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英雄志(校对)第15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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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既然明白,为何……”
  “心中明白又能如何?”许景澄心中烦闷,不欲与照容在这事上纠缠,转念说道:“高泉前日来信,祝同山欲荐我为湖州都府,总辖湖州、新安兵马,信中暗示祝族欲与我修秦晋之好,这厮奴才,又将主意打到你的头上了。”
  许照容惨容苦笑,默然不答。
  许景澄冷哼一声,说道:“他们也太忒小瞧我了,我许景澄焉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许照容倒不虑其他,祝族属地横在雍扬与清江之间,祝族大概出于这样的担心才重提旧事,吴州、历阳两府能与青焰军抗衡的名将已然不多,若能让将许景澄真正的招为己用,祝连枝出再多的代价也是愿意的。
  只是祝族挡得住青焰军的锋芒吗?
  许照容微微摇头,但是这样的话不能拿来劝诫,大兄性烈且傲,说这样的话只是适得其反。
  兄妹二人正两厢静默,牙门将官一脸惶然走将进来,见许景澄、许照容正在中庭相对无言,一时怔住,不知如何将事情说来。
  许景澄剪手卓立,问道:“有何事来禀?”
  “青凤将军与邵军师立于南门之下,求见大人。”
  “啊。”许景澄脸色瞬间数变,由惊诧转而愤怒转而迷茫,回头怔怔的望着许照容,一时不知说什么。
  “出南门看看再说。”许照容拉过许景澄策马向南门驰去。
  晨曦之中,徐汝愚一袭青衫如笼红晕,丹霞流光映着他的侧脸,折射着短短长长的光芒,淡定的眸子出奇的在流光中异常清亮,似乎曦光俱在那一处敛去,独独显出那幽邃的眼神来。
  邵海棠身着布裳,腰挂长剑,负手卓手,平视着紧闭的城门,对城头探出头的利簇寒光却视而未见。除此两人,城下再无旁人。
  城下二人,俱是心中敬慕之人,此时见他们单独来会,许照容依旧难免惊讶与叹服,念及此,对城头军士如临大敌的惊惶失措心中感到一阵羞愧,转头看向哥哥看他如何处理。
  许景澄神情既肃穆又冷漠,望着探头惶然向下张望的南门巡检哨尉,轻斥道:“一切如旧,哪用这么惊惶失措?”返身踏上登城道,拾阶而下,跟许照容说道:“你出去与他们说,我身为新安守将,不能与敌将私会。”
  许照容怔在那里,望着许景澄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茫然不知所措。
  城门缓缓开启,徐汝愚见许照容面有苦涩的独自迎出来,侧头对邵海棠轻笑道:“咦,景澄不愿见我们。”向照容拱手说道:“两年未见,许姑娘可是憔悴多了。”
  许照容绽颜如玉,轻笑:“照容还未向将军跟珏儿姐贺喜呢。”
  徐汝愚嘿嘿一笑,转脸望向别处。
  许照容与邵海棠、徐汝愚并无隔阂,但是无法劝服许景澄,一切都无益,三人在城下叙了旧情,各自返身回城。
  约有一箭距离,徐汝愚转身看向新安城,残破的城墙用粘土夯实,在晨光的折射下,无数的亮点闪着,暗叹一声:采取粘土都无暇将其中的碎瓷筛去,可见许景澄的窘迫。望着邵海棠脸上不掩愁色,说道:“邵先生,我有些问题要向你请教,我们不如于此席地交谈如何?”
  邵海棠叹道:“景澄不通政事,可为勇将,却难为军帅。”于树荫下寻了一处草地盘膝坐下,指着眼前的空地,说道:“汝愚其实可以不用陪我前来。”
  “景澄之才焉能在这残破之城里荒废掉,邵先生就是无此意,我也是要来的。”徐汝愚随手放开缰绳,任马儿四处咀嚼青草,浑不在意的箕坐在树荫下,说道:“司闻曹下设司闻、刺军、军谋、靖安诸司,邵先生所列靖安司诸多职守,我对明鉴诸将官佐一条颇为不解,想请教先生。”
  明鉴意指监视,邵海棠见徐汝愚单列此条,隐约猜到他心中所想,不敢马虎,劝说道:“监视诸将官佐,乃君主手段,不可轻废。”
  徐汝愚扬眉说道:“废除此条倒不是向世人显示我的宽仁,我身处现在的位置,无谓的宽仁是无益的。明鉴职轻权重,父亲教我权术中曾言:制衡之道也。我以为,权术之害尽在此。司闻曹刺内外军情,职权已经够重了,我以为单设明鉴司,独立诸曹之外,明鉴不法,监察诸事,我希望监视诸将官佐的传统从我止。”
  邵海棠微微一怔,徐汝愚所指的明鉴,乃是分政事堂刑狱之权,虽说监视诸将官佐的意味减轻,却不是完全没有。
  徐汝愚对邵海棠的神情丝毫不觉意外,自顾淡淡说道:“刑狱之权,我亦不专擅,若说监察诸将官佐,则从我始。”
  邵海棠心中震惊却非脸上的神情能够拟喻的,望着不远的新安城,想起此时与徐汝愚俩人也算身处“敌境”,心中生出怪异的感觉,反问道:“汝愚果真去刑狱专擅之权,并允明鉴司监察之?”
