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灿烂幸甚至哉(校对)第20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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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皇子轻声道:“他自然知道,不过还是要抢婚。”
  “你你你,你未免太不将我胶东袁氏看在眼里了!竟敢当着我的面说说说出这等胡言乱语,你简直……简直狂悖荒唐之极!”袁慎气的全身发抖。
  “袁郎官。”霍不疑语气诚挚,“我知道你此时必是气愤难言,不过万请稍歇怒火,听我一言。少商与你并非良配……”
  袁慎觉得满都城的勋贵子弟都不会有这等奇遇,自己今天也算长见识了。他冷笑连连:“我与少商并非良配,你与少商就是良配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当初怎么不去对蜀地僭主公孙氏说‘你并不堪为帝’,看看他是否立刻缴械投降!”
  “其实去年我在檄书中说过这话,不过公孙氏没听进去。”霍不疑道。
  少商&袁慎:……
  “随后就开战了。”霍不疑补充。
  五皇子躲在羽扇后拼命憋笑。
  “是以如何?”袁慎忍怒,“霍侯莫非也要与我开战!”
  霍不疑忽然笑了下:“我怎会如此,如今我盼你多福多寿还来不及,不然我与少商如何成就姻缘。”
  五皇子插嘴:“袁侍中精通六艺,我曾见过他在演武场参与骑射校练,甚是了得,你们真打起来未必……”他兴奋的不行,觉得今日真是没有白白挤进马车。
  “殿下住口吧!”少商瞪着眼睛,“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当心有兴致看戏没腿去藩地!”她手心发痒,觉得过去五年中打这货打少了。
  五皇子一愣:“为何没腿?”
  “因为我会禀告陛下,说都是你挑拨他俩打起来的,看看到时陛下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你胡说!”五皇子唰的将羽扇拍在腿上,怒目以对。
  少商斜眼乜他:“是呀,五殿下明明看见我们三人有话要说,硬是挤上马车,回头您跟陛下说只是碰巧,你看陛下信吗?”
  五皇子面色变了几转,咬咬牙:“好好,你不仁我也不义了……”他朝霍不疑笑了下,“十一郎,有件事你兴许还不知道,我不能看你蒙在鼓里……”
  少商眼皮一跳,心中大叫不好,袁慎犹自不明所以,五皇子已流水般说下去了,“十一郎啊,你知道么,程少商她曾向东海王求过亲?!她让长兄娶她!”
  袁慎脸色一沉,心想这事五皇子怎么知道;少商心中呻吟,以手捧额。
  五皇子得意洋洋:“怎样?十一郎你没想到吧!程少商她居然会做出这等事来,简直天下奇闻……”
  “后来呢?”
  “啊?”五皇子一愣。
  霍不疑面不改色,耐心的再问:“后来怎样。是东海王没答应,还是少商半道反悔了?”
  五皇子呆呆的:“呃,是大皇兄没答应……”
  霍不疑点了下头,侧身凝视女孩。
  少商被看的心发慌,用力挽住身旁袁慎的胳膊,加倍大声道:“五殿下别自以为是了,你以为我怕人家说这事啊!我做的出,就不怕人家说!再说了,这事我早告诉善见了,殿下你别枉费心机了……”话虽这么说,但她的眼神心虚的四下游移,也不知在怕什么。
  “少商,为何你要如此行事。据我所知,你非但不喜爱东海王,甚至颇多非议。”霍不疑神情冷静,半分吃惊羞恼都没有。
  少商哼了一声,强装声势的将头扭开:“此事与你无关!”
  袁慎适才差点被女孩扯倒,幸亏及时撑住车壁;他无奈的看了眼未婚妻,叹气道:“之前淮安王太后身体不好,说要看着少商出嫁才能安心;于是少商就去寻觅婚配人选了。”说着,他还是不满的瞪了女孩一眼。
  霍不疑嗯了一声:“这倒也是。少商是看东海王温和柔善好拿捏,成婚后还能继续服侍宣太后,所以才向他求亲吧。”他虽不曾过少商辩解,然而猜起来竟八九不离十。
  五皇子对霍不疑的反应大是不满:“十一郎也不说她两句。虽说古人亦有女子主动表白心意的诗歌,可女子终究还是端庄淑雅些的好……”
  “五殿下适可而止吧!”少商恨恨的瞪过去。
  五皇子视若无睹——其实他俩之间有一桩隐秘,而他笃定程少商不敢说出来。
  “要责备少商也该我来责备吧。”袁慎冷冷道,“只要我不介怀,五殿下何必枉做小人。”其实这回他倒不反对五皇子抖出这事,说的卑鄙些,他如今巴不得霍不疑对程少商失望。
  “你都被程少商吃定了,哪会责备她!”五皇子哼声,“十一郎,你真的没话要说?”
