是真心认为,自己是给与了人民群众极大的利益。而通过陈克的分析与讲述,大家终于从理性上认识到,人民党是现在的中国,甚至是现在世界上最精通“榨取”的一个组织。怪不得陈克反复强调,“我们的一切都是劳动创造的,我们的一切都是人民给与的。”那时候,不少同志还觉得陈主席在唱高调,在强调政治正确性。可是很明显,陈克主席既不是在唱高调,更与强调政治正确性无关。陈克主席讲述的仅仅是一个事实而已。
  对此,柴庆国尤其在心理上接受不了。当一个坚定认为自己是施与者的人,突然发现自己才是最大的被施与者,这种心理上的极大落差并非一朝一夕三言两语就能扭转过来的。
  柴庆国的心态代表了相当一部分同志的心态,心思相对简单些的,都感觉到极大的不适应。而心思相对复杂些的,则深刻的感受到一种恐惧。“如果人民知道了这些真相的话,他们还会支持我们么?”民政出身的干部们大多数都有着如此的畏惧。
  人民党掌握着现在根据地绝大多数的资产。再也没有同志认为陈克主席那“一人三亩地”的土改政策是什么善政。陈克主席早早就看到了人民党注定会遇到的“资本稀缺问题”。所以通过“一人三亩地”的政策,将广大的土地资本纳入了人民党手中。这真的不愧是有着“高度阶级觉悟”的领导者,人民党就是依靠了这庞大的土地资产,迅速建成并且不断健全了人民党的财政体系。
  桑蚕业,各种制造业,以及人民党手中种种资本,又成了聚敛劳动力的绝佳工具。根据地的群众通过出卖劳动力,让人民党聚敛了规模空前的财富。正是这些财富支持着人民党建起了规模庞大的军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利用世界贸易体系实现了根据地相当程度的工业化。
  如果根据地的群众认识到了这些,他们选择不再与人民党合作的话……。
  这样的思考,又让不少人想起了陈克一直告诫过的内容,“所谓沉默的大多数的支持,讲的就是在体制下的群众遵从了体制提供的秩序,他们在努力实现自己利益的时候,已经让这个体系空前的发展和膨胀起来。”
  “为人民服务就是保住自己小命的最佳方法,只有当人民还接受这些秩序的时候,政府才是政府。当人民党摒弃了秩序的时候,政府就只剩了那么几个人。所谓独夫,指的就是被抛弃的那种人。”
  这就是残酷!陈克把世界的真相告诉了同志们之后,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残酷。同志们都认识到了这点,他们也就随之理解了陈克为什么一直在很多事情上语焉不详,或者干脆不与解释。如果在最初的时候,陈克把一切都告诉给了同志们,大家并不能确定,自己还会不会这样无所畏惧的跟随陈克搞革命。认识不到这些或许也是种极大的幸福也说不定。
  尚远的鼓动明显没有起到效果,以柴庆国的发言为先导。很快就有人开始质疑陈克所讲述的内容。这不是以往那种质疑陈克具体执行上的问题,而是真正质疑陈克提出的理论体系是不是有问题。
  而柴庆国那句“天下就这么坏,没好人了!”的确是相当有总结意义。
  “我们人民党革命的正当性在哪里?是推翻满清?是解放中国?还是什么?”
  “人民革命与我们到现在为止所推行与完成的工作怎么印证?”
  “我们最终会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国家?这个国家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尚远冷眼听着同志们激动的发言,只是暂时记录大家提出的问题,并没有直接给出答复。倒是一直没有吭声的陈天华猛的站起身来,“什么事情都不是一蹶而就的。吃了五个馒头你吃饱了,那就只用吃第五个,前四个不用吃了么?”
  因为愤怒,陈天华的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是的,咱们人民党的确比任何政治势力更懂得如何聚敛财富,但是这财富都用在了发展生产力上。都用在提高人民群众能力之上了。这就是我们的正义。”
  在此时,武星辰却也站起身来,陈天华稍微一愣,武星辰是被政治审查过的同志,虽然资历老,这个经历却绝非能用光彩来形容的事情。难道武星辰准备起来唱反调么?