  “果真。”徐汝愚斩钉截铁、语气之绝然让邵海棠为之心凛。
  “然而明鉴司谁敢主之?”明鉴司职权之重,骇人听闻,主明鉴司者,必是众相攻诘的对象。真正成立明鉴司,必定多加限制,务必使之不能为害,邵海棠转念说道:“行此制,主明鉴司者便不可轻易起废。”稍有犹豫,还是将此制的关键说出,“汝愚果真为防不宵而去己身专擅之权,可设一职为有司,此职起废另有定规,不受人之所制,并且司其职者不得兼职军政,以防权宦。”
  徐汝愚点点头,说道:“邵先生对典制的熟稔非他人能及,我正是此意,其中关键还烦邵先生考虑周详,勿使之漏病。”转头看着新安城头,指着那里的神色惶然的守城兵牟,笑道:“邵先生,我们暂且回去,明日再来,我倒要看景澄会拒我到几时。”打了呼哨,招来坐骑,返回营中。
  徐汝愚在南闽主持会战之际,祝、樊两族在与清江的交境上集结重兵,徐汝愚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夺得南闽,祝樊两族都将交境上的重兵撤回去,但是青焰军却没有撤军,在两方的交境上筑堡屯军,以便日后置县。
  原先在离新安城百里的范围之内并无青焰军的驻营,此时,离新安城约四十里处就有青焰军的三处屯营。
  徐汝愚与邵海棠来到此处已有数日,清江北面本是张续的防区,他自然也随之前来,数日之间,这里已成为青卫军的大营。
  张续正在营外巡校,见徐汝愚与邵海棠俩人信马由缰的行来,神情怡然有若野游,迎上去说道:“大人来此真是悠闲,要不要我给大人准备一副钓具?”神情拘谨,竟不似在开玩笑。
  徐汝愚指着张续,跟邵海棠说道:“子续说笑也是一本正经。”骑在马上,身子微微前倾,看着张续笑道:“子续统兵来此,祝族必会加强新安的防务;我与邵先生来此,祝同山必不敢对新安有所待,只会在湖州集结重兵。只是钓钓鱼就能决定祝族兵马的去向,何乐而不为?子续,快给我与邵先生准备钓具,明日,我从新安返回就以钓鱼打发时间。”
  张续为之绝倒,笑道:“大人为招揽景澄而来,所为却加深祝族对他的疑虑,不知景澄兄现在有何想法?”
  徐汝愚摇摇头,说道:“两者并无矛盾之处,景澄兄会明白的。”然而言语却无十足的自信。
  一连数日,徐汝愚与邵海棠都会到新安城下叩门求见。
  许景澄初时尚到城头与之相会,过了四五日,见徐汝愚、邵海棠还是如此而已,只与许照容说道:“他们别有所谋,莫要理会。”便连城头也懒得去了,让属下将青焰军各部的动向情报搬来。
  然而除了此处集结万余兵力,其余就是雍扬武卫军与静海水营配合陈族的兵马攻打白石的许伯当,此时武卫军与静海水营已攻入白石的镇宁境内,与镇宁的守军缠战在一起,并无脱身的可能。
  邵海棠百思不得其解,到了第八日,终于忍不住,站在城头问道:“徐汝愚,你一连数日真是为见我这么简单?”
  徐汝愚轻笑起来,向邵海棠说道:“景澄终于忍不住问出口。”拱手向许景澄说道:“景澄可容我俩上城头一叙旧情。”见他未置可否,脚下轻步云之姿,如云出山溪,缈乎之间,人已立在垛墙之上。徐步踏下,立在许景澄之前,长鞠而揖,说道:“我心之诚未稍减,景澄莫疑。”
  许景澄冷哼一声,望了随即跃上城头的邵海棠一眼,说道:“好一个声东击西,我只是不解那一击藏在何处?”
  “江宁。”徐汝愚毫不犹豫的说道。
  邵海棠听了这话脸色却是大变,落在许景澄、许照容眼底自然疑惑大增。
  徐汝愚坦然说道:“在我心中,获得景澄与照容的信任远比夺取江宁、新宁两城重要。”
  许景澄、许照容依旧疑惑不解。
  邵海棠长叹一声,说道:“奇袭江宁要过了明日才发动。”
  许景澄、许照容闻言动色。
  夺取江宁、新安关系到打通雍扬与清江之间的联系,徐汝愚恐怕身在南闽时就暗中布置,才在发动的前夕坦言告之。此处离江宁不过三百里路程,快马一夜可至,许景澄只要有心与徐汝愚为敌,只需快马驰至湖州、江宁两城通报即可,徐汝愚若要再夺江宁就会困难百倍,如何能让人不闻之动色?
