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英雄志(校对)第3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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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蓦地,两声夜枭厉叫分由东西先后传至,徐汝愚知道另两队巡城兵丁已远离此处,向张仲道看去,示意可以动手了。
  数十道鬼魅般的身影从道侧飘出,未待巡城军士惊醒过来,却发觉身处诡异之境,无尽霸横的气势威压而至,呼吸窒住,听不见自己呼喊出来的声音。想去看清来人,却觉眼前一暗,什么也不知道了。
  徐汝愚五人面色煞白的退回道旁暗处,急剧喘息不已,显然刚刚五人联合施出控制二十余人声线的大势场,丹息消耗甚巨。瞬时将一队沂州精兵制住,且未发出一丝异响,若非五位一品级的高手通力合作,诚难办到。
  徐汝愚调息片刻回复正常,接着张仲道四人也陆续恢复过来。四人见徐汝愚修为最弱,却最先补足损耗的丹息,心中都很惊讶,张仲道搂过他的肩膀,涎脸说道:“若非我知晓你的性子,定然要怀疑你刚刚偷懒。”
  徐汝愚笑骂一声,不理会他,说道:“赶紧换上铠甲,我们还要替伊周武巡会儿街呢。”
  此时西城可烧之物,已经烧尽,火势渐渐熄灭,北城多为官署,东城、南城多为世家宗族商贵所居,房舍多为青砖玄岩砌成,难以引发大火,加上防火设施齐全,数处大火还没烧透,便被沂州军扑灭。
  西城门外的百姓困顿一夜,渐渐返回西城。看见毁为灰烬的屋舍,哀鸿塞街,长泣之声此起彼伏,徐汝愚听得暗中唏嘘不已。
  徐汝愚、席道宁、邵海堂领着二十余人妆作沂州巡校兵丁,恶形恶声的驱赶滞留在便道上难民。
  张仲道与许景澄率领余下人手,混迹在人流中。
  百余名精卫拥着伊周武与荀达徐徐返回城中,荀达一脸懊丧。一夜折腾却一无所获,众人未免都有点垂头丧气。
  城中流民、乞丐本来就多,又经过这场火灾,便道两侧空旷处挤满了人,火灾骤起,许多人不及穿上衣服就逃出城外,现在赶回城,却见西城一片废墟,数人数十人挤在一处,在刺骨的寒风下呻吟着、嘶嚎着、抖瑟着,在母亲怀中的小儿女哭着喊着叫饿,一声声撕裂大人的心,望着伊周武一众人高头大马的经过,又忍耐着不敢发出声来。
  伊周武眉头轻皱,虽然他漠视流民性命,但是五万贱民一齐冻死在春寒中,青州的根基就浮动不少,这事真让人头疼。
  荀达暗中看了伊周武一会儿,突然出声:“使君莫非为眼前的贱民发愁?”
  便道两侧每隔一段便高挑风灯,西城渐渐平息下来,北城却正热闹,数处火光冲天,灯笼也较这处密集,将天空映成暗紫色,仿佛凝固起来的血河。伊周武对心中兴起这样的念头暗感晦气,却没听清荀达说什么。
  伊周武回头吩咐一名精卫,说道:“你去让大公子再领些好手到西城来,他们在北城兴不起乱子的。”
  荀达有些愠怒,说道:“襄州的奴才死了太多,让我为使君分忧吧。”
  伊周武看向暗火下荀达粗鄙的嘴脸,心中烦恶,懒懒说道:“荀侯出什么价?”
  荀达说道:“一人五金,每购得一人献给使君二金可好。”
  伊周武暗哼一声,说道:“荀侯不若将我这沂州城买去可好?”