  “陈主席反复强调一件事,人民革命并不是我们人民党在革命,首先是革命就是孕育在广大人民群众里面,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听到人民群众革命的呼声,并且通过革命实现人民正当的需求。我听一些同志的说法里面,貌似对这个问题的认识是反过来的。大家貌似认为人民的革命需求是在咱们人民党出现之后才存在了,我认为这个看法不对。”说完这话,武星辰狠狠的瞪了柴庆国一眼。
  柴庆国本来也不是什么深思熟虑之下才说出这些话的,只是一时心理上转不过来弯。被武星辰这么一瞪,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是说错了什么话。站起身来,柴庆国说道:“我在这里表个态,我是绝对支持陈主席的,支持党中央的。所以我的发言不是要反对陈主席和党中央,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没有弄明白。所以我希望陈主席能够在这些方面说的更明白。”
  尚远只是盯着柴庆国看了片刻,他依旧没有吭声,继续记录着什么。
  其他一些提出异议的同志看柴庆国这么机灵的转了方向,眼神里面都露出鄙夷的神色。
  陈天华生怕这些事情闹的不可收拾,尚远怎么看都有记黑账的模样,他说道:“有什么不明白就说清楚,开分组会议就是为了让大家提出自己的看法。我们人民党的党内民主,首先就是基层的民主以及畅所欲言。既然陈主席已经把很多东西说出来,那么我们就把自己的观点说出来。在接下来的讨论里面弄清楚。”
  尚远又瞅了陈天华一阵,终于开口了,“陈天华同志的发言很好,人民党并不是陈克主席的一言堂。我认为大家应该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这次会议本来就是要讨论人民党的核心理念与政治观点。没必要藏着掖着。”
  有这些拥有更高位置的同志定了调,讨论终于向着有序的方向发展了。
第一三十一章
极不情愿的妥协(四)
  “归根结底,同志们现在缺乏对社会化大生产的理解。即便是物质上,经历上准备了这么久,小农生产思维还是没有能有效扭转过来……”
  “权力的封建分封思想,山头主义,这些东西并不是单靠简单的思想教育就能彻底扭转的,包括咱们党内的同志,或多或少都会有这种倾向。这不能怪同志们,现在的物质准备远远不足。以前说县令就是百里侯,权力如果是自上而下,肯定会变成封建体制这套……”
  “这也是人类追求自身利益的正常思维模式,想拥有阶级觉悟,靠教育就能做到。想拥有无产阶级觉悟,这非得在物质上有足够的生产力水平,在组织上有强有力的行动力……”
  陈克与一众同志讨论着最新收集上来的问题,同志们对无产阶级革命的不解,对自己定位的茫然,在充分认识到了阶级立场之后的不安。这种种反弹的强烈程度远在尚远等人想象之外。
  由于其他各省的同志暂时没有集结在徐州,参与会议的有七名高级干部,以淮海省本地干部里面,陈克又点名的十名中层干部。尚远、陈天华、武星辰、以及暂时在徐州的严复,这些“老革命”自然是其中的成员,还有一些大家原本并不太熟悉或者重视的同志。例如徐元山这位同志,陈克只见过几面,却也把他弄进了这个会议。虽然徐元山是尚远的部下,不过尚远自己都了解的颇为不够。
  但是与会者都有一个特点,就是特别不爱猜度陈克的心思。因为大家都不认为陈克有什么属于个人利益的追求。这点也是同志们愿意追随陈克的原因。一个人全身心扑在一份事业,而这份事业本身并不是将最后胜利的甘美果实仅仅奉献给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时候,青年们就愿意加入这个事业。
  大家本以为陈克会不高兴,甚至大发雷霆。陈克的表现让这些紧密围绕在陈克周围的同志感到极为诧异。陈克不仅没有丝毫的负面情绪,甚至还颇能够理解这些同志们会有异议的原因。言谈中并没有对这些同志表示不满。
  即便是革命觉悟如同尚远,在讨论暂时告一段落的时候,他也不得不真心的表达了自己的钦佩,“陈主席,宰相肚里能撑船,我真见到了。”
  “这不是我肚量大,这仅仅是事实。蒙着眼睛不敢看事实,那就是自寻死路。我再给诸位同志们说说我个人的经历,我的感觉是,所有所谓的优秀品质,完全是为了能让自己活下来必须具备的。所谓不幸是规律,幸运是奇迹。所有的幸运者都是一模一样的。因为世界上的生路只有这么一条,除了这一条之外,都是死路。走上死路之后,只有什么时候死的偶然性,其失败的必然性是早就已经决定了。所有的优秀品质,都是为了让自己能够认清世界,主动走上这条生路而已。”
