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灿烂幸甚至哉(校对)第6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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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呀。”少商又换了一副脸色,端坐着整理衣袖,慢条斯理道,“若是大夫人和大少夫人去外头乱说话,我是一概不知的,也定要四处哭诉的,说您二位为着逼我家退婚才行此下作之事。大夫人您说,有多少人会信这话呢?”
  ——这是一个没有录音机的世界,果然科技落后还有好处。
  楼大夫人愤而转头,大声质问:“弟妇,你就看着这小泼妇这样羞辱我?”
  楼二夫人张着大大的嘴,脸上还挂着泪珠,结巴道:“姒妇……我,我不是……这,少商说的也没错呀……”她越说声音越低。
  这些年二房和长房偶有龃龉,都是自己长子新妇出马,所以楼二夫人对强势的新妇并不排斥,她讨厌何昭君更多是因为儿子楼垚一直受欺压,若像长子两口子一样两情相悦,新妇厉害点也没什么。正惦记着自家长媳呢,外面忽传来一个声音——
  “少商说什么了,我怎么什么都没听见?是,阿垚,善见。”
  众人一惊后赶紧转头,只见侧门移开,当中站了三人,分别是楼二夫人,楼垚,和扶着楼垚的袁慎——楼二夫人照旧眉眼冷峻,楼垚却侧着身子曲着左腿,袁慎双臂撑着楼垚同时低头侧脸,身形微抖。
  楼二少夫人大步进来,径直坐到婆母身旁,柔声道:“君姑,您弄错了,适才少商什么也没说,大家不过闲聊而已。”
  楼二夫人见靠山来了,惊喜的又要哭了:“对对,你说的对,少商什么都没说。”
  袁慎看见程家母女惊疑的目光射来,赶紧道:“楼二公子曾与在下同在欧阳夫子门下读书,日前师兄顺手托同门给夫子来函,将家书夹在其中,夫子命我给府里送来。适逢……适逢……”他飞快瞥了少商一样,忍着笑。
  因有袁慎这么一个外人在,楼大夫人更不能计较适才少商的‘恶言’,只能强自忍气道:“原来是善见来了,先坐下。”
  少商倒不在乎袁慎听见了什么,反正她和他当面都‘恶言’交锋过,她注意到楼垚一瘸一拐的样子,惊呼道:“他们把你的腿打断了!”马的,她要去找回场子来!
  楼垚艰难的坐下,红着脸:“不不是,是……是我前两日翻墙出去见你,摔了下来……”
  “翻墙都会摔断腿?!”少商心中大骂没用,她当年教学楼寝室楼翻过无数次,从没出过事——真是个公子哥,以后她再好好教他。
  楼垚不知未婚妻心里吐槽,还自认体贴道:“少商你放心,适才你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见。”
  众人:……
  楼二少夫人却对适才少商那番话觉得十分痛快,自己许多话不好说,楼大夫人虚伪的假面皮今日却被程小娘子撕破了,尤其那句‘您家出不来子弟,朝堂上自有旁人站上去’,当真惬意极了!
  “这几日一直听大伯母在家里念叨何家如何可怜,不如就请伯母勒令休一位新妇成全了昭君妹妹如何?反正何将军临终之言是‘归入楼氏’,也没指定非要阿垚不可嘛。”楼二少夫人快活的说着风凉话。
  “你,你也来气我?!”楼大夫人怒而大叫,“我要告你忤逆……”
  楼二少夫人毫不理会:“您可不是我的君姑。”
  楼大夫人转向弟媳,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嘶叫着:“你要逼死我么?!”
  楼二夫人被吓的晕头转向,忽然灵光一现,道:“不,不如……不如花开并蒂,让昭君和少商并嫁了阿垚,不分大小,姊妹相称,岂不甚美哉。”以后儿子不理何昭君就是了。
  堂内众人一惊,楼大夫人眼神一闪,立刻静待不言了,一旁低头避开这番谈话的袁慎忽转回头来,目中露出兴奋的笑意。
  “阿垚,阿垚你说好不好……”楼二夫人慌忙的去扯儿子,“以前何将军对你多好呀,不然里里外外那么多人不肯放过我们家呀!”