  霍不疑侧头出神,似乎在想什么:“……臣有话要说。”他转回头,“五殿下,隔了多久少商又向你求亲了?”
  啪嗒一声,五皇子的羽扇重重掉落。三人齐齐心惊,不过各有不同——袁慎是毫无防备的大吃一惊,少商和五皇子则是‘他怎么知道,我谁也没说啊’?!
  五皇子心中发慌,强笑道:“这是怎么说的,十一郎说笑了……呵呵,呵呵……”
  霍不疑静静的看他。
  少商慢慢缩到袁慎背后,谁知被气急败坏的袁慎一把揪出来:“你真这么干了?”
  见未婚妻一脸讨好的傻笑,形同默认,袁慎险些一口气上不来——自从和程少商定亲,他的人生简直日日精彩。
  “少商起初向东海王提亲,应该并未思虑周全。东海王只是表面看起来好相与,实则他性柔而固执,何况嫁他之后麻烦也不少。我猜少商很快就想明白此中关节——幸亏东海王回绝了她,否则她也得事后反悔。”霍不疑道。
  “那你怎么猜到她又向五殿下求亲了?”袁慎问。
  霍不疑睃了女孩一眼:“她这人,行事奋勇直前,不屈不挠,绝不会只为一点点小挫折就偃旗息鼓。既然打算要嫁人,必是要四处找人来嫁的。”
  这话听起来像是夸奖,不过少商不敢笑,愈发低眉顺眼的往袁慎背后缩。
  袁慎暗暗咬牙,恨不能将这不靠谱的死丫头揪出来,先打一顿手板再饿三天饭,背五十遍荀子劝学抄一百遍扬雄法言,好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霍不疑伸手搭在五皇子肩上,五指微微用力,五皇子立时如中箭的豪猪般叫起来:“哎哟哟……别别,快松手快松手,你再不松手我告父皇去啊……哎哟哎哟,我没答应她,我真没答应她!她打我吓唬我威胁我,我铁骨铮铮,我愣是没答应啊!”
  霍不疑松开些手指,五皇子喘过一口气,再度嘴贱:“……程少商是什么人我难道不知道,真娶了她本王都不知能活多久……哎哟哟,你别捏别捏,好好,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程少商曾和你定过亲,你我又一道长大,我怎能娶她……”
  察觉霍不疑又松开手指,五皇子立刻捡起羽扇,用玉质扇柄用力敲击车壁——他觉得今天真是倒了血霉,果然霍不疑的好戏不是白看的,幼时被修理的种种悲催浮上心头,他想时隔五年,自己也是松懈了才会忘记危险!
  五皇子揉了几下肩膀就察觉到马车停下,不等别人开口,他赶紧跳起来往外冲,嘴里喊着:“不必送了,我已歇息好了,这就骑马回宫去!再会,诸位再会啊,以后有空来我封地,叫我略尽地主之谊啊,好,就此别过……哎哟喂,你们几个混账怎么不扶住本王……”
  说最后半句时五皇子已在车外,似是头前脚后的跌了一跤,并且摔的甚是不雅,然后对他的侍卫一顿怒吼。
  车门阖上,车厢内只剩三人。
  听五皇子适才的嚎叫,袁慎颇觉解气,开始考虑要不要将背后的女孩也交出去让霍不疑教训教训。少商察觉未婚夫眼神不善,卖力赔笑:“我就那么一说,戏耍之言嘛,谁愿意嫁他啊,就是说着玩的,反正也没旁人听见嘛……”
  袁慎深呼吸,决定先御外敌再理内患,于是拱手道:“霍侯明鉴,我知道你对少商知之甚深,既然如此,你也该清楚,少商与我的亲事是她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的,并非如对东海王与五皇子一般的胡闹。君侯以为如何?”