  邵海棠继续说道:“武卫军与静海水营陷入镇宁战场,祝族眼线自然不会错过,然而静海水营前期战绩显著,更能吸引祝族的眼线。静海水营不得脱身不假,但是武卫军却暗中脱离了镇宁战场,替代的不过五校军一部而已。祝族似乎忘记了渡江作战不必依赖静海水营的战舰……”
  渡江只要民船即可。徐汝愚将静海水营暂时划归武卫将军张仲道节制,还是想以静海水营吸引祝族的眼线,其实奇袭的主力只是武卫军,与静海水营并无相干。盯住静海水营与假冒的武卫军,祝族在镇宁的南面,当涂城中集结了重兵。
  青焰军在新安城外集结,徐汝愚、邵海棠于此大张声势,进一步分散祝族的视线,为了防止新安城外集结的万余青焰军,祝族在湖州集结兵力,进一步削弱了本就不强的江宁防备。
  青焰军获得江宁之后,祝族自然以为自己与徐汝愚合力演这一出戏,自然更加不容于祝族。
  许景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眼睑敛起,完全看不透他心中所想。许照容心中暗急,却说不上什么。过了片晌,许景澄睁眼说道:“徐汝愚向来算无遗策,你看我会否向江宁报信?”
  徐汝愚淡淡一笑,说道:“三日后再来相会。”说罢,飘身下了城头,头也不回离城远掠。
  九月六日凌晨,张仲道率武卫军一万五千众乘千余民船渡江困江宁,江宁邑丞马遥父率二千守军缚江宁都府祝钦山归降。至次日,武卫军连下上元、溧阳、江浦、句容、高淳诸堡,控制江宁全境。
  接到飞报,徐汝愚与邵海棠再次策马来到新安城下,却见许照容独自立在城前,剪水双眸微红,双颊泪痛犹湿。
  徐汝愚不解其故,问道:“景澄兄何在?”
  “哥哥昨日离城了。”
  徐汝愚与邵海棠相对无言,长叹一声,望着许照容说道:“照容,你可愿出任青卫校尉?”
  许照容叹道:“哥哥走了,照容只有留在先生身边。”
  徐汝愚知道她口里的“先生”是指邵海棠,转头望向别处,心中郁郁难解,又叹一声,翻身上马,一声不吭的掉转马头,飞驰而去。
第三章 江左形胜
  历阳、江宁、湖州、新安四邑犹如棱形的四角,祝族与青焰军各居对角两城,只是江宁、新安两城相距远,湖州、历阳两城相距近。
  青焰军袭得江宁之后,新安城自许照容以降悉数归附徐汝愚,虽说勉强,但是雍扬、清江毕竟是相通了。
  武卫军占领江宁之后,张仲道奉徐汝愚令,迅速在高淳、句容、溧阳三处置县,募民筑城、辟驰道,将青焰军的势力向南延伸了近百里,但是距新安城仍有二百里的直道距离。
  尉潦嚼着草味,眯着眼睛回味着些微的腥甜,心里盘算着随许照容归附而来的近千匹优良战马,嘴角不自觉的微微牵动,让旁边的屠文雍看起来十分的诡异。
  屠文雍说道:“此处离湖州只有三十余里,你非但不多派斥候游哨,还一并收了回来,真不怕祝家从湖州遣兵来袭?”
  尉潦挤着眼睛斜窥屠文雍一眼,一口将嘴里的草根啐掉,说道:“老子还怕他不来。此处离高淳的军营只有八十余里的路程,祝家真要来袭,我替你挡着,让你骑马先逃。”
  屠文雍听了尉潦这话,立马乖觉闭口不言,免得引火上身。
  尉潦刚要说笑,身后一声异响,似是车轮陷入泥泽。尉潦大叹一声,颇为无奈的看着屠文雍。
  屠文雍歉和一笑,翻身下马,指挥人手将陷入泥泽的马车抬出来。
  新安、江宁之间的驰道、河道、堤坝尽数被祝家破坏,野草离离蔓蔓,刚淹过一阵秋雨,四城之间尽成泥泽之地。但观天际白云卷卷如山,晴碧万里,足下的路途却甚是难走。骑队拥着马车一日走不上五十里,让尉潦心中窝足了火。
  尉潦看了看天色,估计明晨才能赶到高淳的营地,撇了撇嘴,心里嘀咕屠文雍如何说服先生调动清江骑营的三百精锐来押送几车物样。招呼屠文雍上了一处矮峰,极目远望,能够望见湖州邑境内几座雄峙险隘的坞堡,一线清流曲折东行,绕过翠屏绿障似的西山就离开视线。西山背后就是震泽湖,距此尚有一百五十里之遥。
  屠文雍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湖州坞堡中的祝家兵马并无动静,天地一片静谧,实难想像此处是青焰军与祝族相互粘连的区域。青焰军控制此区域,则祝族就被分成历阳、吴州两处;祝族若是控制此处,青焰军则被分为雍扬、清江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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