  荀达这才省得伊周武奚落自己,心中大怒,直欲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但此地乃是青州,他不得不忍。但看到五万流离失所、无所依凭的流民,荀达如何不心动,襄州一事,遭屠杀、逃离的民众高达十数万人,城野一空,欲在襄州重立世家,大批的家奴必不可少,如能将这五万人运回汾郡,将是大大的挣上一笔。现在给伊周武捏住话头,狠狠一刺,再也说不出话来,恨恨看向另一侧。
  这时,城东隐隐马蹄踏来,众人心想大公子来了,绷紧的心神松懈下来,随意看着路侧的巡城兵丁喝斥、鞭策稍有异动的贱民。
  蓦的,伊周武勒马不动,注视前方。众人齐齐勒马掣出兵器,看向前方的长街。无尽杀气弥漫而来。
  一阵风过,一道身形颇长的雄壮黑影显身长街上。来人竟如此明目张胆的行刺,只怕还未冲到伊周武的驾前,就身首异处了。
  伊周武断喝:“注意两旁的贱民。”
  黑影迅速靠近,众人皆能感到他强大的杀意,不是佯攻。
  不是佯攻又如何,十余精卫跃离坐骑,挥戈向黑影刺去,欲将黑影挡在护阵之外。
  那黑影人正是张仲道,反手刀击出,俱劈在十余支戈尖上,十余道丹劲一波紧随一波涌出,一人一道,悉数将十余人荡开。长刀离手向伊周武迅疾飞去,带动沛然强悍的气势。
  十余风灯齐齐灭去,这处长街顿时陷入噬人的黑暗中,战马惊嘶,人立而起。
  伊周武身前精卫齐齐去格飞来的长刀,齐齐击在空处。
  蓄满丹劲的长刀如在虚空行过,张仲道全力一击,伊周武也不敢撄其锋芒,侧身避过,身后一骏人立,刀过首落,委倒在地,激起一阵飞尘。
  座上精卫不及避让,长刀贯胸而入,垂目下视,长刀已钻入体内,一蓬鲜血激射在眼睛里。只觉胸口洞开,一切都从那流散。仆倒在地。
  长刀连贯三马四人最终插在一骏前胸。
  张仲道血气翻涌,适才一刀抽尽他全部丹息,疾速坠地,却见他身后又分出一个鬼魅般的身影,轻烟似的缀着长刀,射向伊周武。
  挡在伊周武身前的精卫心神俱被长刀所慑,未有所觉,十余人的头颅悉数被那黑影踏碎。
  黑影扑至伊周武身侧,反手掣出身后双铁戟,凌厉攻去。伊周武不及掣出兵器,却不可退,一退被会遭至许景澄连绵不断的死意攻杀,以力破力,一指点在戟尖,丹劲涌入戟尖,又一掌切在另一铁戟上,将其荡开。
  两力刚劲在铁戟中相击,“砰”的巨响,铁戟不耐丹劲,化为铁粉,散落开去。许景澄被巨力回震,弹向半空,倏的只剩一点影迹。伊周武跨下坐骑訇然倒地,成一团血肉。半空影迹倏然放大,短戟在前,其后是一双包容天地的鬼魅之眼,却看不见藏在眼后的庞然躯体。
  伊周武适才以无意对有心,所吃暗亏较许景澄为多,现在见他侵凌之势,尚借了几分俯冲之力,又如何再吃这暗亏,身形向后一陷,瞬息避开丈余。
  许景澄见此招难为,虚空击去,丹劲出刃,撕裂空间般的怪异锐啸。伊周武撩手一挡,手缘处,一抹异光闪灭。
  许、伊二人俱喷出一口鲜血。
  众精卫见许景澄落地,一起围上,加以兵刃。
  路侧人群中箭羽飞至,二石五发强弩,精卫与马纷纷仆地,喷血嘶嘶,马鸣嘶嘶。
  二十余名流民武士疾风般抢入精卫中。百余巡城兵丁一齐涌来助阵抗敌,实力却是太弱,不及片刻一人便被击飞,坠落在伊周武身侧。
  伊周武不及去看那名兵丁情形,沛然丹劲漫天贯下。伊周武冷哼一声,这也想伤我。头也不抬翻手举顶,身形一矮,双足陷地一尺。此处是沙石马道,来人又是一名一品级高手。伊周武断喝:“若我身死,尽灭荀使。”
  荀达见他如此说,再也不敢袖手旁观,双臂一张,湛泸剑鞘向当空席道宁疾射而去,一柄湛泸剑化作一尾墨色蛟龙向席道宁缠去。
  流民武士与巡城兵丁缠战一处,巡城兵丁不敌,节节向内线退缩。精卫被流民武士一阵飞矢所伤甚多,然而毕竟是伊族训练多时的精英,片刻就回复不弱战力,将仅剩的二十余人巡城兵丁替换至内线,挺身顶住流民武士的攻击。
  杀机顿现,谁也不相信是来至身后,不及回首看去,仅存的三十六名精卫统统仆倒在血泊之中。
  伊周武抢前数步,喝道:“你们是何人?”
  一名巡城兵丁答道:“我是邵海堂。”说罢,蓄满丹劲的巨掌便是这天盖向伊周武,伊周武退无可退,连接十六掌,只觉胸口一窒,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口来。
  “我是许景澄。”说罢,又是那双鬼魅之眼倏然填满自己的视野,不容他物。一支铁戟便像一座山压来。
  都不要命了,一点余力也不留,难道我伊周武就畏了你们。华胥丹息全数运转,伊周武浑身溢出暗紫幽光,举步所踏之处,空间骤然扭曲,释出无数道暗劲来。
  荀达骇道:“你功力不足,擅用此境,不怕折寿。”
  伊周武满面狰狞说道:“等活过此时再计较。”
  邵海堂、许景澄知道伊周武强催玄虚丹息,威力骤增,却不持久,伊崇武正飞驰来援,他只需捱过这片刻就行。已无退避,便是同归于尽,也要将伊周武逼得功暴身亡。邵、许二人一掌一戟合力向伊周武攻去,每一击过,伊周武身上幽光便暗淡一分,然而邵、许两人攻势更是疲弱数分。
  伊崇武远处喝道:“莫伤我爹爹。”
  邵、许二人已觉精疲力竭,全身丹息已然悉数被抽尽。张仲道丹息回复大半,从路侧疾射而出,向伊周武攻去。伊周武接一掌退一步,退了九步,伊崇武飞身接过张仲道的攻势。
  伊周武虚弱之极,却有一股重生的喜悦填塞胸臆,哈哈大笑,喝道:“谁来杀我?谁来杀我?”