  少商在他背后用力点头。
  霍不疑长眉斜飞,凝视女孩,浓褐如晶的眼眸半晦半明:“……有时候,少商说的话,做的事,亦非她心中所愿。”
  袁慎忍气:“君侯这话,未免强词夺理了吧。少商心中想做什么,她自己不清楚,难不成你清楚?”这姓霍怎么不去论经台跟那群老学究打嘴架!
  “也可以这么说。”霍不疑道。
  袁慎气结,少商拍着他的臂膀,安慰道:“我看他是癔症了,你别理他。”
  袁慎诤声道:“君侯狂言,在下万难领受。今日不必再说下去了,诸事到此为止,我与少商这就下车了……”
  “我说的句句属实。”霍不疑抢言道,他再看向女孩,“涂高山御园中,有一种冷泉虾,少商甚是喜爱……”
  “胡说八道!”少商忍不住打断道,“那种虾我吃过好几次,并未特别偏爱。”
  谁知霍不疑坚定道:“不,你很喜欢。”
  “难道我连爱吃什么,自己也不清楚吗?”少商都被气笑了。
  霍不疑转而看袁慎:“少商头一回吃到这种冷泉虾是宣太后在长秋宫设宴,然而翟媪在奉上菜肴前,已对她唠叨过‘这虾甚是美味,偏偏娘娘吃不得,便是偶然沾到也会起红疹’,之后少商再不曾向庖厨要过这种虾。”
  少商不服气道:“那是因为我的确不爱吃这种虾!”
  霍不疑没理她,继续道:“少商对人人都这么说,可袁侍中若细细查看,就不难发觉她的食性。有时翟媪馋口,有时陛下赐我几桶水养的活虾——每当食案上有这种冷泉虾,无论清煮,盐烤,酱渍……少商总能多用好几碗,甚至会将虾汤都拿去拌饭。”说到最后半句,他心头扬起一阵轻悄的疼意。
  车内已是寂静,袁慎怔然,少商也有些愣神,不禁怀疑自己真是这样吗,不过……当年分赐到霍不疑府里的冷泉虾,好像,的确,全进了自己肚子。呃?
  “自己爱食之物主君不爱,这在宫中是常有的事。”霍不疑继续道,“不过寻常人多是两条路。有心机些的,假作隐忍,但会叫别人知道自己是为了娘娘忍耐,顺带能传出贤名;厚道些的则默默忍下,至此不提便是——可少商不一样,她告诉别人也告诉自己,她亦不爱食这种虾。”
  袁慎侧头去看未婚妻。
  他能明白女孩这种深沉隐晦的善意与骄傲,善意是她不愿宣太后因此‘疼惜’她的隐忍,骄傲是她不愿人家以此为缘由来称颂她。
  霍不疑看着少商,一字一句道:“只要是她认为无益之事,她会骗自己骗到深信不疑——她就是这样的傻姑娘。”
  少商避开他的眼神,扭头大声道:“君侯莫要混淆视听,温泉虾与终身大事能一样么——我与善见不会上你当的!”
  袁慎则联想更多。当年,萧夫人慢待亲生女儿,少商不止一次表现出毫不在意,并且所有人都深信如此——所以,其实未婚妻并不如面上表现的那样,‘真的’毫不在意?
  “尝闻霍侯沉默寡言,今日一会,可见世人所言未必属实。君侯虽以武勋立身,如今看来,口才本事更胜一筹。”袁慎缓缓道来,他十五岁起便以辩经博学而名动天下,这些年在论经台与尚书台来来去去,打交道的不是爱争辩的博士儒生,就是心机深沉的权臣显贵。
  如今,最初的震惊退去,他收拾好心情,整肃以对强悍情敌,“然而霍侯再巧舌善辩,却有一处,你怎知少商答应我家亲事,是自欺欺人还是真心诚意?三言两语就想叫对手投诚,君侯未免托大了吧。”
  霍不疑再看少商,淡淡道:“若我的对手真是袁侍中,就好了。”他的对手从来不是袁慎。
  袁慎不解,霍不疑却扣动车壁:“近日朝中为了度田令争执不休,我得回去议事了——程府就在眼前,步行一里路即可,我就不再多送二位了。”
  人家都下逐客令了,袁慎与少商自是赶紧下车。
  站在幽静的市坊北侧,身后站着袁程两府的家丁侍卫,目送霍不疑的玄铁马车走远,袁慎与少商一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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