  在座的都是陈克认同的同志,他们最基本的素质之一就是颇懂得观察。陈克这么云山雾罩的话并没有让这些同志脸上露出丝毫的迷惑,他们要么微微点头,要么干脆不为所动。
  “凡是只追求结果,并不是把自己当作一个劳动者,不是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做事上的人,就绝对不可能变成一个真正的人民党党员。统治阶级并不是靠出身或者血统,靠的是个人自我的觉醒与能力的提升。并不是想当统治阶级,或者自己给自己封一个统治阶级的名头,就能够成为统治阶级的。只有通过劳动,通过工作,自我的社会价值才能够被认同。自以为是就是自寻死路。”
  听了陈克这已经直白到几乎无聊的话之后,大家终于看到了深藏在陈克心里的无奈。但是没人因此轻视陈克,这个绝对称不上“好人”的人民党领袖,有着真正宽厚的内心。至少,陈克是真心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所有人都能够觉醒的。
  “文
青,这等事急也急不来。如你所说,既然现在物质条件并不完全具备,能有这么多优秀的同志聚集在一起,已经很可以知足了。”严复笑道,“我教书几十年,见过的那几千学生,各个自以为是一时才俊,但我却一个都看不上。现在我才清楚,原来是我自己都没有想明白。今天在座的这么多优秀的同志们聚集在一起,想在想来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同志们知道严复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如果按照陈克的标准,人民党十几万党员当中,真正算是有觉悟的同志其实不过那么一两百人。有资质的同志在人民党当中应该有很多,可是至少在现阶段,他们距离真正觉悟,或者说距离达到陈克当前的水平,还是有不小差距的。
  如果是以前谁要是这么和陈克说理想,陈克一定会认为这人是个居心叵错的大骗子,但是现在他自己开始充当大骗子的角色的时候,陈克只能苦笑了,“能力不足,甚至胆量不足,都可以通过工作与劳动来提升。但是思想上的偏差决定的是一开始是不是就走错了方向。如果一个人一开始追求的就是个人的显达,那迟早就会出事的。所以,我们现阶段的工作恰恰不能吹毛求疵,必须以强化组织纪律,健全制度的方式来推进我们人民党自己的组织建设。”
  尚远对自己也不是特别有信心,他说道:“现在很多同志都担心一件事,群众到底会不会继续和咱们人民党合作。我个人认为,同志们的确是在社会化大生产方面理解的不足。很多同志都觉得自己能够包打天下,总感觉现在推行的细化管理跟侵犯了大家的利益一样。我感触挺深的。”
  陈克对这些也没有特别的办法,想认识到社会化大生产,就必须亲自见过。曾经有朋友说过一句陈克非常赞同的话,“没吃过猪肉就是没有吃过猪肉。哪怕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和猪住在一起,该不知道猪肉什么味道,依旧不会知道猪肉什么味道。”
  最重要的是,即便是身处社会化大生产的体制当中,思路如果扭转不过来,那还是没用。对于尚远的发言,陈克答道:“社会化大生产的局面下,不合作是根本办不成任何事情的。大部分人都会这样认为,别人干是应该干的,只要自己参与了,这功劳肯定就要是自己的,这是人的本能。特别是在小农经济体制下,这是很正常的想法。我们要通过制度建设来扼制这些问题。如果同志们能认识到这点,那就按照这种思路去做。认识不到这点,就在工作过程中学着去认识。但是无论如何,组织纪律必须强化。而且在理论宣传上也绝对不能有任何偏差。”
  “归根结底,还是做事与求结果的区别啊。”尚远叹道。道理是非常简单明白的,可是这简单道理大家能听明白,却未必真的会按照这简单的道理去这么做。这就让人头痛了。尚远很清楚,即便是同志们在制度的约束下一丝不苟的这么做了,却并不等于同志们就真的这些想。
  郁闷的转过头,尚远不经意的瞟见与会的徐元山镇定自若的听着。徐元山现在是后勤部的一名中级干部,他是在这次进攻青岛的战役里面才与陈克有过接触的,陈克却在短短的接触中对徐元山有着相当的评价,这让尚远有些好奇。他问道:“徐元山同志,你有什么看法?”