  话声未落,蓦的觉得夜色之上的星空俱流泻至身后,那深邃湛然的星空化作一个人形站立在身后,伊周武转身看去,却看见无尽眩目的流星向自己袭来,耳中清晰听见:“我来杀你。”
  伊周武悠悠说道:“星空戈、惊神枪,你是谁?”
  “徐汝愚。”
  无尽流星俱涌入一处,雷光乍现,訇然巨响,漫空的轻云为之震散,露出迷人的星空。龙吟漫漫声起,浓云涌动,四合而至,电迹游动,“啪”的一声,一个雷闪将一棵巨槐当中击倒。
  徐汝愚恍然回过神来,大呼:“伊周武死了。”青州军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第五章 灞水涛远
  在沂蒙山南的野径上,百余匹骏马蹄声落在寂静的、霜冻的、夜色沉沉的旷野上,如一阵急雨由远袭来,经过残破不堪的村庄,引来此起彼伏的犬吠声,惊魂不定的守夜人探头向大道上张望。
  急如骤雨的马蹄蓦的止住,一个虚弱的声音在浓郁的夜色空荡荡的传来:“仲道,就在此地将我放下吧。”
  他们正是从沂州成功行刺归来的徐汝愚一行人。伊周武死时散功引发下雷击,沂州城顿陷混乱之中,徐汝愚等人乘乱由西门冲出城去,一天一夜急奔五百余里来到灞阳城东的荒野。
  徐汝愚最后一击乃是强行引发天地玄气,将惊神诀丹息蓄于碧落戈中以“星空飘香穿柳式”击出,给伊周武致命一戈,逼得他丹暴身亡,然而徐汝愚修为还不能承受天地一击带来的反噬,现在虚弱得连驭马也不能做到,张仲道抱着他奔驰了一天一夜。
  张仲道说道:“我随你走。”
  徐汝愚摇摇头说道:“宛陵只有你熟知我的战法,青凤营在他人率领之下发挥不出最大威力的。伊周武散功之兆,绝世高手都能感知得到,青州不日即陷乱局,宛陵反攻在即,你不能离开。何况襄樊会一事仍需你一力促成。”
  邵海堂与许景澄已离去,另派遣季子衡领二十余人随往宛陵,商议借道细节。徐汝愚对季子衡说道:“子衡兄,数万妇孺难耐劳苦,此去越荆之南,道阻且长,何不让那些虚弱不堪的会众脱离贵会,寻地安生,以度余年?”
  季子衡攸然变色,说道:“青凤将军虽有大恩于我襄樊会,但会中事务似乎不宜在此讨论。”
  徐汝愚暗自神伤,然而坚持依旧说道:“望子衡兄能将我的话带给贵会的几位当家?”
  季子衡说道:“前日你为何不亲自向邵军师提及?”
  徐汝愚见他断然拒绝自己,知道襄樊会也应有人提出此议,但季子衡却是持反对立场的。徐汝愚虽是外人,但凭他撮合东海借道一事,襄樊会便要承他的情,认真考虑他的建议。反对此议者认为:让普通会众脱离襄樊会,固然可减少许多伤亡,但对襄樊会自身却是不利。襄樊会甫入越荆,即无附民也无蓄财,并且不容于世家,若无随附入境的数万普通会众,襄樊会只有沦为盗匪。
  徐汝愚暗道:襄樊会将数万会众一齐徙往越荆之南,必与当然土著苗夷争地冲突,并且路途伤病难以预计,徒害人命,所行却绝非上策。可恨邵海堂与许景澄离去之际,徐汝愚无力开口说话,虽有想法却无法告之,即使说与季子衡,他也不会传言给邵海堂的。
  如此想来,心中无力之极,与仲道走到一旁说道:“襄樊会过境之时,伤病定然会尽弃在东海,到时仲道尽量收留吧。”
  张仲道点头应允,说道:“汝愚此去何往?”
  “青州陷入乱局,宛陵之围不日可解,许伯当与公良友琴必不敢再待雍扬城中粮尽,强行攻城亦不可避免,我潜修数日,便会去雍扬。”
  “宛陵之事该如何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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