  楼垚想起何将军,心中一软,犹豫道:“也不是不成,但我以后可不要理她……”
  “行什么行?!”少商用力拍在楼垚的伤腿上,厉声道,“你敢这样,我宁肯换个人嫁!”
  “……对对对,并什么嫁,我才不要娶何昭君!绝对不娶!”楼垚有些昏头,尽管他不知缘故,但未婚妻总是没错的,他早习惯了全盘赞成。
  楼二夫人看少商发威,也萎了回去,连声道:“算了算了,阿垚决计不娶何昭君的!”
  见此情形,萧夫人暗自摇头,叹了口气。
  “阿垚,你说一句,究竟要不要和我退亲!”少商揪着楼垚的袖子质问。
  楼垚热血沸腾,铿声道:“决不退亲!”
  “好!只要你不反口,我也绝不退缩!”少商站起身来,眼睛盯着楼大夫人,字字句句说给她听。成不成亲另说,这口气她绝不咽下!
  楼大夫人紧紧攥着衣袖,愤怒不能言。
  眼看和楼大夫人的话谈不下去了,二房婆媳连忙请萧夫人母女去己方院里说话,少商觉得这里憋气的很,再也待不下去了,就吩咐楼垚好好养伤,然后自己先行告退回家了。
第63章
  少商黑着脸,径直走出楼府,老管事程顺领着家仆早在侧门套好了安车。少商瞪眼:“为何不在正门上车,你家女公子这还没跟楼家退亲呢?!是不是楼家人为难你们?”
  周围的楼家仆众低头躬身,一声都不敢出。程顺笑笑,好像看着一个用跺脚扔泥巴来发脾气的三岁娃娃:“女公子,我等就是从正门进来的。”
  少商脸上一窘,又大声道:“那我们何为不从正门进来?!”
  ——“因为从程家出来这样最近,若走正门还得绕过东坊,多费一炷香功夫。”一个熟悉到令人讨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众人回头去看,只见一位高挑俊秀的公子款款走来,后面跟着两名侍卫和一名僮儿。
  少商一见这人就不想说话了,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袁慎身高腿长,两步追上至门外,笑道:“许久不见商君了,在下送你回府罢。”
  少商突兀的一个回身,瞪着对方:“我自可乘车回家,为何要你送!”
  “你们母女一车而来,你如今坐车走了,过会儿汝母怎么回去?”袁慎道。
  少商一时语结。
  桑菓上前一步欲为主家辩驳,程顺拉她不及,只听忠心老实的小侍婢道:“女公子不必担忧,适才我听道楼家二少夫人吩咐人另去备一辆车给咱们女君呢。”
  少商心头一宽,转头横了袁慎一眼,高傲道:“既如此,就不牢袁公子您费心了。”
  这时,程家的驾夫已吆喝着一双黄鬃膘马将安车缓缓停了过来,一旁的家仆从座下将踏凳取出,少商刚要抬脚踩上去,谁料袁慎再度抢先一步跨上马车。
  “袁公子这是作甚?!”少商扶着莲房的胳膊大声道。
  “在下今日是骑马过来的,此时忽感不适,就请女公子送在下一程。”袁慎屈身缩在车门口,说话时抬头笑着,旭阳如沐,眉眼秀丽雅致,身上浅蓝色锦缎的曲裾深衣在日头下泛着银丝线绣纹的光泽。
  站在后面的桑菓忍不住拿眼睛去看一旁的袁家侍从数人,眼神明明白白写着:你家公子好像一个登徒子欸。
  两名侍卫面无表情,一言不发;那僮儿年幼,忍不住细若蚊啼的说了半句:“……我家公子,平时不这样……”真的,他拿人头发誓,自家公子平时儒雅客套,脸上如戴了面具般的风度翩翩。也不知怎的,一见到程家小娘子就成了这幅模样,到底是哪里开始出的错呢。
  “这不大合适!”少商小小的面庞一派词严色厉。
  袁慎奇道:“这有何不合适?”说完他就自来熟的钻进车厢了。
  桑菓不忿,立时就要上前理论,这次程顺总算及时拉住了她,并用眼神示意她不许动。
  老管事又回头看看已闭上的楼家侧门,他心中自有主意:眼看煮熟的楼家郎婿要飞了,还不许他们程家赶紧预备起来么。更何况安车的前后左右一大群人跟着,能出什么事。
  少商看着晃悠悠合上的车厢门帘,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忽然觉得这时代的风气可以再稍微保守一点,别跟现代社会似的,相识的男女说两句就能搭车顺道送回家了!