  随着这声询问,同志们的目光都落在了徐元山身上。陈克不太刻意提拔任何人,所以包括徐元山在内的几名同志能够参加这种会议,不少高级干部都感觉挺意外的。
  面对尚远的问题,徐元山稍微有些紧张,不过更多的是一种兴奋。他答道:“我觉得还是公开的不够。陈主席反复强调有始有终。哪里是开始,哪里是结束。在每一个阶段中,开始的和结束都不一样。就我自己的工作经验来看,很多流程不是很合理。管理制度上重叠的部分太多。谁都能管,但是谁都不管。责任划分不合理。当然了,这些都是对社会化大生产理解不足的问题。”
  如果是尚远等人这等级别,有这种认识就属于正常,对于一个中级干部来说,这种想法就很有点意思。
  “具体呢?”尚远问道。
  “我认为现阶段要挖掘的是效率,而不是单纯的扩大规模。而且对于责任,必须明确。我搞后勤的,按照现在的局面,后勤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满足各方面要求的。所以后勤总是被骂。”徐元山说了几件自己遇到的问题。
  这次青岛战役里面,参谋部的同志们干了一件看似很奇葩的事情。徐州地区的运河淤塞的早就不堪使用。人民党虽然有疏通运河的计划,实际上这计划完全是个纸面上的东西。天知道哪个参谋居然把这纸面上的玩意给当成了运输计划里面的一条。竟然堂而皇之的将其写进了运输计划里头来。可巧这份工作就落到了徐元山头上。
  徐元山当时就给反驳了,结果参谋部的同志就亲自带队,让徐元山带领的后勤部同志驾了小船沿着基本上不能通航的运河走了一趟。事实上因为雨季下雨的原因,这个运行工作是可行的。参谋人员也没有说什么难听话,只是哼了一声冷着脸就走了。
  被办了这么长的脸,徐元山觉得很羞耻。但是他并没有埋怨。因为这个暂时能够通航的时段,哪怕是用小船运输,也能解决很多问题。所以徐元山认为根据地眼前的局面下,很多地方是浪费的多,而不是不足。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尚远没有太弄明白这些问题。
  “我的想法和大家可能不太一样,在有始有终,我认为在一定程度上,我们要把一部分工作由私营来承担。”徐元山回答的时候不是很有自信。
  “私营?”大部分与会同志都感到非常意外。人民党的大国营思路在现阶段几乎是一统思想领域。同志们只担心国营的不够,现在居然跳出这么一个认为应该私营的,实在是不能不让同志们感到意外。
  “参谋同志依照了本地一些私贩自提供的消息,确定了运河的运输能力。我是这么认为,劳动就要给报酬。哪怕这个报酬给完,因为那家伙犯了罪,我们要枪毙他,那是另外一码事。一码归一码,一事归一事,我倒觉得不少同志就是没有能够在这方面想清楚。总觉得任何事情非黑即白,而不是有始有终。打个比方,就跟有人有一根头发是白的,但是不等于这人浑身都是白毛。但是很多同志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毕竟是中级干部,而且还不是统领一个部门的重要中级干部,徐元山后面的这段话就听着有些云山雾罩的。虽然大家都能听明白,不过这牵扯的话题就未免太大了。
  “这是要割裂党和群众的联系啊。”尚远答道。为什么同志们对群众会不会继续跟着人民党走有这么大的疑问,原因之一就在于,人民党的宣传里面,党是统领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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