  登上车后,莲房本要跟上去服侍,袁慎这回不矫情了,直接道:“我与你家女公子有话要说,你先退下。”言语虽十分和蔼,但手上已不容分说的将车门阖上了,阻隔了外面小婢女的哎哎之声。
  “袁公子请注意礼数。”少商板着脸,随即去推车壁上的窗格。
  袁慎回过头来,笑道:“你这人真奇怪,适才你将楼家大夫人训的跟龟孙似的,现在倒来跟我讲礼数。”
  少商抑郁,她就知道这货刚才什么都听见了。她无奈的叹口气,停止推窗,压低声音:“有些事,暗着可以来,明着不能做。嘴上痛快完了,以后还要见面呐。”
  袁慎挑了挑眉:“适才楼垚都要并娶了你和何昭君了,你还对这门亲事不死心?”
  少商赶紧转身,辩道:“若阿垚知道并娶之事对我是多大的羞辱,他还敢张嘴说好,我非两巴掌拍死他不可!可他不知道呀。他以为并娶就如同虽只看中了一柄剑,可碍于人家百般纠缠,他就再多买一把好了。”
  “你就这么笃定?”
  “自然!”少商正色道,“阿垚就是这样的人,在滑县时他看见遭了匪患的孤儿寡母可怜,他就拿出身上所有的钱,却不知孤弱之家得此横财更会招来祸事。我心里清楚,倘若阿垚知道并嫁之后我会有何难堪,他是断断不会答应的!”
  “可楼垚如此无知无能,这样的郎婿你要来何用?”袁慎不悦了。
  “无知我可以告诉他呀,至于无能……”少商正色道,“谁生下来就有大能耐的。譬如适才那事,我说这样直白愣登的给人家钱是不成的,阿垚就去询问县衙里的老吏,我们再一起合计,终于妥善的将人安置好了。临离滑县前我们还去看过呢,那寡妇与后夫男耕女织,和睦相处,两家的孩儿在一道玩耍,与嫡亲手足无异。”说到这里,女孩一脸骄傲。
  袁慎心中一动,静静的看了她一阵,终于恍然道:“……楼垚这样的郎婿,才能叫你安心,是不是。”
  “你这是什么意思?”少商心生警惕。
  “没什么意思,随口说的,你别跟扎了刺似的,好好坐着。”袁慎低着头,纤长玉白的手指拨弄着腰间用浅绯色绸绳系住的金玉环佩,声音轻渺,“……说实话,若叫我择妇,我也想找能叫我安心的。可这世上,有几个人能真叫人安心的……”
  少商阴阳怪气道:“袁公子还找什么安心的,您应该找合心的呀,要做袁氏宗妇嘛,什么照拂族人,礼数周全,哪样都不能少了。”
  袁慎叹道:“楼太仆的夫人也是都城闻名的贤良练达,如今看来,心胸狭隘,伪作矫饰,还不如你这样恶言相向的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也心胸狭窄的很,若我处于楼大夫人的位置,未必不想把好的都扒拉到自己亲儿的碗里。”少商故意唱起反调。
  袁慎叹气,无奈道:“……你究竟对我有甚不满,怎么和我回回见面都夹枪带棒的。”
  终于说到这个了,少商一眼瞪过去,道:“你自己摸摸心口,从头回我家筵席见面起,你于我有甚好处么?除了要挟,还是要挟,至多给了我一罐药不对症的药膏!”
  她本以为袁慎会生气,谁知他凝神想了想,居然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好,我今日就给你送些好处罢。”
  “好处……?”少商满脸狐疑。
  “我今日来跟你讲讲这回何家之事的来龙去脉。”袁慎双臂舒展,轻轻拂开锦缎袖袍,“令尊令堂虽然精明能干,但常年在外,于都城里许多人情世故未必清楚,未免你行错事说错话,有些事我得跟你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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